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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打架

【朝夕:有时间来学生会学习吗?】

学习?哼,不过就是干活的代名词罢了。

金欢喜举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长串,最后缩短成一句话。

【明月入怀:最近忙着哄女朋友开心,没时间。】

那头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半分钟,直至消失,聊天框上的回复也没弹出来。

金欢喜打了个哈欠,彻底清醒了,收起手机,揉*揉酸涩的眼睛,翻身下床,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座位,却没看见付子衿的身影。

“子衿呢?”

按常理讲,周一的下午付子衿会在桌子前面看书到三点,现在才一点,人就消失了?

费秋彤敲着键盘,嚼着她从盛朝夕那顺来的牛肉干,手速快得飞起:“她去学生会给朝夕学姐帮忙了。”

金欢喜:……盛朝夕,你赢了。

她给盛朝夕发了个“马上来”的表情包,把笔记本塞进包里,准备前往学生会的办公室。临走时,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回过头问了费秋彤一句:“你在干什么?”

费秋彤手里的动作没停,语气凶狠,重重咬了一口肉干:“和网络喷子对决。”

网络喷子?

“那我走了,你加油。”

金欢喜没听懂,只隐隐感觉这件事很重要,又低头确认了一下有没有带钥匙,挥挥手离开了寝室。

边走边跑了几分钟,总算赶到了学生会。

一推开门,付子衿笔直地坐在盛朝夕边上,盛朝夕每说一句话她就点一下头,看起来乖得不行。

金欢喜在心里吐槽:有的人表面人畜无害,私底下却是斯文败类。

“哟,是谁来了啊。”听见声响,盛朝夕抬起头,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金欢喜脸一僵,认命地走过来,刚想在付子衿旁边坐下,却被她拦住。

昨天还哭哭啼啼的人今天严肃了许多,抬手指了指对面:“你坐那吧。”

盛朝夕挑挑眉,抬头看向她,眼睛明显亮了亮:小情侣还没和好?

八卦果然是人类的天性。

金欢喜憋屈地绕了一圈,坐在了盛朝夕的另一侧。

坐在中间的人搓了搓脸,来来回回看了她们好几眼,迟疑着问了一句:“这也是你们的情趣?”

装什么陌生人?

办公室内无人回应,唯有窗帘被风吹动的声音。

没意思。

索然无味的盛朝夕敲了敲键盘,见她们两个人凑不出一张嘴,好歹也有四只手,便发了个文件夹给金欢喜:“审批一下。”

金欢喜点头,一边接收文件一边看向她:“你每天都在这处理文件,竟然有时间谈恋爱?”

盛朝夕瞥了她一眼,看出她掩藏不住的好奇心,勾了勾嘴角:“我和她是高中同学,毕业在一起的。”

“然后呢?”

“然后——”盛朝夕拉长了声音,神色变得冷淡,“记得一个小时内把这些东西审批完。”

一小时?

金欢喜一扭头,电脑上恰好弹出文件接收成功的提示,文件夹里另有乾坤,一个套一个,总共是几十个文件。另一头的付子衿捂着嘴笑了一下,没憋住,反倒呛了嗓子,咳了几声。

盛朝夕掀起眼皮看向她,歪了歪头,无差别攻击:“想笑就笑呗,我同意你们在打情骂俏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东西学会。”

付子衿:……才没打情骂俏。

她也不说话了,盯着屏幕势要盯出花来。

“对了。”盛朝夕翻翻自己的本子,懒得再吐槽她们,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我下周有事要去一趟A市,你们有时间的话,帮我主持一个活动,给你们加学分。”

“什么活动?”

“就是一个文化知识活动,你俩坐在一个棚子底下给别人盖章就好了,到时候我让秋彤把章给你们。”

“行。”两人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儿,金欢喜盯着屏幕,迟钝地抓住了重点:“你和秋彤很熟?”

费秋彤虽然外向,休息时间却常常窝在寝室里抱着电脑发呆,在外的时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竟然有时间在盛朝夕面前刷脸。

盛朝夕头也没抬,在本子上写着近期的活动安排:“一般般吧,她长得像我一个熟人,也经常来帮忙,就认识了,但只是认识,她没报学生会,没法一直麻烦她。”

越说越觉得可惜,盛朝夕看向她,语重心长道:“你们俩有时间就过来学一下东西,这样我就有空闲时间了。”

想得还挺美。

金欢喜避开她的视线,假装在认真看屏幕。

果不其然,听见盛朝夕刻意发出的叹息声。

话题也就一笔带过。

插科打诨结束,三个人开始认真干活。

“学姐……”

付子衿眉头紧皱,扭过头就要问问题,盛朝夕合上本子,站起身,指向身侧,提前回答:“问她,我出去一会儿。”

也不等回复,她带着本子就离开了办公室。

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个惯犯。

少了一个人,办公室显得空旷许多,付子衿透过笔记本上方的广阔视野,看见了金欢喜那双认真的眼睛。

谈起金欢喜身上一个摘不掉的标签,除了爱钱,必然是努力。学习太过专注的时候,她总是听不见她说话。

等等,要这么说,情敌还有学习?

付子衿撑着脸欣赏了一会儿她认真的小脸,骤然想起昨日未能戛然而止的吻,脸上的笑容因此逐渐消失,化作渐渐膨胀的愤怒,最终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腿上。

亲亲亲,一天到晚就知道亲!

“哎呦。”

吃痛下,金欢喜脚一缩,一抬头,和付子衿对视了好几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对盛朝夕的失踪习以为常:“怎么了?”这一脚踢得还挺狠。

当下以公事为先,付子衿指了指屏幕,理直气壮地说:“不会。”

瞧瞧这态度,要是哪一天她敢这么对盛朝夕说话,金欢喜发誓自己绝对一辈子都不敢忤逆她。

她审批完手头正在处理的文件,利索地起身,走到她身侧,看向屏幕:“哪里不会?”

话说回来,这还是头一回轮到她教付子衿。金欢喜一个嘚瑟,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讲了一会,金欢喜看了看她表上的时间,索性把自己的笔记本端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虽然过程曲折,但最初想要坐在一起的目标还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了。

笔记本靠在一块,付子衿指了指中间的细缝,白了她一眼:“你这是散热吗?”

散气口对着散气口,说不清是散热还是加热。

金欢喜讪讪一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把笔记本错开,留出空位,又自然而然地把凳子挪近了一点,肌肤贴在一块,一点一点给她讲需要注意的地方。

付子衿张了张口,还是贪恋这一丝温度,默认了她的举动。

十分钟以后。

金欢喜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你已经学会了,这些文件就交给你了。”

付子衿神色复杂,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金欢喜撇撇嘴,旧事重提:“那你昨晚是对待追求者的态度吗?”

付子衿捏住她的脸,咬牙切齿:“你还说,不是说不让你亲了吗?”

“可是你脸上写满了想亲,最后也很满意。”金欢喜含糊不清地反驳了一句,抓住了她的手腕,吸溜了一口兜不住的口水,“快松开!”

“我不!”

好啊!

金欢喜也伸手去捏她的脸,两人滚到一个座位上,扭打在一块。

“松手!”

“你先松!”

“看来你们俩还挺闲的,要不一起松吧?”

盛朝夕的手还摁在门把手上,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边,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闹剧。

纠缠在一块的两人快速分开,迅速坐回原位,各自揉了揉脸颊,理了理衣服。

“任务做完了吗?”

大魔王笑眯眯地走过来,看向她们的电脑屏幕,无情地宣告倒计时:“欢喜,你还剩十九分钟,啊,现在是十八分钟了。”

金欢喜不敢说话,拎着笔记本溜回对面,老老实实开始工作。

盛朝夕坐回中间,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装乖的两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里是有监控的,别在这卿卿我我。”

她才离开多久,两个人就滚到一张椅子上了,再过一会儿会发生什么,盛朝夕不敢想。

“我们只是在打架。”金欢喜小声抗议。

“嗯嗯。”盛朝夕敷衍地点点头,“你们是在打架。”

金欢喜眼一瞪,摊了摊手,无措地比划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不听人话呢?你看看我这脸,都给捏红了。”

盛朝夕凑近一看,啧啧出声:“子衿亲挺狠啊,唇角都咬破皮了。”

金欢喜:……那明明是昨天留下的。

她安分了,不再和盛朝夕争辩,毕竟人只会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再怎么争论在盛朝夕眼里也是狡辩。

但付子衿要脸,冥思苦想,脑子一抽,竟然反驳了一句:“不是我咬的。”

“那是谁咬的?”盛朝夕靠在椅子上,还贴心地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金欢喜呵呵一笑,看向对面,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狗咬的。”

……

到了晚上,房筠和费秋彤凑在一块,看向背对背无视对方的两人,同时陷入了深思。

“她俩昨天不是和好了吗?”房筠还记得她们昨天是牵着手回来的。

费秋彤同样不解,提供思路:“今天下午欢喜一觉睡醒还在找子衿呢?又发生什么事了?”

房筠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你说这回还能相信欢喜吗?”

费秋彤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主要这回是谁的错啊?”

“她俩今天去哪了?”

“学生会?好像去找朝夕学姐了。”

房筠了然点头:“那就当是朝夕学姐的错吧。”

处于冷战的两人同时爬上了自己的床,在拉帘子时还对视了一眼。

房筠和费秋彤站在寝室中央,左耳和右耳同时遭到暴击。

“哼!”

明白了,看来这回两人都有错。

第42章 雨

唐兰发誓,自己从教三四十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开学一段时间以后,学生们会渐渐抢着坐在后排偷闲,玩手机的玩手机,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这都没关系,因为总有认真的学生会在前排听课,但是——

她遭遇了教学生涯中不可预料的滑铁卢。

大教室的设计中,将座位分为两列,每列各排有6个座椅,也就是说,过道两边各有6个座椅。

每到上课,唐兰总会看见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挤在第一排,但是今天,那两个小姑娘隔得要多远有多远,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她们比以前更认真了,也不小声讨论题目了,少了说话的人本是件好事,唐兰却莫名有些空虚,一边讲课一边来回看,还不小心错行讲岔了一个知识点。

“老师,这里讲错了。”金欢喜举起手。

唐兰稳了稳心神,点点头,重新把知识点讲了一遍。

课堂就在这时候变得不对劲起来。

“诶!欢喜!”费秋彤用笔端戳了戳金欢喜的后背,“我怎么感觉唐老师上课开始就一直在看你?”

金欢喜自信回头,轻蔑一笑:“那是因为刚刚唐老师口误念错被我纠正了。”她可是在唐兰刚念错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想到这里,她侧过头看了一眼付子衿。

两人隔着十个座位远,视线却几乎凝成实质,恍惚间,观战的房筠和费秋彤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火花闪电。

冷战第一步:我要比你学得更好、更认真。

付子衿翻了翻书,紧盯着唐兰,蓄势待发。

唐兰的噩梦就是这样开始的。

年过五十,普通话也不标准,唐兰有些时候会口误说错话,但她改正得快,一般学生都不会在意,双方都心里有数,一笑了之。

但是今天——

“老师!”

“老师!”

“老师!”

一个小时后,唐兰神色疲倦地合上书,坐在凳子上,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人老了,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期,这些大逆不道的学生,话还没出口就想纠正她的口音,反倒成了她的老师了,真是反了天了。

一整节课都紧绷着神经,深怕说错话,唐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来教大一的数学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新生确实精力十足,让她感觉年轻了很多,但也把她累得够呛。

“唐老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兰心一颤,缓缓转过头。

金欢喜拿着书本站在一边,脸上臊得慌,低声认错:“对不起。”

你看看现在这小年轻,就喜欢有话直说。

唐兰心里宽慰许多,面上不显,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慢悠悠打开,喝了两口热茶,凝视着升起的热气:“你是叫欢喜,一中的?”

金欢喜察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顺着她的话向下接:“嗯,我老师是唐慧君。”

那可就是一家人了。

唐兰吹了吹茶叶,直至眼镜起了雾,才幽幽开口:“没事,回去吧。”

学生没教好,那是慧君的责任,待她回去让她再写个几篇论文。

尚未知道自己给小唐姐带去了怎样的麻烦,金欢喜弯了弯腰,回了座位。

见她回来,费秋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声道:“你和子衿是真厉害。”

开课后的前十分钟,两人你来我往喊了几句,硬生生把这节课弄得紧张起来了,后面的同学还以为唐兰脸色紧绷是生气了,在中途休息的时候都悄悄往前坐了。

费秋彤心里一叹,谁能明白唐老师只是想守住自己剩下的教学生涯罢了。

金欢喜也松了口气,要是这节课的老师不是小唐姐的老师,她这一年都不敢来学校了。

有惊无险的数学课之后,便是社团活动的时间。

金欢喜和付子衿在大教室的前门后门分开,一个走南边,一个走北边,同时到达了冥想社的活动室门口。

坏就坏在冥想社的后门锁着,只有前门能进。

姗姗来迟的盛朝夕见她俩像两根木头一样杵在门口,背着手站定:“你们是在这里当雕塑吗?”

金欢喜承受不住她凉飕飕的目光,伸手开了门。

屋里人声鼎沸,屋外天空阴沉。

付子衿进去了,盛朝夕突然伸手摁住金欢喜的肩膀。

“嗯?”

“要下雨了。”她说完,先一步跨进了室内。

闻言,金欢喜停住脚步,留在了屋外。

……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盛朝夕烦躁地把不离身的本子丢在桌上,差点被室内的叽叽喳喳吵到眼睛疼。

副社长拿出名册,麻木地打开,被密密麻麻的名字晃了眼睛。

“社长,你忘了你有多出名了吗?他们大部分都是慕名而来的。”她在心里嘀咕了句,当初说好一起当咸鱼,你却闷不吭声去干大事,还卷到学生会去了。

“你先点名。”盛朝夕摁了摁太阳穴,敲了敲桌,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安静,点名。”

鸦雀无声。

付子衿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金欢喜的身影,不免疑惑。

副社长在台上念完名字,也觉得奇怪,小声道:“为什么不用点这个人的名?”

盛朝夕侧目看她,小手撇了两下:“她给我干活,你呢?”

副社长一笑,收起名册,打开PPT:“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每周都给你做PPT呢。”

“所以你有社团分加。”盛朝夕站起身,看向端正坐着的社员们,“我们冥想社主打一个放松、休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唯有一件事情是禁止的,那就是声音,保持安静,好吗?”

人少还算好管,人一多,盛朝夕心里也没底。

社员们乖巧地点点头。

“那我给你拍照?”副社长掏出手机,示意她开始讲PPT。

盛朝夕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骂了一句:“你就这么着急做任务吗?”

副社长晃晃脑袋:“我等会还有事呢。”

搁这等我呢。

盛朝夕挥挥手:“你走吧,我叫别人拍。”她速度也快,冲付子衿招招手,看她一脸茫然地走了上来。

“学姐?”

副社长冲付子衿笑了笑,又朝着盛朝夕敬了个礼,离开了活动室。

“她有事,你来拍。”盛朝夕拿出手机递给她。

付子衿顺手接过,屏保亮起,是一张双人合照,眉目温柔的女人靠在盛朝夕的身上,两人都笑得很灿烂。

见鬼。付子衿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盛朝夕竟然会这样笑?太过震惊,付子衿都忘了自己在和金欢喜冷战,只想马上分享这个大发现。

另一边,盛朝夕卷了卷袖子,以为她是要密码,也不保护自己的隐私。

“密码是0122。”

付子衿打开照相机,手足无措:“要拍几张?”

“带全身照和PPT的两张,从教室后面看过来再拍一张,一共三张。”

付子衿依言给她拍照,等拍到第三张的时候,才发现金欢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坐在前排,离盛朝夕很近。

手指在相机里某人的身影上戳了两下,圆满完成了盛朝夕的任务。

盛朝夕接过手机检查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下雨了。”

付子衿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雨点落在树叶上,滴滴答答,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还挺催眠。

“正好睡觉,啊不,冥想。”

盛朝夕一笑,向她道谢,关上了活动室的电脑,顺便关上了灯。

讲PPT的声音消失以后,屋里就只剩下有节奏的雨声,又是灰暗的环境,没过多久,便有人闭着眼睛趴在了桌子上,响起轻轻的呼噜声。睡意一传染,大家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最后都陷入了梦乡。

金欢喜没睡,呆呆地望着窗外,看雨点连成线,越吹越斜,一时心有所感,回过头时,正对上付子衿的眼睛。

明明还有几个人没睡,偏偏她最出众,人群里一眼就认得出。

短暂的对视后,两人同时错开视线,趴在了桌子上。

……

“叮铃铃——”

付子衿在睡梦中听见了下课铃声。

“子衿?”

金欢喜的声音忽远忽近,额头覆上一片凉意。

付子衿嘟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见金欢喜站在一边,凑得很近。

“他们都走了。”

空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了她们俩。

付子衿搓了搓脸,清醒过来,站起身就要出门,却被她拉住手臂,手一路向下,擦过手腕,停留在手掌,牵了上来。

“下雨了,一起回去。”

她晃了晃手里的伞。

付子衿想说不用,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成了瓢泼大雨。

她捏了捏她的指骨,默认了。

金欢喜牵着她走到前门,替盛朝夕关了门,又一路走到楼下,撑开伞。

“进来。”

付子衿缩进来,金欢喜粗略估计了一下,伞应该遮不住她们俩,于是把伞柄靠过去了一些。

但付子衿是头倔驴,握着她撑伞的手,就让伞柄停留在了中间。

金欢喜别无他法,伸手搂住她,义正言辞道:“缩小淋雨面积。”

付子衿赞同她的说法,又靠过来了一点。

一个伞面下,行了几步路,金欢喜突然顿住了脚步。

握在伞柄上的手松了松,握住了杆,两人都看不清眼前的路,被罩在伞里。

呼吸交叠,细碎的言语消散在唇齿间,付子衿几乎失去呼吸的能力,只能放任大脑渐渐空白。

金欢喜环在她腰间的手逐渐上移,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付子衿本能地回抱住她,顺从地贴近,不断索取,直至呼吸发紧,眼眶发热。

“这也是缩小淋雨面积?”

“不是,哄哄你,也哄哄我。”

第43章 旅行计划

“两位女士,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吃去了?”费秋彤站在寝室门口,适时递上热毛巾,“接赏吧,这是咱小筠赐下的。”

金欢喜一弯腰,接过她手里的两条热毛巾,配合道:“谢主隆恩。”

一转身,又给付子衿擦了擦脸,擦了擦手。

费秋彤目瞪口呆,摇了摇头:“你怕不是子衿她妈。”

金欢喜懒得回,这可是追求者的基本素养。

付子衿接过她手里的一条热毛巾,见她眼巴巴把脸凑过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给她抹了抹脸。

喜欢便会有渴求,有了渴求就会生出索取的欲。

付子衿拍拍她的脸,戏瘾犯了,按在她的喉间,凑在她耳边:“吻技不错。”

金欢喜沉默一瞬,连连点头:“都是您调教得好,继续努力。”

倒反天罡!

先说出口的人反倒脸皮薄,耳根红透,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头一低,逃进了寝室。

寝室里小桌板又派上了用场。

费秋彤伸手摸了摸外卖,温的,兴奋地摆好碗筷,招呼换衣服的两人:“快来吃快来吃。”

房筠坐在她身边,已经饿到两眼放光。

寝室聚餐来得突然,是半小时前费秋彤一拍脑门,脑海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那时候金欢喜和付子衿刚刚结束缠绵的吻,慌慌张张地找到了手机,才接她们来得凑巧的电话。

金欢喜盘腿坐在垫子上,瞧了眼异常兴奋的费秋彤,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怎么这么兴奋?”

费秋彤咳嗽一声,挺直腰板,像是哪个地方的大领导来巡视:“你们俩假期有时间吗?”

是了,马上就是国庆节,C大有七天假期。

金欢喜看了眼付子衿,见她没有反应,率先回答:“除了前两天都有空。”

在她的计划里,前两天假期要去金石学习。她已经想明白了,偌大家财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假若自己能力差,也得凭实力败光。

肥水不流外人田。

付子衿接话:“我和她一样。”

金欢喜掐了掐她的腿,用眼神询问为什么照搬照抄。

付子衿抓着她的手,也不松,就搁在腿上,冲她挑了挑眉。

意思很明显——懒得说话。

她这方面和盛朝夕很像,能偷懒就偷懒,做事却都格外认真。

金欢喜求饶,抽了抽手,没抽出。

坏了,这胆子是真大了。

付子衿摆好她的手,使掌心朝上,提起食指,写起字来。

一笔一划,痒意层层叠加,金欢喜在笑出声来前猜出了答案。

喜欢。

她不敢逗她了,被她整得心里小鹿乱撞,用力缩回了手。

对面的费秋彤狐疑地看了她们好几眼,不知道她们在这短短半分钟里做了些什么。

“所以我们之后一起出去玩一趟吧?”

外界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

付子衿夹了一块肉丢进金欢喜碗里,问:“去哪?”

“我是A市人,已经逛烂了,你们俩是C市,小筠是F市,那我们去Q市吧?”

在金欢喜的认知里,A市是纸醉金迷的风月场,C市是以景点闻名的旅游圣地,至于Q市,那就是个知名度低得可怜的不知名城市。

房筠咽下口中的肉,给她们科普了一下Q市的特色。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Q市临海,是海鲜圣地,虽然这个季节没有大闸蟹了,但还有一鱼多吃。”

她们四个人都不对海鲜过敏,又都爱吃,去Q市简直是去美食天堂。

房筠愈发激动,站起身来:“而且,那里还可以爬山赶海!”

爬山?

金欢喜有点ptsd了,但是赶海听起来很不错,她有段时间很喜欢看赶海视频,感受丰收的喜悦。

费秋彤给房筠鼓掌,看向对面:“你们去吗?”

金欢喜抓住付子衿“走”过来的两根手指,点了点头:“去啊,先花两天时间做个规划吧,争取不白去。”

“好的好的。”大家接连附和。

就在金欢喜以为今天的重头戏结束的时候,费秋彤神神秘秘从旁边掏出一个小盒子。

“我们来玩大富翁吧!”

付子衿隐约记得这好像是寝室的违规物品。

但身侧的金欢喜激动地晃了晃身子,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付子衿:……这个财迷。

吃完饭,费秋彤鬼鬼祟祟地锁上门,四个人凑在小桌板前分配资产。

大富翁的角色除了玩家还有银行,大家都想玩,就把银行弄成自助形式,全凭自觉存取。

这场游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费秋彤跪倒在地,捶地痛哭,怒骂:“欢喜!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地!”

费秋彤已然破产,桌子上的半壁江山属于金欢喜,另外一半由付子衿和房筠平分。

遍地都是金子,竟没有一块地姓费。

金欢喜心虚地移开视线,先声夺人:“秋彤啊,我们这是电子竞技,不能让人的。”

费秋彤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行变成了银行。

她离场以后,财富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付子衿开始频频踩到金欢喜的地。

金欢喜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拿走付子衿递过来的纸币,越拿越心虚,越拿越害怕。

付子衿虽然擅长计算,却无法控制游戏中的气运,能勉强压着房筠已经是尽力。

费秋彤坐在房筠身侧,瞥了眼金欢喜缩回的手,哈哈大笑:“你不是说电子竞技要公平吗?怎么不接子衿的钱?”

付子衿眉头紧皱,盯着游戏地图,把纸币塞进金欢喜手里,不发一言。

三人都看得出,她大概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有些上头。

金欢喜一边苦恼,一边残忍地收割了所有土地。

她在家里经常和金大富、陈宝珠玩这类游戏,简直是信手拈来,凭借直觉就能知道最佳选择。

一局结束,已是十一点,费秋彤赶紧收了棋盘,催她们去洗漱。

房筠进了浴室,付子衿拽着金欢喜,有些不解:“为什么你有那么多钱?”

金欢喜差点以为她是在说金石的事情,略一思考,意识到她还陷在游戏里。

“直觉?”她不确定地回答,抓了抓头发,趁费秋彤不注意,凑在她耳边,“没关系,我赢就是你赢,你赢就是我赢。”

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分胜负。

付子衿确信她是个天赋上会挣钱的好苗子,靠在她背上,复盘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

“如果有一天你挣了钱,会不会偷偷藏起来?”像小仓鼠一样。

金欢喜抓着她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意有所指地回答:“但是我现在就很有钱。”

付子衿点点头:“确实,我很值钱。”

金欢喜:……

她想了想,觉得在这时候说出金石的事情不是个好时机,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低声道:“晚上给我留个位置。”

因为被子还没加厚,金欢喜这两天睡觉都缩成一团,脚底冰凉,愈发怀念付子衿温暖的床铺。

付子衿似乎误会了什么,看了她好几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等大家都洗漱完,熄灯,金欢喜大大咧咧爬上了付子衿的床。

费秋彤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眼睛睁大:“你干嘛呢?”

金欢喜指了指背后的床,叹息:“忘记拿被子了,太冷了。”

“原来如此。”费秋彤松了口气,只当是自己从小被姐姐熏陶多了女孩子的故事,才会生出杂念,差点误会她和付子衿的关系,又躺了回去。

拉上床帘,这一方小天地彻底安静了。

金欢喜轻车熟路地躺下,发现付子衿竟然在看手机。

屏幕停留在Q市必去的打卡点推荐界面,其中一位博主推荐的是一处可以看到璀璨星空的湖泊,但湖泊并不在Q市海边,处于Q市和F市的交界地带。

金欢喜有些意动,指了指星空图,看见付子衿欣喜的眼神。

金欢喜拿着她的手机开始打字。

【我们假期最后一天一起去?不带她们。】

【好。】

陪着付子衿做了半小时旅行规划,金欢喜迟钝地感受到了困意,她抬手抓住付子衿的手机,轻声道:“睡觉。”

付子衿白天睡过一觉,还想再看一会儿,见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哄骗了她一句:“睡吧。”

怎料金欢喜就像装了雷达一样,她一摸手机就伸手过来,闹到最后,付子衿认命了,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平整地躺好。

指尖热得发烫,金欢喜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伸出手和她握在一块,得到几分冰凉的慰藉。

昏昏沉沉间,听见付子衿着急的声音。

再之后,金欢喜便睡着了。

这一觉未能睡得很久,似乎才过了五六分钟,付子衿晃醒了她,哄着她吃了什么。

金欢喜依着她的指令,一板一眼地吃东西、喝水,等到精疲力尽,才重新躺回床上,被付子衿抱着睡着了。

……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腰酸背痛?”

大概六点半左右,生物钟催着金欢喜起床,她动了动仿佛生锈许久的身体,惊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其他三人都已经醒了,在床底下小声聊天,金欢喜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在聊她生病的事情。

想必是昨天下雨淋到了,又正是抵抗力差的时候,才不小心着了道。

“我没事。”她把拉开一部分的帘子彻底拉开,哑着嗓子安慰。

桌边的三人神色各异,房筠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费秋彤白了她一眼,唯有付子衿,半是担忧半是困倦。

费秋彤仰起头看她:“你消停点吧,看看你这嗓子,好好休息。昨晚你发热烧得狠,子衿照顾了你一晚上。”她本来问她需不需要轮班,付子衿坚定地拒绝了。

金欢喜悻悻地躺回了床上,嗓子如同刀割,热得难受的同时,也咽不下口水。

等房筠和费秋彤去上选修课,付子衿才起身走过来,见她一直睁着眼睛,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度降下来了。”

金欢喜感动*到想要落泪,虚弱地打字。

【谢谢。】

付子衿看着那两个字,手抓在床栏上,渐渐收紧,因用力而显得苍白。

“你说爱人前要爱自己,怎么下雨的时候不多看着点自己?”

金欢喜想了想,唇角上扬。

【你在身边的时候,根本无法只考虑自己。】

把伞倾向她,也是本能的行为。

付子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敲了敲床板,懒得和她争辩:“起来吃饭。”

【你当喂猪吗?!】

看得出,她很激动。

付子衿“嗯”了一声,扶着她下床,看她在桌边吃饭。

金欢喜只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痛!】

“如果你还想去旅游的话,就乖乖吃饭。”付子衿软硬不吃,盯着她,直到她一点一点吃完。

拉黑已经过了几天,付子衿有过犹豫要不要把她放出来,见她现在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是决定给她个教训。

就这样过了两三日,金欢喜的病终于好了,也迎来了假期。

【明月入怀:假期第一天你要去公司吗?】

【系统:红色感叹号】

金欢喜垂死病中惊坐起,戳了戳付子衿的头像。

不是,还没复合吗?

第44章 付氏

假期的第一天,陈宝珠坐在金欢喜的床头,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

“不是说要去公司学习吗?”

金欢喜压着被子滚了一圈,卷成一条毛毛虫,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再睡五分钟。”

这种鬼话她从小说到大,陈宝珠已经免疫了,伸手去扯被子,金欢喜压得严严实实,还扯不动。

她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主意。

“大喜啊,妈妈昨天刷到一个姿势,据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做不到。”

毛毛虫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在静电的作用下,头发炸成一团,金欢喜成了一头小狮子。

“什么姿势?”

孩子大了,还是这么好奇。

陈宝珠不动声色地抓住被子的一角,循循善诱:“就是说,你的右手和左手能不能在背后勾住,你是右撇子,右手放上面,你试试呗,如果成功了,你就是少部分人。”

金欢喜当真坐起身,尝试了一下,勉强勾住了,还没高兴多久,她妈一扯被子,卷成一团,像吃到糖的小孩,迈着小碎步乐呵呵地离开了房间。

床上的热气溜走,秋日的寒风一阵阵地吹,陈宝珠心善,把她的窗户打开了,让寒风都能跑进屋子里取暖。

金欢喜眼含热泪,长叹:人心不古!

发牢骚归发牢骚,她最后还是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吃饭了。

“尝尝你爸的手艺。”

陈宝珠指了指桌上奇形怪状的馒头。

金欢喜讪讪一笑,顶着她爸期待的目光,伸出了颤抖的小手。

十几年来,金欢喜在家里只吃陈宝珠做的饭,金大富也不是没有做过,他常常怀揣着雄心壮志想要成为家里说一不二的厨师长,却总是做出各种各样的“炭”烤料理,不是烧烤,是烧成炭的料理。

“爸,你还没放弃做饭吗?”金欢喜捏了捏手里的面团,硬得她心里发凉。

什么东西,竟然比五仁月饼还硬。还好她妈会做饭,不然她从小就该活在外卖之家,天天吃泡面。

金大富搓了搓手,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加深:“你放一百个心,这次我很有自信!”

能吃了,怎么不算成功呢。

他越是保证,金欢喜越是怀疑,勉强张嘴咬了一口。

无事发生。

带着牙印的馒头进入了它的归宿——垃圾桶。

陈宝珠哈哈大笑,笑到差点喘不上气,最后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花,宣布自己获得了胜利:“今天你在家待着吧,我送大喜去上班。”

正值假期,大部分人都放假了,就剩几个自愿加班的狠人待在公司,老板也只需要去一个就够了。

不知道他俩私底下打了什么赌,金欢喜耸耸肩,跟着她妈上了车。

“那拜拜了。”

金欢喜朝她爸挥挥手,在金大富哀怨的目光中快乐地离开了家。

结果刚上车,陈宝珠摸了摸方向盘,突然转过头:“要不你来开?”

金欢喜:?

她麻木地下车,麻木地绕车一周,麻木地坐上主驾驶位。

直到手搭在手刹上,她哭丧着脸转过头:“买保险了吗?”

金欢喜的驾照实操考试是高于通过线20分过的,距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陈宝珠“啊”了声,指了指前方:“没事,没事,再差能比你爸开得差吗?”

那可不一定。

金欢喜低头看了一眼,咳了一声,心虚道:“哪个是油门?”

她学的是手动挡,和自动挡有些不同,少了个离合器。

连空气变得安静,金欢喜仿佛听见她妈沉默的质问。

“我来开吧。”陈宝珠打开车门,决定把重担移交,“过几天让你爸教你开车。”

她这条命可是很珍贵的,出了车祸还能照顾他俩,要是金大富来照顾,很难相信能在吃饭的情况下多活一天。

“对了,妈妈,今天去先学什么啊?”

陈宝珠看着前方的路口,手指点了点方向盘,思索了一会儿:“本来今天有个你爸拉来的客户要签合同的,不过你爸这合同老是看不明白,今天就先交给小祁了,要不你今天就去看他们谈合同条款?”

“小祁?现在就去看谈判吗?我还不清楚流程。”

陈宝珠抿了抿嘴:“大喜,你既然要接手公司,心就要狠一点,除了我和你爸,谁都不能信,包括书杰。他们终究是外人,保不准哪一天会背叛我们。凡事都留一个心眼子,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这一次去,也是让你看着点小祁。”

见金欢喜沉默,她又补充了几句:“做生意要真诚,也要留一手。小祁比你大几岁,全名祁豆,你可以叫她祁姐、豆姐,但不能真把她当姐。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要处理好,就要始终有距离、有威严,不能被骑到头上。”

“好。”金欢喜茫然地点点头,心想:我才不傻呢。

到了公司,停车场空了许多,陈宝珠招招手,带她上了电梯,千叮咛万嘱咐:“别被别人带跑,小祁能力强,你跟着多学。”

金欢喜“嗯”了几声,好奇地跟在她妈身后。

到了办公室,陈宝珠让她坐在一边,叫祁豆上楼。

“陈总。”

出乎意料,祁豆不是个干练的职场形象,纵然画了妆,也遮不住大大的黑眼圈,金欢喜甚至眼尖地看见她脖子上的抓痕。

我滴个乖乖,不会是家里养了只恶猫吧?

陈宝珠也疑惑自己的得力干将今天怎么这么萎靡,指了指沙发上的金欢喜:“这是我女儿,全名金欢喜,你今天带她去和付氏谈判,让她多学学。”

富士?金欢喜乐了,谁家公司和红富士、富士山联名了?

祁豆转过身,打断了她天马行空的思绪:“小金总。”

金欢喜摆摆手,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就十分高级的称呼,扭头看向陈宝珠:“那我走了?”

陈宝珠没眼看她乐到呲出大牙的便宜模样,心塞地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到了屋外,门一关,祁豆看向身侧的小孩。

“现在去会议室吗?”

金欢喜眨了眨眼睛,隐约感受到她身上的疲惫:“你问我?”

于是祁豆明白了,她在这一窍不通。

“先去我工位,会议还要再过半个小时开始,我让他们先准备茶水。”

金欢喜跟在她身上,踌躇了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碰了碰她的肩:“你脖子上有道红痕。”

越看越像是人抓的。

祁豆脚步一顿,也没回头,提了提衣领,遮住了痕迹,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去。

金欢喜傻了,什么人啊,都不说句谢谢!

降职!降薪!

到了工位,祁豆先把合同给她看,毫无保留地说明了注意点。

“对了,今天来的好像不止付氏的程部长,还有付氏的小千金。”

金欢喜接过合同,终于看清了甲方公司的全称。

这个括号里的付怎么是付子衿的付?

祁豆还指着括号给她解释:“因为付氏底下有很多公司,名字也不一样,所以我们会在括号里标一下付氏,代表它们其实属于同一个总公司。”

金欢喜指着“付”字:“他们大老板姓付?”

祁豆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八卦:“是啊,听说老付总的大名是付有。”多有钱的名字!

金欢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都没心思看合同,拿出手机精准地找到付子衿的账号。

【明月入怀:在吗?】

【系统:红色感叹号】

怎么回事,怎么有一种今天就要完蛋的感觉。

祁豆忠心耿耿地替她按上手机的息屏键,严肃提醒:“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会影响绩效。”

金欢喜只好收起手机,如坐针毡:“要不今天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

直觉试图拯救她,但祁豆挡住了她的求生之路。

“着急了?没事,我们可以先去会议室。”祁豆也不等她回答,率先站了起来,和身边的员工说了什么,大家一块看向她。

金欢喜勉强笑了一下,在人数的压制下进入了会议室。

员工之间还在互相打气。

“今天削付氏几个点,明天工资就翻几倍!”

“我已经准备好了,资料一堆,马上让他们说不出话!”

……

金欢喜环视一圈,最淡定的是祁豆,她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接待人员将付氏的人接了进来。

金石的会议室内铺设的是木制地板,屋外却是瓷砖地板,有时候鞋子踩在上头,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消失。

门开了。

祁豆站起身,金欢喜躲在她身后,低着头,跟着站起来。

“程部长,欢迎欢迎,请坐。”

那位程部长没坐下,侧过身,介绍了一下身后的人:“这位是小付总。”

付子衿的声音忽远忽近,直接撞在金欢喜的心口。

“你好。”

祁豆点头:“你好,小付总。说来也巧,今天我们小金总也来了,小金总,来认识一下吧。”她扯了扯衣服,试图让金欢喜站出来。

认识?

金欢喜不说脏话,但她现在想学一句,她和付子衿还需要认识吗?

已经结束了!

“小金总?”程部长疑惑地看过来。

金欢喜谨记着她妈的话,不能给金石丢脸,跨了一步,站了出来。

“你好。”

付子衿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金欢喜从她眼睛里读出了多种情绪,唯独不包括喜悦。因隐瞒而埋下的苦果终于生根,却在片刻间发芽生长,化作大树,遮在了她的头顶。

在全场的诧异目光中,付子衿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和金欢喜只隔了两步的距离。

“很穷?”气到发笑。

金欢喜低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太少?”字字扎心。

旁边的众人不明所以。

付子衿转身走了,金欢喜追了出去,屋里头的程云意和祁豆相顾无言。

没想到有一天,我的人生履历上,还能写下“吓跑老板”这样的成就。

第45章 潮湿

“子衿!”

一个走,一个追,跨过长长的办公区,仿佛狗血文的主角,让一众员工摸不着头脑。

“那是我们小金总?”

“好像是。嗐!我们小金总这步伐真快啊。”

“……没的夸别硬夸,你这马屁拍给谁看啊?”

“不是传言我们公司有监听器吗?”

“醒醒,这种离谱的谣言你都信?”

……

不知道员工们在私底下聊八卦自己,金欢喜一路追到电梯前,在呼唤声再次响起前,付子衿先一步停下了脚步。

她脚尖一转,面向她,罕见的有些不耐:“你回去吧。”

这是真生气了。

金欢喜一摸兜,纸张的棱角抵在指尖,有些硌手,她缓缓摊开手掌,叠得方方正正的消气券就躺在那里。

付子衿只扫了一眼,也没耍赖,伸手接过了纸条,揣进兜里,转身看着电梯的层数不断上升:“我没生气。”

静默许久,金欢喜站在她身后,一同看着上升的电梯层数,岔开话题。

“我送你回家。”

付子衿摇了摇头,看着电梯即将停留在这一层,才开了口。

“我写这个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是不是?”

一直悬在头顶的刀刃终于落了地,金欢喜不敢回答,也不得不回答。

“嗯。”

“叮——”

电梯门开了。

“我们都静一静吧。”

在电梯关上前,金欢喜最后看见的是她平静的眉眼。

层数慢慢下降,她就这样站着,直到电梯下降到1层,直到电梯又开始上升,直到膝盖发酸。

窗外是阳光明媚的晴天,心里却泛起雾气,隐隐有些潮湿。

漫长的发怔中,她听见祁豆的声音。

“小金总?”

……

送程云意离开后,带着金欢喜回了工位,祁豆兢兢业业地开始汇报她的工作情况。

“今天付氏准备也很充分,暂时没谈成。”其实是她和程云意都太过震惊两家继承人竟然认识,根本没法认真讨论条款。

“和程部长重新约了时间,大概在假期结束后的周五进行第二次谈判。”根本原因是程云意那家伙国庆假期要休息,不然她明天就可以谈!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初步过了一遍付氏的条件,有八成把握让他们让利给我们。”

祁豆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金欢喜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无暇思考关于付子衿的事,抬手挡在她面前。

“小金总?”

祁豆看着眼前的手掌,见她不动,迟钝地伸出手,合了上去。

击掌。

金欢喜“蹭”的缩回手,脸上的情绪不明,似乎是在用脸骂她,又忍住了。

“我是叫你别说话!”怎么还直接摸上来了?

原来如此。祁豆心想,这小老板真难搞。

金欢喜不动,祁豆也不动,两人大眼瞪小眼,围在工位边上,也不坐,就站在那,跟木桩一样。

本来就站得久,金欢喜先累了,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座位。

“这次和付氏合作的底线是让多少?”

得先把付子衿锁在身边。

让?

祁豆跟在她身后落座,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不存在让利。”

虽然金石在和合作商合作时一直宣称“精益求精,实事求是”,但是高层的几个人都清楚,要做到的是“得寸进尺,分文不让”。祁豆干了这么多年,还没听到过让利的说法,要是真让了,她以后还怎么混啊?

“哎呀!”金欢喜踩着地板,借力滑动椅子凑到她面前,“你直接回答问题就行。”

祁豆张了张口,在她鼓励的眼神下艰难地开了口:“一成。”

对面的小老板似乎不是很满意,还是紧盯着她,神色迫切。

祁豆咬了咬牙,想着她好歹也是自己的下一任老板,心如死灰地开口:“三成。”

老板一掷千金,员工痛失奖金。

小老板按住她的肩膀,在她惊恐的神色中说出了那两个字。

“五成。”

辞职!金石迟早倒闭!

……

陈宝珠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过付子衿的名字了。

自从金欢喜说出“不结婚”以后,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名字。陈宝珠和金大富都清楚,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在上流社会里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公之于众,广而告之。

身为父母,他们几乎能预料到以后会遭到那些看戏的同龄人怎样的嘲讽。

世俗流言,如同洪流,能轻易冲倒一棵大树,冲散一个家。陈宝珠和金大富都不清楚,自己现在能不在意,老了以后,又能否坚守初心。

但孩子总归要自己踏上旅途。

“你想要让利多少?”

祁豆沉着脸站在一边,和陈宝珠一同望向金欢喜。

她就知道,大老板和她同仇敌忾!

“五成。”

祁豆两眼一黑,心里嘀咕,你还真开得了口,知道五成是多少吗!

陈宝珠深吸一口气,朝祁豆使了个眼色,祁豆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没了外人,陈宝珠抛却矜持,大力拍桌,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付家派来的奸细!”

早些年金大富去拉合作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付氏是付子衿家里的产业,毕竟C市里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姓付的富贵人家。

那时金大富还调侃过几句,说要是大喜继承了公司,指不定拱手就让给付子衿了。这哪里是调侃,分明是预言!

陈宝珠差点气死。

她其实早就知道今天付子衿要来了,所以才让大喜过来谈判,看看她能不能守住利益。

结果呢?

八字还没一撇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金欢喜站在对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唯诺诺地听骂。

陈宝珠骂爽了,又坐下,叫她往前来。

金欢喜照做。

“你和付子衿的事情,我和你爸都清楚。”在集团利益面前,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了,陈宝珠语气坚决,“要想我们同意你的事,你就把付氏并过来。”

操劳半辈子,还搭上个不孝女,视金钱如粪土。

金欢喜悄悄瞅了她一眼,视线飘忽:“我们分手了。”

陈宝珠低着的头猛地抬起,双手握成拳,阴恻恻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个没名没分的舔狗吗?”

金欢喜第一次听她妈骂得这么脏,摇了摇头。整件事归根究底,明明是因为她爸妈一直瞒着金石的事情。

她把自己和付子衿的事说了个明白,陈宝珠也哽住了。

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不在场的金大富了,还怪犹豫的金欢喜,没错,只能怪这父女俩。

陈宝珠试图说服自己,结果悲哀地发现自己和金大富是同谋。

良心隐隐作痛,她让金欢喜到边上给自己捏捏肩,询问起详细的情况。

“她现在还给你拉黑着?”

金欢喜把手机摊在她面前。

陈宝珠低头瞥了一眼,有些无语。

“你为什么把人家的照片用来做屏幕,啊,不是,屏保?”看看这不值钱的样子。

金欢喜耳尖一热,倾身点开APP,让APP的界面挡住了屏幕。

“妈,你看看。”

对面名为行歌的账号头像是一只三花猫,有点像陈宝珠小时候常在乡下见到的漂亮花色,最后一条消息是简短的两个字加一个感叹号:拉黑!后边全是金欢喜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陈宝珠乐了,欣赏了一下金欢喜的心情日记:“你别说,子衿还怪礼貌的。”谁拉黑还会特意说一声。

是吗?金欢喜用力捏了捏她的肩,疼得她直喊痛。

“大喜,你要弑母啊?”

金欢喜手里力道不减,理由充分:“妈,你不知道,手劲足,这按摩才有用。”

陈宝珠姑且信了,也没上划窥探她的隐私,伸手把她手机丢到桌面上,闭眼享受了一会儿她的服务。

“你现在见不着人家,等回校?”

“寝室约了后天去Q市旅游。”金欢喜开始庆幸费秋彤突如其来的好点子,“来回车子和住宿都是我买的,我们都在一块。”

还有约定过的星空,车票什么的也买了。

陈宝珠按着她的手,扭过头:“大喜,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对你而言,现在人和物里头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问题仿佛在问如果她和付子衿同时落水,她会救谁。

金欢喜把头靠在办公椅的扶手上,茫然叹息。

“我不知道。”

爸爸有妈妈,妈妈有爸爸,付子衿只有她和小三花。答案就在心里,出口时却会犹豫。

温暖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像小时候一样,一下又一下顺过她的发。

“烦恼就像头发一样,丝丝缕缕的。妈妈最了解你,等回来的时候,带她来家里吃饭吧。”

“妈。”

金欢喜跪倒在侧,泣不成声。

煽情的陈宝珠看着她把脸哭花,顺手拍了张照片,补上一句:“对了,妈的想法是不会变的,你要和子衿在一块,必须压她一头!”

金欢喜破涕为笑,伸手去抢她的手机:“你能不能把我这张丑照删掉?”

陈宝珠点了两下,发给了金大富,把手机丢给她:“删吧。”

金欢喜:……

屏幕上是金大富秒回的信息。

【大富大贵:已存,放心。】

她擦了擦眼泪,感动如同东流水,一去不回。

陈宝珠还有心情补刀:“你记着出去后给豆子道个歉,看刚刚给人家吓的。”让利五成,不知道大喜这脑子怎么想出来的。她和大富一生好事做尽,怎么摊上这么个傻孩子。

金欢喜脸一僵,不敢置信:“我不是老板吗?”

“老板也要反省自己,老板又不是不会犯错。”陈宝珠拍拍她的腰,示意她离开办公室。

金欢喜带着脸上残余的眼泪愤愤出了门。

祁豆看着她大刀阔斧地走来,脸上还挂着泪珠,还以为她是要跟她继续争论“五成”的可能性,当即裹上了自己凳子上的小毯子。

问就是听了这些话心寒,需要暖一暖。

不曾想,金欢喜背着手,用最有威严的姿势、最示弱的脸说了句对不起。

祁豆撤了小毯子,卖她一个面子,说没关系。

看来金石还是有好老板在的,领导都能好好反思自己,她又决定继续干了。

小老板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正要离开,突然退了两步,走了回来,指了指她脖子的另一侧,挤眉弄眼。

嗯?祁豆用镜子照了照,看见一个淡淡的吻痕。

要不还是辞职吧?

……

【秋彤:明天早上九点在C市南站集合,没问题吧?】

【筠筠:收到。】

【行歌:嗯。】

【明月入怀:好的。】

出发那天,金欢喜提前到了南站,却忘了一件事。

这个寝室里唯二会比约定时间更早到的只有两个人。

她和付子衿。

第46章 绿皮火车

八点不到,金欢喜下了车,背着小包,拖着行李箱走过长廊,嘴里还叼着她爸买好的面包。

南站是C市的老火车站,绿皮火车的聚集地,年久失修,行李箱的轱辘转了又转,趁金欢喜不注意,一头扎进了地砖的缝隙里。

金欢喜挽了挽袖子,用力扯了扯,扯不出来。

远处,穿着卡其色大衣的女人坐在行李箱上,搭着行李箱的拉杆,来回张望着过路的行人,很快被身后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她望过来的时候,金欢喜正蹲在那里研究卡住的轮子。

等她终于把行李箱像拔萝卜一样找准角度拔出来的时候,付子衿骑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过来了。

“卡住了?”

恍如隔世。

金欢喜习惯性地靠上前,在即将伸出手的那一刻清醒过来,退了一步。

手在行李箱的按钮上按个不停,有节奏的声音勉强削减了她内心的紧张。

“嗯,没事了。你来得好早啊,吃早饭了吗?”

这话说的,谁会没吃早饭傻站在这里?真是没话找话!

金欢喜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手心已经出了汗。

“没吃。”

付子衿踩着行李箱的踏板,“嘟噜嘟噜”绕着她转了一圈,把方向调正了。

金欢喜这时候才发现她骑的是智能行李箱,惊叹一声,顺手递上手里剩下的几片吐司:“昨天买的。”

付子衿竟也自然地接过,啃了两口,又伸出手:“有水吗?”

“我带的保温杯。”

到了这种刮风就感觉冷的天气,金欢喜只喝热水了。

“没事。”付子衿抬头看她,等着她从身上的某处掏出保温杯。

见她坚持,金欢喜只好摸了摸背包,从侧边拿出保温杯。

“里面放了红茶。”

付子衿接过,喝了一口,也不还给她,揣在怀里,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小筠辩论赛初赛赢了吗?”

金欢喜点点头:“学姐发了。”

本来辩论赛的结果是要到假期结束后再公布的,但她们的人脉——盛朝夕偶然看到结果,顺手发给了她俩。

付子衿擦了擦嘴边的面包碎屑,又仰起头。

“复赛一起去看吧?”

金欢喜低头看她,伸出手,抹去她唇角残留的碎屑。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去,为什么昨天那么平静,为什么今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动作太过熟练,付子衿一怔,看向她的眼睛,晦涩难明。

“复赛的辩题是,长久的爱情是否存在。”

金欢喜脑袋发懵,第一个想法是——房筠什么手气?又抽到一个爱情的辩题?

……

“没想到你们俩来的这么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费秋彤背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像是正在逃难的难民。

金欢喜接过她拿不下的背包,抖了抖,比举铁还累。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不是搬家。

费秋彤如数家珍,一个一个小包点过:“这是我的衣服,这是我们的赶海工具,这是……”

金欢喜抓住她的手,不忍直视:“你带这么多东西不累吗?”就算是为了省钱,也不能把旅游变成逃难啊。

费秋彤比了个“ok”的手势,信誓旦旦:“你放心,这些东西我都自己拿,绝不麻烦你们,而且——”她拉长声音,指向身后的房筠,“小筠就带了衣服,这么多东西,她肯定用得上,让她帮我干苦力,我给她算钱。”

根据房筠自首的陈诉,她本来火速进价一批赶海工具去Q市海边兜售,但中途这个伟大的计划被费秋彤知道了,中道崩殂。

金欢喜拍了拍费秋彤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干的好啊。”

她可不想在火车上被众人围观。

身后的付子衿伸脚踢了踢她的小腿,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情:“绿皮火车是什么样的?”

这次旅行计划产生的突然,金欢喜凑来凑去,动车的座位都凑不出四个人,最后无奈询问众人能否选择绿皮火车,没想到得到了一致肯定。

付子衿和费秋彤都没做过绿皮火车,纯粹是好奇心作祟,房筠则是坐惯了绿皮火车,觉得无所谓。即使金欢喜再三强调,这次火车要坐十七八个小时,三人还是坚持要坐。

金欢喜冥思苦想,总结为四个字:“没苦硬吃。”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见还有半个小时,就给她们三人讲了个故事,让其中两个做好心理准备。

金欢喜第一次做绿皮车时刚会走路,被她爸抱着去了一趟远方。远方有多远?金欢喜不清楚,她爸也没说到底是去哪了,反正就是出了一趟远门。

绿皮火车上味道混杂,烟味、腐烂味、汗臭味、脚臭味……金大富说了一长串,怀念地谈起泡面味,一个人开始吃,就有一车人开始吃,那时他囊中羞涩,兜里的钱都用来给金欢喜买吃的了,只能咽着口水坐了一天的火车。

结果那天下了火车,从他怀里下来的金欢喜突然走丢了,最后是有人牵着她站在站台那,金大富才把她找了回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金大富深刻反省了自己,此后多年,只要出门,他再也没有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

“不过,那时候穷也是好事。”金大富摸摸额头的皱眉,揉开因旧事自然汇聚成的“川”字。

“为什么?”

“那时候他们抢钱都不要命,你妈年轻时出去,差点被人当面抢了钱,这之后啊,她都把钱藏在鞋子里,那最安全。”

“没有人帮忙吗?”

“有啊,有几个大哥帮了你妈,但人不能每一次都等别人来帮自己,总会有只剩自己的时候,你妈那个时候可厉害了,她骂起人来不饶人,被抢了钱就破口大骂,骂得整车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骂得那个人抬不起头。”

“妈妈不怕报复吗?”

“怎么不怕?”金大富摇摇头,视线放空,“你妈和我都碰上过要钱不要命的人,但那个时候,一分钱都是重要的东西,我们舍不掉。”

最穷的时候,饭掉在了地上,金大富和陈宝珠都会跪在地上捡起来吃。

金欢喜不明白钱为什么这么重要,轻易就能让一个人变恶,轻易就能让一个人短暂舍弃尊严。

金大富摆摆手,说起自己九岁丧母,跟着村子里的大哥出去打工,挣了钱,又好像没挣,最后还是回来种地。

他总是向往外头的繁华,等老头子也去世,才发现自己除了妻子女儿,在世间一无所有。

说到这里,金大富用粗糙的手掌摸摸她的后脑勺,面上浮现几分怅然:“大喜,你生在最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你不缺饭吃,你不缺书念,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的未来是我和你妈无法想*象的。”

不必痛苦于原生家庭的落后、不堪,你站在父母的肩膀上,会比他们走得更远。

金欢喜讲完这个故事,突然发觉自己早已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她确实已经走得更远了。

“所以,车上会有臭袜子味?”

听了一长串,费秋彤只记住了这个,她抓抓头发,抓到几缕发丝散落,愁绪不散:“那我怎么睡得着?”

那可是臭脚!

在费秋彤的印象里,绿皮火车应该是四人围着座位品茗,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掠过,端着文人墨客的范儿。

金欢喜拧眉,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我们的座位应该是六个人,三个对三个。而且,绿皮火车的座位很硬,坐这么久,就算没臭袜子,你睡着了,也应该马上就醒了。”

还有些话她没说,火车上最多的是小孩的哭声、吵闹声,只希望不说出来就不会灵验吧。

不过……付子衿这么爱干净,很难想象她现在的心情。

金欢喜转头,看见某位洁癖有些改善的人在等候位沉着脸,透露出几分悔意。

“该上车了。”时刻盯着发车时刻表的房筠说了一句。

四个人里最了解绿皮火车的还是房筠,毕竟她今年是坐着绿皮火车来上学的,而金欢喜说的故事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味道和声音房筠不能保证,但她能保证现在的火车上没有抢劫这样的恶性事件。

费秋彤扛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半信半疑地跟在她身后排队,还招呼付子衿快点跟上。

付子衿提上自己的行李箱,挨在金欢喜旁边,小声说了一句。

“所以说……车上要带吃的吗?”

“诶?”

付子衿的智能行李箱,虽然电力充足到能载着她走很远的路,却无法装下很多东西,换而言之,她和房筠一样,只带了衣服。

金欢喜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示意她拿一下自己的背包。

付子衿抱着她的背包,疑惑地看向她。

金欢喜带着她走到排队等候区,见她傻呆呆的,勾了勾唇:“里面的东西都给你吃。”

付子衿饮食清淡,虽然爱吃肉,但不贪,金欢喜特意给她带了牛肉干,边嚼边吃,可能吃不饱,但一定会嚼累。

可想而知,当付子衿看到牛肉干时,心情是怎样的复杂。

“我要吃这个。”

金欢喜一探头,发现她指的是自己的便当盒。

“你还真开得了口?”昨天还说要冷静一下呢。

付子衿勾了勾她的手,像个狡黠的小狐狸:“冷战暂停。”

暂停?

金欢喜看着她,伸手牵住她的手,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代价。”

既然分手了,要想得到什么,就该付出点什么。

付子衿晃了晃手,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要把财产分我一……”

“该进去了。”金欢喜打断她的话,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付子衿哼了一声。

小气鬼!

第47章 慢慢

绿皮火车的速度比动车慢一倍左右,一上车,就是未曾见过的热闹景象,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安慰声、疲惫者的呼噜声……汇聚在一块,闯入了四人的耳朵。

“闯”这个字非常恰当,因为车内车外浑然不同,踏过站台踏板那一刻,这些声音就像是蚊子找到了血包,“嗡嗡嗡”涌了上来,逃无可逃。

穿过拥挤的人潮,房筠激动地指了指牌子:“在这!”

不同于动车的ABC序号,绿皮火车是按照数字从123的顺序排下去,这次四人的座位号是95-98,费秋彤看着手机里的95,瞪大了眼睛。

“欢喜!我怎么不在你们对面!”

96-98挨在一块,95却和96隔了一个过道,费秋彤伤心了,差点“哇”得一声哭出来。

被质问的金欢喜也傻了,她纯粹是忘记了这回事,96的对面是101,找哪说理去?

只好和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个小哥商量了一下,成功把费秋彤换了过来。

“谢谢!谢谢!”

小哥摆摆手,坐到了过道另一边。

费秋彤坐过来了,喜上眉梢:“世上还是好人多。”

房筠说她是太容易知足了,这样的人在哪都开心。

付子衿跟着点点头。

她俩都这样,金欢喜又忙着翻包,费秋彤就四处望了望,最后看向大大的玻璃。

窗外是站台,过路的行人步履匆匆,同样是大包小包,费秋彤要是混在里头,除了年龄外,竟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

“为什么我感觉坐火车的都是大人?”费秋彤小声问。

光是她们这个车厢,就挤满了大爷大妈,看起来都得四十往上。

房筠跟着张望,付子衿一脸郁郁,车内空气浑浊,她还闻到了一丝烟味,这会儿正埋在金欢喜怀里拯救自己的鼻子。

金欢喜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猜测:“长途的话,你看到的年轻人可能会多一些。坐绿皮火车的人有很多种,最多的是务工人员。”

在务工人员的生活里,时间和金钱相比,时间更不值钱,而且省下一点,能给家里人买更多的东西。

房筠补上一句:“其实绿皮火车也有很多大学生坐的,特别是长途旅行的时候,毕竟只要十几二十,动车贵得多。”大学生出去一趟,能省则省,省下来还能多吃点。

费秋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金欢喜闭上眼睛,靠在90°垂直的椅背上,安慰了她几句。

“其实这才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状态,哪有那么多富人,都是普通人。你在这里能看到最真实的社会,最质朴的人间百态。”

绿皮火车暂时不会消失,它就是为了最底层的老百姓们存在的。

费秋彤觉得自己没有被安慰到,更心酸了。

话一说完,车开始提速,行驶至略微平稳后,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感觉鼻子好一点了,付子衿从金欢喜怀里起身,靠在椅背上,梆梆硬,只是靠了一会儿,脊椎就开始累了,她扯了扯金欢喜的衣服,也不说话,精神丧得很。

金欢喜扭头看她,拍拍她的肩,让她顺着力道靠在自己肩上:“睡吧。”

其实付子衿觉得她的肩也瘦得硌人,但熟悉的气息给了她安全感,也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火车行驶了一阵,大概过了四五个小时,付子衿被饭香味勾醒了。

红烧牛肉味、泡椒味、酸菜味……车里成了个泡面锅,香到口水自然分泌。

偷偷吸溜了一下,金欢喜见她醒了,动了动肩,消减了一下酸胀感,从包里翻出了保温盒。

陈宝珠特意做的一荤一素,梅菜扣肉和炒青菜,似乎猜到付子衿会蹭饭,还多做了不少。

见她眼睛发亮,金欢喜合上盖子,问她:“你知道这些梅菜花了多少钱吗?”

问题来得莫名其妙,付子衿还真不清楚梅菜的物价,见梅菜很多,粗粗估了个数:“8块?”

金欢喜打开盖子,夹起一块肉,“嗷呜”一口咬下去,舔了舔蹭在唇上的汁水:“4块。”

4块的梅菜和几块五花肉混在一起,能做一大锅梅菜扣肉。

付子衿咬着她的手腕,饿得头脑发昏:“我要吃!”

香哭了。

物价的科普到此结束,金欢喜夹了一块略肥的五花肉抵在她唇边。

付子衿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吃肥肉。

对面的费秋彤拍拍大腿,怒其不争:“子衿!肥肉才是梅菜扣肉的精髓!”特别肥的除外。

付子衿瞧着肥肉酱红色的外皮,勉强信了,一口咬了下去。

扣肉当真肥而不腻,一嚼就烂,混着上头梅菜的咸鲜味,付子衿越吃越香,只想配着再吃三碗饭。

金欢喜夹着梅菜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把绿油油的青菜放在她面前。

“吃吧。”

“我想吃肉。”

金欢喜坚持让她先尝尝青菜:“自家种的小青菜,甜的,你试试。”

付子衿吃了,也觉得好吃,舔了舔嘴,问她:“你会烧这些菜吗?”

金欢喜失笑,捏了捏她的脸:“比不过我妈。”

陈宝珠的手艺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她要学的还多着呢。

付子衿失望地吃光了她碗里头一半的饭,摸摸鼓起的小肚子,准备继续睡了。

“吃了睡睡了吃,小心睡傻了。”

房筠赞同金欢喜的说法:“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反正车里和菜市场也毫无区别。

费秋彤来了精神,咽下嘴里的瘦肉,指了指窗外,一脸惊奇:“火车开得慢,树林什么的都清清楚楚的。”

窗外已经看不到城市的高楼,青山此起彼伏,秋景如同油画,给几人带来了难言的震撼。

若是到了冬日,大雪茫茫一片,一望无际,又该是怎样的奇景。

费秋彤感慨之余,想到自己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中很久没再观察身边的景色,又是一声长叹:“从前车马很慢……”话说一半,她突然卡词,忘了后面一句是什么,只能尴尬地望过来。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付子衿靠着金欢喜,在桌板底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

费秋彤拍拍手:“是的是的,现在发消息太快,表白墙上都是渣男渣女。”

房筠想起来了,放假前C大校园墙上刚爆出一名大四的渣男脚踏两条船,费秋彤吃瓜吃到他的班级群里,被整件事雷到吃不下饭。

简洁来说,就是这位渣男凭借一身空皮囊谈了A,又看上A的同班同学B,B不知道他有对象,也上了钩,结果渣男自信心爆棚,把AB同时约到了酒店。虽然渣男被挂了,但依旧很难想象AB以后看见对方时的心情,在班里看到估计都要绕道走。

“所以说,感情还是慢慢来的更安稳,慢慢来的更刻骨。”

人和人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步伐快一些,有的人步伐慢一些,但是大家的终点都在一块,没必要那么着急,不如花时间去看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人,见更广阔的世界。

即使在漫长的磨合后分开,至少过程里真的拥有过快乐。

谈到恋爱话题,费秋彤看向金欢喜:“你和你对象是慢慢来的吗?”

付子衿靠在她身上的身体一僵,悄悄竖起耳朵。

金欢喜低头看了眼她的发旋,抬头看向费秋彤:“认识了六年,谈了一个月,够慢吗?”

“原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费秋彤转头看向付子衿,“子衿是你初中同学,她肯定认识是不是?”

何止是认识,甚至是本人。

付子衿闭着眼,假装自己在刚刚那一会儿睡着了,还特意加重了呼吸声。要是醒着,费秋彤肯定会刨根问底,她俩就直接在慢车上出柜得了。

见她睡着了,费秋彤放低了声音,体贴地告诉另外两人:“子衿睡着了,我们也休息吧。”

金欢喜把手撑在窗边,掩饰住了笑意。

骗了天真的费秋彤,不知道子衿的良心会不会隐隐作痛。

付子衿伸手掐了掐她的胳膊。

心有灵犀,不用看都知道她在心里念叨她。

……

坐了十几个小时,几人到达Q市的时候,Q市的天空还是黑的,只有零星的路灯照着路。

金欢喜做攻略时看过Q市居民的作息,一般在晚上十点左右,整座城市除了市中心的一点地,就全都陷入黑暗了。

“这个点,打得到车吗?”费秋彤搓搓胳膊,哈出一口热气,感觉Q市比C市冷得多。

房筠表示这都是她的错觉:“现在是凌晨4点,本来就冷。”

或许绿皮火车后半段行程里小孩尖锐的哭喊声带来的心寒比现在更冷。

“跟酒店说过,酒店会派人来接我们。”金欢喜撑着一脸菜色的付子衿,示意大家慢悠悠地往外走。

她特意定了两个贵的酒店双人间,骗房筠和费秋彤说是酒店空房多,免费给她们升级的。

没办法,绿皮火车本就磨人,再在路上磨蹭下去,她们四个不如露宿街头。

四个人挤在一起,勉强摩擦出一点暖意,从Q市的车站出去,上了车,又过了半小时,终于到了酒店。

登记完身份证,拿好房卡,金欢喜蹲下身背起付子衿,和另外两人在房门前告别:“先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睡到自然醒,不要把旅游当成任务。”

费秋彤和房筠互相搀扶着,冲她点了点头,走到了隔壁。

金欢喜呼出一口气,扭头看了眼没什么精神的付子衿,刷了房卡,带她进了门,插好房卡,等灯光明亮起来,把她丢在了座位了。

“去洗澡。”

睡得太久,有些迷迷糊糊的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给我洗嘛!”

太过理直气壮,让金欢喜一时无言以对。

“你确定?”

第48章 夜市

累瘫的人没有回应,眼睛闭着,似乎马上就要进入梦乡。

金欢喜上前闻了闻她的衣服。

该怎么形容呢?这件衣服像是在锅里炒过一样,五味俱全,即使金欢喜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做不到捏着鼻子说香。

重点还不在这,最离谱的是这股味直冲天灵盖,给金欢喜彻底整清醒了。

洗澡!必须洗!

打定主意后,金欢喜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打横将人抱起。

人总是擅长高估自己,成功的喜悦只维持了几秒,金欢喜两腿一颤,连带着付子衿翻倒在地。

在付子衿快摔成傻子前,她伸手捂住了付子衿的后脑勺,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剧烈的刺痛过后,疼痛使手掌麻痹,反而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一遭下来,金欢喜真累了,把她扶起来,用力晃了晃。

“起来洗澡!”

付子衿在摔倒的时候就清醒了一点,伸出双手,搭在了她脖子上,缠得紧。

“一起洗吧。”

“?”

……

进了浴室,提出要求的人反倒扭扭捏捏站在一边。

金欢喜只当她是口嗨,勤勤恳恳地给浴缸套上一次性浴缸套,放好热水,拍拍手:“好了,洗吧。”

“咔嗒。”

转身要出门了,付子衿后退一步,始终面对着她,伸手把门锁上了。

室内的冷气被热气揪着缠绵,一扫而空,付子衿的手停留在衬衫最上方那一颗纽扣上,水雾之中,金欢喜的嗓子逐渐发紧。

“你是不是喜欢看我穿衬衫?”

她做事向来慢条斯理,解纽扣时也是不紧不慢,配上冷淡的语调,反而别样的勾人。

金欢喜没有回答,因为她仅仅是在陈诉,就这样慢吞吞地路过她踏进了浴缸。

“哗啦。”

手腕被轻轻一扯,被她拽入水中,浴缸里的水像轻盈的云托着她,水花四溅,从缸中溢出,水面如同海上汹涌的浪潮,在起伏之时,金欢喜拉住了她半褪的衣服,看见了在雾气中晕开的灯光。

她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清晰,连同那变得透明的衬衫。

“亲我。”

衣服沾了水,浮在水面,却随着时间被点点渗入,拉着她坠入更深处。

不如长梦不醒。

……

“欢喜!”

“子衿!”

“你们还活着吗!”

酒店的窗帘质量很好,一层又一层,彻底遮住了白日的亮光,隔音也不错,等金欢喜被费秋彤按门铃的声音吵醒的时候,费秋彤的声音都是模糊不清的。

她坐起身发了会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20:11

这个点再过两个小时,她们都不一定在Q市找得到饭吃。

先发了条消息安抚完惊慌失措的费秋彤和房筠,金欢喜转头看向身边呼呼大睡的付子衿。

她背对着她,背上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金欢喜深吸一口气,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难道我在做梦?

答案当然是否。

金欢喜重新窝回被子里,从她身后抱过去,将她禁锢在怀里。

平静的大脑终于开始发烫,心中生出狂喜的不切实感与踏实感。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该做的都做了。

直到付子衿抓住了她的手,翻过身念了一句:“好烦。”

结束以后,金欢喜像是个话痨,叽里呱啦讲个不停,从初中讲到大学,反复地讲,反复地回忆,反复地亲她。

付子衿差点因为睡眠不足去世,不开玩笑,她当时真是这么觉得的。

金欢喜又亲了亲她的头发,吻在她唇角,任她怎么说,都像个大傻子一样乐。

“出去吃饭吧?”

付子衿没眼看她,“嗯”了一声,让她给她穿衣服。

结果扣子系了两颗,又被拉着靠在床头亲了几分钟。

最后付子衿推着她的肩,自己系好了扣子。

收拾好以后,两人出了门,一路乘着电梯到达酒店的大堂。

费秋彤和房筠正坐在沙发上聊天,房筠眼尖,一眼看见了她们。

“你们睡得好久啊。”费秋彤担忧地看了眼付子衿,“子衿,你睡了快一天了,没事吗?”

付子衿瞥了一眼心虚的金欢喜,摇摇头:“没事,别担心。”

费秋彤稍微放心了一点,指了指酒店的后门:“我和小筠问过了,酒店这边有一条路通往沙滩,明天再去吧。”现在天都黑了,也看不到什么。

“这里有个好消息。”房筠举起手,见众人的目光汇集过来,开口,“离这边三四公里的广场这几天都会放烟花。”

广场旁边就是夜市,运气好的话,她们四个今天吃完饭就能去广场看烟花。

“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费秋彤和房筠高高兴兴地出去了,金欢喜牵着付子衿的手,低声问她:“所以我们复合了吗?”

付子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不是在冷战吗?”

金欢喜:?

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你的心像海底针。

……

打车到夜市以后,同样的里程,司机的收费竟然比C市贵一倍。

费秋彤下了车,等司机走远了,开始骂骂咧咧。

房筠捂住她的嘴,叫她先看夜市。

不同于A市夜晚的灯红酒绿,Q市的夜市灯光明亮,前面被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挤满,后面则是各种各样的服饰店,裙子、短裤大多采用绿色黄色的结合,十分符合Q市的风格。

唯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夜市门口的两个大垃圾桶里塞满了游客丢下的垃圾,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恶臭,熏得四人脑瓜隐隐作痛。

“我们分开逛吧,晚点集合。”

挤入人潮,费秋彤差点变成一张面饼,只来及朝金欢喜两人招了招手,就被房筠牵着消失在人群中。

付子衿被人群撞进金欢喜怀里,被她牢牢护住。

“没事吧?”

“没事。”

两人顺着人潮前进了一阵,终于到了一个勉强称得上空旷的地带。

“吃点什么?”

付子衿选择了吃烤鱼。

都来海鲜产地了,难道还吃家乡菜?

两人刚落座,付子衿的视线就被油光发亮的桌子吸引了,上一位顾客留下的点点红油横在桌面上,有些刺眼。

金欢喜扯了几张餐巾纸,认认真真擦了一遍,起身坐到她旁边。

“还在冷战吗?”

付子衿从旁边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将其中一双放在她的手心。

“看你表现。”

本意是让她多注重自己一点,没想到金欢喜会错了意,当场发誓:“你放心,我肯定努力让豆子给你们让利五成。”

五成?

付子衿不知道豆子是谁,但她相信这个豆子肯定会气成熟豆子。

两人又坐在位子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老板端着长方形的烤盘过来了。

“稍等一会儿。”

下方的火光跳跃着,只蹦跶了几下,老板拎着铁盆过来,“滋”一声,淋上热腾腾的油,烤鱼的辛辣味和香味同时迸发出来,钻入两人的鼻腔,赶都赶不出去。

各地的烤鱼做法不同,有些地方的烤鱼汤多,吃起来没那么酥脆,但够入味,有的地方汤少,底层就是一层油,吃起来嘎吱一声,酥掉牙,但是里头不够入味。这里的烤鱼便是后者。

老板见她俩迫不及待地伸筷子,乐心地指了指鱼骨:“这里最焦最嫩,香得不得了。”

金欢喜听话地夹了一块给付子衿,转头问老板:“老板,你是本地人?”

老板拿兜里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油,笑着摆摆手:“我不是,我不是,我老婆是,我是入赘来的。”

“那你知道这里买海鲜哪里最实惠吗?”金欢喜主要是想给家里买点海鲜寄回去。

老板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道:“我们这附近有个海鲜市场,那边最实惠,但质量参差不齐,你得自己好好看看,你要是需要的话……”

“你家有?”金欢喜意识到他的未尽之言,没被他带跑偏,“那我们吃完之后再逛逛,商量一下,买的话过来。”

“好好好。”老板转身进后厨了。

付子衿啃了两块鱼骨,舔了舔嘴:“他估计是宰你的。”

单单是这烤鱼的价格,就比C市贵得多,要是真买了他家的鱼,那就是纯纯的冤大头了。

金欢喜点头,从她筷子底下夹走一块肉:“但是海鲜市场应该是真的。”

“你干嘛!”到筷子边上的肉飞了,付子衿立刻用筷子夹住了她的筷子,引得一小片区域里的汁水飞溅。

金欢喜松了筷,哭笑不得:“你还挺护食。”

付子衿把那块肉吃干净了,抬头看她:“你要是有一天反悔,我就把你吃干抹净。”

金欢喜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思绪飘了出去,该说不说,还挺想尝试的。

“不准想!”

好,不想了。

两人把这条海鲈鱼吃了个干干净净,付完钱,在后边撞见了费秋彤和房筠。

“子衿!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房筠难得这么激动,手摇得跟大风车似的。

付子衿拉着金欢喜上前,发现是条露背的裙子,因为是夏季的产品,价格便宜许多。

金欢喜只看了一眼,就狂摇头:“现在穿也太冷了吧。”

房筠“诶”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欢喜,你这就不动了,夏天买冬天的衣服便宜,冬天买夏天的衣服便宜。而且我们是来旅游的,难道你要夏天再来买吗?”

歪理,都是歪理!金欢喜只知道,反季节买意味着衣服过气。

不过付子衿看了那条裙子好几眼,竟然答应试一试。

见金欢喜一脸疑惑,她还特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过几天穿给你看。”

买!

第49章 女鬼

从夜市离开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费秋彤比谁都着急。

“快快快,我们去看烟花。”

对于其他三人而言,烟花都不是什么稀罕物,毕竟都见过,但还是依着她,紧赶慢赶,赶上了最后几束烟花。

当红色、绿色、黄色等等花样繁多的烟花升入空中的时候,金欢喜忽而回过头,抓住了付子衿的手腕。

“小付老师。”

她似乎很久没这样叫过她。

“我们的手串还没换回来。”

付子衿的手被她勾住,青色的串珠和黄色的串珠颗颗交错,在空中烟花绽开的刹那,付子衿眼前一暗,唇瓣上覆上一片柔软。

“我好喜欢你啊。”

空中璀璨的烟火是怎样的颜色,炸开之后又落在了何处……付子衿想,再如何,也抵不过眼前人眼中的热烈,只是一个目光,便让她轻易失神。

她勾着她的脖子,将话语说尽,虔诚祈祷。

承诺的期限是永远。

……

金欢喜决定收回前言,这绝不是无理取闹。

酒店的大床冷了又暖,暖了又冷,金欢喜在上面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吸引付子衿的注意力。

小付总端坐在桌前,开着她特意带着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开公司会议,露了脸,但是没开声音。

她不理她,金欢喜就在旁边碎碎念:付氏真是个黑心公司,现在都晚上十一点了,员工竟然还要开会!

就算到了这种烦人的境地,小付总依旧一脸沉稳,眼中除了员工的汇报内容外,再容不得其他东西。

把被子叠成豆腐块,金欢喜从床上站起,哀哀戚戚地唱:“你不爱我了~”

曲调悠扬,应和着员工优秀的汇报,小付总很满意,不仅点了头,还鼓掌了。

恰在此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秋彤:欢喜,你听着没有,我们这一层好像有女鬼,一直在凄凄惨惨地哭!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救命啊!】

你才是女鬼!

金欢喜把手机丢到床头,从床上一跃而下,扑到付子衿身上,晃来晃去,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儿在荡藤蔓。

会议的另一头,眼尖的程云意看见小付总的屏幕一闪,关上了。

大约过了十几秒,那头传来付子衿平静的声音。

“继续。”

程云意就继续念自己的工作周报,偏偏这耳朵好使,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唧。

程云意:……有点耳熟,不对劲,再仔细听听。

结果没过多久,那声音消失了,会议也突然结束了。

付子衿的手按在笔记本上,几乎是以一个被胁迫的姿势被金欢喜摁住了脖颈,每吞一次口水,和手的距离就近一分。

就在她以为金欢喜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的时候,金欢喜突然松了手,探过头。

“一起洗澡吗?”

付子衿恍惚了一瞬,不解:“你不是洗过了吗?”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伸手按在了她的脸上,“你在想什么?”

金欢喜直呼冤枉:“我看看你背上的痕迹消了没。”

明天天气不错,大家已经商量好了要去沙滩边上,要是穿的少,那就是一个社死的大动作。

“不用,我自己会看。”

付子衿站起身,把外套一脱,丢在她脸上,拿着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

“咔嗒。”

甚至锁了门。

……

“啊!这就是大海!这就是沙滩!呸呸呸……这就是沙子。”费秋彤从沙滩上起身,被海风迷了眼。

金欢喜在她身后捧腹大笑,乐不可支:“哈哈哈!这就是傻子。”

“嗯?你说什么?”费秋彤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在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两人踩着沙滩越跑越远。

躺在沙滩椅上的房筠瞧了个热闹,晒着太阳,看了眼边上不发一言的付子衿,关心了一句:“子衿,你不舒服吗?”

付子衿用外套蒙住脸,抖了抖身子:“风太大了。”

秋日的海风带着寒意,不凉,却逐渐侵入大脑,没过多久,大脑就像进了水一样沉重,付子衿粗略一估,现在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脑子,过两天就得生病。

这边对话两三句,那头金欢喜和费秋彤带着脚底的沙子跑来了。

“这里根本没有没法赶海。”

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里面的是干沙子,海边的是湿沙子,金欢喜刚刚去踩了,稍微晃两下脚就陷进去了,沙子还是热乎的,然后浪打过来,冲过脚腕,适应了以后也不凉了,反而有点上瘾。

缺点也是明显的,海边风大,浪打个几回,把她脑子里吹得嗡嗡的。

话说回来,这里是酒店的后花园,没有螃蟹也很合理了。

“那去挖沙好了,你学那边的小孩,堆个沙堡。”付子衿从衣服里漏出一条缝,指了指右边的三四个小孩。

旁边的房筠突然坐起,高举手机:“先别着急,我们来拍照吧。”

虽然旅游体验一般,但发在朋友圈里必须光鲜亮丽,别人问起来,也得说体验非常不错,这便是不白来。

挨在一起拍了个看上去很兴奋的照片,四个人摸摸脑袋,放弃了沙堡梦,还是决定回酒店躺着。

“生是内陆的人,住不惯海边的地,这一辈子都得活在内陆里了。”临走时,房筠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自肺腑地感叹。

费秋彤拍拍房筠的肩膀,反向安慰:“往好处想,以后你死了,可以把骨灰撒在大海里。”

“呸呸呸。”房筠快速把晦气吐了,加大音量,“我们才十八岁,离死亡远得很!”

金欢喜被她们的谈话逗乐,却不知几年以后,会见证一场没有重逢的离别。

“别吵了别吵了,我们都长命百岁。”

回了酒店,几个人窝在咖啡店里喝咖啡,突然有点想家。

“好久没回A市了,好想去看我姐啊。”费秋彤点了杯美式咖啡,苦到她落泪。

“我们出来玩是三天,也就是说,你明天可以回A市看你姐。”房筠比划着手指算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我姐住哪。”费秋彤一笔带过这个话题,另起话头,“对了,我们之前聊天子衿都不在,再讲讲呗?”

说起四个人没有做过的事,山水街还没一起去逛过,不过未来还有三年,总会有机会的。

“聊什么?”付子衿借着咖啡暖手,又把腿搭在了金欢喜身上,得益于对方的纵容,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

“家庭。”说到这个,费秋彤突然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我在学校偷偷听到一件事,你们绝对想不到!”

一看她的表情,金欢喜就知道是个八卦,把手搭在桌上,配合地前倾:“说来听听。”

没想到费秋彤反而犹豫了,再三强调:“你们绝对不能说出去!”她是憋得太久了,再不说就要憋炸了。

“说吧说吧。”

三人这时还没把她要说的事当一回事。

“朝夕学姐好像把她爸送进监狱了。”

啊?

如愿看见三人震惊的表情,费秋彤连忙拍拍桌子讲了点细节:“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听说她爸家暴她妈,也是因为这件事,学姐才会进我们学校的教导队。”

教导队的成员要每周刻苦训练,在学校巡逻,每学期开学时还要担任教官,虽然辛苦,却个个身手不凡。

“你从哪听来的?”盛朝夕十分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金欢喜想不到有谁能知道这件事。

费秋彤捂着脸,露出两个眼睛:“隔壁班和我们一届的一个女同学,她是学姐高中时的直系学妹,他们那几届都知道这件事。”费秋彤本想通过她了解一下盛朝夕的喜好,没想到直接挖到了盛朝夕的秘密。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盛朝夕的事情?”付子衿一针见血地指出。

费秋彤抓了抓头发,直到头皮发紧,疼痛感让她清醒,才坦言:“她好像认识我姐。”

金欢喜也是在这时候想起,盛朝夕曾经说过,费秋彤长得像她一个熟人。

她拍拍付子衿的大腿,得到相同的信号。

虽然心里有数,两人也没大大咧咧地直接告诉费秋彤,这种事还是需要争取本人的同意,得先问问通过盛朝夕问问费秋彤她姐的想法,要是人家就是不想说,不是平白添了麻烦吗。

“别说学姐了,聊聊我们自己吧。”金欢喜话锋一转,看向付子衿。

付子衿接过话茬,谈了一下自己的家庭近况:“我爸妈今年离婚了,就在我高考那个时候,不过他们感情还可以,就是不适合做夫妻……”

房筠听完两眼发直,喝了一口冷却的咖啡缓缓神:“你爸爸是付氏的董事长?”

根据房筠平时打工听来的八卦,学校里想进付氏的人数不胜数,而现在,付氏的继承人竟在她身边!

付子衿见她神色怔怔,率先开了口:“你以后要是想逃离原生家庭的话,可以来我们这试试。”

现场发了个offer后,几人从海边缓过劲来了,重新出发前往景点。

人是微死的,“来都来了”是放不下的。几位大学生最后的倔强就是走遍每一个打卡点,并实现了赶海的愿望。

……

就这样过完了三天,四人也逛完了计划中的景点,准备回家。这里面倒没什么值得仔细提及的地方,正值假期,景点里除了人就是人。

用金欢喜的话说,好像大家不是来观景的,是专门来看人的。

她的地狱发言让另外三人感觉辛酸又好笑,出来一趟,钱花了,身体累了,见识还没怎么长,光欣赏物种多样性了。

送费秋彤和房筠先乘着动车离开,金欢喜和付子衿也踏上了前往星空营地的路途。

第50章 旧友

“我们这里露营的话,是要按天数收费,一天288,提供露营设备,租的时间长的话,可以打个九折。”

金欢喜和付子衿都没有露营的经验,但一听就知道这露营地宰人厉害。一天288?这个价钱网上都能直接买到帐篷吧。

“如果自己带露营设备的话,是免费的吗?”

营地负责人摇头否认:“免费营地的垃圾很多,我们这里会管理,提供免费水,一天50。”他大概也看出她们意愿不高,解释的也少。

这可能是露营圈里的规则,金欢喜和付子衿都不太了解,要说她们认识的人里面谁最喜欢游山玩水,谁最有在外旅游的经验,那必然是远在A市的蓝燕仪。

【烟雨:贵。别去。】

有了熟人指导,两人告别星空露营地,转头去了隔壁的民宿客栈。

这家开在阳磐湖边上的客栈提供专门的观景台,老板就坐在院子里,戴着新潮的兔耳帽和几个员工在外院围炉煮茶。

陶炉上放着小小的陶壶,围着一圈花生小枣、板栗年糕,只是看着,便感到惬意与满足。

结果走近了,听见其中两人正在用方言吵架。

“你挑的什么板栗,口也不开,差点炸我身上!”

“别吵了别吵了,年糕要糊了。”

“珍姐!别管年糕了,你评评理啊。”

“评啥啊,你俩每天吵吵闹闹的,评到明年也评不完。”坐在中间的珍姐一抬眼,收了笑,敲了下身边俩人的头:“坐好,有客人来了。”

“你好,这边还有空房住宿吗?”

蒋慧珍站起身,揭开头顶的兔子帽,露出整张脸,理了理衣服:“外地来的?没预约?住多久?”

付子衿抓着金欢喜的手紧了紧,觉得她有点面熟。

“两天。”

“我看看——还有空房,小云,你带她俩去里头登记。”

叫小云的女生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带着两人往里走,好奇地问:“你们是来阳磐湖看星空的吗?大学生?”

金欢喜一一回应:“是,大一。”

“大学生啊。”小云转头看了她们两好几眼,“你们看上去像高中生。我们老板的女儿也刚上大学,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

金欢喜没想到她喜欢刨根问底,含糊说了句“C大”。

小云领她们进了客栈里头,走到前台,笑道:“那你们俩真厉害,能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你们也是来对了,我们这看阳磐湖上方的星空位置是最好的。”她低头打开电脑,操作了一会儿,“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需要录入。”

金欢喜接过付子衿的身份证一同递过去,低头看见前台电脑边上的相框,问:“这是老板吗?”

相框上的小女孩抓着妈妈的衣领,笑嘻嘻地望着镜头,让金欢喜在意的是,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在C市的市中心。

小云把身份证递还,跟着低头看:“这是珍姐和她女儿的合照,珍姐以前在C市开过店,前几年回到这接手了老店主的客栈,你们是C市人的话,指不定以前去珍姐店里吃过饭。”

“你们店主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付子衿挨着金欢喜,突兀地开口。

小云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指了指外头。

“蒋心怡。”

外头端着点心盘路过的女生不耐烦地回过头,脸上的表情转变为错愕。

“子衿?”

金欢喜站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从她们脸上看到了不同的情绪。

尴尬和惊讶。

尴尬的是付子衿,她抓着她的胳膊,力道大到金欢喜以为她要暗杀自己。

……

领好钥匙到了房间,付子衿与平时判若两人,先是在床尾焦急地走来走去,又像是想通了什么,转身用力晃着金欢喜的肩膀,言语恳切。

“我们不住这了,去露营地吧!”

宁可当冤大头,也不要看见蒋心怡。

金欢喜眯起眼睛,双手抱臂,翘起兰花指,惺惺作态:“怎么了姐姐,那位姐姐还是你的旧情人吗?”

太矫揉造作了,付子衿捂住她的嘴,连“呸”数声,皱起小脸,眉头几乎要拧在一块。

“别乱吃醋,我觉得还是用仇人这个词形容我们最恰当。”

金欢喜还真有点好奇了,付子衿还有对人避之不及的一天?

付子衿和蒋心怡是小学同学,同窗六载,只因一件事决裂,恨不得这辈子再不见面。

说起这件事付子衿还是一肚子气,顷刻红温,直接脸红脖子粗,变成一条河豚。

“蒋心怡这家伙和我做了这么久的同学,竟然认为我会在背后说她坏话!”

受害者仍旧耿耿于怀,加害者或许早已忘却往事。

小学的时候,付子衿对自己家庭条件的认知并不清晰,再加上父母总是吵架,总担心自己有一天会露宿街头,变成路边讨钱的残疾小孩。

孟语桐和付译文吵架的某一天,她从家里溜出去,跑到公园偷偷哭,撞见了正在玩闹的蒋心怡几人,几人认真问了她哭的原因,她前言不搭后语讲了一遍,得到了几人的安慰。

金欢喜把玩着她的手指,歪了歪头:“听起来她在故事里好像是个好人。”

付子衿“哼”了一声,咬了咬牙,继续往下讲:“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和她们做了朋友。”

那几个人拉她离开了沼泽不假,却反手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小团体本来是四个人,加了一个她就变成了五个人,事实证明,五边形一点也不稳定。相处的过程中,付子衿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过所有人的坏话,也确信自己被讲过坏话,不过她始终遵守自己的原则——不在背后议论他人,只听不说。

到了六年级的时候,摇摇欲坠的小团体就分裂开来,五个人变成了相互交错又分割的关系,蒋心怡勉强算是连接众人的中心,和付子衿走得更近一些。也是因此,另外几人暗地里嫉妒着付子衿,一有时间就会在蒋心怡面前说她小话。

时间一长,蒋心怡也不求证,信以为真。

在父母刚坦言想要离婚的那一天,付子衿在教室里被蒋心怡当着同学质问。

“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语气坚决,引得整个班起哄,蒋心怡在班内人缘不错,各种恶言恶语钻进付子衿的耳朵,字字句句,越发不堪。

以往付子衿欣赏她的坦诚,这时候只觉得她是个傻逼,尤其是这个傻逼还以为她默认了,要动手打她。

在她伸手打过来之前,付子衿两手扒着桌子,把她桌上的书本一扫而空,全都丢在地上。

当着全班的面,她一脚踩在了摊开的语文书本上,掷地有声。

“蒋心怡,你是书读少了,多读点书吧。”

正因为当时动了手,把蒋心怡在教室里骂了个狗血淋头,付子衿现在才觉得尴尬。当然,她对不起的还有那本语文书,书是无辜的。

她是记恩的,明白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曾经受过蒋心怡的恩惠,即使是举手之劳,也不该发展到现在当众决裂的地步。尤其蒋心怡那时心智还不成熟,三人成虎,不能说全是她的错。

但是……在蒋心怡说出口的瞬间,她又如此明白,她们不再是朋友了。

说到这里,当初的委屈涌上心头,一阵哽咽。

金欢喜把她圈在怀里,额头靠着额头。

房间的灯光比不得Q市的酒店,昏黄昏黄的,付子衿的眼底升起淡淡的雾气,灯光在眼中晃动。

“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好。”

她这样说。

付子衿觉得眼前越发模糊,强忍了一会儿,埋在她脖间,失声痛哭:“我甚至想过去死。”

用死亡证明,我没有错。

那天回家,付译文和孟语桐闹到民政局门口要离婚,小孩子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自己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是生命,妄图用生命的代价,让父母明白自己的重要。

她已经失去友情,无法失去亲情。

时至今日,孟语桐和付译文都不知道,她那时说出的话,是认真的,好在他们确实疼女儿,才在无意之中挽救了女儿的生命。

……

人这一生与社会的连接体现在亲情、爱情、友情三个方面,也是因此,人一生中受到的伤害大部分来源于人际交往。

金欢喜和付子衿在一中的时候,也听说过有同学因为学习太差,产生过跳楼自杀的念头。

这里头有一个不得不讲的误区。

有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你去用生命证明自己是对的呢?

没有。

不管你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不甘,都请相信,没有什么比得过你的生命。用生命的代价换取加害者的悔悟,是最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使加害者是你的父母。

金欢喜捧起她的脸,用手指一点一点擦去她的眼泪,比以往更冷静、更温和。

“你现在有我,有年年,有燕仪,有秋彤,有小筠……”她一个一个数过,念到声音嘶哑,“你还有这么多呢。”

最重要的是,你还是你自己,没有妥协,没有放弃。

人总是脆弱而又顽强,只要有任何一种情感支撑着,就能继续活下去。

付子衿哭着哭着就笑了,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开始有心情关心别的事情:“我的底妆没花吧。”

金欢喜严肃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变得紧张,才笑出声。

“你是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花了就花了,还要特意加重“可爱”两个字。

付子衿打了一下她的手,跑进卫生间洗脸,金欢喜垂下眼眸,静坐了一分钟,翻出了好友的聊天框。

【明月入怀:在?】

【烟雨:有事说事。】

【明月入怀:你和子衿小学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叫蒋心怡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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