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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合一(入v)

合适的契机……契机……契机!

如果有人能够早早告诉付子衿契机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她一定会牢牢抓住机会,逮住那个胆小鬼。

但是没有。

……

到了高三的下学期,一中的月考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有人坐地飞升,有人坠入深渊。不再公布的成绩排名每个月都会有大变化,一分之差,就相差十几名,排名虽然不再公开,却在私底下流通。金欢喜混在其中,凭借努力,稳定维持着较为优秀的成绩,排在10班的前10,年级的前50。

有时候去办公室帮忙拿卷子,几个和她关系好的老师还会好奇地询问她的近况——这次考得怎么样?

每每这时,金欢喜双手合十,弯腰乞求她们不要再问,随后在她们善意的笑声中逃走。

当然,所有学生里最被寄予厚望的还是蓝燕仪。高三的寒假结束以后,她突然改了性子,开始认认真真学习,连回了寝室之后的时间都不放过,挑灯夜读,彻底坐稳了第一名的位子,成为各科老师们在其他学校的外出谈资。

蓝燕仪会考上A大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只有金欢喜一人清楚,她在寒假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变成这样。当初关于“碳酸”话题产生的疑惑,也终于得到解答。

“似镜花水月,今犹在梦中。”

蓝燕仪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了冰可乐,“咣当”一声,易拉罐从她手腕处摔落到玻璃桌上,顺着惯性转了一圈又一圈,滚到桌边,险险停住了。

本该在家复习的金欢喜坐在她对面一边刷题,一边看她“耍酒疯”。感慨:未成年好啊,未成年不能喝酒,只能喝饮料解愁,要是未成年能喝酒的话,喝这么多,脑子岂不是会变得笨笨的。

往好处想,蓝燕仪变笨了,付子衿就不会天天问她题目了。

金欢喜搓了搓手臂,蓝燕仪的消息来得急,她没穿几件厚衣服就跑出来了,深怕她想不开做傻事,现在看来,她心里门清,清楚自己的境遇,根本不会寻死,只是想发泄。

蓝燕仪瞅了她一眼,又拿起一罐冰可乐。

“等等,再喝的话,你可能要去补牙了。”金欢喜善意地提醒。

“没事。”

对蓝燕仪而言,今年的冬日比以往都要冷。老天似乎也在和她作对,今天久违地下了场小雪,要知道,C市已经有几年未曾下雪了。

和父母出柜、决裂,逃课,翻墙,离家出走。这些事情,她每一个都干过。除了打架这类违法的事情,蓝燕仪向来随心所欲。

如果要金欢喜总结蓝燕仪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生,他会将它点评为一部跌宕起伏的大电影,值得一看。

“我才是可乐罐。”说着没事的人抚摸着可乐罐,喃喃了一句,指了指悬在桌边的易拉罐。

金欢喜已经坐在这陪了她两个小时了,因为没及时回复付子衿的消息,还被小付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见她还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冷哼一声,把桌边的可乐罐推了过来。

“是!你就是可乐罐,明明已经在悬崖上了,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后退。”

这种时候,当然得转身就跑了!这就好比地震了还在原地踌躇。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的人都是傻子!金欢喜还是那句话——自爱者人恒爱之。

蓝燕仪的单恋对象,简称为L,是一名A大毕业的漫画家。她擅长描绘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故事,是一名知名网络红人,但近期因为遭遇网暴,疑似崩溃,一声不吭地删掉了所有粉丝的联系方式,注销了自己的账号。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据蓝燕仪所说,L是完全的受害者。

蓝燕仪原本以为自己在L心中并不普通,结果却痛苦地发现除了那个账号,自己根本不知道任何她的其他联系方式。

L就如同碳酸气泡一样,随着时间消失了。

听到这里,金欢喜隐隐明白了,当年她所说的“碳酸”,不仅在问她,也在质问自己。区别只在于,付子衿是她的“碳酸”,L是蓝燕仪的“碳酸”。

心有犹疑,还是不坚定。

金欢喜已经有了结论,对于现在的蓝燕仪而言,L并不合适。

蓝燕仪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熟悉的界面上跳出红色的感叹号,系统提示着:此账号已注销。

她再也等不到气泡的回应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关注列表,她趴在桌上,小声抽噎。

“自我感动是最不可取的。”看她难得“啪嗒啪嗒”地掉眼泪,金欢喜把可乐罐拿起,重重地放在她面前,空空荡荡的可乐罐晃了晃,最后站稳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去A大找她呗。”

既然是个罐子,就能把碳酸再装进来。

“嗝——”

蓝燕仪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在餐饮店客人震惊的目光中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走了。

这之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金欢喜瞥了眼专心致志讲题的蓝燕仪,还是如同刚开学时见了鬼一样害怕。当蓝燕仪吊儿郎当的性子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得了教训,得以改正,她反而浑身发痒,不得劲。

有些人,一旦压抑了本性,就会显得不协调,蓝燕仪就是这种人。

和她有相同感受的就是付子衿。

付子衿觉得蓝燕仪最近精神不太正常。

具体表现为两点:一,现在她问蓝燕仪题目的时候,她会和颜悦色地解答,甚至不厌其烦地重复第二遍。二,当她在给欢喜补习的时候,蓝燕仪会积极地表示自己也能担任欢喜的辅导老师,甚至得寸进尺,每天都像个小挂件一样跟在她们后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偏偏蓝燕仪这嘴跟没嘴茶壶似的,都找不到地方撬开,硬得很。于是,付子衿找到了金欢喜了解情况。

“你是她妈吗?”原本还很高兴的金欢喜一听见蓝燕仪的名字立刻变了脸色,见她神色不悦,又乖巧地坐好,“她是失恋了。”再具体的她没说,毕竟孩子也需要隐私。

付子衿虽然嘴上常训斥蓝燕仪,心里却最是看重朋友,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金欢喜把手里头最后一道数学题的思路写好,递给游梦珂,凑到付子衿耳边:“小付老师,我们改天去唱歌,给燕仪唱首《分手快乐》吧?”

置换反应真是神奇,蓝燕仪刚变得稳重点,金欢喜又变成乐子人了。不,也可能是能量守恒。付子衿思索着,拒绝了这个令人心动的建议。

“我们根本没时间去唱歌。”想想还真有点遗憾呢。她还挺想看看蓝燕仪的表情。

付子衿想解决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她和欢喜的相处时间越来越短。本来就快要毕业了,蓝燕仪还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金欢喜身上,甩都甩不掉。

好在蓝燕仪很快振作起来,重新变回了欠揍的样子。

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夏天。C市夏季多雨,到了高考的日子,雨连着下了三天,彻底包圆了考生最后的行程。来校是雨,回家是雨,答题也是雨,落笔的沙沙声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倒别有一番风味。

漫长的一年里,除了蓝燕仪的单恋无疾而终外,似乎没有什么再值得提起的故事。

考完最后一门试,付子衿神情恍惚地走出了考场。趴在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一只接着一只高歌,还时不时来个二重奏,像是在嘲笑她之前的自信。

夏日的青春即将落幕,契机似乎也不会再出现了。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觉得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

“付子衿同学,你不会没考好吧?”蓝燕仪从旁边的考场走出来,见她一脸苦闷,小手一痒,就想犯贱,下意识地拱火。

向来平静的付子衿转过头,一脸天已经塌了的样子。

“完了。”

诶诶诶?

蓝燕仪抬了抬手,慌张地比划了一下,无措地站在原地,当即就想跪下来给她磕一个响头。

不是?姐们,你真没考好?我以为咱这是即兴表演呢?

目送付子衿带着“奔丧”的表情离开,蓝燕仪摸了摸口袋。

空的,没带手机。

只能寄希望于金欢喜,她要是和付子衿心有灵犀,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这样想着,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大概。已经过了一年,完全没看出这俩的化学反应,不会是背着她在一起又偷偷分手了吧?

……

“小付老师。”

最后一门考试是金欢喜擅长的化学,一到时间,她就出了考场。一个人穿过校园的树林,靠在校门口保安室的外墙上,昏昏欲睡。一看见熟悉的人影,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一把拉住付子衿,一同站在了屋檐下。

她顺道接过她撑开的伞,向内一拉,收好,抖了抖,把伞柄握在手里。

细数起来,其实已经快要满六年,她们常常共同撑着一把伞,在一个伞面下,挽着手,亲密无间,一中的每一个地方,她们都走过看过。毫不夸张地讲,金欢喜有记忆的人生里,二分之一都是付子衿。

“你已经毕业了。”付子衿闷闷道,一脸不高兴。

“啊——子衿。”金欢喜从善如流,改了口,又问,“现在就要回家了吗?”

付子衿瞟了她一眼:“嗯。”

心中默默推算:金欢喜的手缩得快,却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手上凉凉的,应该等了很久,不出意外的话,会请她留下来。

“那我们之后的毕业聚会再见吧。”

金欢喜说完,把手里的伞放到她的手心,弯腰拿起地上另一把靠在门边的雨伞,她指了指大门,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一起出去。

付子衿顿了顿,今天的雨是被风吹斜了吗?她明明站在屋檐下,手分明是热的,心为何突然感觉有些发凉呢?肯定是雨太大了!刮着刮着,就吹进了屋檐下。

她努力去辨别金欢喜脸上的情绪,过了半晌,却只看出了平静。金欢喜真的长大了,她已经很难再从表情上看出她在想什么。

金欢喜要走了,已经撑开了伞,她迈出去了一步,却停步片刻,又收了伞,转过身,把有些化了的东西放在她的手心,才真正离开。

“子衿,吃糖。”

付子衿低着头,小小的糖果躺在手心,手被夹杂着小雨的风吹凉了,心却变得滚烫。

她只是昨天顺口提了一嘴。

……

家门口铺着十米长的红毯,一路延伸到门槛处,因为下雨的缘故,鲜艳的红色染上了泥泞,几处斑驳,和她的思绪一样,混乱不堪。金欢喜晃了晃脑袋,突然想起,早上有段时间没有下雨。

难怪这红毯摆上了。

到了读书最关键的时候,金大富不得不迷信起来,管它什么神什么佛,只要灵验就行。想着金欢喜走过红毯,就能一路鸿运,就特意说了这个。金欢喜虽然反驳过,却抵不过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只能默默接受,答应不下雨就走。

金大富走在红毯边上,先一步进了门。

金欢喜跟着他,一路走,停留在门口,脚前方十几厘米的地方就是门槛,她没跨过去,只是站着。

憋了一路,有些话不得不讲了。

陈宝珠坐在屋里,心有灵犀地望过来,福至心灵,想起了她们的约定。

“我以后不想结婚。”

原本喜上眉梢的金大富正要拉住陈宝珠的手,还没说话,就被金欢喜一句话打断。

“大喜,你说啥?”金大富掏了掏耳朵,迅速回过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我以后不想结婚。”她站在门边,扶着门框的手用了些力,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在和爸爸妈妈开玩笑?”金大富瞧了眼平静的陈宝珠,跺了跺脚,激动到来回在屋内踱步。

“爸爸……”

“大喜!”金大富提高声音,呵斥一声,打断了她,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大厅的木椅子上,“爸爸想静静。”他双目发直,视线掠过金欢喜,落在陈宝珠身上。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上,微微颤抖着。

家再大,做主的人不会变。

陈宝珠拍了拍他的手,看向门口傻呆呆站着的女儿,别过脸:“大喜,晚上再说。”

金欢喜消失在门边,无声无息。

陈宝珠心里清楚,她应该是红着眼眶离开的。虽然心疼女儿,但她并不赞同女儿在今天坦白一切。

今天是金欢喜的最后一场考试,金大富原来准备向金欢喜坦白自己这些年和她妈一块积累下来不少财富。为了这件事,金大富一大早就穿上了新衣,昨晚还特意和她一块跑去和悦看了新房子,把门禁卡、合同装在一块,揣在了兜里。

这个时机并不凑巧,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

在金大富眼中,金欢喜还是那个在大山上抱着他腿的小孩。

陈宝珠看向金大富,金大富从怀里怒气冲冲地掏出合同,丢在桌上,有些喘不上气。惊喜变惊吓,只需要女儿一张嘴。这下好了,以后他老死了,还要变成鬼看着女儿孤身一人守着家产被骗!

要是年纪大了,老年痴呆,得了阿尔茨海默症,那更是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妖魔鬼怪。

一切的一切……金大富都清楚,这只是自己的借口。

他早就知道,女儿喜欢上了谁。

欢喜不说,他就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糊弄糊弄自己。有时候苦中作乐,觉得能瞒一辈子也不错。

那天凌晨,陈宝珠被烟花声弄得头疼,说要坐在院子里喝点小酒。金大富说好,陪着她一起到了院子里,去厨房里找下酒菜,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老婆和女儿在说话。

“要是那一天金大富要打死我,你一定要救我。”

这是欢喜第一次说这样的话,金大富扪心自问,他确实是个老古板,搞不懂年轻人的心思,却也做不出打孩子这样的恶事,所以那一天,他问陈宝珠欢喜犯了什么错。

宝珠比他聪明得多,早早就发现了女儿的小心思。

欢喜和付子衿在一起真的好吗?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凑在一起抱头痛哭,哭付子衿对他们家欢喜那么好,原来是有所图谋。再之后,两人着手去查付家的资料。

商业联姻,名存实亡。

短短八个字,就让两人感到窒息。

自己家的孩子一定是好的,别人家的孩子就一定坏吗?

金大富想不明白。

他和陈宝珠自小种田,长在大山,老实本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面对这样的事情,只感到一阵无力。这不是种田,只要捏一捏土,就知道差多少水肥。这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未来。

欢喜要走了,欢喜会走的。

内心惶惶不安。

一手养大的孩子,夫妻俩再清楚不过,只要付子衿给了机会,欢喜就会抓住,而他们,是无法陪着欢喜走到最后的。

“宝珠,我们有错吗?欢喜有错吗?”金大富腿下一软,跪在地上,紧紧拉住陈宝珠的手。

年近五十,老泪纵横。

金大富早就不再怨了,他只是怕。自己的孩子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样子,会受到怎样的非议?百年之后,又有谁能照顾她?

陈宝珠蹲下来,紧紧抱住他,红着眼眶。

“老金,这不是欢喜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是世俗的错。”

金欢喜出生的那一年,陈宝珠因为身子瘦弱,怀得并不轻松,后来金欢喜出生的时候,也因为没有母乳喂养而显得瘦弱,常常生病。

“你还记得,欢喜出生的那一天,我们说了什么吗?”

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事事如意,但求岁岁平安。

什么时候,心中生出了贪婪,开始不知满足。父母竟成了偷走孩子人生的小偷,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想要操控孩子的未来。

……

金欢喜仰着头,坐在地上,靠在床尾的床板上,望着天花板,缩成小小的一团。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不知何时也变得灰扑扑了。

【行歌:考试结束了,成绩这几天都不会出,明天出来一起吃饭吗?】

【行歌:我已经叫上蓝燕仪了。】

【行歌:没看手机?】

【行歌:未接电话】

【行歌:等你。】

手机上的消息弹了又弹,金欢喜没动,光是听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就知道是谁。

单单是不想结婚,她爹就快要喘不上气了,如果她坦白说她喜欢付子衿呢?金欢喜不敢细想。她在网上见过其他的案例,有的父母表面答应了女儿,背地里却去残害女儿的伴侣。

真正脱离了高中学生的身份,真正意识到自己能够表白的*时候,金欢喜又一次停顿在十字路口。

朋友、恋人、家人。应该怎么排序?

当你身处这三个位置中的任何一个位置的时候,都希望别人选择的是你。

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心有犹疑,还是不坚定。

寒假时劝慰蓝燕仪的一句话,竟然化作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新的一年,竟毫无长进。

【明月入怀:抱歉,明天没时间。】

指尖颤抖着,一狠心,按下了发送键。消息弹出去的瞬间,金欢喜迅速熄灭了屏幕,不想也不敢看到她的答复。

【行歌:身体不舒服吗?好好休息。】

反正,肯定是一些体贴到让她无法克制自己的话。

“欢喜。”

陈宝珠敲了敲门。

金欢喜赶紧抹去糊在脸上的眼泪,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起身,急切地跑到镜子前。

坏了,眼睛红了,不会被看出来吧?

从小在爱里长大,她已经习惯不让父母担心。

“欢喜?你在吗?”

没听到回答,陈宝珠着急地敲了敲门。

“马上出来!”金欢喜清清嗓子,喊了一声。

陈宝珠的手放在门把上,险些冲进去,听着她有些沙哑的嗓子,抬手擦了擦眼泪:“出来以后到客厅来。”

金欢喜先是洗了把脸,看见自己眼里的怯意,又用力拍了拍脸。

冷静!金欢喜!你一定要坚守底线!

金欢喜走到了客厅。

她爸妈站在客厅中央,没坐,遥遥望了过来。

金欢喜抬起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上了高中以后,金欢喜住在学校里,只有周末回家,陈宝珠和金大富有时候会不在家,她就自己煮饭吃。

三年来第一次仔细看他们的脸,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不过……他俩保养的还不错啊。金欢喜疑惑不解,任凭她怎么猜,也猜不到陈宝珠和金大富挣了钱以后,每周都去做保养。

“我们同意你不结婚。”得了陈宝珠的眼色示意,金大富缓缓开口。

“真的?”金欢喜的欣喜过于明显。

“但是——”金大富拉长了声音。

“但是什么?”金欢喜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让她还那80万吧?

“你以后要每周,不,每个月都要来看你妈和我。”

金欢喜“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先是无声地张大嘴,而后颤栗,一下又一下地哭,像是喘不上气一样。

“我肯定每周都回来看你们。”金欢喜抽噎着,被她爸妈拽着,半推半就地在一张纸上盖了个指印。

“这是什么?”金欢喜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等等,强迫他人盖章,这是违法的吧?

金大富弹了弹合同,揣进兜里:“大喜啊,现在你欠了爸爸妈妈很多钱,记得好好还债。”

和悦边上那套房子,金大富总计付了将近700多万,都是他和宝珠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却直接记在了欢喜名下。金大富就是一时小气,写个合同吓吓少不更事的金欢喜,要的也不多,10万换一套房。

但对于一无所知的金欢喜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想象中的80万从未落在她头上,虽然愁,金欢喜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但这10万可是彻彻底底落在她头上了。

问,一个负债10万的朋友突然说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这个朋友吗?

金欢喜想,她不会。

她对着金大富“呸”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金大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指着她,那一句“不孝女”在嘴里盘旋了许久,还是没舍得骂出口。

可恶!在你上大学之前,我都不会告诉你我们家多有钱!金大富愤愤想到。

【明月入怀:我要来,我要借酒浇愁。】

【烟雨:我们喝可乐不好吗?】

【行歌:喝白水。】

【烟雨:付子衿,你怎么能随意替别人做选择!】

【明月入怀:那就喝白水。】

【烟雨:你这个妻管严!】

【系统提示:“烟雨”已撤回一条消息。】

金欢喜:……蓝燕仪这个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

第二天。

“今天吃什么?”站在市中心大商场的门前,蓝燕仪嘴里哼着歌,抬手碰了碰付子衿。

付子衿没回答,看着手机里实时共享位置中的小红点越来越近。

“我来迟了。”金欢喜跑跑走走,冲刺到她们面前。

蓝燕仪摸了摸下巴,化身福尔摩斯:“好的,你的下一句应该是‘不曾迎接远客’。”

“你以为这是红楼梦?”付子衿摇摇头,看向金欢喜,“今天想吃什么?”

金欢喜和蓝燕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烤肉!”

没有什么是一顿烤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吃几顿。

进了自助的烤肉店,蓝燕仪自告奋勇,拿着盘子寻觅食物去了,桌子上就剩下她们两人。

看见她有些红肿的眼睛,付子衿迟疑了一会儿,先讲了自己的事情。

“昨天我爸妈离婚了。”

之前也说要离,但两人都没抽出时间,没想到孩子高考恰好都赶回来了,刚好有时间离婚。本来一个蛮悲伤的事情,硬是变成了戏剧。付子衿全程被他们带着,结束的时候还在咖啡厅喝了杯咖啡。

“别难过。”金欢喜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呢?”付子衿反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金欢喜强颜欢笑,“我只是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一套房子。”指债台高筑。

“房子?”付子衿歪了歪头,没听懂,只以为这是最近的梗,索性起身去拿菜,“你先去调调料,我去拿点蔬菜。”

“好的,长官。”金欢喜敬了个礼。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叫我的名字吗?”付子衿堵在座位门口,伸手挡住了她,“现在。”

寂静了一瞬。

金欢喜愣住了,被她的视线逼退。

“子衿。”

付子衿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了,坐在里边的金欢喜有些晕乎地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走到调料台前。

孜然粉,辣椒粉,烤肉酱。配好两份,她走向桌台。

“伤心了!怎么没有我的份?”蓝燕仪咋咋呼呼地敲了敲碗。

金欢喜保持着微笑,一份放在付子衿面前,一份放在蓝燕仪面前:“这是你的。”

你瞧瞧,这话说早了不是。蓝燕仪露出讨好的微笑。

金欢喜大人不记小人过,命令她好好烤肉。

“说起来,你不会给付子衿烤一辈子肉吧。”蓝燕仪用下巴指了指烤肉盘。

她们三个人出来吃饭的时候,付子衿一般不会选择吃自助烤肉,倒不是不喜欢吃肉,而是她烤肉的技术极其糟糕,第一次吃烤肉的时候,出于信任,金欢喜和蓝燕仪品尝到了烤肉店寻常人吃不到的美味——碳。

店员慌张地上前,说这肉烤得太焦了,不好吃。

金欢喜觉得她说得好委婉,一看就知道,这烤肉吃了可能会中毒!

付子衿自信满满,发誓自己第二次一定会成功,结果——

店员:“几位客人,要不我来帮你们烤肉吧。”

店员站在一边,沉默地烤完了所有肉,三人不敢聊天,坐如针毡。

这滋味,金欢喜不想再品尝第二次。

“如果她需要。”即使站在朋友的立场上,金欢喜也愿意给她烤肉。

蓝燕仪扇了扇鼻子,夸张道:“我已经提前闻到了酸臭味。”

金欢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也会给你烤的。”

“那就好,最爱你了,么么么!”一高兴,人就变得找不着北,这话,也跟着不着调。

“么?么?么?”一字一顿,意味深长。

一尊煞神站在金欢喜的身后。

金欢喜背后的冷汗还没冒出来,蓝燕仪“当啷”一声站了起来,不幸撞到了桌台的桌角,没来及得嗷两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金欢喜不忍直视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在座位上落座:“你吓她干嘛?”人一走,烤肉人就变成她了。

付子衿突然凑近,靠在她肩上,隔着衣服,咬了一口她的肩膀。

金欢喜慌张地退后一步,抽出一张餐巾纸:“脏。”身上都是油烟,每一口都是灰啊!

付子衿面向烤肉盘,接过纸巾,没再看她:“你要洁身自好,你已经有年年了。”

“确实。”金欢喜点点头,看向她的衣服,“你身上的猫毛没清理?”

年年似乎到了换毛的季节,有时候付子衿在床上也能找到几根猫毛。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提到年年,付子衿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东西?”金欢喜期待地伸出手。

掌心放着一根猫猫的白色胡须。

“在床上捡的,听说这个比较幸运。”付子衿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轻声提醒,“该翻肉了。”

“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翻肉,却会把肉烤焦?”金欢喜哭笑不得,用夹子翻好肉。

“那你会给我烤一辈子肉吗?”

本人问出来的问题和蓝燕仪问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金欢喜移开了视线,看着烤炉中翻腾的火焰,怅然若失:“一辈子太长了。”

付子衿用筷子蘸了点烤肉酱,抿了抿,有点咸,发苦。

当年能轻易许下永远的人,或许真的变了,变得更慎重,更内敛。

“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叫我就行了。”金欢喜话锋一转,把肉放在她碗里,“去了A市也一样,高铁很快的。”

“A市?”付子衿错愕了一下,咳了一声,“我现在不相信你,你要给我写个承诺书。”

金欢喜撇撇嘴,虽然不满,还是应了:“等毕业聚会的时候,反正也没几天了。”

有纸有笔还有人见证,付子衿十分满意,笑眯眯地点点头。

“金欢喜!你竟然没给我放肉!”端着生肉的蓝燕仪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她一提醒,金欢喜才发现六块肉有四块进了付子衿的肚子,剩下两块甚至也在她碗里。

难道谈话只是个阴谋吗?

付子衿夹着肉,蘸了蘸酱,吞了下去。

该说不说,这烤肉酱虽然咸,配烤肉却正好。

“小心吃撑!”蓝燕仪在对面磨了磨牙,虎视眈眈地看过来。

付子衿拉了拉金欢喜的衣角:“她凶我!”

像个受了欺负来告状的小孩。可惜金大法官铁面无私,判处她这一盘无肉可吃。

付子衿难得撒娇,竟然没成功,只能赌气地踹了法官一脚。

在几人的大笑声中,蓝燕仪突然拍了拍桌:“差点忘了,我要提前去一趟A大的研究院,毕业聚会可能来不了了,你们玩得开心。”

“咋了?你是埋没的天才,一中的明珠?”金欢喜调侃了一句。

蓝燕仪摆摆手,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有认识的学姐在A大,啊,是我的同好,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喜欢的那个人?学姐也喜欢她的漫画,所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付子衿还挺担心蓝燕仪会不会突然冤大头发作被骗。

“只知道网名,嘟嘟?”蓝燕仪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嘟嘟,不过没关系,她让我到A大找她。”

金欢喜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最好是遇到好人了。”这家伙运气好,偶尔缺根筋也能碰上好事,就是总让人担心。

“嗐!”蓝燕仪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行行行,祝你得偿所愿。”金欢喜举杯,喝了一口白水。

蓝燕仪和她碰了碰杯,喝了一口可乐。

“少喝点可乐。”付子衿提醒了一句。

“你还真别说,最近有点牙疼。”蓝燕仪苦恼地摸了摸腮帮子,她打算是去看牙了,今天放纵最后一次。

“你呢。”付子衿下意识看向身侧。

金欢喜呲着牙给她看,整整齐齐。

“有个菜叶子。”付子衿弯了弯嘴角,眼睛也笑到眯起来。

“真的?我看看我看看?在哪?”蓝燕仪探过头,生怕凑不上热闹。

“哎呀,给孩子留点隐私吧,姐姐们!”金欢喜缩在角落里,卑微地求饶。

欢声笑语中,这场饯别宴结束了,蓝燕仪招了招手,打车离开了。

付子衿吃撑了,懒洋洋地靠在金欢喜的肩头:“回你家吗?”

金欢喜想起自己“差点出柜”的惨案,摇了摇头。

“各回各家?”

没贼胆,却有贼心,还知道询问。

看见车来了,付子衿壮着胆子把食指放在了她的唇上。

“欢喜,下一次,不要再问。”

她上了车,挥了挥手,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下一次?

金欢喜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唇瓣,蹲在地上,跳起,蹲在地上,跳起……心脏在狂跳。

谁会不喜欢付子衿?

要不走着回家吧?

……

“恭贺我校高三(10)班蓝燕仪同学、游梦珂同学、骆光誉同学……等共计17名同学顺利考入A大!”

高考成绩还没出,A大的录取通知书却先发了下来。毕业聚会的主持人光是念着名字都笑得合不拢嘴。

金欢喜把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都没找到付子衿的名字。

她想了想,溜到了吴华森旁边,吴华森和付家比较熟,指不定知道点内部消息。

“子衿同学考了C大。”吴华森小声道,他本来想混去C大继续教导他的得意门生,却被C大狠狠刷了,现在谈到C大,都是一阵哽咽。

金欢喜不敢继续问了,小幅度地点点头,溜回了座位。

C大?

我在梦里?

除了怀疑,就是怀疑。

“很惊讶吗?”主人公姗姗来迟。

“你……”金欢喜不知道说什么,想骂她把前途当做儿戏,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这句话。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哪里轮得到别人说?

“你觉得我应该去A大?”付子衿手里拿着便利贴和一支笔,询问她。

“更适合。”她坦言。

“在哪里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付子衿把便利贴放在她的手心,“大喜,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吧?”

金欢喜拿着笔,履行承诺,写下了保证书。

付子衿看着她,慢悠悠地收起了便签纸。心动是本能,忠诚是选择,她会让金欢喜本能地选择她。

绝不失手。

第25章 费洛蒙

几个任课老师在毕业聚会上喝了酒,没说几句话,一个开始哇哇大哭,另外几个听见了,也开始低头抹眼泪。其中几双眼睛紧盯着金欢喜,视线之热切,看得她汗流浃背。

金欢喜不是十班最优秀的学生,却是几个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漫漫三年,组织活动、鼓舞士气、开导同学,金欢喜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竟然在各个方面都出了力,还在教师节给老师们准备了不少惊喜,久而久之,就在老师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师生之间最难得的,当然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天底下不缺好的老师、好的学生,缺的只是他们能不能碰上。

唐慧君抓着金欢喜的手,泪眼汪汪,叮嘱她一定要回来看望她。

年轻的物理老师还是第一次带学生,因为年纪相差不大,早就把金欢喜看作了亲生妹妹。每次金欢喜去办公室,都会从她桌里顺点小零食带回教室。

金欢喜鞠了一躬,挠挠头:“可是我在C大啊?”

一中和C大的距离不远,只需要坐一站公交车就能到达。校园论坛传言,唐慧君的恩师在C大,她有时候还会去C大听讲座。这样一来,不就是每个月都能见了吗?

唐慧君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收不住了,转而看向付子衿,握着她的手,激动道:“子衿,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

付子衿尴尬地鞠了一躬:“小唐姐,我也在C大。”

唐慧君:……她怎么会开始突然想念调皮的蓝燕仪呢?

金欢喜踮脚摩挲了一下脚后跟,站在付子衿边上,屈腿撞了撞她的膝盖,忍住了笑意。

付子衿默不作声地撞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小拇指刚勾到一块,还没玩多久,唐慧君灵机一动,伸手比划了一下她俩的身高,欣慰地点点头:“你俩都长高了不少。”

金欢喜比付子衿小几个月,初中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身高比付子衿矮一些,上了高中,像雨后春笋一样“蹭蹭蹭”地往上长,现在和付子衿一样,都是一米六五左右。

“我感觉我还能继续长,小唐姐,下次见面你就仰着头看我吧。”金欢喜搭着唐慧君的肩膀,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付子衿拉着她站好,按着她的头往下压,一同鞠躬:“小唐姐,她没大没小的,你别惯着她。”

“哈哈哈哈,子衿,还是得你管着她,她和燕仪凑一块的时候,那是鸡飞狗跳,常常让我们头疼。”唐慧君说着说着,就说了些掏心窝子话,“十班的每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们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随时来找我倾诉,联系方式你们都知道。”

“呜呜呜。”金欢喜趴在她肩头假哭,“小唐姐,别煽情,你这样我就想当老师回来找你了。”

唐慧君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来当吧,一当一个不吱声。”高三期间,她差点愁白了头。

付子衿勾着金欢喜的衣领向后扯,小声批评教育:“没看见小唐姐这一年头发都稀疏了吗?千万别回一中当老师。”

唐慧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付子衿的侧脸,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虽然付子衿说话的声音小,“稀疏”两个字却震耳欲聋。明明是37℃的人,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这回轮到金欢喜拉着付子衿说教了,唐慧君烦了,挥挥手,示意她俩滚远点。煽情是不可能煽情的,这辈子都不会煽情了!

“小唐姐,教师节再来看你哈!”金欢喜见她恼羞成怒,赶紧拉着付子衿的手腕逃回了座位。

十班一桌人把空的塑料瓶放在桌子中央,看见她俩,兴奋地招了招手:“喜姐!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好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金欢喜不情不愿地坐下了,付子衿很兴奋,摩拳擦掌,囔囔着“契机,契机”。金欢喜听了一嘴,没听懂,放任她在那碎碎念,像只毛茸茸的小鸟,叽叽喳喳的。

“啥规则?”

大家集思广益,对真心话大冒险的玩法进行了总结,最后得出以下规则:

1.真心话只能选择两次,第三次必须进行大冒险。

2.不想回答就要进行才艺表演。

3.问题不能太敏感、尖锐。

……

金欢喜听了一圈,也来了兴致,见付子衿还在碎碎念,就拍了拍她的大腿,示意她坐好,没想到付子衿误会了她的意思,一只脚搭了上来。

金欢喜和她对视了一眼,见她一脸茫然,憋住了话,默认了她的举动。

“一桌是十二个人,我们按顺时针的顺序,付姐第一,喜姐第二……”

“等等,瓶口转到谁谁回答,那谁问呢?”付子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金欢喜感受到她的腿在轻轻晃来晃去。

“谁转的谁问。”

得到了解答,付子衿一马当先,转动了塑料瓶。

瓶子“滴溜滴溜”转了几圈,缓缓路过付子衿、金欢喜……停在5号位,游梦珂。

“真心话。”游梦珂一点儿都不怕,坚信自己无懈可击。

付子衿略微失望地看了眼金欢喜,认真思索了一下问题。

“在场的人中,你最信任谁?”

“金欢喜。”即答。

满桌的人都开始起哄,除了两人。

“为什么?”付子衿先是咬了咬牙,转念一想,扭头瞪了一眼金欢喜。

金欢喜无辜地移开了视线。

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付姐,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付子衿坐下了,金欢喜转了转瓶子,转到了一个男生,问了他最喜欢哪个老师,听到唐慧君的名字,满桌的人一起鼓掌。

没办法,大家都爱唐老师,她布置的作业最少。

快轮完一圈的时候,有人转到了金欢喜,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

“喜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桌上静默了一瞬,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金欢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看向付子衿,忍住了,强迫自己看向前方。

她并不知道,在一中的校园论坛上,有一个帖子一直在猜测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更不知道同班同学已经憋着这个问题憋了两年。

右手的指尖从小拇指到食指,依着顺序落在桌上,循环往复,金欢喜左手捂着嘴,改用食指敲击桌面,深呼吸了两次,放下手,坦然。

“有啊。”

腿上叠着的那只腿晃悠了一下,缩了回去。

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有人骤然感觉失恋,有人悄悄开心。

“下一个。”金欢喜故意咳嗽一声,打破了死寂。

付子衿又一次转到了游梦珂,这次笑眯眯地问了上次的问题。

“因为欢喜是我的老师。”游梦珂在数学上没有天分,学起来一直不开窍,是被金欢喜勉强教到优秀线的,一直将金欢喜视为再生父母。付子衿了然,高兴地坐下了。

一圈快要结束的时候,金欢喜又被转到了一次。

“你今天应该去刮彩票。”金欢喜瞥了一眼毫无参与感的付子衿,十二个人里,就她一次都没被转到。

转到她的女生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喜欢的人姓什么?”还挺委婉,知道直接问名字冒昧。

不过,这也是贴脸开大。

金欢喜回想了一下,十班好像只有一个小付老师,犹豫了一会儿,没挑明,举手投降:“我唱歌。”

在众人面前唱了一首《团结就是力量》,全桌人都陷入了呆滞。

金欢喜自信地落座:“怎么样?特意为大学军训准备的。”

大家勉为其难地鼓了鼓掌,只想回家。

可怜小付老师终于转到了想转到的人,游戏却结束了。

聚会散场,金欢喜牵着付子衿走到门口,扭头一看,人还在生闷气。

“怎么了?”金欢喜看着这个不配合的大龄小孩。

毕业以后,付子衿情绪外露了许多。

“我好不容易转到了你。”付子衿嘟囔了一句,越想越闷闷不乐。

“这样,那给你一个机会吧。”金欢喜大发慈悲地开口,还没来得及继续说,问题就追到了脸上。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喜欢的人告白?”

付子衿抓着她的手,几乎贴到面前。

金欢喜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她把手搭在付子衿肩上,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生物学上,有一种名为费洛蒙的物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信息素,当人与人之间产生性吸引的时候,就会分泌费洛蒙,也是因此,人能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闻到特别的香气。

金欢喜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能在付子衿身上闻到特别的香气。

连生物的本能都在催促她靠近她。

“犯规。第三次是大冒险。”

付子衿还没抗议,金欢喜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小付老师很生气,要求她背着她去公交车站等车。

金欢喜听话地蹲下,背起了她。

“小……子衿,你是不是瘦了?”

“学瘦的。”

还是老样子,一生气就不想说话,偏偏又很有礼貌,一定要回复,金欢喜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还生气吗?”

“没有。”

嘴硬。

金欢喜把她往上提了点,沉默着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听见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生气。”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你看,天上有星星。”

夏日的夜空,繁星点点。

付子衿抬起头,突然激动地指向天空。

“是夏季大三角!原来这就是银河!”

星河璀璨,让两人被美到短暂失语,停住了脚步。

从未有过的冲动在金欢喜胸间回响。

“子衿。”

“嗯?”

“秋天,我会向喜欢的人表白。”

夏日,真的结束了。

第26章 我喜欢你

“你这个糟心孩子,一天不看着就要出事!”

十多年来,陈宝珠第一次对金欢喜发这么大的脾气。

坐在一边的金欢喜捂着脸颊,没忍住,舔了舔牙,又被眼尖的陈宝珠抓到,训斥了一顿。

后天就要开学了,金欢喜今天中午吃饭时喝了冷饮,突然哭着喊牙疼。

从小到大,金欢喜的痛感比常人略低一些,一般她喊疼的时候,就是严重到受不了了,陈宝珠连忙走到她面前,打着手电往里头一照,里头确实藏了颗龋齿。

有些黑乎乎的牙,无声地指责着她。

“明天去看医生,看要不要拔牙补牙。”陈宝珠收了手电,无情地下了结论,“弄完你第二天刚好去学校。”

金大富站在一边,出了个主意:“要不给欢喜敷点味精?”

这个土方倒不是空穴来风,陈宝珠和金大富小时候牙疼都被父母用这个方法治过。

“那我岂不是只要吃点味精就好了?”金欢喜当真意动,咧着嘴笑,一痛,又收了回去。

“不行。”陈宝珠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味精吃多了不好,而且,家里没有味精。就算吃了味精,牙疼也不会好的。”

味精不是药,只能短暂缓解牙疼,无法根治。

关于味精的益处危害众说纷纭,陈宝珠秉承着一棍打死的原则,已经不再使用味精。

金大富只能朝女儿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先说说,怎么搞成这样的?”

金欢喜长叹一声,每每到这时候,就会陷入冗长的翻旧账环节。

真正细究起来,可能是可乐喝得太多了。高三这一年,因为压力太大,金欢喜全靠糖果可乐续命,体检的时候,医生也叫她平时注意一下少喝点碳酸饮料,金欢喜听是听了,但知法犯法,现在只能说是自食恶果了。

说起来,蓝燕仪喝的也不少,那家伙不会正在A市补牙吧?

虽然当事人知道根本原因是什么,陈宝珠却有不同的观点,她认为金大富应该付一半的责任。

金欢喜从小就喜欢吃糖,金大富纵容着,一挣钱,家里每个角落都藏了糖。

“我没有!”金欢喜一抬眼,看见她爹颤颤巍巍举着三根手指,心虚地发誓。

金大富从来没在陈宝珠面前撒过谎,明显得很。

陈宝珠呵呵一笑,翻开沙发布,下边压着一袋俄罗斯进口的紫皮糖,已经拆了,被金欢喜吃了一半。

金大富乖乖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把嘴缝上了,他不说话了。

但陈宝珠誓要他们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开始在客厅翻箱倒柜。

才过了几分钟,客厅的桌子上就铺满了零食。

金欢喜还在里头找到了自己一直没找到的软糖。

“看完牙以后,家里就不准再买糖。”陈宝珠把这些糖放进一个箱子里,按保质期分类,“以后你一周吃一回,吃完漱口。”

“啊?”糖分给金欢喜带来的幸福感是其他食物无法取代的。

就算再怎么抗拒,规矩还是立了下来。

第二天,金欢喜脸还肿了一点,被陈宝珠亲自带着去看牙。

“唉!唉!唉!”医生摇了摇头,连叹了好几声,又问,“是不是老喝碳酸饮料?”

小幅度地点点头。

“几岁了?这么小牙齿就坏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我看看,哎呦,这么严重啊……”

补牙时被医生念叨了很久,写医嘱的时候,金欢喜站在一边,又被说了十几分钟。

“以后不准喝可乐了哈。”

这位笑眯眯的牙科医生比她妈更狠,彻底断绝了她的后路。

陈宝珠将医生的话奉为圣旨,拍了拍金欢喜,要她认真遵循医嘱。

为了避免以后没牙吃饭,金欢喜应了。

结果只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变成了蜜蜂小狗。

“妈妈,我能明天再去上学吗?”

金欢喜肿着脸,费了好大的劲,含糊不清地把话说全了,结果一说话,凉风灌进嘴里,还有些凉凉的刺痛感,她这回乖了,少说一句是一句。

陈宝珠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瞪了眼想说点好话的金大富:“当然不行。”

于是一家人把收拾好的东西放上车,出发前往C大。

“下车。”

金大富先扛着行李进去了,陈宝珠看着后座上探头探脑的金欢喜,一阵头疼。

为了避免付子衿看见自己的肿脸,金欢喜特地戴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再戴个墨镜,你今天就出道吧,妈妈支持你。”陈宝珠瞥了她一眼,把她拉下了车。

谁家好人在三十度的天气把脸罩得这么厚?

金欢喜脸疼,懒得狡辩。

“对了,子衿是不是也考到这了?”陈宝珠隐约记得在生意桌上听人提过一嘴。

“嗯,你肿么知道。”话一快,就跟吃着饭似的,含糊得很。

“要不麻烦麻烦人家,让她帮忙照顾你?”陈宝珠有点担心。

金欢喜疯狂甩头,差点没把脑浆混匀。

原谅少女可怜的自尊心,不想被喜欢的人看到凄惨的一面。付子衿见了她,肯定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对了,还好蓝燕仪不在这,她现在只能吃清淡、温和的食物,如果蓝燕仪在,那家伙一定会叼着鸡腿在她面前晃悠!

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金欢喜突然觉得好累,身边两个朋友,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不想见,一个是损友,说了也没啥用。

“那好吧,今天你们班是开个见面会就结束是吗?记得明后天给我和你爸*发个消息。”

陈宝珠和金欢喜一同提着东西,前往宿舍。

“嗯嗯。”

刚上楼梯,另一头,金大富正高高兴兴地往下走,看见她们,兴奋地招了招手:“欢喜,你猜我看见谁了?你刚好和子衿一个寝室!”

啊?

金欢喜这腿忽然就生了根,不想动了。

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遇见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这就是墨菲定律啊。金欢喜感叹。

“欢喜?”

付子衿就跟在金大富身后不远处,好奇地望了过来。

金欢喜只来得及挥了挥手,她妈突然健步如飞,一个跨步走到付子衿旁边,激动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哎呀,子衿,没想到你刚好在这,欢喜昨天补了牙,麻烦你看着她点。”

没想到?她妈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很难想象,以后她要是有了什么小秘密,会不会都被她妈一股脑说给付子衿听。等等,她爹不会已经知道了她的小秘密吧?

没来得及细想,付子衿和陈宝珠闲聊几句,快步走下阶梯,打量了一下她奇特的装扮。

“补牙了?”

金欢喜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清楚:“嗯,昨天补的。”

“裹这么严实干嘛?”她嘴边荡开温和的笑意,想伸手摘她的帽子,被她挡住了。

“丑。”简洁明了。

付子衿不再坚持,转身看向陈宝珠和金大富:“叔叔阿姨,我带欢喜上去吧?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顺手接过了陈宝珠手里头拿着的东西。

“诶?”金欢喜觉得这样不太好。

但她妈十分高兴,拉着付子衿,笑眯眯地回答:“子衿啊,那就麻烦你了,欢喜也拜托你了。”

就这样把我卖了?

金欢喜只听见他们对自己说了句拜拜,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楼梯间。

伤感还没溢出,付子衿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先是试探的触碰,而后不经意的十指相扣。

她们上了楼。

掌心相贴处生出微微的潮,金欢喜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身上出的汗,有心缩回来擦一擦,却被对方握得更紧,于是思考的弦也断了,脑子变得和浆糊一样,短短几步路,就被这些小动作弄得鬼迷心窍。

进了宿舍,金欢喜才发现四个人里只到了她们俩,另外两张床还是空的。不过门口贴了名字,另外两个人分别是费秋彤和房筠,都是金欢喜很少见到的姓氏。金欢喜对这两个名字没啥印象,多半不是一中的校友。

“牙还疼吗?”

付子衿给她倒了杯水,放在了她面前。

金欢喜用帽子盖住脸,声音闷闷的。

“疼。”

都肿了。

“已经是秋天了。”

对面的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经意地看了眼门外。

金欢喜心一颤,没开口。

虽然她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但她不太希望是在这个时候——她还肿着脸呢!

我这该死的自尊心!

如果顶着这样的脸说一些特别的话,金欢喜敢肯定以后的自己一定会想回来打死自己的。

“欢喜。”

宿舍的门被风一吹,关上了,只剩下上头打开的窗户,屋里空空荡荡,阳台的微风吹进屋里,带来些微的凉意。

付子衿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她抬起头,她低下头。

金欢喜看着她的眼睛。

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付子衿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的眼睛,时至今日,依旧清澈,依旧令人心动。

她是一见钟情,步步沦陷。

“你愿不愿意做年年的另一个妈妈?”

她的指尖贴着她的脸侧向上,穿过耳绳,揭下了她的口罩。问题很轻,并不突然,像是一句随口谈起的家常。

那双眼睛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心疼,期待,与爱。

金欢喜想不通,她是怎么对着一只蜜蜂小狗说出这样深情的话的。

脑子宕机,眼泪却决堤。

她抱着付子衿,低声指责。

“你犯规。”

这本该是她给她许下的承诺。

“我只是等不及。”

她轻声回应,再一次抓着她的手,直白而热烈。

“我喜欢你。”

爱意顽固而持久,恰好在此处奔涌。

第27章 言听计从

金欢喜再也克制不住,扶着她起身,紧紧抱住她,搂住她的腰。

“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念到后头,越来越快,含糊不清地变成“胡稀饭胡稀饭”,付子衿一脸复杂地推开她,捧着她的小脸,严肃道:“别说话了。”又不是什么说得多就更爱的游戏。

“?”

金欢喜兴奋至极,她已经一天没怎么说话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东想西想,把最需要坦白的事说了个明白。

“我家里很穷。”光她身上还背着十万的债呢。

“我不介意。”付子衿抱住她,勾着她的脖子,晃了晃,嘟了嘟嘴,“那你以后努力赚钱。”

“咔。”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互诉衷肠的两人弹射起步,迅速回到原位坐好,飞快拿起杯子,假装在喝水。

由于速度太快,有几滴热水从杯沿跳了出去,溅到了金欢喜的裤子上。

仅有几滴,却滚烫得很。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原来有人啊。”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推开门,惊讶地看向她们,“你们好,我是房筠,3号床的。”

屋里头坐着两个人,分列两侧,同时扭头看着她,一个肿着脸,神色痛苦,一个沉着脸,目光深深。

诡异的是,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纸杯子,双手颤抖着。

鬼吗?

一瞬间,房筠还以为自己是只待宰的小羊羔,误入了屠宰场。

她背后一阵发凉,没等这两个怪人回答,害怕地跑出了门,还给自己找了理由,边跑边喊:“啊!差点忘了!我还有行李在楼下!”

人跑了,行李箱还站门口,无声地呼唤着主人。

金欢喜把杯子放回桌上,没来及吹手,卷起短裤,疼得哇哇叫:“你干嘛倒这么烫的水?”

膝盖上方的大腿处红了一小块,在一片白皙之间分外显眼。

付子衿委屈地上前,张嘴给她吹了吹:“我哪知道你来得这么早,想着你下午来了刚好喝温水。”

金欢喜心疼地抓住她的手:“你看,手都烫红了。”

食指划过红润的掌心,泛起阵阵痒意。

“没事。”付子衿悄悄红了耳尖,嘴上这样说,手却依旧自然地躺在她的手心。

金欢喜就继续摸,摸着摸着又握在一块。

十指相扣的时候,心里有莫大的安全感,金欢喜没忍住,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距离很近的时候,眼睛会替你说情话。

呼吸只纠缠了一个来回,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做贼心虚的两人又回到了原位。

房筠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抱着一大摞被子,显然没看见她们俩。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金欢喜提上口罩,走到门边,替她扛住了一半。

房筠看了眼这个一声不吭的怪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扯了扯被子,没扯动。

“她说帮你抬。”付子衿揪住被子的一角,象征性地出了一份力。

她向来不喜欢替陌生人干活,这已经算是极为友善的行为。

“哦哦哦!”房筠恍然大悟,“谢谢你们。”

等房筠把带来的东西都摆好了,才满头大汗地坐在凳子上,看向她的两个新室友。

“吓死我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们一直不说话,神色怪怪的,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坏人呢。”

金欢喜默不作声地喝了口已经凉了的温水。

付子衿拿起茶壶给房筠倒了杯热水:“水很烫,小心。是这样,我们来得早,在玩沉默游戏。”

张口就来?金欢喜谴责地看了她一眼。

房筠信以为真,羡慕不已:“你们是同学吗?真好啊。”

“铝热说得!我们的事同原啊。”

金欢喜一激动,说了一长串外星语言,听得房筠一脸茫然。

黄金翻译官在一旁镇定道:“她说,不用羡慕,我们现在也是同学了。”

“嗯嗯嗯!”戴着口罩的某人疯狂点头。

怪人!房筠害怕地挪远了一点儿,勉强笑了笑:“是的是的。”

气氛又变得沉默。

“哈喽!朋友们!你们好!我来了!”

门虚掩着,推开它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生,三十度的天,清爽的小吊带、小短裙,身材的魅力展露无遗。

面对三张神色各异的脸,她拉了拉墨镜,瞅了她们一眼,大大咧咧地拖着箱子进了门,开始收拾行李:“你们好,我是费秋彤,来自A市,叫我彤彤就可以,没想到我来晚了,你们都到了,哈哈哈哈。”

世界上有两种在社交上让人感觉无措的人。一种是不愿意说一个字的社恐,一种是没把自己当陌生人的社牛。

你可能会错过一个蓝燕仪,但你的人生里不会只碰见一个蓝燕仪。

……

等费秋彤也收拾好东西,四人进行了短暂的自我介绍,终于对各自有了表面上的认识,于是决定一起出去吃饭。

“吃烤肉吗?”费秋彤挤在付子衿和金欢喜中间,激动地抱住了金欢喜的手臂。

有时候,人可以通过遇见时的第一眼,察觉谁和自己最合拍。

费秋彤一眼就相中了金欢喜,欢喜欢喜,光名字听着就让人高兴。

虽然当事人的脑门上冷汗直流。

付子衿按着费秋彤的肩,稍稍用力,将她推回房筠旁边,转了一圈,回到了金欢喜旁边。

“欢喜刚补了牙,不能吃。”

她低头看着金欢喜的步伐,重新回到相同的步调。

“怪不得欢喜同学戴着口罩还不讲话。”费秋彤一拍脑门,又伸手搭上房筠的肩膀,“小筠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房筠低着头,躲了又躲,被她牢牢禁锢着,只能哭丧着脸看向付子衿:“要不问问付子衿同学想吃什么?”

“我?”付子衿一愣,指向前方不远处,“要不去小吃街看看?”

C大的小吃街虽然晚上更热闹,但白天也是开着的。再加上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每个小摊都摩拳擦掌,想着要好好吸引客户。

小吃街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人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付子衿认为她们没必要和金欢喜一样吃清淡的东西,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谁也没欠谁。

费秋彤拉着房筠嗷嗷往前冲,只剩下两个淡定的本地人。

“生气了?”金欢喜勾了勾她的手,打量她的神色。

“嗯。”付子衿应了一声,又不放心地念叨,“你少说话。”

“子衿。”

“嗯?”

“我们之后搬出来住吧。”金欢喜牵着她走过斑马线,指了指边上的房子,“和年年一起。”

一家三口。

想到这个,金欢喜都能笑出声。

付子衿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关节处,笑着问:“你不是还欠着债吗?”

金欢喜靠过去了一点,紧贴着她:“那小付老师先让我吃点软饭吧。”

“小付老师?”付子衿拉长了声音,看了她好几眼。

“啊——”又叫错了。

金欢喜懊恼地靠在她肩头:“小付老师,这个就当我们的爱称吧,好不好?”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

从始至终,只有她这样叫过她。

“可以。但是有的时候不可以这么叫。”付子衿答应了,但告诫了她一番。

“有的时候?”金欢喜不太理解她的意思,询问似的看向她的眼睛。

被她眼底的懵懂烫到,付子衿别过脸,移开了视线。

“哦!”金欢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牙突然痒痒的,心也怦怦直跳。

“你想得好远啊。”金欢喜小声低喃了一句,心不在焉地晃了晃牵着的手。

被小付老师吓晕。

金欢喜自问,她是一点儿理论知识都没有的。

“吃什么?”付子衿恍若未闻,拉着她走过一个个摊位。

她们高中时来过这里,还算熟悉,有几个店家还认识金欢喜,加了联系方式。

“哎呀,是欢喜吧!”开面馆的老婆婆招了招手,竟然一眼认出了包裹严实的金欢喜,热情得不行,“来吃面呀。”

付子衿记得这个婆婆,每次过来吃面都会说她们还在长身体,偷偷给她们加很多肉丁。

真不知道金欢喜是怎么做到和每个人都相处得这么好的。可要是只认识她,那又不是金欢喜了。

“你要不要吃点别的?”

进了面馆,金欢喜反而坐立不安,一次又一次地看向付子衿。

“怕我迁就你?”付子衿替她拆开筷子,“既然是情侣的话,你欠着我也没什么。”

金欢喜总是遵循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的原则,从不主动索取。这是一个很舒服的社交距离,却并不亲密。不是付子衿想要的距离。

付子衿挑开面,夹了一块她碗里的肉丁:“多欠我一点,刚好用一生来还。”

“诶?”金欢喜失笑,“你是想让我以后对你言听计从吗?”

“不是。”

付子衿吹了吹热面,否认。

“我是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付老师。”

金欢喜无奈地把筷子放在碗边缘。

“怎么了?”

“我现在好想亲你啊。”

“咳咳咳!”

付子衿捂着嘴,艰难地在金欢喜面前保住了形象。

“你干嘛!”

怎么会有人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

金欢喜抽了几张纸,递到她手边,眨了眨眼:“我喜欢说实话。”

付子衿接过纸,擦了擦嘴,脸上的红晕散去。

“你是不是忘了?”

“?”

“你脸还肿着。”

即使付子衿对金欢喜存在很大的滤镜,也无法直视她顶着这张脸一直说情话。

刚才的心动是真的,现在的心死也是真的。

“哦。”

失望的欢喜同学扒了扒碗里的肉,一个一个,都丢进小付老师碗里。

“你不吃?”付子衿记得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肉,无肉不欢。

“让你多欠我一点。”

希望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第28章 渴望

向来食量不大的付子衿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金欢喜瞥了一眼,只剩了一碗清汤,抽了一张餐巾纸递过去,看她擦完嘴,才揶揄了句:“这么想欠着我?”

付子衿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桌边的垃圾桶,回答:“嗯。”

太过直白,反而让金欢喜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悻悻转移视线。

心里嘀咕一句,小付老师还挺粘人的。

“奶奶!”她朝店主招了招手,“我先结账吧。”

等付了钱,两人手拉手出了门,刚好在小吃街街头碰到另外两人。

费秋彤坐在石墩子上,用手给自己扇风,旁边的房筠气喘吁吁地坐着,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咋了?这俩吃个饭还在小吃街跑了个八百米?

付子衿伸手捂住金欢喜的嘴,杜绝了她的叨叨,先开口:“你们吃饭了?怎么在这坐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房筠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视线快速锁定在付子衿身上,热泪盈眶:“我们刚刚在这买了两个烧饼,城管来了。”

话尽于此,足够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年过五十的老阿姨收了钱,手刚伸进烫饼的炉子里,还没拿出那个焦香酥脆的肉饼,身后突然跑来一个喊着“别跑”的城管。

房筠和费秋彤还没反应过来,老阿姨突然快速收起桌板,一个翻身跨上了车座,两脚一蹬,一左一右,踩得飞快,吭哧吭哧就跑了。

这速度,不去参加奥运会可惜了。

回过神的两人跟在后面狂追了两百米,却是越来越远,最后只能遗憾地看着三轮车消失在转角处。

肚子空空,气饱了。

付子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秒针刚刚走过12点,距离她们分开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

“你们之后没吃别的?”

费秋彤摆摆手,蜷缩在石墩子上,委屈地抱紧自己:“我要回家。”

妈妈!C市太可怕了!

金欢喜灵机一动,拉了拉付子衿的衣摆。

付子衿想了想,理解了她的意思,询问:“摊主有什么特征吗?”

费秋彤不记得了,她脑子里只剩下飞走的烧饼和她遥远的老母亲,身上只剩下一具沉重的躯体和疲惫的灵魂。

房筠努力回想了一下,倒是想起了摊子的名字。

“上面写着老赵烧饼。”

金欢喜和付子衿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赵阿姨在这儿摆摊很多年了,她会回来的。如果今天不回来,明天也会过来,到时候你可以选择是继续吃饼还是退钱。”

“为什么她不在这租个门店呢?”费秋彤挠了挠头。

为什么?

因为没钱。

C大门口的小吃街不仅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有慕名而来的游客。门店费低,有的是人要来,怎么选?门店费高,就变成连锁店的狂欢,失去了原本的风味。

到了现在,在C大的有意控制下,小吃街上不仅有开了多年的老店,也有遍布全国的连锁店。烧饼摊根本挤不进这些店里,更别谈挤进来之后的盈亏。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在外边摆摊,都不用交门店费。

走走停停,就是小摊的一生。

许是付子衿文采太好,听得费秋彤抹抹眼泪就开始自责。

金欢喜无奈扶额,瞪了付子衿一眼。

根本没付子衿说得那么无情。

适者生存,是物种的规则,世态人情,是社会的羁绊。这里的城管会来查一查小摊的卫生情况,却不会给小摊贩罚款。金欢喜还见过有的城管帮小摊贩搬东西。

C大对小吃街的正经摊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里面有很多家庭贫困的人,有的家里有小孩,有的家里有病人,就指望着摊子赚钱,都是人,哪有那么恶毒?

平淡本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基调,没那么多起起伏伏。

听完补充,费秋彤和房筠神情恍惚地站起身。

吓得对面的两人还以为她俩饿到精神失常,进化到要吃人了。

“小筠啊,你看见没有?”费秋彤沧桑地说了一句。

“看见了。”房筠凄凄婉婉地应了一声。

远处,生龙活虎的中年妇女正踩着三轮飞奔而来,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

金欢喜反应过来了,弄了半天,这两个人饿得头晕眼花,根本没听她说话,光看着这条路的转角处了。看看!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哎呀,两位小同学,对不住,对不住,阿姨以后给你们打折哈。”赵阿姨从炉子掏出两个温热的烧饼,用纸袋子装好,一人一个递到她们手里。

费秋彤闻着肉香,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一口咬下去,脆脆的,肉也足,香到流口水。

嚼完了,还念出一句。

“谢谢阿姨。”

赵阿姨一合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你们学生总是这么讲礼貌,整得阿姨我都不好意思了,来来来,再给你们俩一人一个烤肠,不要告诉阿姨的其他顾客哦。”

有了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两人自觉和阿姨的关系变得更好了,没想到刚接过烤肠,赵阿姨盖上炉子,又一刻不停地蹬着三轮往里面去了。

头也没回。

付子衿对上她俩好奇的目光,迅速解答:“她摆摊的老位置在里面。”这个时间点,应该有老顾客在等,小摊的盈利全靠老顾客支撑。

见两人茫然地看着她,显然没听懂,也不再多说,迅速扯上一边的金欢喜:“你们再逛逛,我先带欢喜回去吃消炎药。”

金欢喜木讷地点头,早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不得不说,陈宝珠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了解她这个死德性,找了付子衿这个好监督。

等走远了,两人又悄咪咪地拉上手。

付子衿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为什么不能一直牵着?”

鬼鬼祟祟的,又不是在偷情!

金欢喜挨着她,为难地开口:“我嫂子在C大当老师。”

被看见就完了。

多年前被金大富救下的程书杰,娶了自己的青梅,延续了满门书香。

金欢喜倒不是怕嫂子知道,而是她嫂子虽然表面上是个有书卷气的美女子,实际上私底下是个天生的喇叭!甚至不是故意的,就是天生嘴碎,一说话,这嘴就漏风,叽里呱啦,全抖出去了。她的好多糗事就是这样在两家流传的。

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她不是我们专业的吧?”付子衿握的力气大了一点,眼神锐利了许多。

头顶的小人摊了摊手。

嘿,你看,这恋爱刚开花结果,就要被埋地底下了。

金欢喜真诚地看着她:“不知道。”

付子衿深呼吸了一口气,拉着她往宿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后,金欢喜猛地拉住了她。

“呼呼……小付老师,别生气,我已经想好了,闺蜜之间牵牵手抱抱又没什么,我们私底下亲就好了。”

虽然她俩现在还保留着初吻。

“等等!”付子衿红着脸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额头抵在手背上,烫得很,“你怎么张口就来。”

啊?

金欢喜的脸上的红意蔓延到脖子上,一瞬间红透,小声反驳:“明明是你先说的。”

付子衿还想反驳,金欢喜受不了了,从她身侧跑过:“我去吃药!”

脚步匆匆,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要疯。

付子衿站在原地,双手捂住脸,深呼吸了几次,脸颊还是热得发烫。

明明是青天白日,怎么忽然扯到这样的话题。

靠近,紧贴,牵手,都是身体的本能,因为喜欢,所以自然而然产生的欲望。

到了更加复杂的地步,学霸也不得不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

……

到了晚上,两人按时抵达群消息里所说的7号楼303教室。

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金欢喜心里忽然有了实感,她真真切切地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到了这所他人向往的大学。

“小付老师。”扭头看向付子衿,还是神色平静。也对,对小付老师而言,在哪个学校都是轻轻松松。

如果付子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鬼东西,一定会恶狠狠地揪住她的耳朵,告诉她自己平时有多努力。

“怎么了?”付子衿拉开椅子,率先坐了进去。

金欢喜四处看了看,这位置和高中的时候差不多,一屁股坐下,握着她的手。

“谢谢你。”

冷不丁来这出,付子衿动作一顿,眯起眼睛:“你背着我做坏事了?”

金欢喜飞快摇头:“没没没,我只是觉得能考到这里多亏了小付老师的教导。”

付子衿扒开她的手,侧过身面对着她,沉下脸:“欢喜,你还自卑吗?”

被康诚嘲笑的那一天,难过的那一天,是否依旧困在回忆中,走不出来。

金欢喜闭了闭眼,很难说“不”。

那些一笔带过的往事,偶尔会在脑海中浮现,金欢喜只是痛恨自己,那时为何不发一言,只知道流眼泪。

有些痛苦埋在心里,虽然渐渐愈合,却无法消去痕迹。

“你知道康诚考到哪了吗?”付子衿用手指敲了敲大腿,突然谈起那个罪魁祸首。

金欢喜不知道,毕竟康诚没进一中。

“他高中辍学了。”付子衿补全了故事。

故事是从吴华森那边知道的,很简短。一个只会甩锅的少年,学习上停步不前,惹了事,离开了学校,没了消息。

甚至不值得一句惋惜。

金欢喜深深叹了口气,一躺,倒在她腿上。

“小付老师,我只是怨自己。”

怨自己的怯懦。明明已经走得很远很远,却依然无法正视那个矮小的自己。甚至会想,要是我一直这么强大就好了。

几秒后,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倒着的脸。

付子衿搓了搓她的脸,挠了挠她的下巴。

“你忘了,最早让我停下脚步的,就是那个小小的你。”

站在那里,即使穿着旧衣,都能看出她的渴望。

靠近与成长的渴望。

就是那个时候,付子衿选择了停下脚步,走出孤独。

第29章 朝夕

“嘶~”

金欢喜一个翻身坐起,从小付老师手里逃脱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被搓到了肿的地方,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张小脸皱巴巴地看向付子衿。

付子衿摩挲了一下手指,到底是心虚,转过身,避开了她控诉的视线。

撸猫的手法熟练了,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退一步讲,金欢喜摸起来确实舒服,没什么好辩驳的。

“咚咚咚。”

站在门边的女人穿着纯白色的运动短袖,下身一条浅色牛仔裤,屈指敲在门板上,分明是温柔的长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欢喜的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明晃晃的金色项链上。

纯金!

直觉告诉她,那是纯金。听说现在金价已经涨到六七百了呢……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边流了下来。

费秋彤和房筠姗姗来迟,正撞上门口的女人,被她拦下了。

“老师,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从小吃街回来的?”女人移开手,放她们进去了。

在全班的注视下,女人慢悠悠地走到了讲台前,双手撑住台子,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是盛朝夕,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朝夕,不是老师,目前大三,由于你们的辅导员老师这两天在医院有事情,这一周由我来负责你们。”

教室里一片哗然,有学生起哄,问学姐有没有对象。

盛朝夕的食指停留在嘴边,示意他们安静:“姐姐我呢,已经有对象了,你们这一周乖乖的,军训时我也会适当放水。”

盛朝夕不仅暂代班级的辅导员,还是军训的教官。

军训持续两周,假设他们第一周表现不佳,不知道会在第二周受到什么非人待遇。

金欢喜低下了头,每看一眼黄金,这背后就凉一点。最需要担心的还是付子衿,跑步第一名,平板支撑恰恰相反,撑一分钟都是超常发挥。

不如装病。

“大家都只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千万不要耍什么小聪明。”盛朝夕恰好开口,视线扫过整个班级。

整个班精神一振,打瞌睡的清醒了,说小话的坐直了,一个个伸长脖子,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很好,现在出去列队。”盛朝夕拍拍手,看着他们慢腾腾的步子,加大声音,“快点。”

窸窸窣窣动了一阵,队伍歪歪扭扭地排好了。

对面两个班级门口站着一个女教官和男教官,探头探脑地看过来,女教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敬了个礼:“学姐,你也在啊。”

盛朝夕颔首,没有多言,简单说了一句:“好好训练。”

女教官高兴地回去了,和男教官说了什么,金欢喜明显看见男教官懊悔的神色。

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盛朝夕在这还怪厉害的。

金欢喜揪着前面付子衿的衣角,用气声提醒:“咱可别惹她生气。”

付子衿没回话,僵住了。

金欢喜抬眸,看见盛朝夕的眼睛,里头闪过一晃而过的笑意,又好像是她的错觉,回过神时,只剩下了冷漠。

她揉揉眼睛,不信邪地又看了一眼,啥也没看出来。

盛朝夕让他们报数点名,又在万千人群中选中了一个金欢喜。

“那个脸肿的,过来,当班长。”

金欢喜:……我&%¥#@,为什么要加形容词?

她从队伍里跨出一步,迈着板正的步伐上前,盛朝夕满意地点点头:“这两周你就是带兵的班长。”

金欢喜不太情愿,倒不是不想当,而是现在形象不好,不过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她倒是想到了点好处,她悄咪咪照顾照顾付子衿不就得了。于是高兴地答应了。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

一长串指令后,大部队浩浩荡荡地下楼了,盛朝夕拉住金欢喜,意外地开口:“那个穿白色衬衫的女生是你女朋友?”

金欢喜变成了哑巴。

盛朝夕蹙眉,又追问:“就是站你前面那个,你们不是情侣吗?”

金欢喜看着这个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一本正经打探学妹隐私的陌生学姐,喉间一阵干涩,怕的。

她迟迟没有回应,盛朝夕反应过来,喊她一块下楼,解释了一句:“我来得早,一个班就你们在那腻腻歪歪,而且你们手上不是戴着情侣手链吗?如果是误会,我道歉。”

“不是不是。”金欢喜摇摇头,又怕她误会自己是在否认,再一次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我们是情侣,但是学姐为什么问得这么直白呢?”

像是在抓早恋的教导主任,一坦白就要叫家长了。

“因为有些寂寞吧。”盛朝夕敛去眼中的复杂神色,炫耀似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链子,“这是我老婆送的。”

金链子在空中晃了晃,凸出来的“渡”字格外显眼。

金欢喜两眼放光,还没真心实意地夸出口,盛*朝夕忽然收起了灵动的表情,变成了一潭死水。

“到了。”

浩浩荡荡的大部分站在7号楼的门口,有几个站不住腿的学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盛朝夕慢悠悠地走过他们,停步,转身,开口。

“出列。”

“五个俯卧撑。”

金欢喜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怕,脚悬空了一会儿,找不着落脚点。她该怎么做?跟在盛朝夕旁边?

几个被叫出来的人不服气地照做了,盛朝夕的视线扫过最突出的刺头,让他们先回到队伍里。

付子衿安静地站在队伍里,担忧地看了金欢喜一眼。

盛朝夕一路带着队伍走到树荫下,让他们站定,朝金欢喜招了招手。

“明天辛苦你早点过来列队。”

“是。”金欢喜立正,敬礼。

盛朝夕转头看向松松垮垮的队伍,语气缓和了许多:“男生一律短发,女生长发的把头发扎起来,身上不允许带饰品,这些基础的东西都记牢了。”

听到起起伏伏的“是”字,她没吭声。

等到声音终于整齐划一,盛朝夕调整了一下头顶的教官帽:“既然是一个班,就是一个整体,一个人犯错,全班受罚,都记住了。解散。”

她也没等回应,一个人离开了。

等回了寝室,大家叽叽喳喳,都在讨论盛朝夕。

金欢喜凑在付子衿耳边,把盛朝夕的奇怪举动说了,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什么人啊,比老师还可怕。

付子衿抬手,圆润的黄色玉珠被红绳缠绕着,系在手腕上,确实显眼。

金欢喜手上那条是青色,她送给她还没超过四个小时。

有这么显眼吗?

多半是盛朝夕心里有鬼。

俗话说,姬眼看人姬,虽然她还真没看错。

“别害怕,先准备洗澡吧,你脸好一点了?”付子衿朝她的脸左看右看,发现确实消下去了一点。

“好多了。”金欢喜摸摸脸,没那么痛了,到了明天,她就和小付老师贴贴脸,补充补充能量。

付子衿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盛朝夕为什么跟金欢喜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情侣,然后呢?

哦!她恍然大悟,突然意识到盛朝夕的对象很可能也是女生。

“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

金欢喜沉思,恍然大悟:“那是纯金!”

付子衿:……

“她老婆给她送了条金项链。”金欢喜靠上来,和她坐在一个凳子上,一人半个屁股,绰绰有余。

夏天不愧是夏天,肌肤贴在一起,只过了一小会儿,就生出了黏糊糊的汗,付子衿眉头一皱,一松,倒是习惯了。

精神上还没彻底接受,身体先适应了。

倒是金欢喜,一惊一乍,微微撤开了一点儿,她还记得,付子衿有一点点洁癖——不喜欢流汗。

“欢喜。”付子衿已经不想再思考别人的事情。

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肩头突然多了几分重量,呼吸穿过单薄的衣衫,一小片肌肤被热意包围。

金欢喜歪过头,和她靠在一起,长长吐出一口气。

“小付老师,要不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吧?”

“?”发什么神经。

付子衿瞥了她一眼,拿上水盆和睡衣,进了卫生间,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你吧。”

啥意思?

金欢喜思考了半晌,没想通,她那喜欢打直球的可爱的小付老师呢?

……

等付子衿洗完澡出来,金欢喜拿上洗漱用品进入了淋浴间。

熟悉的味道飘进鼻尖。

果然,付子衿还是爱她的,表面上一声不吭,暗地里和她用同一款沐浴露。

要是问了,付子衿还会嘴硬地回答,沐浴露刚好打折。

哼着歌洗完了澡,金欢喜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浴室,把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

从阳台回来,宿舍里灯还亮着,三个人各干各的事。房筠早早上了床,帘子还开着,金欢喜看见她捧着手机,嘿嘿嘿地傻笑,不知道在嗑哪对cp。费秋彤正在和她妈打视频,说下午烧饼的奇遇。

而付子衿,安静地坐在桌前,看她喜欢的书,金欢喜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她看的竟然不是平时那些晦涩的书籍,而是烟雨的小说。

不知道蓝燕仪要是知道付子衿买了她的小说会作何感想。金欢喜生日地时候收到过蓝燕仪的礼物——两本自己写的小说,也拜读过,全是青春伤痛文学,很符合作者本人。

收拾完桌子,金欢喜挂好衣服,看向三个昏昏欲睡的人,说了一声,到门边关了灯。

其实还没到熄灯的点,只是她们几个作息都差不多,喜欢早睡早起。

阳台的窗帘有点薄,月光隐隐约约照进来,一片朦胧,金欢喜在桌前坐了一会儿,预习了一下课程,合上书本,听见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房筠和费秋彤今天累坏了,几乎是秒睡。

她也爬上栏杆,看见付子衿圆滚滚的眼睛。

付子衿没想到,她竟然不是开玩笑。

金欢喜,向来言出必行。

第30章 上瘾

“你干嘛?”

付子衿有些错愕,实诚地一边发问一边掀开被子给她留了个位置。

口是心非,确诊为付子衿。

金欢喜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竖起耳朵听了听寝室里的动静,很好,大家的呼吸声都没变。

长途跋涉一米,趴在了付子衿的枕头上,累得直喘气。

有一说一,爬床还挺累的。

正常来讲,人是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的,但金欢喜太紧张了,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趴在床上,一声声“咚咚咚”回荡在脑海,愈发清晰。

子衿能听到吗?

金欢喜闷在被子里,感觉有点丢脸。

是心脏的错,和我无关。

付子衿拍了拍她的背,金欢喜像条案板上的鱼,僵直了,一动不动。

“欢喜。”

耳朵上铺上一层热气,晕开了,带来些微的潮。

金欢喜双手一拽,一提,一盖,一头扎紧了被子里。

浑身上下都被相同的气息包裹。

晕乎乎的,有些醉了。

要不就这样睡了?感觉有点困困的。金欢喜心想。

付子衿使了使劲,才把她的手扒开。

明明没过多久,窝在被子里的人已经煮熟,红透了。

纯情得很。

哑然失笑。

付子衿提溜了一下,把她揪了出来,生怕她憋气憋死。

金欢喜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一抬头,鼻尖贴着鼻尖。

床太窄了,空气在帘子里不太流通,越是呼吸,越是发热,越是意动。

金欢喜两手撑着床,迷迷糊糊地往前凑,亲到一片冰凉。

是付子衿的手挡在她面前,还在发抖。

或许是她买的遮光帘效果太好了,金欢喜觉得视野里有点黑,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她“霍”得起身,扯动了床帘。

月光洒进来。

听见了。

“出去亲。”

……

“阿嚏!”

站在楼层的公共阳台,凉风一吹,躁动的心平复了一些,鼻尖有微微的痒意。

金欢喜揉揉鼻子,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瞧见人就拉着付子衿躲在墙后。

看着她上蹿下跳,付子衿就知道她有多兴奋,只能跟在身后,克制自己打颤的双腿。

学霸向来自信,除了自己未知的领域。

两人四处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到达了去往五楼的楼梯间。

五楼是阳台,门是封上的,黑漆漆一片,一脚踩上去都是灰,洁癖勉强接受了,牺牲巨大。

两人面面相觑。

先是微微靠近,唇克制地贴在唇角,渐渐碾碎唇瓣,亲到微微发麻。

金欢喜心跳声如雷鼓,一声胜过一声,只知道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等到脚底发麻都舍不得动一下。

仅仅是贴着,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好像只剩下了触觉。

到了最后,付子衿害羞到指尖发颤,跑了。

同样害羞的金欢喜一睁眼,只看见她踉踉跄跄的背影。

等等。

刚刚是什么感觉?

大脑发烫,全身的肾上腺素上涌,唯有回忆是一片空白。

太过兴奋,根本没记住。

食髓知味,欲望无穷无尽。

金欢喜蹲下身,埋在膝盖里,发出水壶烧开的声音。

怎么办?

人会上瘾。

……

早上起来的时候,金欢喜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床。

飘飘忽忽的感觉从昨晚持续到现在,每次回想,都是漫长的回味。

翻来覆去,早就忘记是怎么睡着了的。

“欢喜,你脸不肿了诶。”费秋彤和她肩并肩刷着牙,指着镜子里的她惊呼。

金欢喜心里呵呵一笑,单身狗懂什么,这就是爱情的魔法。

说出来的话却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

“医生技术好,开的药也好。”

付子衿低着头,从她俩身后路过,拿了牙膏牙刷就想跑。

费秋彤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咧嘴就是笑:“子衿,我刚好刷完了,你过来刷吧。”

付子衿:……

费秋彤走了,付子衿垂着眸,挤好牙膏,机械地看着水槽的瓷砖刷牙。

瓷砖方方正正的,是个好瓷砖。

仿佛已经入定升仙。

但身边人的视线热切到不容忽视。

付子衿没忍住,感觉浑身发痒,往边上靠了靠。

金欢喜“咕噜咕噜”晃晃脑袋,吐了水,抹去脸上残余的牙渍,期期艾艾地靠过来。

“子衿~”

想要甜头的时候,倒是不叫小付老师了。

好在付子衿坚定,忍住了,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刷牙。

不敢看金欢喜,看了就会被骗,连骨头都不剩。

有的人,看起来纯情得很,亲起来却不要命!还好她跑得快,不然昨晚就亲破皮了!

付子衿痛定思痛,要好好吊着金欢喜,守护可怜的自己。

金欢喜洗了脸,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付子衿,给房筠看出了一点门道,但不多。

“你老盯着子衿干嘛?子衿脸上有东西?”

她的表情太过真挚,让心里有鬼的金欢喜感到一丝歉疚,但也不多。

“是的。”

一伸手,拂过付老师的耳垂,白里透红,只在一瞬之间。

金欢喜从发间找到一根小小的猫毛。

“你看。”

房筠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直呼她眼神好。

付子衿心里无语,擦干脸上、脖子上的水,又擦擦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谢谢也不用说了,省得看到那家伙心烦。

房筠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懂这两人为什么突然生分了,昨晚还好好的啊?

费秋彤推开宿舍门,小声道:“食堂还没开门。”

她们都是六点醒的,现在才六点二十多一点。

金欢喜回想了一下,回答:“这两周都是六点半开门。”好像在哪发过通知来着。

“班级群里通知过。”付子衿晃了晃手机,叹了口气,看向费秋彤,“昨晚我提醒过,你忘了吗?”

费秋彤突然来劲了,鬼鬼祟祟地关了宿舍门,压低了声音。

“咱们寝室是不是有老鼠啊?”

房筠差点尖叫出声,好在捂住了嘴。

费秋彤指了指自己的床:“昨晚我被蚊子咬醒了,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年久失修。”付子衿肯定道,见两人诧异望来,咳了一声,“暑假没人住,床生分了,现在应该没了。”

哪有什么老鼠,只有翻来覆去的金欢喜。

费秋彤和房筠恍然大悟,也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真信了。

大伙穿好军训服,戴好军训帽子,精神满满地朝食堂进发。

C大很给面子,因为新生军训,两周内新生可以在校园四大食堂免费吃早饭,要求每一个新生都不空腹。

金欢喜想吃个手抓饼,被付子衿拦住了,叫她吃清淡点,只能委屈巴巴地选了两个包子和一碗肉粥。

付子衿吃得少一点,比她少吃一个包子。

等四人落座,盛朝夕突然出现在她们旁边。

“介意拼桌吗?”

金欢喜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只有一碗白粥,配一叠小菜。

众人说着“不介意,不介意”,盛朝夕爽快地坐下,看向金欢喜。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她今天特地过来一趟,就是因为昨天忘了问金欢喜的名字。

得到答案,也不扫她们的兴,喝了粥,利索地走了。

只剩费秋彤痴痴望着盛朝夕离开,感慨:“没想到C大美人这么多。”

金欢喜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心想,小付老师才是最美的。

付子衿伸手拧了一把她的大腿,光是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房筠还关心地问了一句:“牙还疼吗?”

金欢喜摆摆手,绷着脸,说没事。

吃完饭,将碗筷都放到回收处,都出了门,费秋彤一拍脑门,说自己的水杯没拿。

房筠自告奋勇说陪她去,又只剩下了两人。

并肩行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太阳已经升起,并不刺眼,恰好照亮她们前行的道路。

金欢喜纠结了一会儿,碰了碰付子衿的手。

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亲过以后,连牵手的感觉都大不相同。

越贴越近,越贴越近,金欢喜侧过头,吻在她的唇角。

比昨晚克制得多。

付子衿的CPU停止了运行。

有一点点心软,所以在无人的草丛边上,侧过身,亲在了唇瓣上。

蜻蜓点水。

她一退开,金欢喜猛地弯下腰,捶了捶腿。

差点跳起来了,谈恋爱竟然会飞!金欢喜大受震撼。

付子衿呼出两口气,脑子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做了什么。

两人停留在原地散热气,被身后人打破了寂静。

“亲了?”

盛朝夕站在草丛边上,大概是知道她们害羞,没看她们,只嘱咐了一句:“缓好了就过来。”

C大的军训集合时间点是七点半,正式开始是在八点,现在是七点。

等边上没人了,两人还没松口气,盛朝夕又折返回来。

面容严肃,话也严肃。

“理解,可以多亲会儿,但是这边过去一点有监控,小心。”

这回是真的走了,只剩下沉默的两人。

金欢喜牵着付子衿跟上了盛朝夕的步伐。

学校不是法外之地啊。

两人同时想到。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步子,好奇地看了她们两眼,笑眯眯道:“军训结束加个好友吧。”

她顿了顿,许是觉得不够真诚,还加了砝码,胸前的金链子晃来晃去:“送你们学习资料。”

金欢喜狂摇头:“不要学习,不要学习。”

付子衿捂住脸。

盛朝夕愣了一下,笑容绽开:“是你们需要的东西。”

她也不多解释,看了看时间,走向集合点。

付子衿拉着金欢喜的手,咬牙切齿地解释了一番,直到她恍然大悟。

长长的一声“哦”引起了盛朝夕的注意,她走在前面,没忍住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消息。

【朝夕:今天的太阳很美。】

【嘟嘟:我看了,更想你。】

金欢喜乖巧地上前,坚定道:“教官,我要一辈子追随你。”

盛朝夕看向被她紧牵着手的付子衿,迈大步子,面容平静。

“年轻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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