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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在连鸳的心里,左聿明是个特别好的人。

他的回避是基于左聿明的要求。

但当左聿明主动接触时,连鸳就没那么内敛了。

情绪都盛在眼睛里,亲近温良。

左聿明以为是晚饭的缘故,看得出来连鸳很享受进食的过程。

有种胆怯的小动物被顺到毛的感觉。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他提起两人的相遇。

说到很多细节,比如连鸳道歉说身上雨水弄脏了他的车。

连鸳忍不住插了句话:“那次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不止是被送到医院治疗。

还有左聿明留下的钱。

实际上,左聿明给了他能稍微体面些的再次链接社会的机会。

灯光明亮,连鸳真挚的神态让左聿明有一刹那的犹豫。

因为他要提的事,当时情景,连鸳绝不真挚或者温和。

提这样的事,势必是不礼貌的。

但眼前的连鸳越讨人喜欢,那件事就越成为左聿明在意的点。

他尽量委婉的道:“其实第二天清晨我去过医院,听到你和几个人争吵……”

准确的来说是连鸳堪称牙尖嘴利刻薄恶毒的叫嚣。

原话已经不能准确复述。

但大概意思是一个喜欢连鸳的人为他而死,家属找来,连鸳说那人活该,活该喜欢他,活该为了救他去死。

后来护士介入,说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

再往后左聿明就没听下去了。

听到左聿明说起清晨,争吵之类的词,连鸳脸上的亲近和感激就渐渐凝固了。

几秒钟的功夫,他像被骤然抽干了血液。

脸色煞白,原本松松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不自觉蜷起。

左聿明被他难看至极,仿佛生了重病般的脸色骇了一跳:“你还好吗?”

连鸳的思绪已经割裂。

一半是狰狞的无数张逼近他的人脸,一半是左聿明关切又审视的样子。

室内光明温暖,他却感觉到寒意从脚底窜起。

仿佛时光沟通了过去。

那里的寒风呼啸而至,得意的告诉他,他永远都摆脱不了过去。

但是过去是过去,他早已经没有那么脆弱。

连鸳这么告诉自己。

他甚至短暂的,用失去血色的苍白的脸露出个笑模样。

冷静的和左聿明商量:“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我说不出来,发信息告诉你,行不行?”

他眼珠乌黑清澈,视线却又似乎空荡荡的,面色雪白,像个机械的人偶。

这样状态的连鸳,明显被刺激大了,任何要求左聿明都不敢不答应。

两人加了微信。

左聿明低声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连鸳看着面前的玻璃杯:“我想喝果汁。”

趁着左聿明起身去厨房,他飞快转账四万给左聿明。

三万是医药费,一万是感谢费,包括今天的帮助。

然后拉黑了对方,快步往门口走去。

连鸳什么都不想说,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他想一个人呆着,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之后的几分钟很混乱。

连鸳等不及电梯顺着步行梯下去,没走几步就被带回去了。

看着斯文的左聿明,原来力气竟然也这么大。

连鸳像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被束着双臂抱回去。

奋力挣扎的他甚至在左聿明肩膀咬了一口。

也许这样能被扔出去。

但是没有,他被更紧的拥抱,还被拍着背安抚。

左聿明的声音低柔而宽和:“好了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伤害你……慢慢呼吸,慢慢的……没事,你很安全……”

连鸳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心跳很快,指尖发麻,太阳穴的地方也麻麻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很困惑,左聿明有病吧,他能有什么事?

连鸳被放在沙发上,怀里还被塞了个抱枕。

直到很久之后,连鸳抱着软和的抱枕,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偶尔眨一下眼,左聿明甚至要怀疑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左聿明出了一声冷汗,如果要是平常肯定立即去洗澡,现在却不敢稍离半步。

人还半跪在连鸳面前。

这样的姿势很低就,会让对方放松,也守住了连鸳逃跑的路线。

怕再吓到连鸳,毕竟刚才那样实在冒昧。

左聿明仰头和他沟通:“很晚了,外面又冷又不安全,明天再走好不好?孟放明天会来接你,你放心。”

刚才那样状态的连鸳,他怎么敢放人出去。

肩膀隐隐作痛,没想到连鸳平时安静到甚至有点蔫蔫的,爆发时这么疯狂。

他不明白。

那时候连鸳面对死者的家属都很淡定,怎么现在这么激动。

但是很明显,他的确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尤其他们之间只是认识而已,是自己逾距。

连鸳渐渐平复了心绪,眼睛里还有明晃晃的憋着的泪光,乌黑的眼睛看着左聿明:“对不起,我不想说。”

他眼睛因为泪光的缘故很水润,但却很冷淡,淡漠又坚硬。

连鸳完全明白了左聿明疏远他的原因。

但他不想解释。

不论是谁,都不想解释。

左聿明看到了连鸳的冷淡:“抱歉。”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

连鸳顺从的跟着左聿明去了客卧,也接受了左聿明拿来的睡衣。

他抱着睡衣坐在床边,等着左聿明的下一步安排。

左聿明知道他深深的伤害了连鸳,连鸳一定有一段不可触碰的经历,而他的好奇,造成了二次伤害。

他告诉连鸳,睡衣是新的,不过尺寸是他的,可能会有些大。

连鸳点点头。

左聿明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头:“有事就叫我,洗漱的东西洗手间都有新的,你随便用。”

连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客卧的洗手间,又点点头。

左聿门退出去,关上门。

站在门口几秒钟后,用最快的速度去自己的房间抱了枕头和被子过来,铺在了客卧门口的地上。

看了眼肩膀上的牙印,咬挺狠,都出血了。

牙印是其次。

明天要怎么跟孟放交代?

正在考虑,手机来了信息。

他不知道连鸳将自己拉黑过的事。

连鸳:【收钱就原谅你】。

左聿明点了收款,小心考虑后回复一句晚安。

聊天框跳出对方拒收消息的提醒。

连鸳拉黑了他。

第42章

卧室在走廊的两边,左聿明手长脚长在次卧门口完全施展不开,只能半靠在墙边。

看着和连鸳的聊天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太失态了,他想。

家里一摊子乱糟糟,左聿明从小就养成了凝心静神的习惯,和连鸳这一段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论是追问还是追人,都超出了他日常的行为范畴。

又忍不住看向卧室门,也不知道连鸳现在干什么。

连鸳也正看着卧室门。

原本没准备换睡衣,但房间里到处都干干净净,床单被套也是,他自己又是坐地上又是和左聿明拉扯了一顿……

最后手还是伸向了睡衣。

换好衣服还是不太安心,毕竟是陌生人的家里,心里不踏实。

这是他过去经历造成的不安,和左聿明没有关系。

他想反锁门。

犹豫是怕反锁门的动静正好被左聿明听见,那就太尴尬了。

连鸳尽量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就看到左聿明坐在他房间门的地上,怀里半抱着枕头 ,被子乱七八糟的铺盖着。

这人太好看了,这一番造型不显落魄,倒有几分和平常端明雅正不符的不羁。

两人面面相觑。

想明白了左聿明的行为逻辑,又还了钱,连鸳不怪左聿明,但也不再有那种总要矮人三截的受恩后的无措。

他拥有了面对左聿明的平常心态。

门只开了一半,连鸳扶着门框:“我不走,你回去睡吧。”

左聿明看着连鸳雪白的面颊,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看着状态还可以。

但连鸳穿着他的睡衣。

珍珠白的睡衣,袖口和脚踝那里都挽着,有种羸弱的感觉,让人想到月色下颤巍巍开着的花,月季或者昙花。

肩膀上牙印留下的痛忽然明显起来。

温和的道:“没事,你睡你的。”

连鸳从来不强求别人,想了想认真的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这件事提起来犹自有些委屈。

当然,这委屈也和左聿明没关系。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抿了下嘴唇,然后退回去关上门。

随后响起的是一声咔哒,房门反锁了。

左聿明:“……”

呆了几秒钟,哭笑不得的又靠了回去。

这样的连鸳,怪可爱的。

连鸳憋着尴尬锁了门,几分钟的洗漱之后,这种当着主人的面反锁人家门的尴尬才消散。

原本以为睡不着觉。

没想到居然睡的很沉,一觉到天明。

也许是过去有段日子过于晦暗,如今这点起伏他早就能快速消化了。

第二天早晨,连鸳没有吃到剩饭。

新鲜出炉的土豆丝卷饼,比连鸳在外面排挡买的那种要香很多,还有虾饺和熬的很软烂的白米粥。

连鸳没有像昨天那么拘谨。

一气儿吃了个饱,还是主动收拾了碗筷这些。

看时间是孟放上班的点。

就说要走。

左聿明不敢拦他,经过昨天的事,他对连鸳有种莫名的,如同不敢惊动栖在花枝上的蝴蝶那样的的呵护。

好声好气的商量:“今天我休息。”

连鸳没说话,乌溜溜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左聿明,那里面没有丝毫动摇。

左聿明继续道:“昨晚的菜我一个人可消化不了,帮帮忙?昨天要不是你在,我不会做那么多。”

连鸳道:“那好吧,不过不要再做新菜了。”

左聿明看他乖乖坐好认真叮嘱,忍不住讨价还价:“绿菜吃完了,炒一两个绿菜行吗,我习惯每餐都吃一点新鲜的绿叶菜。”

事实上他从来没吃过剩饭。

连鸳“嗯”了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左聿明打开电视,挑了部轻松明快的电影,把遥控器放在连鸳面前。

期间手机响过好几次。

他都按掉了,快速信息回复助理今天的事通通挪到下午。

到他们这个阶层,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已经不是为了奋斗什么,而是不得不做一些事,因为后面跟着太多寄托着希望的人。

电影很好看,连鸳渐渐看了进去,还捞了个抱枕捧着。

偶尔到剧情精彩处,会忍不住捏捏抱枕。

左聿明平常更喜欢看书、做菜或者去外面看看风景,电影对他的吸引力不大。

但很奇怪,这是个少见的安宁的上午。

他坐在沙发上,也捞了个抱枕,学着连鸳的样子一rua一rua的,偶尔看一眼跟他隔着两个沙发位坐着的连鸳,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门铃响起。

还差十五分钟到十一点半。

看左聿明站起来去开门,连鸳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一点东西。

来的是……

门打开,他看到孟放看过来的视线。

孟放穿着外出的行头,但比平常要更正式,长款黑色大衣下面西装革履,开完会直接飞回来的,一口气没歇。

视线掠过左聿明的肩膀,冲连鸳抬了抬下颌。

他似乎风尘仆仆,但一出现就似乎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左聿明让开路。

这时候原本该打趣几句,但一室安宁似乎随着开门都没了,像风吹散柳絮,空荡荡的。

不过他的异常谁也没注意。

连鸳快步走过去,碍于有外人在,只伸手去碰孟放的手

下一瞬孟放就把他的手包进掌心了。

孟放抽着空儿对左聿明说了句谢,就要带着连鸳回家,示意连鸳钥匙在他兜里。

连鸳就在孟放大衣口袋摸了摸。

左聿明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走远,孟放抬手兜了一下连鸳的后脑勺,似乎说了句什么,连鸳脑袋抵了下孟放的肩膀,像在讨饶。

连鸳进门后就从衣架上的大衣口袋摸自己的钥匙。

这几天他出门总穿大衣,这件是孟放的是同款,前几天孟放拿来的,因为穿了好几天就想着换个衣服,穿了羽绒服。

钥匙忘记掏出来了。

将钥匙放到玄关处的钥匙盒,总觉得似乎忘记什么事。

对孟放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孟放握着他肩膀将人按在门板上:“你忘记我了!”

天知道他昨晚怎么过的。

因为想提前回来一直忙到半夜,期间总会想起连鸳,总提着心,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见缝插针的想,忙完又太晚,就没联系。

接近提心吊胆的一种心态。

明明左聿明是个可靠的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连鸳性情内敛,和左聿明相处就更内敛,说不准像个小鹌鹑一样……

迫不及待的亲近,仿佛要确认连鸳好好的。

连鸳无法反抗,也并不想反抗。

在被放开换气的时候才终于想起忘记了什么,左聿明家还有剩饭呢。

已经扯掉西装外套,衬衫扣子都解了一半,准备和连鸳更进一步的孟放:“……剩饭?”

他已经习惯偶尔和连鸳一起吃剩饭,但要去别人家吃剩饭,会不会太过奇怪?

而且左聿明也不是吃剩饭的人。

问连鸳是不是呆不惯。

看连鸳点头,就知道左聿明八成是为了留着连鸳等他回来。

手又摸进连鸳衣服里了,掂量同样激动的小小鸳:“出来了不好再回去,改天请他吃饭,算是感谢,怎么样?’

连鸳听着觉得行。

但是大白天的……

他看着孟放深刻俊挺的眉眼,坚定的推拒道:“你先去拉窗帘!”

孟放拥着他:“一起去……”

其实孟放说请左聿明吃饭的话就是随口一说,暂时安抚连鸳,这点小事还犯不着请人吃饭。

但连鸳总提,郑重其事的。

过了几天孟放就安排了一桌,不单左聿明在,周宗南也在。

感谢的话是孟放说的。

左聿明和周宗南倒更注意连鸳的反应,都猜到这一出是连鸳的行为。

连鸳也跟着孟放说了谢谢,再就没话了。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么回避左聿明,像对待周宗南一样对待他,礼貌但不亲近,非必要绝不和他们搭话。

左聿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天晚上那不到半个小时的情绪激烈的连鸳,似乎只是一个奇诡的梦。

他也像连鸳,一如往常。

只是看到孟放给连鸳夹菜,偶尔小声和连鸳说话,连鸳安静温顺的凑过去听,默默又满足的吃东西,心里总有一些不安。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连鸳顷刻间那么虚弱?

左聿明想,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也没法和孟放提。

心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会被埋没在光阴里,也许这件事也是一样。

饭后孟放牵着连鸳散步,左聿明和周宗南一道儿离开。

周宗南看周围没人,肩膀撞一下左聿明:“羡慕了?要都像连鸳这么省事,也挺有意思的。”

是羡慕,也不仅仅是羡慕。

左聿明心神一震,竟莫名出了一身薄汗。

按捺着惊疑不定看向周宗南时,却发现周宗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叹道:“还是孟哥有眼光,连鸳这样的真是少见。”

有钱人的世界不缺好看的人,连鸳当然不是最好看的那个。

但是却很特别。

说不出来的特别,似乎是像玉石,越看越觉得好,越来越挪不开眼。

如果是他先遇到,说不定……

周宗南没有再想下去,意识到说多了话,又连忙扯到别的事情上。

左聿明渐渐定下心。

暗道原来周宗南也觉得连鸳不错,连鸳的确不错,不过是个评价而已,于周宗南是,于他也是。

再多,当然不可能有。

他这样警告自己。

连鸳这里,虽然不想走了但还是磨磨蹭蹭不想回家。

这几天孟放很过分。

说是让他长长记性,宁肯在门口坐着也不联系他,怎么个意思?

长记性的方式要打马赛克。

虽然孟放有假公济私的意思,毕竟越熟悉连鸳受不了哼哼唧唧的时候,他就越忍不住由着他。

但也有心疼的缘故。

一想到连鸳孤身一人,世上再没有亲眷,他就越气他闷不吭声。

最后给人扛回去了。

扛了一小段连鸳就招架不住,虽然夜黑风高,但大城市到处都是摄像头,想想都头皮发麻。

那点和左聿明之间的小插曲,连鸳按在了心底。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

人生在世,命运总在某个时候开始露出狰狞面目,而开始时往往只以为是个意外。

连鸳习惯了晚上被孟放牵下楼,孟放不在会自己下去。

大学操场上人声鼎沸。

他一个人于昏暗的灯光中慢悠悠走在青春中,有种别样的放松。

并不知道,有人在暗处打量他。

那人先是惊恐,后是惊喜,最后忍不住冲了出来:“连鸳!你没死?”

第43章

连鸳的确很多次想过,不如死了算了,还实践过一次。

他从大桥上一跃而下,后来被武连庆拖上岸。

实践过,那个劲儿好像就过了,他放下了过去,开始发现活着的点滴好处。

但连鸳并没有对谁倾诉过他活不下去的感觉,他想死的这件事,目前为止大概就武连庆夫妻知道。

甫一被人叫破,浑身一个激灵。

昏暗的光线中,连鸳认出叫住他的人是个熟脸,大学时的同学,叫丁什么来着。

忘记对方的名字实在是个尴尬的事,尤其对方喜气洋洋热情至极。

还好丁飞扬激动过头,自报家门。

不单强调了自己的是谁,还特意说了曾去连鸳的家乡旅游,由于联系不上连鸳,只能冒昧上门拜访。

丁飞扬回忆道:“那时候我打你电话总打不通,你爸爸说你……”

电话打不通只能是那个时候,连鸳手机被没收,人被关了起来。

他平淡的问:“说我什么?”

丁飞扬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能有父母这么咒自己孩子的,或者说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来由的气弱:“他说……说你车祸去世了。”

他想从连鸳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连鸳看上去并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他开玩笑呢,大概以为你是什么坏人。”

丁飞扬愤慨的嘀咕:“那也不能这么说啊……”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在重逢连鸳这件大喜事上了。

丁飞扬并不是去连鸳家乡旅游,顺带见见这个同学,而是特地找过去的。

他整个大学时期都暗恋连鸳。

碍于大环境,没有勇气表白,加上连鸳为人冷淡,和谁都保持着距离,丁飞扬甚至没和对方熟悉起来。

大学毕业后胆子倒大了。

天南海北,说不准再也见不着,就鼓起勇气追过去。

没想到人已经没了。

而让丁飞扬更深感遗憾的是,连鸳家附近流传着关于连鸳的八卦。

说连鸳看着文静内敛学习又好,是个好孩子,没想到是个变态,居然对一起长大的兄弟表白,还闹的人尽皆知,那家孩子都被吓的出国了。

原来连鸳和他是同道中人,如果早知道……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后来丁飞扬进了社会,路子广了,又长了阅历,很快找到了很多同类。

也谈过几个,但这些人和连鸳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同学之间哪怕不熟也总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丁飞扬话很多。

碍于他太热情,又是真心为他还活着高兴,连鸳便耐着性子听他说大学的生活。

很多事连鸳都没什么印象,他对外界发生的事触感很淡,并不在意,

冷不丁听丁飞扬问:“你和肖圆……”

肖圆就是八卦中被连鸳的追求吓到出国的男孩子。

连鸳神色淡淡:“我们早就分开了。”

他不想提这个,借口有事和冯飞扬告别,在冯飞扬问他联系方式的时候,说了句没变。

大学时全班统一申请的当地的电话卡,连鸳一直在用。

冯飞扬看着连鸳走远的背影,两年不见,连鸳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冷清又漂亮。

他心头滚烫,一点点回忆连鸳说过的话。

才意识到连鸳说的是他和肖圆分开了,那就是说他们在一起过?

可是肖圆不是吓的躲出国了吗?

不过这也不重要,连鸳的确喜欢男的,还能和男的谈恋爱,这就说明他有机会。

连鸳和丁飞扬分开后,就将这个并不熟悉的同学忘到了脑后。

但未免下次不凑巧见面过于尴尬,他还是将对方的名字以及分辨对方的关键记到了备忘录上:丁飞扬,大学同学,操场遇到。

连鸳很快撂开遇到丁飞扬的事,却不可避免的想起过去。

原来他们说他死了,这倒是个好理由。

连鸳原本以为已经忘记那一家三口的样子,但事实上他还想的起来。

儒雅温和的夫妻俩,聪慧高冷的儿子,这三个人曾经是他的父母和哥哥。

还有肖圆,他们一起长大。

肖圆从小就围着他转,在考上不同的大学后,借着醉酒对他表白,并祈求连鸳就算不答应他,大学也不要谈恋爱,好歹等等他,他会努力变得优秀。

连鸳考上的大学在国内数一数二,而肖圆只上了个普通的一本。

连鸳那时候不通情事,被肖圆的表白吓了一跳。

但他这人接受度挺可以,或者说生来淡漠,认为只要不作奸犯科,不损人利己,随便怎么生活都是自己的自由。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肖圆很怪或者怎么样。

只是说不喜欢他,而男女之间的恋情更容易在社会上立足,成家立业是很美好的事。

然而肖圆这个独生子被家里宠的唯我独尊,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一下子瘦了十来斤,吓坏了肖家父母。

连鸳只得暂时安抚对方,承诺自己大学不会恋爱。

那时他对恋爱没兴趣,也珍惜肖圆这个无论他多闷都不离不弃的好朋友,便以此为缓兵之计。

听说大学生活丰富多彩,肖圆那么爱玩爱闹,没准什么时候就开了窍,到时候这点小插曲就过去了,他们的友谊还能回到从前。

但连鸳忽略了一点,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也人才辈出,但在这种环境,连鸳也是极出挑的那个。

肖圆一直不曾改变心意,变着法儿和连鸳亲近。

连鸳渐渐发现了自己的性向,他没有喜欢过别的人,而肖圆这样好,掏心掏肺的……

连鸳就开始考虑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尤其肖圆说他要是说自己喜欢男人,他爸妈会打死他的,但如果说喜欢的是连鸳,那就大不一样。

从小他爸妈就教育他,多和连鸳这样的乖孩子在一起,见贤思齐么,而且他爸妈也说过,将连鸳当做另一个儿子看。

肖圆长相不如连鸳这样出众,但也是个清秀白净的小帅哥,撒娇起来很有一套,也很会装弱势,很得长辈们的喜欢。

不过总是撒娇弄痴仗着人怜爱过日子的人,大多都是自己立不起来,根骨就是软的。

那时候连鸳不明白这个,只看到肖圆照顾的他,迁就的他,日积月累了许多歉意,倒忘记他不分寒暑的给肖圆补课,约束他学好,才有了能考上一本的肖圆。

大学毕业后,原本可以在大城市立足的连鸳在发高烧的肖圆的恳求下,答应回老家发展,也答应可以和他在一起试一试。

连鸳那时候看着肖圆虚弱的窝在床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又是高兴又是忧心忡忡怎么和大人交代,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用担心,我去说。”

他成年了,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孝顺父母。

再其他,也没有其他了吧。

后来一切都变了。

在连鸳在两家聚餐时正大光明说出这件事的时候。

肖家父母暴怒,断定是连鸳引诱的肖圆,肖圆支支吾吾,眼含泪水双眼通红,歉疚又祈求的看了连鸳一眼就缩着不动了。

连鸳的父母脸色铁青,连鸳挨了父亲一耳光。

那其实是个极其难堪的傍晚,但成为众矢之的的连鸳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可笑。

他真是愚蠢又天真。

事实证明,愚蠢并且天真的人不会只栽一个跟头。

肖圆后来偷偷来找连鸳,口无遮拦下被外人听到一些端倪,肖家父母为了维护儿子的名声,对外宣扬是连鸳千方百计想要勾引肖圆,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肖圆送出国。

连鸳和肖圆通了最后一通电话。

肖圆痛哭流涕。

连鸳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他其实并不喜欢肖圆,也松了口气,心想这一遭就算还了肖圆对他的照顾。

几天后,连鸳在国外念书的大哥回国。

他们兄弟从小就并不亲近,但连鸳还是希望大哥能为他说几句话,比如他不是变态,国外都有同性恋婚姻法了。

但什么也没有,他被排斥在这个家庭之外。

再后来连鸳被送出戒同所。

结束戒同所的生活来源于那里出了人命案子。

派出所,只有连鸳没有家属接,出了警局的他游魂一样飘荡在路上,后来被左聿明送去医院。

出院后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面住着陌生的面孔。

他的父母卖了房产跟着大哥出了国。

门房大爷叫住连鸳,戴着手套将连鸳的一摞证书包括身份证件这些扔给他。

这些东西中还有一封信。

连鸳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他父母的孩子,他是故交之子,被好心收养,没想到却长成个变态,如今连鸳也算自立了,他们再没有干系。

三月正是春风拂柳的好时候,连鸳却明白了,原来人还可以这样心痛。

不过也不算特别痛。

很多事他渐渐的终于不再纠结。

比如为什么从小他就觉得爸妈偏心,为什么他包揽所有家务,压岁钱全部上缴,功课也门门第一,还是得不到重视。

明白的太晚了。

他早已学会了不在意别人,不在意很多事,真如一个孤魂了。

连鸳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了亲生父母的坟茔。

总要交代一声,上柱香。

然后就从亲生父母的老邻居那里得知了他根本不是被好心收养,而是有偿。

他父母留下的房子给了养父母,算是他的成长费用,那房子地理位置极好,市场价够养好几个孩子了。

连鸳最后一点对那个家的留恋也没有了。

等价交换而已。

之后他来了安市,遇到了想下药算计他的两个同事,因此辞职。

辞职当月,惊骇庆幸各种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化完,国外来了一通电话。

养父母得知有人因连鸳而死——死者家属联系他们,他们便让连鸳不要再惹是生非。

连鸳第一次回嘴,不算太顺畅,但积压了太久的激愤自然能刺痛人心肠。

那头的人咒骂他早就该死,咒骂他是个变态,种种不堪。

连鸳那时候心理一直不太健康,接完电话后看着茫茫夜色,爬上了大桥的栏杆。

不是很好的回忆,连鸳一路回来就都蔫蔫的。

直到闻到熟悉的香味。

是那家味道超级好的鸭货。

他买了喜欢吃的东西,又重新满足起来,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很好。

这样想着,他努力的笑了笑。

眼眶酸酸的,但眼泪一如往常,顺利的憋了回去。

鸭货家的灯牌很亮,照到他眼底泪光。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左聿明,看着那个冰雕玉琢样的人,心里忽然也跟着酸楚起来。

周围算很热闹。

连鸳站在灯火明亮处,却似乎孤零零被隔绝在烟火外。

左聿明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

他没有立场过去。

他应该和连鸳保持距离。

他看着连鸳慢腾腾的刷开小区的门禁卡,微垂着脖颈,走入了黑暗中。

第44章

连鸳到家门口,开锁时发现拧一转就开了,而他出门一般会反锁。

就知道是孟放回来了。

站在门口提了提气才进去。

客厅和书房的灯果然都亮着。

房子不大,书房的门又开着。

即使连鸳想着孟放可能在忙,关门换衣服的动作都轻轻的,孟放还是听见了。

孟放在打电话,声音迅捷有力,几句话后就挂断了。

连鸳挂好羽绒服换了鞋又把外出的鞋放到鞋柜里,转头就看到孟放双臂环胸倚靠在书房门框上。

孟放调侃道:“丢下我一个人出去乱晃,合适吗?”

其实心里挺高兴。

知道主动要出门转转,挺好,还觅食了,就更好。

连鸳看孟放那样儿就知道他没生气:“我先洗手。”

不管怎么样,见到孟放他心情不错。

那些编排、排斥、抛弃都是过去,而孟放又这样好。

连鸳忍不住拿孟放和肖圆比较,觉得孟放比肖圆强一百倍,但很快又觉得这样可耻,拿孟放和比谁都拉低他了。

洗手后走过去,一脑袋埋孟放脖颈:“吃饭没有?”

孟放捏着连鸳的脖颈提溜他一下:“没呢,你吃了没?”

连鸳才想起买来的鸭货被他随手放玄关的台子上了,就说他吃那个就行。

孟放和他打商量:“海鲜面吃不吃?放龙虾。吃完了再吃那个。”

说着揽着人肩膀去厨房。

食材是不久前让人送来的,连鸳不在,他就把东西放冰箱了。

到厨房,孟放扯过围裙在腰间围了一圈儿,后背对着连鸳,连鸳伸手给他系好带子。

这里的厨房原本只有厨具和冰箱。

现在各种调料、蔬菜、肉类都齐全,全是孟放置办的。

孟放第一次在这里做饭,连鸳围着他不肯走,每样菜出来都眼巴巴的看,被投喂一口又一口。

后来两个人干脆在厨房吃了那顿饭。

再后来,孟放把连鸳当饭后点心吃了。

孟放真的是个很正经的人,在连鸳跟着他外出时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一点。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孟放的干脆利落和强势就着在某一个或两个点上,床上,还有连鸳穿戴吃用,属于肯学肯干且举一反三的那种。

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下肚,连鸳连汤都喝干净了,还吃了两个大钳子和一段龙虾身体的肉,饱的不想动。

在孟放起身时扯住他的袖子:“我收……一会儿我收。”

听过孟放那些朋友们的聊天,连鸳这时候已经知道孟放当过兵,对孟放的好身材和讲卫生的品质有了深刻的理解,但他觉得自己也要做些什么。

孟放摸了摸连鸳圆滚滚的肚子,连鸳瘦削,吃多了肚子鼓的那点儿很明显:“别累着孩子再,歇着!”

他快速的收拾碗碟放进洗碗机,又抹了餐桌收拾了海鲜壳这些。

恍惚中想到要是连鸳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到孟放这个能力、地位和身家,他的婚姻已经有很大的自主性,只是再怎么自主也要考虑风俗民情。

一晃而过的情绪,不到十分钟孟放就收拾完了这些零碎。

抱着连鸳去沙发上。

两个人一块儿歪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呢,也很惬意。

孟放以前绝对坐有坐像站有站像,但连鸳是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人,渐渐的孟放就被同化了。

一边看电视一边给连鸳揉肚子,问他:“心情好点了?那会儿怎么不高兴?”

连鸳习惯了孟放的敏锐,但过去的事他不想提:“卡文了。”

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那时候孟放也问来着。

孟放是个很聪明的人。

但在他心里连鸳实在太乖太清晰了,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就没有多想。

只是道:“那就先放放,明天也许就有感觉了。”

不过几天之后,孟放还是感觉连鸳心情一般。

提议要不然他看看连鸳写的东西,可以给点意见什么的。

这种提议以前也有。

不过孟放那时的中心思想是好奇,还有就是给连鸳一些好处。

了解过连鸳的行业,大头收入是读者订阅,但一步冲天的是版权,尤其是影视版权。

版权这东西见仁见智 。

而孟放动动手就可以让连鸳卖出好几部版权,钱是一回事,主要是提升信心。

可惜连鸳看着软乎乎,在床上怎么都由着他,床下安安静静也从不找事,这件事却掩藏的很紧。

孟放尊重他,但时不时也会看看连鸳态度软化了没有。

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很想知道连鸳的所有事。

这种异常孟放也自我反省过,心道大概因为连鸳是他的人,而他这人,想要掌握更多的主动权是本能。

连鸳还是没告诉孟放有关自己工作的事。

虽然孟放给了他很多钱,都有三百万了,但他本能的倚靠还是自己的挣钱能力。

其实更深处,本质是他已经谁都不肯完全信任。

将来他和孟放分开了,孟放却还知道他的笔名和写了什么,万一再不当回事的说出去,连鸳怕被人议论乃至嘲笑。

当然,连鸳也不希望孟放会因此不愉快。

他在安抚孟放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分享自己对家具的看法:“书房的那个书桌挺大的,还很结实,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孟放的眼神渐渐就很幽深了。

这天是周末,大下午的,两人一直折腾到晚上。

连鸳脑袋窝孟放脖颈,在孟放兴致勃勃的问好不好时,认真且中肯的给出评价:“特别好,要是时间再短一点就更好了。”

孟放摸摸了汗涔涔的脖颈:“下次,下次再说。”

连鸳:“……”

他心情不好绵延这么多天,其实还和丁飞扬有关。

那天之后丁飞扬总联系他,话很多,连鸳有些烦。

但丁飞扬又没得罪过他,连鸳就只能礼貌的回复他几句,而这种社交让连鸳感受到一种无形的逼迫。

这天他再次拒绝了丁飞扬说见面吃饭的事,借口说自己出门旅游了。

为了以防万一,连鸳甚至连常去的大学操场都不去了,孟放要去连鸳就说想去别的地方,这种小事孟放都由着他,没什么阻碍。

但连鸳没想到,丁飞扬会等在他小区门口。

连鸳下来买点水果。

孟放在家里忙,提了一嘴想吃葡萄,家里没有就说算了。

连鸳就偷偷穿衣服下来买,看到丁飞扬那张热切的脸,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之余又很困扰。

但丁飞扬并没有就连鸳说谎的事生气或者质问,他了解的连鸳就是内敛又喜欢独处的。

倒觉得自己运气好。

约不出连鸳他就在附近转,那天跟了几步,看到连鸳在这附近消失的。

没想到这么快碰到人。

忍不住去握连鸳的胳膊:“要买什么,我给你买。”

连鸳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道:“我们其实不是很熟,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丁飞扬和连鸳不同,毕业后他签约了大公司,已经历练出一定的城府和脸皮,

对连鸳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有种回到过去的激动。

笑着道:“毕业后大家都天南海北的,能在一个城市是缘分,而且,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个人到人少的地方。

其实就在小区门口左边的绿化带这里。

连鸳想着丁飞扬不论说什么,他都要说清楚他和他不熟,以后会是别联系了。

但没想到丁飞扬一开口就是:“我也喜欢男的。”

这种话不是随便就说的,连鸳心里有点预感,冷着脸道:“那是你的事。”

丁飞扬:“我在外面没乱来过,你看着也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年级相仿长的也都还可以,搭伙作伴不是很好?我会对你很好,工作上的事我也可以帮你,连鸳,我喜欢你……“

脑海里盘桓好久的事说出来,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而且心里还有一种微妙的志在必得。

毕业都两年了连鸳还什么都摆在脸上,这样的性格在职场肯定混不开,而他已经升职了,手下还管着几个人,他这样的,在这个圈子还算吃得开。

至于长的都还可以,是丁飞扬下意识的一种话术。

他不指望连鸳一次就答应。

但连鸳看面相能看出来,性格虽然冷但人不算很精明 ,属于那种死缠烂打能得手的。

连鸳从丁飞扬身上看到肖圆的影子。

这两个人都很热情,但热情底下是唯我独尊只顾自己的感受,而比起肖圆那时候年纪不大本能的孩子气的自私,丁飞扬更多了刻意的成年人的算计。

这样的丁飞扬,和对方划清界限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才要开口,边上已经响起冷而沉的一句:“他不喜欢你!”

灯光不太明亮。

但连鸳还是一眼认出是孟放,孟放很高,鼻梁很挺,声音虽然有些没听过的很凶的感觉,但就是孟放。

丁飞扬吓了一跳,他特意找的这处僻静地方才敢说明心意,惊疑不定的问连鸳:“他是?”

孟放几步过来,将连鸳揽自己臂弯:“他男朋友。”

连鸳一句“他是我哥”就卡在了喉咙里。

孟放本能的说出这句,脑袋里也嗡的一声,这三个字的分量对他来说绝不一样,但此刻却又是决不能示弱的时候。

尽管眼前这个还没连鸳高,脸一般气质更一般的男生,给他提鞋都不配。

丁飞扬畏惧的呆看着孟放,几秒钟后直接跑了。

连鸳:“……”

孟放看他还追着人背影看,凉凉道:“怎么,耽误你事儿了?”

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走出好几步又回来了,不太温柔的攥着连鸳脖颈将人一块儿带走。

第45章

到明亮处,连鸳看到孟放穿的拖鞋:“怎么不换鞋?”

孟放硬邦邦道:“不关你事!”

他心情很不好。

不单单因为连鸳见别人的事,还有对自己什么东西失控的警惕和抗拒。

太冲动了。

明明有很多种方式让那个人知难而退,说什么男朋友。

脖颈尤其是后脖颈,算是连鸳的敏感处。

好在孟放虽然走的快,手劲儿下意识防着呢,而且连鸳腿也长,不至于跟不不上。

就是不太好看。

连鸳感觉自己像只被抓的小鸡仔。

但是孟放怨气很重。

他懂。

虽然因为桃桃交游广阔让连鸳感觉压力,没和人在外面多见面,但两人平常手机上联系不算少。

桃桃告诉了连鸳很多圈子里的禁忌、八卦之类。

其中就有不能朝三暮四一条。

说孟放为首的这个小团体势力算是顶尖,而且个个不论人品素质手段都极出众,看着很好相处,但那是没被触到逆鳞。

越好说话的人越不好说话。

连鸳其实想听听怎么不好说话,尤其他觉得孟放很好说话。

可惜桃桃后面又不说了。

连鸳破天荒催问了一次,但桃桃还是不说,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他也就不问了。

不过对这段印象很深。

朝三暮四肯定不能朝三暮四,不论是什么关系。

连鸳边走边和孟放解释:“以前的同学,前几天操场上见过一次,下来偶然碰上的,我下楼是买东西去了。”

孟放不说话,脸色沉沉的。

他平常就够有气势,沉下脸还挺吓人的。

但连鸳不怕他。

共同生活这么久不怕,知道孟放不会不讲理不怕,也因为坦荡不怕。

而且气呼呼的孟放还挺可爱的,像个大男孩。

手里的塑料袋拎人眼前:“你最爱吃的葡萄,我挑了最好的一串!”

孟放知道连鸳干什么去了,猜的。

这小傻子。

他那会儿忙着呢,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没了就算了。

过会儿听不到连鸳动静,就那么大点地方,知道连鸳肯定是下楼买东西了。

想着走廊或者电梯能逮住人。

没想到连鸳动作挺快……

孟放在生自己的气,还有点酸唧溜的,看了眼脑袋都凑他跟前的连鸳,脸还板着:“不吃!”

心里挺复杂。

刚才那句话,连鸳听到心里了吗?

两人进了电梯。

连鸳按了八楼,挨过去问:“那洗了吃不吃?”

孟放:“……洗了再说。”

回到家,连鸳脱掉羽绒服就跑去厨房了,鞋子都没换。

孟放看他踩在地板上的浅浅的湿印子,前几天下了雪,背阴的地方雪没化,比如连鸳和人谈话的那个绿化带。

拎着拖鞋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又拎着连鸳外出的鞋放鞋柜。

转头就是拖地。

一溜趟儿忙完,心绪也冷静下来了。

该问的得问。

自我管理失控的应激反应过去,孟放那点酸唧溜的情绪就反上来。

开始审讯工程。

一边吃葡萄一边问连鸳怎么个事。

那人谁,最近见了几面了,之前有联系没有,以后还准备有联系没有。

连鸳看他大马金刀的坐那儿,腿可长,腰板挺直,英俊又严厉。

他喜欢这种硬朗。

以前只知道喜欢孟放的果断硬朗,不知道孟放严厉起来这么帅。

后来连鸳性格变得更开朗,两人关系变得更亲密稳固时,连鸳有一段时间曾要求孟放保持冷脸的样子,最好把他想象成敌人那样对待。

尤其是在床上。

孟放一度忧心忡忡,怀疑连鸳是不是旧病复发。

不过观察加实际操作了一段时间,尤其连鸳脸红彤彤,含羞带怯的黏糊他,就明白了。

然后瞅着空带连鸳去公司。

偌大个集团,每天总有让人生气的乌糟事。

孟放会冷着脸训人,白天生的气在晚上就被安抚回来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就这会儿,连鸳重新体会到了第一次孟放在他家洗澡,围着浴巾走来走去时,他心扑通跳的感觉。

晕乎乎的。

为表态度端正,还特地从厨房搬了比沙发矮很多的,摘菜时坐的那种矮墩墩圆滚滚的凳子。

很老实坐孟放面前。

孟放:“……”

说实话,连鸳这样有点像幼儿园那种乖乖听老师说话的小朋友。

要平常,高低得深入盘一下。

怎么也得不穿衣服坐矮墩墩。

但眼下看连鸳眼睛比平常还要亮,像打了鸡血,更让孟放确认,他的确冲动了。

按捺着乱七八糟的心绪,高冷的抬了抬下颌。

忒有感觉了,连鸳心里赞叹,手就不老实的攀在了孟放的大长腿上,然后被孟放无情的拍掉了。

连鸳捂着手背,开始坦白。

其实没太多可说的事,就不是很熟的大学同学,前几天操场遇到,这是最近第二次见,期间短信聊了几句。

不过坦白的也有水分。

和孟放无关的水分。

比如丁飞扬去过他长大的地方,还有听说的那些流言,再比如他的大学在国内也算名声赫赫,但连鸳被孟放问时只说一般的学校。

说完话又去摸人腿,这次还是被拍掉了,不过力道更轻了。

连鸳就黏糊上去了,跨坐在孟放腿上:“我就喜欢……只喜欢你的钱。”

他很喜欢孟放。

也许无关爱情,但的确是一种很喜欢的感情。

像喜欢一种食物,喜欢春天的花,喜欢雨天廊下雨滴垂落的声音。

孟放心头一颤。

下一瞬连鸳小鸟啄食一样的吻就上来了,主动的过分,挨挨蹭蹭黏黏糊糊。

孟放:“……”

孟放一个不留神,手就伸人衣服里去了。

后来山呼海啸还是火山喷发,总之一塌糊涂。

连鸳嘴巴红红的,眼睛湿润清亮,满足又疲惫的在被窝里神游。

脑袋空空的。

后知后觉的一点对自己刚才太过忘形的不可思议,还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孟放靠在床头抽烟。

他好像一下子深沉了很多,眉宇微微压低,本来就鲜明的眉目带着点原始森林那样阴郁低沉的感觉。

很迷人。

尤其他很少抽烟。

连鸳来不了了,但还是挪过去想靠着他。

孟放把烟换了只手,一手揽过连鸳,又把人滑到腰的被子提溜到肩膀,问他:“刚才好不好?”

连鸳眼睛都弯了,嗯嗯嗯的点点头。

以前这种问题他都不好意思回答,但这次好像跨过了一个门框。

他真正开始大方的享受自己的感觉,心理的还有身体的。

虽然还不熟练,但明显餍足。

孟放也觉得好,虽然心里沉甸甸,但感官刺激骗不了人。

但他这人,一向理智。

脑海被脱口而出的“男朋友”三个字敲响警钟,已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快要越轨。

比如连鸳喜欢他,这他早知道。

但他喜欢连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放不知道,也拒绝深想。

就像不会游泳的人绝不会凝望大海很久,他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

这时候该撂开手。

很容易的。

只要说结束。

也许连鸳会可怜吧唧的看他,也许会哀求,但那没用。

他们当初约定的就是谁都可以叫停。

但孟放发现他心软了,不愿意用这么干脆利落的方式。

得给连鸳一点时间,他想。

连鸳不知道孟放在想什么。

烟有些呛。

但孟放很少抽烟,这次一定是很爽了,而且抽烟的孟放也很好看。

连鸳以一种特别欣赏的目光看孟放。

他从不吝啬在孟放这里表达赞赏,因为孟放让他觉得安全。

说话算话、银货两讫的安全。

孟放低头看了眼,亲了亲连鸳的额头:“那个男同学说给你工作提供帮助?”

这话是他自己听着的。

连鸳回忆了一下,男同学当然是指丁飞扬。

不过孟放之前一直没问丁飞扬叫什么,连鸳也就没提,说他心理阴暗也好,未雨绸缪也好,也怕孟放回头找人调查,知道他的过去。

就点点头。

孟放就道:“那你呢,怎么想的?”

连鸳:“不用他提供帮助,不熟,而且我自己干的挺好的。”

孟放点点头:“那生活呢?”

连鸳不太明白,这个问题太宽泛了。

烟雾吞吐中连鸳的脸有些模糊,这模糊隔在孟放和连鸳之间。

他们住在这里后,经常在晚上这样闲聊。

孟放一如往常闲聊一样的说:“那我先说说我的,咱们处的挺好,将来我要准备结婚了,咱俩肯定得散。到时候这房子给你好不好?”

他没意识到,这房子现在是连鸳租的,而连鸳并不知道这房子是他的。

连鸳以为孟放要给他买房子:“不用了吧,这房子很贵的。”

他打听过,一平得两万多。

说到房子,难免想起亲生父母给养父母的那套房子,如果他们知道托付的故交那么对待他,会失望吗?

但连鸳没想过把房子要回来。

二十年养恩,连鸳不愿意争执这些。

他已经单方面将那些人驱逐出了自己的世界,以后生死两不相干。

决定这样下的,也会执行到底,不过难免还有几分黯然。

同时又有点羡慕。

结婚?

孟放这样好的人,有钱有势有品有貌还有担当,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至于自己,连鸳有自知之明,谁的感情和期待他都无法承受。

俗世沉浮,救得了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又想到曾经做的那个梦,梦里的结局就挺好的,得给孟放个大红包。

房子的事孟放回了回神,找补道:“没事,大概两三百万?人家都这样给……”

他这样说,连鸳就明白了:“谢谢。”

孟放不愿意看连鸳蔫哒哒的样子。

掐灭了烟,按掉了灯。

看不到人,说话也能冷下几分心肠。

转身把连鸳抱在怀里:“你呢,想过将来吗?”

连鸳想过,而且遇到孟放让他的将来已经得到了充足的物质保障。

买房子,吃好吃的,去喜欢的地方看看。

没了。

不过买房子这件事触及心中隐痛,想了想道:“想去看看大海,听说很大很大,特别漂亮。”

好吧,主要是他的死亡方式中有跳海这一项。

海那么大,谁也找不着。

黑暗中感官放大,孟放听到连鸳语气里的恍惚。

可连鸳竟然什么都没多说,在他提起会结婚时都悄悄的忍着,只敢在关灯了后难过。

一时间孟放既心酸又怜惜。

但他是很小就看出家庭矛盾、家族矛盾,并最终力压各房年长堂兄们得到孟家,保住家人地位和性命的人。

聪明人,当然要走好走的路。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除了权势体面之外的东西,全都是调剂。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孟放便也只当没有感觉到连鸳的恍惚和难过,只是把他抚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听到连鸳平稳的呼吸。

他珍惜的抱着他,几若无声:“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子呢?”

第46章

昨晚太放纵,连鸳第二天就没起来,不过孟放起来他知道。

自个在人怀里猫着呢。

后来脑门靠着的热乎乎软硬适中的胸膛变成了软绵绵的被子。

过了会儿,洗漱完的孟放又回来了。

摸了摸连鸳的脸:“最近很忙,你……你好好的。”

孟放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这是他给连鸳的适应期。

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夜夜同床共枕,忽然说散了,怕连鸳受不住。

连鸳眼睛闭着,睫毛在脸上覆出一片小小的顺从的阴影。

他太困了。

脑袋点了点,算是回复孟放自个听着了。

这天之后,孟放过来的就少了,一周一次这样,大都来的晚,不过每次都过夜,第二天连鸳还睡着就又走了。

连鸳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房子忽然就空了。

后来是担心。

担心孟放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再一次碰到左聿明时就主动和人说话了:“好巧。”他说。

左聿明在连鸳面前站定。

想起之前但凡连鸳一个人时看到他,隔的远了绕道走,隔的近了拿出手机墨迹着看,假装不存在的样子。

但这些画面并没有让左聿明对连鸳生出怨气。

反而对连鸳的主动靠近有种……

受宠若惊?

像小区附近经常看到的漂亮小猫,往常总是听到人的动静就躲起来,忽然有一天跑过来用爪爪搭了你一下。

左聿明怀着禁不住呼吸一屏的心情回答:“是很巧。”

连鸳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他故意疏远左聿明,说明白些是爱搭不理,结果冷不丁有事问人家,人家又很礼貌。

攥着塑料袋的手指收紧,汲取了一点勇气:“孟放最近很忙,他……”

左聿明看着连鸳有点红的耳朵。

最近孟放不怎么过来他知道,早上很少碰到人了,但孟放日常交际很正常,除了再也没带过连鸳。

这种情况,说白了就是孟放腻了。

左聿明等着连鸳的下文,大概无非是问孟放在哪儿之类。

连鸳仰头看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他这样和善沉静,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没有遇到麻烦吧?”

眼前人眼底的担忧清晰明白,左聿明禁不住怔楞。

很快他笑了笑:“孟氏家大业大,怎么会有事。不过年尾事多,这时候忙很正常。”

这是个谎言。

很多人在年尾的确很忙,但不包括他们。

可是再没有更好的理由。

左聿明心底甚至生出几分不满,这样的人,孟放怎么忍心说冷落就冷落。

心里想了很多。

但在连鸳面前的,还是礼貌又有分寸的的,孟放的朋友。

连鸳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一起进了单元门,一起上楼,然后同时出电梯,各自走向自己的家。

不过这天之后,连鸳和左聿明的关系和缓了。

从不熟到有点友善的熟悉。

连鸳话不多,但碰到左聿明会打个招呼。

左聿明也是,会问连鸳吃了什么,但那天连鸳问他孟放的事,他没有告诉孟放。

其实可以告诉。

这样孟放必然感念连鸳,再怎么都会过来一趟。

可左聿明就是没提,他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卑劣,因为喜欢生出的卑劣。

甚至隐隐的……

隐隐的盼望孟放再也不来,盼望连鸳自由。

左聿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和身材都不输孟放,左氏的大本营在国外,和孟氏相比差的不多。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那双眼再不复之前的安宁冷静,填满了渴望和忍耐。

他走进次卧,睡在了连鸳躺过的床上。

连鸳正靠在床头玩手机,主要是逛购物网站。

刚才网站给他发消息,祝贺他生日快乐,并提醒他网站赠送他满三百减三十的购物券,让他及时使用。

这个月的月末是连鸳的生日。

连鸳没忘记。

他有些期待这个日子,也计划好了怎么过。

以前还有家的时候,他养父母的孩子也就是他以前的哥哥,每年生日都会过,连鸳的生日也过,捎带在哥哥的生日那天。

养母说都在冬天,一起过省钱又省事,而哥哥的生日在前面。

连鸳不贪生日蛋糕或者外出吃饭,他只是想在自己生日那天有独属于自己的生日祝福。

可惜一直没有。

现在倒不觉得委屈了,不是一家人,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去年的生日连鸳没过。

那时候他才租了房子,没什么钱,忙的焦头烂额,回过神生日早都过了。

但今年就不一样。

连鸳想和孟放一起过,孟放肯定会答应。

到时候他们在家里吃火锅,还可以喝点酒,虽然他和孟放关系比较奇怪,但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不过连鸳不准备过早告诉孟放他的生日快到了。

不然以孟放的习惯,肯定会给他礼物或者给钱,还是很多的那种,这种生日的提醒就好像故意要东西一样。

连鸳逛了一会儿购物网站,发现没什么买的就退出来了。

直到被电话惊醒。

听了几句话后他立即道:“庆哥你别担心,我马上过来,不耽误,最近正好闲着。”

打电话的是武连庆。

武连庆出事了。

路边小青年掐架他去劝阻,胳膊被划了一刀,然后又被带到了派出所。

现在需要人保释。

到派出所是半小时之后。

武连庆胳膊缠着纱布,挺不好意思的:“对不住啊兄弟,萱萱外婆病了,你嫂子带萱萱去探病了,我这……”

连鸳摇头:“没事,我还不知道你么。”

当初要不是武连庆见义勇为,他早投胎了,见义勇为的人不会只见义勇为一次,他理解,也佩服。

事情查清楚和武连庆关系不大,连鸳将人带出来很顺利。

武连庆加班到现在,回头又掺和了一场小青年的斗殴,还没吃饭。

两人找了个串店坐着。

武连庆唏了呼噜吃了一通,满足的叹口气,这才注意到连鸳的不同。

自从连鸳搬家后两人还没见过。

这一看,连鸳好像又变了。

气息没那么内敛冷清了,不论是说话还是精神面貌都舒展了很多,也平淡温和了很多

调侃道:“最近过的不错么。”

最近确实过的挺好的,连鸳给武连庆续上热茶:“还行。”

吃饱喝足,连鸳叫了个车。

车先送武连庆再送连鸳,一趟儿的钱连鸳就付了,包括烧烤的钱。

武连庆不让。

但大概是耳濡目染,连鸳跟着孟放看多了,主意拿的有理有据:“这么久不来看你和嫂子,弥补弥补,你要嫌弃,那以后我都不来了。”

车的事就说反正都那个价钱,他还有个打车软件发的大红包。

武连庆拿连鸳没辙,只得说:“改天来家里吃饭。”

下车的时候又一再叮嘱:“今天的事,别告诉你嫂子。”

连鸳自然点头,心想告不告诉其实没什么区别,胳膊上那么大个口子呢,怎么会发现不了。

果然,几天后两口子就吵架了。

过去两个人也总吵架,为武连庆见义勇为受这个伤那个伤,还时不时卷进乱七八糟的纠纷,也为武连庆自己也困难,还总接济兄弟。

这次吵的就更大。

都动刀了!

如果一不留神割的不是胳膊而是脖子呢,萱萱是不是就没爸爸了?

武连庆媳妇打电话给连鸳本意是道谢,说着说着就气起来,想让连鸳评评理。

连鸳只得道他晚上过去,正好看看萱萱,也劝劝武连庆。

买了点零食给萱萱带过去。

果然家里气氛不对。

不过有个外人在,两口子的争执收敛着,情绪性的话少了,理性的摆事实讲道理多了。

其实就是关心则乱。

这件事以武连庆认错加保证做结束。

离开的时候,武连庆送连鸳下楼。

感叹道:“你嫂子这个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就是她火气一上来我也控制不住,就……”

连鸳道:“爱之深责之切。”

武连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词,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实话,成个家虽然压力大,但有家有口的好处也说不尽,你现在事业稳定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连鸳想到他如果说喜欢男人,武连庆保管目瞪口呆。

不禁笑笑:“知道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一定请你掌掌眼,你见识的人多,肯定能看出好与不好。”

武连庆得意的一仰头:“那是,三教九流的我什么没见过……”

连鸳没让武连庆往远了送,人穿的也少,到楼门口就让人回去了。

他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

天晚了,人也少,清静又空旷,挺适合的散步的。

直到一声轰鸣打破寂静。

轰鸣声停在连鸳身边,车窗降下去,是周宗南那张俊朗的脸:“远远看着像是你,干嘛呢大晚上的?上车!”

连鸳自问和周宗南只是认识而已,但架不住周宗南自来熟。

如今两人也算熟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这么久了说话也都随意。

就说:“不了,我家就在前面。”

周宗南道:“还早呢,回什么家,孟哥前边吃饭呢,咱俩一起过去。”

他知道连鸳有点小古板。

脑筋一转随口就来:“他让我顺道儿接你来着,没想到这儿碰到了。”

连鸳不疑有他,就上了车。

周宗南目不转睛。

看他老老实实坐好,还系了安全带,半明不暗的光线中脸泛着白玉样的光泽,好看又温良。

心说真是挺久没见的了。

很快又收敛心思。

只心道这带过去,孟哥还不吓一跳。

他是为兄弟好。

二十来分钟后,连鸳被周宗南带到一处酒楼。

没来过的地方。

不过照旧能看得出地方很大气又上档次,是没有孟放自己绝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周宗南一边带路一边和连鸳闲聊:“总不爱出门怎么行,不闷得慌?以后常跟孟哥出来。”

他都听桃桃说了。

知道连鸳喜欢安静,不爱出门,也不爱交际。

说不清什么心思,尽管已经明白连鸳很好,但周宗南并没有收回让桃桃盯着对方的活儿。

甚至还又提了要求。

比如让桃桃尽可能照顾连鸳,提点着他一些,等等。

电梯门开,

周宗南带着连鸳往包厢那边走:“咱俩今天来的算迟的,门怎么都没关严实……”

他冲着那边半开的一个包厢门说。

走过去了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男声:“孟哥,最近怎么不带你那个出来了?”

这时候,周宗南的手将将搭在包厢门把手上,想把门拉大一些。

连鸳跟在他身后半步。

包厢里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是孟放的声音,舒懒又随意:“腻了,回头换换口味。”

第47章

包厢,

问孟放怎么不带连鸳出来的人,和孟放这个圈子只能算是熟悉。

他喜欢明艳活泼的,又因为想和孟放搞好关系搭讪过连鸳,结果连鸳很冷淡,自觉难堪,一直记着仇。

顺口就道:“也是,人看着是不太机灵,话也少……”

后面渐渐就闭嘴了。

在孟放抬眼,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时。

包厢外,

周宗南触电一样将手从门把手上松开,看看连鸳又舔了下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一次这么慌张。

就好像孟放的话是他说的一样。

看连鸳一动不动,又心疼。

连鸳的情绪比较复杂,惊讶、失望还有尴尬。

惊讶孟放在外面这么说,虽然只是说腻了,但那种轻浮的不在意的口吻,好像另一个人。

失望也是对孟放。

明明两个人相处的挺好,孟放一举一动都很爱护他。

他看错了孟放。

但不管是惊讶还是失望,都不太多。

连鸳是被家庭和最好的朋友抛弃过的人,已经学会了绝不对自己以外的人抱有太多希望。

倒是周宗南……

他拉着周宗南的胳膊走远,到一个僻静的拐角。

周宗南也很高。

他们这些人大概出身过于优良的缘故,上一代基因也好,都是大高个儿大长腿,面容气度品味都好。

但这个骄傲的大少爷,现在比他还蔫。

觑着连鸳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带连鸳过来,就不会有这难堪的一幕。

原来是他想错了。

之前看孟放对连鸳那种关爱和记挂,便以为孟放很看重连鸳,最近连鸳不出来是因为连鸳不想。

没想到原来是孟放腻了。

连鸳看他老大个人脖颈都低着,笑了下:“没事。”

已经明白周宗南说的孟放让他接人八成是假的,但此刻无心再追究。

他笑起来很好看。

像冬日屋檐上的雪被阳光染上粼粼金光,清透又明晰。

这是连鸳第一次不那么冷淡或者敷衍的,只给他的笑,周宗南这样想,心跳不由加快。

连鸳看他讷讷的,只得多说一些话。

他组织语言:“我们之间,孟放花了钱,你明白吧?像你和桃桃那样。”

周宗南急道:“我和桃桃没什么!”

他二十来岁的成年男人,要什么有什么,男的女的都尝试过,并不是童子鸡。

但最近真没乱来。

现在恍然想起,好像是自从见到连鸳那天开始,就对这个没兴趣了。

连鸳诧异的看他,但也诧异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中肯的强调:“我和孟放说好的,只是金钱交易,所以刚才……没关系。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周宗南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肃容道:“你说。”

心里却想,真傻。

说着什么金钱交易,眼睛里明晃晃的失望……

连鸳:“当我没来过,可以吗?总之到底有些尴尬,你别说,我们回头也好聚好散。”

有些话,听到和没听到,说了和没说,差别大了。

刚才那种情形,他如果出现了就真是领了羞辱,而孟放回头知道他听到,也尴尬,都难以自处。

连鸳不知道孟放在外面还怎么说他了,但拿人钱,那么多钱,这事儿他没立场做什么。

而且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粉饰太平。

连鸳不想和人起争执,闹什么不自在的场面,尤其是和孟放。

就这样,挺好。

既然腻了,那离分开不远,何必一分一厘的要个说法。

其实之前他心里拿孟放当朋友的,现在就不了,甚至生出一些防备,但这些就不用告诉周宗南了。

周宗南看他冷静的说着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连鸳的脑袋:“我答应你。”

连鸳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往后退了退:“那就这样,我走了。”

他到底也没自己走。

说了自己叫个车就行,但周宗南非得送他,半路又说什么现在回去也不赶趟,又捂着胃说还没吃饭,饿疼了都。

连鸳:“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算是谢你送我。”

周宗南可算领教了连鸳一点儿都不愿意亏欠人性格,看到路边有家人头攒动的火锅店:“吃火锅?”

他不饿。

就是想和连鸳多待一会儿。

如果是以前,作为孟放的兄弟,怎么都得注意界限,但今天孟放都那么说了,那点界限好像没有过于遵守的必要。

两人要了靠窗的位置,锅底是鸳鸯锅。

连鸳让服务员把鸳鸯锅的菌汤放周宗南那侧:“胃疼的话不能吃太辣。”

爱吃辣的周宗南:“……”

早知道只说饿,不说胃疼了,但那样连鸳很可能不会答应和他吃饭。

算了,一顿两顿的,忍着。

这家店客人多,味道果然不错。

连鸳在武连庆家吃过饭了,吃的还不少,但火锅是他很喜欢的一种食物,又忍不住要了很多菜。

索性周宗南也很能吃。

他们一人坐一边,话不多,但吃的都很满意。

周宗南看着连鸳满足的样子。

早就发现了,连鸳吃饭的时候很安静,眼角眉梢都是静谧,享受的让人看着都胃口大开。

他偷摸拍了张照。

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不留下个纪念亏得慌。

连鸳也注意到周宗南,注意到这人鬼鬼祟祟的从他这边的辣锅夹菜吃。

三两次的,他当没看到。

次数多了他就提醒他:“真的很辣。”

周宗南在外面算个刺儿头,谁的话不听,就是孟放的话那也得有理有据服气了才行。

但看连鸳在火锅热气蒸腾中唇红齿白的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看过来,他就老实的认错了:“我错了,你继续,继续……”

周宗南是那种很张扬的人,长相张扬,性格也张扬,冷不丁这样低眉顺目,竟有几分可爱。

连鸳看他这样,忍不住笑起来。

周宗南本意就是想让连鸳高兴点,见他笑的灿烂,心头就多了些说不出的陌生的柔软。

结账的时候周宗南要付账,被连鸳抢先了。

这种外面的小店,人又多,周总在抢着付账这方面很生疏,只能无奈的撸了把头发。

回头周宗南再开车,速度慢很多。

在连鸳小区外面找了个停车位,熄火下车,问连鸳:“不请我上去坐坐?”

如果这房子是孟放安排的,连鸳就不好带人上去。

但是连鸳自己租的房子,晚上听了孟放那句话,又感念和周宗南一块儿吃饭,人家大晚上还送他回来的事,就应了。

没想到正碰到下来扔垃圾的左聿明。

左聿明看看连鸳又看看周宗南。

周宗南也是,看看左聿明又看连鸳:“你们住……一个小区?”

左聿明:“孟放呢?”

十点多了,天冷,外面也没什么人,挺空旷的,但连鸳竟然莫名感觉到一阵说不清的局促。

他主动解释。

先看周宗南:“我是租的房子,明哥是买的,不过很巧,正好是同一层。”

又看左聿明:“我去朋友家吃饭,路上碰到周宗南,他顺道儿送我过来。”

后来三个人一起上楼。

一块儿到了连鸳的房子里。

周宗南说不清的不自在,又难免揣摩左聿明,看着和连鸳挺熟的,之前可没瞧出来。

事实上之前连鸳和左聿明就是不熟。

熟了也是最近的事,但最近孟放没带连鸳出去过。

左聿明也有些莫名心虚,为被周宗南撞见和连鸳住这么近,他房产很多,其实很没必要一直住在这里。

但比尴尬更多的是疑虑。

如果他鼻子没出问题的话,周宗南和连鸳身上都是火锅味。

连鸳的房子不大,一下子多了两个高个儿的成熟男人,空间都占满了。

不过一个俊美沉静,一个骄傲帅气,挺赏心悦目。

他倒了茶给他们。

想了想又洗了一些水果放过去。

实在不会寒暄。

只能让他们吃水果,又说茶叶是孟放拿来的,应该会合他们的口味。

左聿明和周宗南看出连鸳待客的生疏,不约而同的想,在孟放不来的日子,连鸳一个人等在这里,一定很孤独。

一人拿了个水果,然后又都喝茶,做最礼貌的客人。

没多待。

房子的小出乎他们意料。

但很干净,也很温馨。

不过更让人感到一种道德上的压迫感。

因为随处可见的另一个男人的痕迹,衣架上挺括的大衣,玄关处明显大一号的拖鞋……

左聿明率先起身告辞,又对周宗南说:“去我那儿坐坐?”

周宗南也起身:“正好有事和你聊。”

他们各自攥着连鸳洗过的水果,一个是苹果,一个是橙子,催促连鸳关上门后才转身离开。

到左聿明家,左聿明关上门后问周宗南:“你们晚上一起吃的饭?”

周宗南:“……”

他答应连鸳不告诉孟放,但左聿明这儿不能不说,否则和兄弟的小情人大晚上一块儿吃饭,多少说不过去。

几句话的事。

又提了连鸳是个孤儿的事。

说完了又嘱托:“别说出去,他……挺可怜的。”

左聿明良久无言,末了点点头。

周宗南也不知道左聿明是答应他不说出去,还是还认同了他说的,连鸳很不容易。

但他心里不坦荡,话也比往常少。

不过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多在意对方。

这天晚上,周宗南做了个梦。

梦境回到他和连鸳在包厢门口听到孟放那句话的时候。

他虽然尴尬,但更激动。

竟然大着胆子攥住连鸳的手:“别理他,我会对你好,和我在一起吧!”

后来周宗南就醒了,被自己吓醒的。

但除了惊吓……

他摸了摸自己砰砰跳的胸口,更多的是恍然。

第48章

连鸳这天晚上睡的还算安稳。

不过睡前默默的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孟放说腻了的那种语气,加深记忆,告诫自己孟放只是金主,一个虽然不错,但心底其实很看不上他的金主。

他不该因为相处的好,竟然妄图和人做朋友。

连鸳知道自己的短处,他太容易被人欺骗了。

所以他对应的长了一个长处,就是记仇,谁要是骗了他,那他就再也不会完全信任这个人。

而孟放人前人后不同的面孔,就是欺骗。

连鸳三天后再见的孟放。

孟放和以前一样,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呢,有没有下去转转,吃的什么,然后就是床上那些事。

第一次就算了。

第二次连鸳说不要了,他好累。

原本以为不在意,但不满还是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这是种需要时间消化的情绪。

孟放自觉理亏。

只以为是最近冷落了连鸳,连鸳生气了。

但他也克制的很辛苦。

干什么都会想到连鸳,尤其有些人会问他怎么不带人出来。

这时候孟放便说是腻了,说给他自己听。

但见到人,孟放心里就软和的不行。

亲了亲连鸳的肩膀,整个人覆上去将人圈在怀里:“我的错,刚才太用力了是不是?下次我轻一点,鸳鸳,转过来?让我看看。”

他声音既有成年男人的低沉悦耳,又有床笫间的那种特殊魅力。

连鸳耳朵发麻,转过去脑袋埋在他颈窝:“我没事。”

他不予计较。

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只贪恋最后这点温暖。

孟放是那种欲望很强烈的人,但这天晚上再也没做什么,只是一直抱着连鸳,自觉这种亲昵并不比之前的亲密差。

连鸳也正累得慌,就这么窝着睡着了。

出乎意料,第二天孟放没走。

孟放带连鸳去看房子。

他原本想把这个房子留给连鸳,但这房子留下他和连鸳太多的痕迹,怕连鸳将来住着总想着他,连鸳这样细腻的情感和性格,走不出来怎么办?

而且房子的装修更适合老年人,不活泼。

就又另挑了一套。

这段时间让人赶工装修出来的,在符合连鸳爱好的基础上做了最好的设计。

孟放亲自跑着看了几套房才选中的这一套。

地段很好,在很热闹的街市附近。

周边两个旅游景点,一个大公园,还有一个大学和若干远近不同的商场。

连鸳接受了孟放的房子,孟放给的东西,也从来容不得人拒绝。

他心里有些预感。

这天晚上两人极尽亲密。

孟放猛烈的、温柔的用尽了办法记住和连鸳在一起的感觉,直到连鸳睡过去。

本不该这么仓促。

但孟放怕了。

他一夜没睡。

给睡着的连鸳松松筋骨,免得他明天起不来床,又收拾了衣物和卫生,检查房间各处,确保安全。

第二天,孟放走的很早。

怕连鸳但凡清醒一分自己又舍不得。

还做了早饭。

在早上十点,估摸连鸳醒了,给人打了电话。

连鸳的声音还有点哑,告诉孟放他已经起床了,吃了早饭,又一一回答了孟放的问题。

比如腿不疼,腰也不疼。

也记住孟放说的,下午有人上门换密码锁,这样就再不怕忘钥匙。

连鸳也和孟放说一些事,比如劳逸结合之类。

后来是长久的沉默。

孟放想,他的小仙鹤可真聪明。

他又转账了两百万过去:“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又过年了,算是奖金也过节费,以后……以后我就不去了。”

连鸳:“知道了。”

孟放一向果决,这次也一样。

他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我的意思是,鸳鸳,我们散了吧。”

明明白白的分开,连鸳也有些感伤,低声道:“知道了。”

孟放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嘱咐:“这个圈子很乱,我们是个意外,你以后不要再接触这些,容易被人欺负,被人骗,知道了吗?”

连鸳:”嗯,知道了。”

孟放鼻子有些酸,眼角也酸,心道连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乖,只道:“那就这样。”

他挂了电话。

只是一段意外的爱情,一个还算合眼的人,仅此而已,他在心底这样强调。

连鸳在明亮的窗户前看了看和孟放的通话记录,阳光照在他脸上和身上,暖融融的。

他发信息给孟放:“谢谢,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短信没发送,又删掉了。

啰里吧嗦的,孟放大概会觉得烦。

这样就挺好的。

就是,他的运气果然一点都不好。

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孟放肯多留一天就好了。

连鸳没有伤感太久。

盘点了自己的积蓄,孟放给他的钱加上他自己的工资收入,有五百一十五万,这还不算借给武连庆的十万。

他还有了一套房子。

那套房子连鸳很喜欢,比他想象中的房子还要好,还要合心意。

这么一看,运气就又挺好的。

连鸳把微信上孟放的置顶取消,免得一不小心打扰人家。

今天是生日,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上午休息,中午想出门但腿还有点软,就点了外卖,一百多一份的酱香味的干锅虾。

时间一下子就空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连鸳索性又工作了一下午。

他喜欢写故事。

有了新的规划。

这本书收入不错,多更新争取在新年前完结,然后去旅游。

去南方,有海的地方。

刷过的视频里那里四季如春,特别好。

连鸳下班后找出门的衣服,看到柜子里还有孟放的几套衣服,索性将孟放的衣服通通放到一个新的柜子里,当不存在。

合格的前小情人应该像死了一样。

反正孟放也不缺衣服。

他换好衣服和鞋子,逛了附近的商场,吃了小火锅,路过蛋糕店又买了个小蛋糕。

店员说注册会员赠优惠券。

等到连鸳输入生日,又变成了生日当天会员免费得到一份小礼物。

礼物是一份糕点礼包。

原来那个小蛋糕上也多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连鸳倒了谢,想着以后就在这家买蛋糕了,虽然他不常吃,但想买的时候一定来。

他慢慢悠悠的拎着蛋糕回家。

路上很多人行色匆匆,很多人带着工作一天的疲惫,小孩子背着大大的书包,看着也很辛苦。

连鸳又觉得他的运气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多一点点。

五百万,可以躺平了。

心道孟放真是个好人。

最近收入也很不错,每个月扣完税还都能过万。

东想西想,没有不如意的。

走到单元门口前,有人从身后拉开厚重的单元门,示意连鸳先走。

连鸳说了谢谢,下意识看那人,看清了就露出个笑:“明哥,你下班了?”

左聿明很远就看到连鸳了,连鸳走的慢,他几步就跟上了,也注意到连鸳手里的蛋糕。

今天是连鸳的生日?

只是这么小一个蛋糕……

左聿明觉得该做点什么。

他做了几样连鸳爱吃的菜,平复心绪后给孟放打电话。

只能这样。

告诉孟放今天是连鸳的生日,之后送出自己做的菜给他们庆祝,算是尽朋友之谊。

孟放的电话没打通。

左聿明松了口气,没有再打第二个。

拿着保温桶出门。

敲门,

换了家居服的连鸳站在门内,水银色的衣服,刚刚洗过脸和手正准备切蛋糕,脸上干净又水润。

左聿明将保温桶递过去:“今天兴致好,做多了,给你和孟放尝尝。”

三道菜。

一道大众的,一道连鸳喜欢的,一道孟放喜欢的。

他的心思压的一点都看不见。

连鸳知道左聿明喜欢做菜,而且大家都熟了,也没什么可推拒的。

但是……

他不喜欢说私事,只是左聿明送菜过来肯定更多是看孟放的面子。

左聿明看出连鸳的犹豫,耐心的问:“怎么了?”

是要诉苦或者求助吗?

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愿意听连鸳说一说,也愿意去探听一下孟放的想法。

连鸳垂了下眼:“那个……我和孟放分开了,所以……”

左聿明听到自己心如擂鼓。

但他面上还是那样冷静,像一个年长的值得倾诉的人,甚至故意给出错误的理解以求准确的答案:“吵架了?”

连鸳挠了下额角:“不是,就是分开了,我们不在一起了。”拎着保温桶的手抬高了一下:“所以这菜孟放可能吃不到了。”

左聿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孟放是,你也是。”

连鸳意外的看了眼左聿明:“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礼貌的道别。

门关上后左聿明还站在那儿好一会儿,分开了,连鸳和孟放分开了?

他不该高兴,毕竟连鸳……

想着孟放真是残忍,就不能在连鸳生日之后再说别的?

但又克制不住高兴。

他发信息给连鸳:[我们既是邻居又是朋友,有事就说话]。

连鸳回复他:[嗯嗯,谢谢]。

左聿明这天晚上克制了好几次才没有再找连鸳,陪他过生日说生日祝福甚至送礼物之类。

他知道连鸳。

如果太过于热情,连鸳会排斥。

慢慢来。

当天晚上十二点多,左聿明接到孟放的电话。

孟放:“手机掉水里关机了,有事?”

语气有种莫名的焦躁。

他知道自己处于戒断状态,自从早上和连鸳打过电话说散了之后,这一天他都心神不宁干什么都不顺。

提前下班陪母亲吃了饭。

回头洗澡拿着手机进浴室的,生怕错过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

手机还掉浴缸了。

奇怪的是越到晚上那种无端的焦躁就越强烈,好像他错过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左聿明看了眼时间,连鸳的生日已经过了:“有个小事咨询两句,已经解决了。”

孟放:“那就好。”

第49章

连鸳觉得他应该没什么事会麻烦到左聿明。

但有个人对你说遇到事了尽管开口,这种感觉挺好的,尤其说这话的是左聿明,一个萍水相逢就肯伸手帮人的好人。

没想到麻烦事来的很快,左聿明遇到了麻烦。

他提着收拾好的鱼还有一些菜,在下午五点钟敲响了连鸳的房门:“电子锁坏了,进不去。”

左聿明西装革履,俨然社会精英。

但他手里一边提着鱼一边提着菜,又像一个养家糊口的很接地气的男人了,就是脸和身材格外突出。

神色无奈又歉意:“打扰吗?”

连鸳让开门:“不打扰。”

他一般六点半下班,冬天外面黑的早,如果要出门的话会在五点半或者六点换衣服。

左聿明注意到门口衣架上那件大衣没了,孟放的衣服。

他没有换鞋——连鸳说不用换,于是就在门口的地毯上踩了几小步,免得带进去灰尘。

连鸳没让左聿明换鞋是怕他麻烦,反正鱼放在冰箱就行了。

但左聿明问清楚厨房在哪里后,直接进去开了下灶台上的火,对跟过来的连鸳说:“灶台可以,吃鱼的话你喜欢红烧还是糖醋?”

连鸳:“……”

原来左聿明的意思是要在这开火?

左聿明解释:“鱼是新鲜现杀的,放久就不好了,开锁师父路远,不知道要多久,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等他开锁也行。”

他有些被排斥的失落,但不多,礼貌又安然。

连鸳只是意外和有些不适应,闻言道:“不介意,你用吧。”

左聿明就含笑道谢。

他外貌实在出众,堪称眉目如画,但气质又是平和宽容的,没有一点点威胁,反而赏心悦目。

之后就脱掉了外套,换了拖鞋。

衬衫西裤,肩膀腰线还有长腿的分量就肆无忌惮,系上围裙后在灶台间有条不紊的忙活,仿佛由来已久。

连鸳在旁边打下手,偶尔就会一恍惚。

恍惚做饭的人是孟放。

尤其左聿明和孟放身高差不错,从背后看身材也差不多。

但也有不同。

孟放做饭时会先切好一盘水果让连鸳去客厅玩,更喜欢大包大揽一力搞定,他如果叫连鸳去厨房,那就是拿连鸳当甜点先吃一口的意思。

左聿明则会和连鸳说说话,或者讲一讲菜怎么做好吃,鱼的来历和肉质的差别。

他从容的忙碌着。

不动声色下是比平常快的多的心跳。

也察觉到一些东西,比如孟放平常大概也经常下厨。

这让左聿明感觉到一些压力,然后变成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的动力。

连鸳吃的很好,不吝赞美,满足的眼神都变得慵懒和柔软。

饭后主动收拾碗筷。

左聿明没和他争,只是默默将灶台、餐桌还有地面又清理了一遍。

期间换锁师傅来敲过门。

师傅被左聿明和连鸳出众的容貌惊了下,看了眼挽着袖口拿着拖布的左聿明,对连鸳道:“锁没坏,没电了,已经换好。”

他是被从开锁平台上叫的,网上付过账,平台会把钱打给他。

连鸳挺高兴,对左聿明说:“锁没坏!”

左聿明当然知道锁没坏,他早上出门换的电池,将之前用过没扔的废电池换到了电子锁里。

看连鸳替他高兴,笑道:“那挺幸运的。”

没有立即走。

切了饭后水果和连鸳一块儿吃,延长了相处的时间。

但不能不回去。

强大的自制力让他起身告辞。

连鸳没有立即关门,看着左聿明走过去真的打开了门,这才放心。

左聿明握着门把手看着那边的连鸳:“晚安。”

连鸳笑了笑:“晚安。”

睡觉其实还早,才九点多,很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桃桃坐在鬼哭狼嚎的包厢里,躲在角落和连鸳聊天。

他原本很喜欢热闹,但连鸳是个安静的人。

最开始也很无力。

但和人接触着接触着,桃桃就觉得安安稳稳聊两句也挺好,很接地气,不至于被眼前的纸醉金迷晃了眼。

当然他总和连鸳聊天,根本原因是周宗南的命令。

桃桃原本致力于将连鸳带出来玩。

他都和平常相处的同类型朋友夸过海口了,说连鸳怎么好看性格怎么好,最关键是连鸳傍上的是孟放。

所有人比脸比身材比收入但更比跟着的那个。

毫无疑问,孟放是最顶尖的那个,这让连鸳也引人瞩目。

可惜连鸳没出来过。

有人抱怨连鸳架子大,都让桃桃给挡了,他现在说话也很有分量,因为周宗南也是顶尖那一撮的。

但桃桃为连鸳说话也因为周宗南。

桃桃跟周宗南说过连鸳叫不出来的事,这其实是给将来摸不着连鸳的内情做铺垫,免得被责怪。

没想到周宗南反而强调不要把连鸳介绍给乱七八糟的人,说连鸳喜欢清静挺好的。

桃桃就放心了。

他一如既往的问连鸳干嘛呢,怎么最近连跟孟放出来都不来了,怪想他的。

几秒后,桃桃看着聊天对话框的眼睛就瞪圆了。

连鸳回桃桃的话很简洁:[我和孟放分开了]。

虽然知道连鸳不说假话,但桃桃还是又确认了一遍,然后陷入深深的纠结。

他的饭碗到头了?

如果周宗南知道连鸳和孟放分开,那还有他什么事?

纠结后,桃桃还是告诉周宗南了这件事。

不告诉那不是傻么,周宗南和孟放是朋友,迟早会知道,他早点告诉对方,这还算立功了。

于是五分钟后,连鸳和孟放分开的消息传到了周宗南耳边。

当时周宗南正在喝酒,和孟放。

手机拿起来顺眼一扫,人就呆住了,怕出现幻觉,还眨了眼。

孟放敲了敲桌子:“干嘛呢,醉了?”

周宗南张了张嘴,想起孟放那句“腻了”,就觉得问一句似乎也没意思,一口把酒闷了。

心里火烧火燎的。

酒的缘故,也不全因为酒。

迅速给桃桃回信:“问详细点!”

后面再没详细的,桃桃告诉周宗南连鸳不想多说。

孟放觉得周宗南心里有事,他心里也有事,但不能说,免得分开了还带累连鸳。

这是个利益的圈子。

如果让谁知道他对连鸳动了感情,说不准连鸳就会被有心的人利用,这样悄无声息轻描淡写的分开最合适。

自己的不能说,难免关心别人的,想伸把手。

周宗南看着他孟哥,还穿着上班那身衣服,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有种硬朗的很男人的那种帅劲儿。

他有段时间还一直模仿来着。

但人家在部队出生入死过的,那个劲儿很特别,模仿不来。

不过现在再看,就觉得没当初那么帅了。

连鸳多好呢,怎么就腻了,不合适就不合适,怎么还当众说?

周宗南对孟放怀着几分怨气。

不过他也是城府深沉的人,加上孟放跟前这件事还难免心虚,硬是演技开到十层敷衍过去了。

孟放也就没多问,世上谁没烦恼事呢。

昨天他妈还问来着。

说他最近怎么好像神思不属,是不是谈恋爱了。

孟放当时一个激灵。

心里后悔了。

是不是分开的太快了?

如果克制着,和连鸳再多相处一段日子也挺好的,他喜欢照看着他,喜欢接近他,和他亲热……

可说散了再回头,将来又再分开,没这么二次捅刀的。

晚上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联系的左聿明:“最近见过连鸳吗,他怎么样?”

左聿明问:“你们闹矛盾了?”

孟放:“没有,分开了,你知道连鸳的性格,这有些突然,怕他接受不来……”

左聿明想起几个小时前和连鸳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事。

他饭做的好,连鸳吃的就好。

有点像小仓鼠,一点一点的吃,神情很满足很享受,似乎吃饱穿暖就是最幸福的事。

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左聿明见过连鸳依赖孟放的样子,眼睛里只有孟放一个人,对其他人都淡淡的,但现在的连鸳,对所有人都淡淡的。

甚至让人恍惚觉得,连鸳眼里的孟放和别人差不多。

只是那时候他身边是孟放,所以眼睛里就只有孟放一个。

这种发现鼓舞人心。

孟放可以可以,他怎么就不可以?

左聿明想成为连鸳眼睛里的唯一,他不会像孟放那样,放开这样一个人的手。

想了很多,其实时间过去不几秒。

他说:“见过两次,看着还好,和以前差不多。”

孟放:“……那就好。”

他眼前浮现连鸳一个人生活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但既然左聿明说看着还好,想必情绪还是挺稳定的。

有些私人物品好像还在连鸳那里。

也许过段时间可以用这个做借口,当面看看。

孟放计划好了下一次见面,心里安定很多。

比起他,周宗南的情绪像过山车。

但选择只有一个。

如果孟放还和连鸳在一起,那他绝对不会伸手,但这不是分开了么。

其实这时候正儿八经的做法是和孟放通个气,告诉孟放他看上连鸳了,这在这个圈子是常事,毕竟连鸳只是孟放腻了的小情人。

但这样做未免就太不尊重连鸳了。

而更深一层,周宗南直觉如果真告诉了孟放,那连鸳可能就又没他什么事了。

周宗南想先确定和连鸳的关系。

在他看,连鸳太好懂了,单纯温良还有点小固执,那点小固执会让连鸳选择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后,绝不会被外力破坏,除非内部关系破裂。

他也没想把连鸳当小情人。

正经的追求,正儿八经的恋爱,他的初恋。

想着连鸳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样子,还有那种只看得到他的眼神,周宗南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第二天,周宗南开车到连鸳楼下。

坐车里给连鸳打电话,语气假模假式的低沉颓唐着:“下来吃个饭?最近糟透了,也不知道跟谁说……”

第50章

接到周宗南电话时连鸳起床不久,沉默了几秒提醒他:“我是连鸳,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挺诧异。

像周宗南这样整天精力满满的人,竟然也会有感觉糟糕的时候。

鱼覤湍堆

周宗南忍不住笑了声:“没打错。”

很快又切换了到像被抽筋扒皮了似的无力感:“连小鸳,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别人说这话,人家得笑死我,我不要面子的?”

莫名其妙就多了个连小鸳名字的连鸳:“……”

到底答应了。

如果周宗南正经联系他,连鸳一定会找借口推了。

周宗南是孟放那个圈层的人,这个世界看似人人平等,其实三六九等随处可见。

连鸳有自知之明,没想着还和孟放相关的人和事有关联。

当然,左聿明不算。

他们是邻居,而且以前就认识,在认识孟放之前。

但连鸳记得那天周宗南小心翼翼的安慰他,送他回家,就当还个人情。

周宗南的车很张扬,倚靠在车门边的他更张扬,年轻又耀眼。

但这种年轻并不浮躁,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炫富的败家子富二代,帅的既不羁又恰到好处的收敛,很有味道。

行人频频的看。

连鸳也看,他是个颜控,这是种本能。

不知是不是错觉。

感觉今天的周宗南格外的好看。

连鸳没感觉错,周宗南今天就是格外好看。

周宗南六点多就起床健身,而后精心打扮,车库挑车都花了半小时,出门了觉得鞋子差点意思,又掉头回去换了双新鞋。

效果显而易见。

周宗南看到连鸳眼前一亮的那种小表情,腰板挺的更直了。

也看连鸳。

光线明亮的好天气,穿着长款羽绒服和加绒运动鞋的连鸳,头发乌黑皮肤冷白,简洁又干净,像一滴露珠。

周宗南给连鸳开了车门,等他上车才上去。

密闭的空间,

周宗南喉结动了动,尽量语气平常的开口:“吃早饭了吗?”

连鸳说吃了,吃的小蛋糕,生日那天蛋糕店的赠送,打量周宗南的神色:“你还好吧?”

应当是不大好,都换耳钉了。

之前的耳钉是血红色的,现在是淡淡的粉。

虽然一样好看,但连长久不变的配饰都换了,可见心情起伏的确不小。

周宗南看到连鸳眼睛里明晃晃的关切,深感亏心,这也太好骗了。

但是没办法的事。

他确信如果不来点凄凄惨惨戚戚,连鸳压根不会搭理他。

亏心之外是窝心。

问连鸳:“能陪我去看鱼吗?”

第一场约会——周宗南自封的,当然要慎重。

周宗南考虑一晚上,最终选定去海洋馆。

其实照他的意思,肯定最好最贵最漂亮的通通给连鸳,求偶时的正常心态。

但时机不对。

好的场合难免碰到和他一个圈子的人。

而连鸳被孟放带出去过。

现在连鸳和孟放分开还没几天,孟放要知道了,难免再生波澜。

结合连鸳那次钓鱼玩的很开心,海洋馆也还算个烂漫的地方,工作日人少,一切顺理成章。

连鸳没意见:“都行。”

过了会儿又问周宗南:“要准备什么吗?”

周宗南不解。

连鸳解释:“我没去过。”

不仅没去过,脑海中就压根就没有海洋馆这个概念,要不然早就去了,看不着海先看鱼也行。

周宗南感觉到连鸳那种怕给人添麻烦的意思,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用准备什么,有我呢。”

去的路上,周宗南说了自己哪里不高兴。

不高兴的事多了,以前也从来不当回事,但这会儿随手就能捞出几个来。

半真半假的。

比如他妈是继妻,前头妻子留了长子,他们母子很长时间都不受欢迎等等。

其实这都是周宗南十五岁之前的乌糟事。

长子不争气惹了事,早几年就被送出国了,周宗南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连鸳听的认真。

他不太会安慰人,就只能倾听了,然后补上一两句赞同的话:“太过分了”之类的。

到地方两个人都没下车。

周宗南偏身看着副驾驶的连鸳:“人家都看我要什么有什么,架那儿了,倒不好说,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连鸳摇头:“不会,你很好,很优秀。”

周宗南禁不住往前倾了倾身:“真的?哪儿好?”

连鸳想了想,努力的夸赞。

眼前人的优点显而易见,长得好,个子高,声音也好听,家世背景也好,这是硬件,为人热情正直,聪明有能力,这是软件。

每一句夸都有理有据,并不是瞎说。

硬件显而易见,聪明有能力这些,听周宗南说的学历和掌管家里大部分生意的事,就知道了。

周宗南没想到他在连鸳这儿有这么多优点,人都有些晕乎了。

别的都能理解。

忍不住问:“正直哪来的?”

连鸳提起当初周宗南警告他的事,为朋友操心,知道错了就立刻道歉。

周宗南心头滚烫,好悬一句“我这样好够不够做你男朋友”就从嘴里出溜出来。

按捺着情绪道:“你这么说,那我可就当真了!”

连鸳发现周宗南心情不错,心道真是很好安慰。

后来就玩疯了。

他没来过海洋馆,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鲜,尤其还碰到白鲸和人鱼的表演。

周宗南注意力一直在连鸳身上,看他兴奋的脸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像个孩子一样,越发觉得今天没来错。

还有就是,他和连鸳真是天生一对。

多有缘分呢,都喜欢水和鱼。

正琢磨呢,冷不丁两个年轻女孩凑过来要联系方式。

两个女孩盯着周宗南和连鸳很久了,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这谁能忍住。

尤其她们喜欢的类型不一样,那就更和谐。

由于个头稍矮一点的那个看着就好说话,脸圆圆的女孩就先问好说话的那个,方不方便加个联系方式。

连鸳正看水母呢,红色的像花一样,一飘一飘的很神奇。

被叫了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就被原本在他身后的周宗南挡住了。

周宗南对两个女孩子说:“不方便,不好意思。”

高个儿女孩胆子大一些,近距离看周宗南一张帅气桀骜的脸,磕磕巴巴道:“怎么……怎么不方便?”

周宗南:“他有对象,让我看着。”

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的连鸳:“……”

高个儿女孩又问:“那加你的可以吗?”

周宗南:“……我也有对象,让他看着。”

说着让了下位置。

手搭在连鸳肩膀上,下颌抬了下,示意连鸳说话:“是吧?”

连鸳看周宗南一本正经的瞎扯,点点头:“是这样。”

两个女孩子失望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周宗南手还搭连鸳肩膀上呢,哥俩好的感叹:“现在的社会真是太危险了,以后出门还是得结伴,下次想去哪儿玩,动物园去不去?”

连鸳不习惯被人靠太近,但周宗南不算讨厌,又兴致勃勃的,他不愿意破坏人兴致。

想了想道:“下次再说。”

动物园连鸳去过的,大学时被同学拉着去的。

不算太喜欢。

鱼生活在水里看着挺快乐的,但动物园不管是狮子老虎还是鸟都关在笼子里,肯定不快活。

连鸳被关过,很知道那种感觉。

周宗南就知道连鸳不喜欢动物园,琢磨着下次去哪儿,或者直接出海得了。

两个人在海洋馆逛了大半天。

又遇到一波要联系方式的。

这次两人配合着还是那套互相监督的说辞。

等人走了,周宗南问连鸳以后什么打算,这种年纪是不是正好谈个恋爱什么的。

连鸳摇头。

因为周宗南跟他说了家里的情况,这算是心里话了,他也愿意说两句心里话。

挺简单的:“没意思,不想谈。”

周宗南心就一提:“怎么会没意思呢,有个人你看到他就高兴,每天都想着他,想和他一起做很多事,想想都高兴。”

激动的说完又心说坏了。

小心翼翼的问:“是因为……”

连鸳摇头:“不是,就是没意思。”

如果当初孟放不是干脆利落的说他们只是金钱交易,连鸳肯定不会和他在一起,他不想谈感情。

人这种生物太复杂了,感情也瞬息万变。

连鸳恰恰最需要稳定,对他来说一切跌宕起伏都是危机。

不过这是他的想法。

像周宗南这种精力十足物质充裕,对一切充满热情的人,和他不一样。

连鸳走到没人的地方,等周宗南跟过来后和他开诚布公:“那天的事没什么的,你不用害怕伤害到我,我想得通。”

周宗南等着连鸳的下文。

连鸳道:“你吃过水果吧,如果天天吃一样的水果,就是会腻。”

周宗南:“你不是水果!”

连鸳觉得这时候的周宗南挺幼稚的,一点都没有之前威胁他时那种霸道范儿,但这样的周宗南倒很真实。

真实的让人愿意和他真实的相处。

靠在窗台上慢悠悠道:“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孟放眼里的我相当于你眼里的桃桃。这些事不是正道,被看不起也很正常。”

周宗南的确看不上桃桃,但代换到孟放之余连鸳,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禁不住想,孟放私底下对连鸳也像他对桃桃那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他想知道,但又不敢问。

甚至后悔对桃桃过于不屑和冷淡,仿佛这种情绪会波及到连鸳。

连鸳看出周宗南的欲言又止,这人,心这么软呢。

想了想道:“这没什么,真的。而且孟放对我不错,甚至让我觉得我是他很爱护和尊重的朋友。”

他的确在孟放那儿得到很多,不管是物质还是别的什么。

言谈中眉眼便温和又柔软。

一句话的贬低让人清醒,但更多的东西也不至于一句话全抹掉了。

周宗南:“那你……你喜欢他?”

连鸳摇头:“我们最开始就说好的,我只爱他的钱,他给了我很多钱,银货两讫。”

周宗南不明白连鸳,他怎么这么轻描淡写,仿佛不论好还是不好,都完全可以接受。

又好像有些明白。

明白的是连鸳果然有些固执,说好了只爱钱,便绝不往前一步。

这种固执让周宗南松了口气。

毕竟那可是孟放啊,他整个成长过程中见过的最优秀的同龄人,似乎不可战胜的男人。

周宗南还想和连鸳聊聊别的。

比如连鸳喜欢什么样的人,爱好这些,总之相关的东西他都想了解。

但连鸳手机响了。

两个人站的近。

周宗南就也看到连鸳手机屏幕上的电子名片,“孟放”两个字闪烁着,似乎感应到他们言谈涉及到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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