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逐叹了口气。
“老大,你到底吃不吃啊,吃了这碗粥,还有一碗药、一杯茶呢。”叶逐放下粥碗,向着风容与的位置凑了凑。
叶逐先是看着风容与,这个在他离开王都时尚且矜贵冷傲的男人,一夕之间满身创伤,下巴处青黑色的胡茬都冒了出来,叶逐不忍也不敢细细打量,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风容与的脖子,滚烫的温度立时烧了过来。
他知道风容与不会醒他当然知道风容与不会醒,叶逐是生死之间来回打滚惯了的人,已经细细检查了风容与一身的伤口,知道风容与伤得多重,甚至能摸出几块骨骼都有了裂隙。
“老大,你要是自己不肯张嘴,我可要学着那些你不许我看的话本里那样,嘴对嘴地给你喂粥喂药喂水了。”叶逐抬起手来,慢慢抚摸着风容与紧闭的眉眼,声音越说越轻,“是不是还得、还得脱光了衣服抱着你睡,给你暖身子?也不知道这样行也不行。”
叶逐自言自语地说着,靠到了风容与的怀中,隔着被子贴在风容与的肩上静静待了片刻,起身拿过粥碗,含了小小一勺在自己的嘴里。
叶逐仰起头来,托着风容与的后脑与下颌,微微用力,将风容与的唇齿掰开一丝缝隙。
他贴上风容与的唇,粥是烫的,风容与的口中也是烫的,又是柔软的,还带着血腥的气息。
叶逐机械地、麻木地一次次将米粥含入口腔,一次次渡入风容与的唇齿,他低垂着眼,半分也不敢僭越。
药是苦的,苦中带着腥,苦得叶逐一边喂着一边皱眉,不知道风容与是否也在昏迷中感到了这样的苦涩,褐色的药汁没能顺利吞咽,沿着风容与的唇角溢了出来。
叶逐只好帮风容与擦净了下巴,岔开双腿上了床,跪撑在风容与的身上,让风容与的头微微扬起来些,自己再低着头去喂。
最后的一壶茶水叶逐只潦草地给风容与喂了半杯,暗自说昏迷的人应该是没有味觉不知道苦的,但是清醒的人就太折磨了,于是剩下的全自己拿来漱了口。
窗外已经有了打更人的喊声,叶逐吹灭了灯,将风容与重新放平在床上。
风容与的手还是凉的,冰的,毫无生气的。
叶逐站在风容与的床边,面无表情地发着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抿着唇低下了头,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风容与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化身成为了孙悟空,被投掷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全身都被三昧真火烧着,额上、背后、双腿全是汗水。
他朦胧着醒来,掀起眼皮,先动了动右臂,感觉被什么压着,又动左手,成功地抬了起来,抚在自己的额头上。
额上一片湿漉漉的汗水,风容与稍微缓了一下,视野渐渐恢复,意识到天色已经隐约发亮,大概日头快要出来了。
脑中还有些眩晕的感觉,记忆链接不甚娴熟,风容与再次动了一下右臂,依旧没能成功移动,他奇怪地微微低头,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发顶,高耸的发髻时不时随着呼吸的起伏蹭到风容与的下巴,乌金发簪穿过深蓝的发冠横束其中。
叶逐。
风容与很想开口叫叶逐一声,嗓子里却苦得发涩,发不出声音。
叶逐睡得很好,手脚都搭在风容与的身上。他本就体格娇小,骨头又细又轻,就算有满身坚韧的肌肉,也算不得什么分量,甚至偶尔提在手里时,会让风容与觉得,叶逐还不如他的那柄银枪沉。
风容与抬起左手,将叶逐的发簪拔了。
高高的马尾瞬间散开,铺陈在床头枕上,发丝渗入风容与的指缝,让风容与感到满意。
于是他又一次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早已过了晌午。
风容与彻底清醒过来,感觉自己自深潜的海底骤然浮上云端,一片昏沉飘忽,他艰难地撑着身体坐起来,立刻弄醒了身边的叶逐。
第9章 好烫人的暗器
叶逐揉着眼睛,跟着风容与坐了起来,勾起嘴角笑着,含含糊糊地说:“老大,你醒啦?”
“叶逐,”风容与突地沉下脸来,声音冷得像一块冰,“跪下。”
叶逐怔了怔,抿了下唇说“是”,而后翻身下床,垂着头单膝跪在了床边。
他只穿着一条黑色的亵裤,头发散了满背又落在地上,显得皮肤更加白皙。
叶逐听见风容与的声音暗含着盛怒,沉声问他:“谁允你来的?”
叶逐人刚睡醒,还懵懂着,张了张口没能回答。
“你是北越国云麾将军,为两国和亲入京,应保护在长公主左右,怎能如此违反军纪、自作主张、擅离职守?”
风容与字字句句压抑着愠怒,双眼紧锁在叶逐的身上,“印沛和他的王章军还在帝京,赫连义的人也混在其中,说不定便有要暗害长公主的人,或者伺机刺杀王子殿下的刺客,倘若真出了事,中原皇帝怪罪下来,这责任你担也不担?你可担得起?”
叶逐老老实实地听着,没有出言反抗,风容与的嗓子很是沙哑,他停顿片刻,又道:“你即刻返回帝都,不得延误!”
叶逐簌然抬起头来,脱口道:“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计较。”风容与的气似乎消了些,但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他冷冰冰地对叶逐道:“收拾妥当,速速离开。”
叶逐慢慢地起身,慢条斯理地捡起昨晚丢在地上的亵衣披在身上,慢吞吞地伸了袖子,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小声道:“其实你根本没什么计较,老大,就别瞒着我了吧。”
叶逐飞快地抬眼瞥了风容与一眼,又看似胆怯地收回视线,嘟嘟囔囔地说:“我倒不是怀疑你的实力,但是先前……事发突然,你又刚刚醒来,脑子最多才清醒了那么一点点点,怎么可能瞬息之间就有了周密的计划了。”
叶逐随随便便地系了个松散的扣子,伸手去拿自己不知何时落在了枕边的发簪发冠,顺势凑到了风容与的身边:“老大,不过我方才想出来一个计划,你要不要听一听?”
风容与扫了叶逐一眼:“讲。”
“哎,乡野小店,当心隔墙有耳,老大,你附耳过来呀。”叶逐放开自己的发簪,对着风容与招了招手。
风容与自然不为所动。
“好吧,我附嘴过去。”叶逐撇了下嘴,屈膝上床,向风容与身边爬去,将嘴唇渐渐凑近风容与的耳际。
“我的计划是……”叶逐轻轻开合唇瓣,陡然间眼神一凛,“让你好好休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