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相当明显,梁春堰想留下来吃个晚膳再走。

但陆书瑾却佯装听不懂,只道:“吃过了。”

一来,厨房的最后一点面已经都被煮了,分在她和萧矜的碗里,没有第三人的份。二来则是她与梁春堰的关系实际上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仅仅是简单的同窗之谊,她自己都不大明白梁春堰为何那么喜欢来找她,但对于莫名其妙的善意,陆书瑾向来是抱着戒备心态的。

更何况萧矜还在这里,他站在边上即便是没说话,存在感也极强,那一张脸眼看着就要变黑,显然不喜梁春堰。

梁春堰识趣,并不多留,与二人道别之后转身离去,陆书瑾关上了门。

萧矜这会儿眼瞅着陆书瑾对他和梁春堰区别对待,顿时就开心了,又凑到陆书瑾的身边伸头张望,“我看看他带来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陆书瑾不给他看,“糕点而已,还能是什么宝贝?”

萧矜没再坚持,跟在陆书瑾后面回了膳房,继续吃面。

冬日里天黑得快,一碗面吃完,外面几乎没亮光了,整个院中灰蒙蒙的。

萧矜拿了火折子,将院中的灯点了几盏,说道:“你这院子太空旷了,改日我送点人过来,也不用劳你什么事都自己做。”

陆书瑾坐在门边看着他将灯笼一盏盏取下来点亮,再一盏盏挂上去,“我雇了人,只是让他们回家过年了。”

“都初八了,也该回来了。”

“是我让他们十号再来。”陆书瑾用手掌托着两腮,说:“他们有家人,过年了岂能不好好团聚?”

萧矜挂灯笼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将灯挂上去。

院子点亮了,天也彻底黑了,寒风在空中呜呜作响。陆书瑾站起身,说道:“天不早了,萧少爷快些回去吧,免得萧将军担心。”

萧矜先是没应声,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夜间太寒,我若迎着东风骑马回去铁定会病倒,不如就在此留宿,你看如何?”

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陆书瑾的脸上了。

第64章

“穿那么厚,搂着可真瓷实。”

风迎面吹来, 裹挟着冬末早春的寒冷,陆书瑾看着萧矜的眼睛,无意识地蜷起了手指。

“你不是骑马来的吗?”陆书瑾问。

“对啊。”萧矜倒是十分坦然,早就找好了理由, “午后的风能跟夜间的风比吗?但是站在这里, 我就已经觉得寒冷难耐了。”

陆书瑾道:“街对面有租马车之地, 我与你一起去租。”

“我坐不惯别的马车。”萧矜转身往寝房走去, 打了个哈欠说:“吃晚饭就犯困,想睡觉了。”

陆书瑾觉得他是在刻意刁难, 追着他的脚步, 跟在身后喊:“萧矜。”

萧矜一停,转身看她, 红色灯笼的光落下来, 将他的眉眼拢上暧昧的红霞,他嘴边勾着轻笑:“怎么了陆书瑾, 你要赶我走吗?”

陆书瑾站在面前, 白肤胜雪,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细密密光影,眼眸如漂亮的黑珍珠, 看起来像个乖巧的瓷人。

她平日表情少,大多数时间情绪都是平静的,像少年老成。

但此刻面对着具有侵略性的萧矜, 总算有些小姑娘的涩然, 她甚至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委婉道:“宅中没有其他能睡的空房。”

奈何萧矜现在脸皮比城墙还厚, 莫说是她委婉拒绝, 就算是直截了当地说不行, 萧矜都会找别的理由留下。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无妨啊,我看你那床铺挺大的,能睡下两个人。”

“睡不下。”

“能,我占地少,睡觉也老实,不挤你。”

“你回家啊。”陆书瑾道:“为何要睡在别人家里?”

“嗳,你这话下次可不能再说了,多让我伤心啊。”萧矜啧了一声说:“你怎么能是别人,分明是自己人。”

陆书瑾偏过头,不再回话。

萧矜虽然将无赖耍得得心应手,但知道要是想留下,还得陆书瑾松口才行。

他往前两步,走到陆书瑾面前,压低的声音更像是哄骗,“真要赶我走啊?我留在这陪你一晚不行么?”

陆书瑾的领地受到了入侵,萧矜的靠近让她忍不住向后退,可她盯着萧矜的眼睛不动,又像是被莫名蛊惑。

二进门的院落对于她自己来说,庞大又冷清。独自睡觉,用膳,读书,这些事再寻常不过的事到了这院落之中,却变得十分孤寂。陆书瑾的世界里只剩下无边的宁静,有时候她站在窗边往外看,心中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但萧矜若是留下,这座宅子的所有灯都会亮起来。

他会在她习字的时候坐在边上看;会在她挑灯读书到深夜的时候轻敲屏风,让她去睡觉;会拉着她闲聊,会让她评价他左手写出的大作。

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陆书瑾是沉闷的,萧矜却是张扬的。

陆书瑾已经沉默好一会儿了,萧矜也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如若陆书瑾现在张口说一句“我是女子,你不能留下与我同寝”之类的话,萧矜绝对不会留下,更不会有半分越距的行为动作。

但陆书瑾却没有,她只是问:“这也算是男子之间的正常行为吗?”

“啊?什么?”萧矜一开始还??x?没闹明白她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应道:“是啊,我与朔廷就经常睡一块。”

他自个在心里补上一句:不过那是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