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年关一过,咒高马上又张罗着开学。
这次的学期较短，读到三月份便算作结束。四月是新生报到的学期，五条悟也将从高专一年级升至二年级,也将迎来重要剧情星浆体事件等。
新年那晚,明加因为出任务受伤,被五条悟背了回来，虽然后面得知他是想要和同伴一起过年，但再看到他的时候，明加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硬要说的话……
我把你当上司，你居然把我当朋友。
细品一下像极了领导的PUA话术，但说出那话的是五条悟,明加选择溺爱。
他只是个孩子，只想和同伴在一起而已，他有什么错？！
开学前夕,家主通知了明加一件事。
——经由她提出的,针对某些偏远地区进行重点筛查的工作，在进行到一半时迎来了发现。
这是一起足以引发社会关注的儿童虐待案件，但因为被虐待儿童是咒术师，加之是进行搜索时的辅助监督发现,这件事情还是交由咒术界处理。
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在被村民们关起来所虐待的日子里，她们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终于照进一束光。
松下晴子是自发请示加入这场搜寻的人。
主持了加茂晓的吊唁仪式，不知道是为了逃离京都令人窒息的氛围,还是想为揪出羂索出一份力，松下晴子也加入了这场搜查。
按照上面所指示的重点区域，松下晴子在来到一家村庄的时候,先是被村民们围住。
与群众的沟通也是辅助监督的任务，已经事先表明过自己团队的身份后,村民们要求他们为村里解决怪物。
秉持着与诅咒作战的想法，松下晴子走入了那个藏在村庄深处的小屋。
那是一个潮湿、阴暗，空气中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地方。
松下晴子与随行的咒术师谨慎进入，并没有发觉诅咒的气息。
路面湿泞不堪，应该是前阵子下了场雨，雨水顺着瓦砖的裂缝在水泥墙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路面的石子湿滑，墙角生着幽绿色的苔藓，仿佛多待一秒肺部都会受到感染。
顺着这条不太方便行走的路向里，微弱摇摆的烛光下，两道恍若恶龙般的影子映照在墙上。
松下晴子一瞬间被影子晃了一下，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可是，等她回过神来，她浑身的血液犹如被冰封般凝滞。
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气息。
像是排泄物与腐烂蛋白质的混合，松下晴子勉强分辨出来那是血液长久暴露在空气中未被处理的味道。
这是个让人一秒都不想多待的屋子，但令松下晴子大脑宕机的是，她看到了两个小孩。
两个，被关在笼子中的小孩。
像是被当做牲口一般对待，身体上沾着难以分辨出肤色的污渍，鼻青脸肿，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看起来分外瘦削。
看到村民的到来，两个孩子害怕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惊恐的眼神像一只遭受了难以想象虐待的可怜小狗，让人的心狠狠揪起。
松下晴子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这是？”
同行的咒术师同样屏住了呼吸。
其中一个村民手上拿着斧头，凶恶地说道，“大师，这就是村里的怪物，你们快消灭她们啊！”
“就是就是，她们可不是好东西！”
“快动手啊？愣着干什么！”
松下晴子的嘴唇上下动了动。
怪物？
不，从她们身上外溢的咒力来看，这分明是咒术师。
是两个宝贵的、年纪轻轻觉醒术式的、充满无尽希望与可能的咒术师。
她们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松下晴子上前一步，身后的村民以为她要为民除害，齐齐高呼了起来。
“快弄死她们！”
“别让她们继续祸害村子了！”
“快把她们杀了，你们就是做这个的吧？”
松下晴子的手落在笼子上，辅助监督微弱的力量在此刻展现，她满脸通红，拼尽全力，奋力拉开了笼子。
两个小女孩神色中满是绝望，因为她的靠近而瑟缩。
其中一位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与负伤，难以站稳，连带着另一个孩子跌坐在地上，睚眦欲裂地望着她。
身后的咒术师们极力忍耐，哪怕已经习惯见证各种惨烈的现场，这场完全出自人为的惨剧倒是第一次见。
松下晴子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两个女孩的身上，她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轻轻地抱住她们。
“没事了，没事了……”
“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吗！”
握着斧头的村民将其高高举起，对松下晴子这一行为表达不满。
其余跟进来的村民也纷纷叫嚷着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对于怪物就应该立刻祓除。
松下晴子气得身体发抖，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她温暖的怀抱里，两个小孩更是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松下晴子只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手下摸到的是成结的污垢，女孩的发质粗糙无比，足以证明她们在这里遭受了长时间的非人对待。
然后，她微微侧过脑袋，这位尽职尽责的辅助监督，在面对愚昧的村民时，露出了堪称冰冷的眼神。
“控制住村庄，不要让他们逃跑，拜托你们了。”
她向随行的咒术师嘱咐道。
*
咒术高专。
明加在和松下晴子沟通着状况。
得知菜菜子和美美子获救的时候，明加松了一口气。
村庄的事情被提前解决，致使夏油杰黑化叛逃的原因便又少了一个，明加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她向家主提交的建议中，通过剧情以及额外的调查，选中了数个可能有羂索踪迹的地址，其中就包括了这个村庄。
漫画中没有明确的地址，明加其实也没有很确定，她是抱着宁可跑空不可错过的想法划定范围的。
夏油杰的叛逃绝对与羂索有逃不开的关系，以羂索的踪迹为基准定下这些地方，真的找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被关的地方。
得知两个小女孩被救，明加也舒心不少。
人是环境的产物，被夏油杰救走的两个女孩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哪怕直面宿傩也想帮助夏油杰，对这样的小女孩，明加实在是不能弃之不顾。
只要好好教育，这两个小女孩一定能好好长大的。
对于村庄的后续，随行的咒术师控制住所有人后，松下晴子报了警。
虽然菜菜子和美美子是咒术师，但是村民虐待儿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为首的几个主犯被逮捕，之后移交给司法机关进行处理，剩下的村民也都有或轻或浅的处罚。
保护儿童是所有人的共识，相信主犯会得到重判，这一点明加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菜菜子和美美子被松下晴子带回京都咒高，他们的身份比较复杂，经由这么件事恐怕无法正常地和人相处，又因为都是已经觉醒了术式的孩子，所以不能像普通小孩那样进行治疗。
咒术界这边同样需要派人进行干预，避免她们未来走上什么不归路。
两个孩子暂时跟着松下晴子生活，由女性照顾女孩子，确实更让人放心一点。
“京都的一些大人物们确实有些怨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这两个孩子能去东京的话，或许会受到更好的教育吧。”
有些家族为了做样子表示愿意接纳这两个孩子，但她们进去也只是做杂役的份，松下晴子稍微有些担心。
……被虐待之后还要给人做家仆，怎么想都不是很好吧。
这也是现在两个孩子还跟着她生活的原因。
管你是不是未成年，只要有价值通通都能拿来压榨——这就是咒术界。
而两个小孩要是被交给咒术界管理，那真的是完了。
话虽如此，突然喜当妈的松下晴子其实心里也很没谱，薪水是足够支撑两个小孩的开支不错啦，但是突然当妈谁都会不习惯吧？
明加估摸着怎么安排两个小女孩的去处也是个问题，最好是能让他们远离咒术界，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明加和松下晴子聊了一会天，安抚了她之后两人各自忙彼此的事情去了。
放学了，明加去接五条悟。
他们下午上的是实训课，不过是给两个问题儿童大打特大的机会罢了，看得出来他们都打得很尽兴，明加来到操场的时候，两个人正蹲在售货机旁边喝功能饮料。
明加的步伐轻快，肉眼可见地心情很好，五条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夏油杰：？
刚刚蹲在地上街溜子的你呢？
夏油杰也跟着站了起来。
明加带来了擦汗用的毛巾，五条悟接过，顺手丢了一条给夏油杰，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向明加。
“你今天心情很好？”
“一想到能在您的身边工作，我就心潮澎湃，少爷。”
明加顺嘴拍马屁。
【能不开心吗，把夏油杰养女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哈哈！】
夏油杰：？
怎么又有我的事了？
【那俩孩子遭人虐待那么久，太可怜了。光是听松下小姐的描述我都有点红温，不敢想夏油杰当时看到的心情……】
【会认为那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猴子也不是没由来，毕竟那群村民真的很不是人。】
夏油杰摸了摸脑袋。
发生……什么事了？
第72章
穿越前：夏油杰是个坚定大义,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的可靠咒术师。
穿越后：和五条悟打打闹闹会争夺游戏机的未成年小孩。
明加见对面两人一直盯着她看，调整了一下情绪。
“少爷，晚饭时间到了。”
五条悟应了一声。
算了,明加不想说就不想说吧。
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看起来影山小姐在想和他有关的事,什么养女之类的……
夏油杰跟在二人身后，掏出了手机。
还是向辅助监督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愈，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能正常与人交谈了。
她们被科普了咒术之类的东西，松下晴子对待两个孩子很上心，两个小女孩被她养得很好。
一开始上层本意是想将两个女孩随便安排进一个家族，但松下晴子以两个女孩的个人意愿为由驳回,她表示在两个孩子恢复健康之前，自己可以照顾。
对上层来说，从村庄中救出的两个女孩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麻烦,有人接手他们求之不得。
松下晴子私心并不想将两个孩子就这么送进家族去做杂役,那样的生活一眼望得到头，虽然对两个孩子的去处实在没有定夺，但至少在她们养好身体前，松下晴子想让她们缓冲一下。
第一次见到双胞胎姐妹时,夏油杰心想的是，原来他们就是影山小姐口中未来会被自己收养的姐妹。
个子很瘦小，因为营养不良而皮肤蜡黄。对待人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名为枷场菜菜子的女生要稍微大胆一点，已经能正常和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人相处。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姑且将其称之为羁绊。在未来，会和你成为家人、组建新家庭的人因为其他事情而偏离原本的轨道,可你们之间的生活依然有交集，夏油杰一时竟不知道拿出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两个小孩。
他的气质比较温润,和五条悟那种肉眼可见得高扬不同，夏油杰乍一看你会觉得他是非常和善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的福耳的原因吧。
两个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夏油杰的时候，竟然主动靠近了他。
明加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有些唏嘘，果然这就是缘分。
有缘分的人，生命终将交织。
夏油杰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落在两个女孩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面黄肌瘦的女孩手里还抱着玩偶，虽然看上去非常瘦，但是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很好的，看得出来有被人用心对待。
“影山小姐，我这次过来是协同一些咒术师做任务报告的，两个孩子放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一起带过来了，还要麻烦您照看一下。”
松下晴子对明加说道，末了补充：“当然，会支付薪水。”
“薪水就不用了，我会好好照看的。”
明加微笑着回复，这种事倒犯不着谈钱，她说完蹲下身看向两个女孩，虽然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名字，但是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枷场菜菜子。”稍微大胆点的女孩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看向缩在她身后的胞妹，“她叫枷场美美子。”
明加微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适时地递上糖果，她站起身，松下晴子说了声拜托了便离开了。
【这、就是命运吗！明明没有直接接手她们的事件，但两个孩子还是下意识地亲近夏油杰……】
【命运恐怖如斯，夏油杰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夏油杰：“……”
影山小姐内心在说什么？
明加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啧啧叹气。
【夏油杰不语，只一味抚摸姐妹俩头顶。】
夏油杰感觉姐妹俩的头发都烫手了。
他脸上挂着笑容，有些不自在地说：“菜菜子美美子，我们走吧……？”
两个孩子抬起干净的眼睛看他，一前一后抓住了他的衣摆。
家入硝子咔嚓一声飞快拍照，五条悟添乱：“杰，这就是你们之间令人热血沸腾的羁绊啊。”
夏油杰：“……”
好想掐死同期。
夏油杰领着两个孩子到一边玩着去了，明加有点不放心，在旁边跟着。
等松下晴子办完事情回来，看到的就是夏油杰正使唤着咒灵逗孩子。
松下晴子：？
夏油先生，没记错的话您好像不能随便在咒高结界里使用术式的吧？
还有，为什么逗孩子用咒灵，这对吗？
但菜菜子和美美子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看到美美子脸上都露出笑容，松下晴子路上悬着的心放下。
看不出来，这位传闻中和五条悟一样高傲自大的咒灵操使，对待小朋友还挺有一套的。
见到松下晴子的到来，两个小朋友跑到她的身边，一左一右扒拉在她的腿侧。
松下晴子安抚了一下两个小孩，又和明加道了声谢，末了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夏油杰。
大概看出了她什么意思，夏油杰善解人意地点头，人性光辉闪耀：“随时可以带她们来找我。”
松下晴子连忙感谢。
“好了，菜菜子美美子，我们走吧。”
做完该做的，松下晴子牵起两个孩子的手，笑着带她们离开。
明加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感慨。
【确实都不一样了。】
尽管还没有重要剧情的到来，但在他们的影响下，许多事情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收集宿傩手指、追缉羂索、山村叛逃事件……
似乎都在保障他们走向更加好的未来。
明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相识是缘至，相忘是缘散。[注1]
即使夏油杰没有收养双胞胎姐妹们，因为缘分的指引，他们彼此之间还是认识了。
能够发展出更加稳定健康的联系，是所有人都乐意见到的事情。
【这下，夏油杰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叛逃了吧？】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强如夏油杰这样的存在，个人行动是很难被干预的。夏油杰叛逃、与五条悟在街头重逢的时候，即使那个时候五条悟真的在街上出手攻击夏油杰，也无法挽回他想要将非术师全部灭绝的心。
但人是环境的产物。
在一个包容、理解的环境中，人走上极端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明加无法直截了当地告诉夏油杰，你走上叛逃之路后会早逝，只能通过改变他的周围来影响他。
已经听到明加心声的夏油杰：谢谢，你已经告诉我了。
倘若明加没有做这一切，已经知晓自己结局的夏油杰在一切来临时或许会多思量一些。
但这取决于那时的状态，假如那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发自真心地笑出来，即便知道自己的结局，或许也会这么做的吧。
夏油杰也无法根据那时的状态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此刻，夏油杰能够断定。
在明加做了这么多事情的当下，自己绝不会轻而易举地走上极端。
他是有退路的，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正如明加无法直接将真相说出来，夏油杰也无法直截了当地向她表示感谢。
目送完几人的离开，四个人又开始重新讨论晚上要吃什么，结束后回到寝室要打什么游戏。
平凡的日常生活，令人沉浸其中。
*
四月。
温暖的春季到来，明加来到咒回世界已有一年，对于各种业务已经得心应手。
五条悟他们荣升高专二年级，迎新典礼上，作为前辈的三人组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欢迎新生的到来。
话虽如此，高专一年级可都是眼熟的人。
灰原雄是第一个赶到的。因为家里住得比较远，为了这次的入学，灰原雄提早便从家里出来，一路跋山涉水。
然后从这座山考进了另一座山。
“夏油前辈！”
站在门口迎宾的夏油杰第一个被他打了招呼，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令他看起来活力满满，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
不愧是小狗系，真能治愈人心。
站在远处的明加心想。
夏油杰和善地打了声招呼，将灰原雄引进校门，灰原雄身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夏油杰打了个响指，咒灵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替灰原雄减轻负担。
“！谢谢夏油前辈！”
“小事。希望你在高专能够开心。”
五条悟锐评：“装。”
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想要在后辈面前显摆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灰原越过大门，双眼发光地来到五条悟的身边。
“五条前辈，能告诉我宿舍哪里走吗？”
五条悟瞬间立正，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仿佛带着一股可靠的气息。
“我带你去吧。”
五条悟转身说道。
明加看在眼里，冷笑一声。
【呵，装。】
一场人员不超过两位数的迎新典礼，大家各有各的事做。
七海建人到来的时候，夏油杰身后的咒灵已经迫不及待迎了上去，替他拿过行李。
七海建人：“……谢谢。”
登记完毕走向内里，五条悟状似无意地问，“你要去寝室？”
七海建人：“是的。”
五条悟：“走吧。”
七海建人压抑住心中莫名的情绪，跟上了他。
虽然现在好像表现得很成熟稳重，但在七海建人的心中，几位前辈的初印象深深地刻印着。
——实力值得信赖，但其实非常不靠谱。
第73章
传有灵异现象发生的洋馆。
身穿巫女服的少女与白发的商人聚集在一起,探讨着如何走出这么恍若迷宫似的幻境，一道突兀的灵力从天而降，打破困扰二人许久的幻境。
庵歌姬狼狈地爬起身,对上一双苍蓝色的眼。
竖起中指,还来不及放出什么狠话,熟悉的脸又从他的身后钻了出来。
明加上前将庵歌姬扶起，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她脸上的灰，关切地问：“您没事吧？”
庵歌姬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女性身上清新的气息钻进鼻腔，庵歌姬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家入硝子从一旁上前，熟稔地给她治疗。
夏油杰将咒灵调伏收好,和五条悟击了个掌。
冥冥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有些惊讶道：“哦呀，你们竟然……”
“放帐了。”
在独自出任务的时候,两个问题儿童因为忘记放帐的缘故可闹出过不少社会事件。
负责擦屁股的辅助监督投诉信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夜蛾正道处理起来焦头烂额，每次都一人给一个暴栗，然后让两个人举写着“我错了”的牌子绕咒高几个圈。
是谁的功劳，不必多言。
明加对上冥冥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冥冥朝她笑了一下。
能够拉住两个问题儿童，不至于把洋馆全部毁掉（虽然天花板开了个洞）,还放下了帐避免社会问题的出现，影山小姐应该已经很努力了。
拉扯问题儿童，真不容易啊。
因为明加的存在,辅助监督省心很多，明加心想这样回去两个人应该不会被老师训了。
毕竟现在他们所经历的,是怀玉篇的开端。
这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会被天元指定去做星浆体任务。
明加的内心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是剧情的重要任务，最强组合会在此之后分崩离析……
但是。
明加看了眼手机。
【花开富贵】发来两条讯息。
点开查看。
【花开富贵】：有件事问一下，尿布这样裹对吗？
与此同时一起传来的还有张照片，明加点开一看，是伏黑惠一脸无语地看着镜头的样子。
明加观察了一下。
话说回来，这个岁数了应该不用尿布了吧……？
【钮玛】：禅院先生，惠应该到了已经能自己控制的年龄了，不需要再用这个了的。
【花开富贵】：哦是吗。
【花开富贵】：我现在姓伏黑了。
【钮玛】：恭喜？
【花开富贵】：谢了。
某□□最强看起来正沉浸在带娃的乐趣中。
并且成功入赘富婆家，应该不会很缺钱的样子。
举目无亲的人最是可怕，但以伏黑甚尔现在的状态来说，应该不会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不排除对方可能想赚一笔快钱而重出江湖啦，但和五条悟他们起会付出性命的冲突应该是不会了。
洋馆的事情顺利解决，在场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五条悟也没有迎来夜蛾正义的铁拳。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但听到明加心声的两个问题儿童知道，他们要面临的问题很快就要来了。
为此，两个人刻意在深夜开了个小会。
“大概的情况都能了解，那个星浆体——啊，还没接触过，姑且就这么叫吧。应该是不会自愿与天元同化。”
夏油杰双手抱臂，“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一旦同化了，家人、朋友、同学，全都见不到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五条悟拆开一包薯片，“你和我都有能力为她未来的安全作保障，毕竟我们是最强嘛。但是看起来，这件事的背后对你的影响很大哦？”
夏油杰笑，“我不会把人性想得太好，会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倒是你，悟，你差点被杀掉了吧？”
“还是别这么嚣张了比较好，碰到那个天与暴君的话还是离远点吧。”
五条悟额头青筋一跳，“你什么意思？”
夏油杰从他手里拿过薯片，往嘴里塞了一片，“没什么意思，悟。”
两个小孩开始暗自较劲，互相攻击痛点。
直到天亮，两个人在地板上睡得横七竖八，明加在楼下没有等到五条悟出来，上来敲门的时候，夏油杰才爬起来去开门。
明加看到了睡在地板上的五条悟。
……你们高中生。
明加在心里叹气。
“哦，明加啊。怎么了？”
五条悟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明加微笑，“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哦，夜蛾先生有事找你们。”
五条悟有些睡眼惺忪，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头发乱糟糟的，但依旧难掩他那张脸散发的魅力。
明加没忍住多看几眼，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墨镜在睡梦中不知道丢到哪个地方了，明加直勾勾地和他蔚蓝色的眼睛对视。
有点挪不开视线。
夏油杰：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床底。
他找了个借口回到自己的卧室，五条悟这才想起来找墨镜，他重新戴上后，明加才觉得他眼睛的吸引力减少了些。
“我知道了。”
卧室有点乱，明加已经很熟练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五条悟对于明加转达的消息表示了解。
接下来就是洗漱时间，明加自觉关上门等待，等两个问题儿童都拾掇好，才一起去往教学楼。
夜蛾叫他们果然是派发星浆体任务，这是第二件——
明加所说的未来中，第二件验证的事。
第一件是村庄虐童事件，因为其他势力的运作，这件事已经被提前解决，并没有波及到他们两个。
但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地点名他们去做。
就像是提前知道事件的结局，你无法躲避，它仍旧一步步地向你走来。
拒绝接任务吗？
是可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可以这么做，即使是天元指名，作为最强的二人，仍有拒绝的任性。
可是这么做，事件走向不再可控，自己会失去知情权和掌握权。
再者——
其他人未必会像他们这样，有能力为星浆体的余生做担保。
夏油杰尽管已经放低了道德标准，仍旧无法见证这样的事情发生。
“悟，你怎么想？对你来说，最保险的或许是不直接参加这件事吧，毕竟你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会去的。”
“哈，”五条悟和他并肩走在走廊上，目不斜视，“只是这种事情而已，怎么可能退缩嘛？”
夏油杰轻笑，拍了一下他的肩。
确实，为这种事退缩的话，不是他们的风格。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急着送死，而是在知晓事情的基础上，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
出来时，明加在走廊尽头等待着他们。
五条悟上前，神采奕奕，“明加，帮我们安排一下行程吧，准备出发咯！”
*
这次星浆体任务，任务者：五条悟、夏油杰。
明加随行。
已经知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出发的路上，明加的内心其实还有些忐忑。
辅助监督在前排开车，三人坐在后座，明加听着五条悟和夏油杰讨论着星浆体的事宜。
包括但不限于口出狂言，什么天元让人去死也太过分等等让驾驶座的辅助监督频频投来目光的事。
明加只能在座位上尴尬微笑，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这次任务，明加本来可以选择不去的，因为风险很高，他们很可能会直面上天与暴君。
但是明加需要去薨星宫，三筱之前的建议还映在脑海里，凭借她个人，想要去往那样的地方是很难通过审核的。
五条悟和夏油杰会护送星浆体去往那里，明加可以在这个时候跟上，是一次机会。
她果然想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
那个帮助她的女性，到底是谁？
“明加，别紧张，放松一点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比较僵硬，五条悟注意到了她。
他用手支着下巴，语气随意，甚至眼神中还带笑，就这么注视着明加。
明加愣了一下，她看起来很明显吗？
“少爷，我……”
“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啦。”
五条悟伸出两根手指向她比划了一下，大意是想表达这次任务过程中的风险忽略不计，少年的自信与高傲在此刻扑面而来，让明加都有些于心不忍。
【你先别荡漾了，你知道你在这次任务中被人打成什么样了吗？虽然借此突破成为最强也是事实啦，但是那真的差点死掉，非常痛哦……】
夏油杰：“影山小姐，你放轻松，我们是最强，不会有事的。”
明加笑了一下，“是吗，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你先别急着说最强，你在这次任务中被一个毫无咒力的，自称猴子的家伙打到破防了，要不是你的术式，伏黑甚尔会直接把你在薨星宫刀了！】
【一代教主就此崛起，从那之后你都管没有咒力的人叫猴子，你才是真正的猴王！】
夏油杰：……
原来这种槽点满满的称呼是从这来的。
【呃啊啊啊，要不现在直接揪着领子告诉他们会发生什么好了？星浆体会在薨星宫被碳基生物冷静器击毙，五条悟在外险些被杀，夏油杰重伤躺在地上……】
【要用什么方式说？可是我在他们面前还没有做过这么具体的预言，难道要直接说是剧情……】
后半句突然像被消音一样，落在耳朵里像噪点一样嘈杂。
夏油杰放在一边的手悄悄收紧。
星浆体，被击杀了？
【算了。】
五条悟身旁的女性突然摆烂。
【打过来我先跑，如果改变不了我就带上钱连夜逃离东京。】
五条悟：？？？
第74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漫画中的那样,五条悟和夏油杰解救被诅咒师集团Q盯上的天内理子。
明加也看到了名场面。
苏醒的天内理子给了五条悟一巴掌，然后又吐槽夏油杰的怪刘海，再接着被两个人一起拔河。
明加：这就是问题儿童啊。
“那个……”
黑井美里站在她的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打招呼。
明加露出商业微笑,接过了话茬,得知明加的身份后，黑井美里松了一口气。
“我是黑井美里，负责照顾天内小姐，您叫我黑井就好。”
大概是职位相同，黑井美里面对影山明加的时候比较放松，她们并排站着看几个人打打闹闹,未成年的喜怒哀乐与两个社畜并不相通。
但区别大概就是，黑井美里是被天内吸引自愿照顾她的，是她的家人,而明加和五条悟是利益关系。
从这点来说,明加是佩服黑井的。
天内理子想要和她一起生活下去的愿望没能实现，便死于冰冷的枪口之下，不知道知道了真相的黑井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打闹的天内理子反应过来要去学校，叽叽喳喳地吵了一会,和夜蛾通讯过后，五条悟和夏油杰选择送她去学校，明加在身后跟着。
【这个时候伏黑甚尔应该已经悬赏天内了,诅咒师会在天内的学校试图击杀她，然后……】
五条悟和夏油杰竖起耳朵听。
【一个被夏油杰打出走马灯。一个被五条悟的术式反转唬住，然后再被一顿暴打。】
好标准的结局。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意外。
【啧,中途五条悟去礼堂找天内理子的时候还散发了魅力，被老师塞了联系方式呢。】
【呵呵呵呵这就是池面的魅力吗,能不能停止散发了。】
五条悟：“……”
感觉自己做得出来。
【不过，黑井会在这个过程中被诅咒师集团绑架带到冲绳，你们会在冲绳解决杂鱼后快乐玩耍……嗯，玩得还是挺开心的。】
听起来并没有谁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几人当即决定返回学校，明加坐在车上，打开手机登上咒术师内部悬赏网站。
逛了一圈，她愣住了。
【奇怪，悬赏呢？】
她仔细地又翻了一遍网页，将所有悬赏翻到底，也没有看见与天内理子有关的内容。
剧情，偏移了……？
五条悟看向她。
明加的预知出错了？
不对，预知是不会错的，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同，只能是说明未来改变了。
但是明加的说法很耐人寻味，就仿佛……她知道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来自于预知的提示一般。
五条悟眯了眯眼，在明加察觉到视线抬起头的那一刻，移开了目光。
明加确定伏黑甚尔没有像剧情里那样发布悬赏后，有些迷茫。
……也许真的是像她所想的那样，有了相对温和的生活后，伏黑甚尔没有再那么不尊重自己了吧。
廉直女子学院，天内理子急哄哄地去上课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做了个简洁的热身，分别发挥各自的作用。
五条悟镇守校园最高点，夏油杰放出咒灵进行巡逻监视，避免有不可控事件的发生。
伏黑甚尔没有悬赏，意味着前来扰乱的诅咒师会少很多……明加看向站在身旁的黑井美里，心想她应该不会再被绑架了吧。
大概是因为身边只有明加的缘故，黑井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
她们聊了一下照顾未成年的心得，明加看得出来她很珍惜和天内理子在一起的时光，但是直接剧透的话不能说，思忖了一下，明加握了握她的手。
“无论怎样，只要支持天内小姐的选择就好了。”
不管她是决意去同化，还是想作为普通人快乐地活下去，站在她身后的人只要毫不犹豫地支持她就可以了。
黑井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低落，作为世代服侍星浆体家族出身的人，黑井美里曾经为了逃脱这样的命运而去念了短期大学，但她仍旧被天内理子吸引，而选择来到她的身边照顾她。
天内理子就是她的家人。
“影山小姐，您认为，历来有能够逃脱命运的星浆体吗？”
黑井美里突兀地说道。
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天元结界笼罩下的日本，几乎可以说是叛逆的存在。
明加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你指的是不被同化的话，或许有吧。”
但那一定需要自身足够强大。
就比如九十九由基，身为特级，同样也是星浆体，长久活动于境外。
天内理子最后确实也没有被同化，因为她直接付出了生命。
黑井美里说，“黑井一氏，世世代代服侍于星浆体。但在我们这一脉中，也曾出现过被选中的人。”
明加看向她。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家族有记载过。她本身也并不屈从于星浆体的命运，从黑井家叛出，至今下落不明。”
“我有时候会想，会不会真的有人能够逃脱命运，如果可以的话，那理子……”
黑井美里不说话了。
她并不期盼着天内理子的同化，尽管在大多数人眼里，这象征着牺牲与荣光。
甚至天内理子从小到大的教育中，也在以此为荣。
但这只是为了哄骗她去死亡的，所编织的冠冕堂皇的话语罢了。
明加静静听着。
片刻，她问道，“黑井家叛出的那名星浆体，叫什么名字？”
黑井美里愣了一下，回答。
“黑井灵雪。”
*
课程有惊无险地结束，没有扰乱的诅咒师，和记忆中剧情背离的发展令明加惴惴不安。
但此刻，五条悟提出了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建议：“要不要去哪里玩？”
和同学道别之后的天内理子愣了一下，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手提包，想说些什么。
“你这个家伙也没有那么急着送死吧？去到处玩放松一下怎么样，你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你，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五条悟看出她想说什么，打断了她。
天内理子先前还恼怒，大大嚷着什么会有平民将同化与死亡混为一谈，但是吵闹过后，面对五条悟的提议，她又陷入沉默。
……果然还是想再看看这个世界一会儿。
还想再和朋友，和同学，和家人，和黑井小姐待在一起。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咯，明加，地点的选取和后面的安排就拜托你了。”
五条悟大咧咧定下行程，明加有些懵，但还是应下了要求。
……黑井并没有被劫匪带去冲绳，为什么五条悟还是要出去玩耍？
难道这就是剧情的不可抗性，哪怕其中一环有些变动，但依旧固执地要走完流程？
明加有些想不通。
但是五条悟这么说了，她照办就是。
夏油杰走到五条悟的身边，和他对视了一眼。
在五条悟宣布去玩的时候，天内理子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一点。
“悟，虽然现在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这么做的话，你可能会很累哦。无下限其实一直没有关吧？”
影山小姐说天内理子被通缉，会有诅咒师前来击杀星浆体的时候，五条悟就开始保持术式运转状态。
更多的忧虑果然还是来自那一句，星浆体被成功击杀了。
为了防止这样的恶性事件发生，他们两个人不得不提高警惕，尽管目前处理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垃圾，但如果盲目添加上不必要的行程的话，五条悟很有可能会因为疲惫而状态下降。
五条悟没有过多解释，“看到这个场景，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被“大义”洗脑的女孩，懵懂地与生的本能搏斗着。
帮助人认清自己果然不是五条悟所擅长的，但在能力范围内，他可以给对方更多的选择。
不要再陷入他人大义凛然的谎言，至少要在自己完全明白做这件事会失去什么，再去做决定。
实际上星浆体是不太能出门的。
五条悟的这个提议，对天内理子的诱惑真的非常非常大，她抿紧嘴巴拧巴了好一会儿，开口。
“……我想去水族馆。”
明加接话，“没问题。”
天内理子的头低了下去，看着自己手里的包支支吾吾，半晌，“……谢谢。”
明加看向五条悟。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墨镜后的眼睛，术式运转使他的眼睛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
是开启无下限了吗？
她不免有些担心起对方的状态，这个时候的五条悟是没有掌握反转术式的，长时间保持着无下限的开启，应该非常得耗费精神。
明加在心中对这次行程有了个大致的规划。
以天内理子的意愿为主，尽力去满足她的想法。
但行程安排时间不宜过长，五条悟不能长时间开着无下限待机，这可能会影响他之后遇到危险时的状态。
一番考量下来，明加选择了离这比较近，且符合条件的水族馆。
位置坐落于京都，预计晚上一天，在第二天的下午返回东京高专。
这样缩短了剧情中五条悟开启无下限的时间，也算是能满足天内理子的要求，京都不仅仅是水族馆，还有其他值得游玩的地方。
确定好目的地后，明加很快便做好了安排。
第75章
京都。
明加安排路线向来又快又好,天内理子等人前脚刚坐上车，后脚一份详细完整的游玩攻略就发送到了他们的手机上。
点开查看后，天内理子大受震撼。
这、这种程度的规划发到网上绝对会火的吧？！
“既然决定了要玩,那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五条悟在车上翘起二郎腿,似乎对手机上这份报告的详细程度已经见怪不怪。
天内理子收紧了手,绞紧自己腿上的裙子，“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理子妹妹。”
夏油杰笑得很温和，好像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我们是最强。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
黑井美里横看竖看,只从面前三个人的身上看出一排大字：
专业！
硬要说是哪里专业的话，似乎是在违抗高层命令上……
如此随心所欲和满不在乎的态度，似乎,在他们心中,反抗这些命令是喝水一般简单的事情。
这两个人方才说的那些话，绝对都有诱导的意思吧。
一直到达酒店，时针指向下午，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始商讨要吃些什么,天内理子站在酒店大堂，还有些茫然。
不是，同化呢？
她不是要被带去薨星宫么,怎么只是嘴皮子上下一动的功夫，她就在京都了。
始作俑者看起来还非常高兴，甚至在办理完入住后还高声问她想要吃什么,没什么想法的话他们就决定了。
……虽然，自己是想多和朋友们相处一会儿。
但是不快点赶过去真的好吗？自己再不奉献的话,天元大人不会出事吗？
黑井美里过来拉起她的手，几人一起走上电梯，向高楼驶去。
以五条悟出行的标准，他们落脚休息的酒店档次绝不会太低。电梯是透明的，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电梯由低到高行驶，天内理子不安地握紧拳头，她看到玻璃上自己有些模糊不清的倒影。
她是星浆体。
注定要与天元大人同化、奉献自己，成为覆盖全境的存在。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么告诉她的吗？为了成为这样的存在，她甚至连出门都非常困难，时刻要保证自身安全，毫无自由可言。
为什么五条悟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把她带到另一个地方？
还说什么，提出的条件都可以实现。
天内理子向外看去。
视野变高，城市街景皆映入眼帘。
来来往往的行人，闪着绚烂灯光的店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没有一个人的命运是等死。
电梯到达目标楼层，黑井美里拉紧了她，天内理子跟随众人一起出了电梯。
进入房间小憩，约定好半个小时后一起出门闲逛，天内理子坐在床上发呆。
黑井美里担忧地端来一杯水，天内理子接过，放在腿上。
低下头，杯中的水还在晃荡，水面浮现出一个破碎的影子。
天内理子看到自己。
她看到她眉宇间带着迷茫，明明是出来游玩却也并不开心。
这是她吗？
黑井美里做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信任他们吧。”
黑井美里低声说。
他们是最强，或许真的能无所不能。
*
五条悟的衣服脏了。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五条悟可怜巴巴地举着泼了茶渍的衬衣敲响明加房门的时候，明加将他迎了进来。
水流哗啦啦地从水龙头放下，五条悟进来后坐到她的床上。
明加心里嘀咕这是怎么避开外套把衬衣弄脏的，一边认命地用酒店自带的肥皂打起泡泡。
五条悟里面没有穿衣服，外套的扣子也没有全部扣上，坐在他床上的时候衣服甚至因为肌肉的隆起而与皮肤拉开一段距离。
好白啊。
明加无意间晃到了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
五条悟更像是脂包肌，胸肌看起来很饱满，并不像过度健身那样拉丝。
明加不小心看了一眼，冷白的肌肤下是纵横交错的青色血管，她立刻移开了视线在心中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对方是未成年，自己怎么可以这样。
五条悟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光了，他大咧咧地躺在明加床上翻着手机，明加在刷拉拉地洗衣服，他便看着手机笑，还时不时地和明加聊天。
明加看过去，发现他虽然躺着，但身体和床单被套并没有直接接触，反而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中间横着一样，五条悟没有直接与她的床接触。
五条悟依旧开着无下限。
毕竟是他提议要带天内理子出来玩的，自然不可能毫无任何准备。
长时间开启无下限，明加猜测五条悟应该已经有所疲惫了。
但是五条悟没有向任何人这么说过，他依旧在刷着手机，明加啧啧摇头。
她搓衣服的技巧很熟练，白衣服确实要洗得更认真一点，明加搓得手臂都有点酸痛。
【啧啧啧，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五条悟刷手机的手指一顿，竖起耳朵。
明加用水冲掉泡沫，用手拧干那件看起来昂贵的衣服。
酒店其实配备了洗衣机和烘干机，但五条悟非要拿着衣服来找她，明加便手洗，反正洗完衣服会有红包拿，不拿白不拿。
【五条悟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中计连开两天无下限，虽然现在没有悬赏，但他还是开启了，怎么不算一种命运呢。】
【最后他会被人从背后捅一刀，被刀子扎进大脑，差点被杀掉，惨得嘞……】
五条悟坐直了。
被刀子扎进大脑？
还被人背后捅一刀，是在他开启无下限的情况下吗？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咒具，能够穿透他的无下限？
明加将水拧干，抖了一下衣服，确保污渍已经被洗掉，随手拿来衣架挂好。
五条悟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她。
明加忙完，擦了一下手上的水，“怎么了？”
五条悟收回视线，“没事。”
她之前不是看自己看呆了吗？
为什么这次这么无动于衷，甚至看了一眼就挪开了。
五条悟站了起来，拉了一下外套，因为扣子没扣好，领口的部分大敞着，露出半截锁骨。
明加却正得发邪，她的视线一直在五条悟的脸上，不管五条悟如何动作，都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就是不肯向别处看一步。
五条悟挫败了。
他认命地将衣服扣好，走向门口。
“谢了，待会给你转红包，记得收。”
“好的少爷，谢谢少爷。”
明加微笑着回复。
【终于把衣服穿好了，知道我坚持着不移开视线有多累吗？小孩子就给我好好穿衣服啊！】
五条悟离开前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虽然隔着墨镜明加感受不到，她只是微笑着问一句怎么了。
【小小年纪身材就这么好，不敢想象285该是多么惊为天人的尤物……啊啊啊先别想了，那个时候我都不一定还留在东京呢，打住！】
五条悟郁闷。
他收回视线，“待会记得出来一起出去逛逛。”
“好的。”
五条悟合上门走了。
门后，明加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五条悟的状态还行，虽然伏黑甚尔没有在网上发起悬赏，但如果他依旧接取了盘星教的委托，要杀死星浆体的话，他和五条悟他们之间还是会有无法避免的一战的。
明加真心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
*
接下来行程安排，都以尽力满足天内理子为前提。
购物、逛街、品尝美食，去她心心念念的水族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即将返回东京咒高的时候，路上都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明加他们来京都是临时决定的，想来诅咒师那边的消息传递没有这么快，Q集团又在一开始就被二人收拾瓦解了，天内理子也算是畅畅快快地玩了一场。
返回东京咒高的路上，众人都很安静，从电车上下来再乘坐车回去，天内理子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咒高，出发去薨星宫的时候。
明加这个时候已经很想跑路了。
谁知道伏黑甚尔这个时候在哪，会不会手里拿着天逆鉾在哪个角落等待着他们。
与黑井道别后，天内理子看起来有什么其他心事，眉眼压得很沉。
就这么行走在路上，直到——
“啧。”
一道突兀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浮现，天逆鉾悬在空气中，伏黑甚尔遗憾地收回了刀。
明加此刻的内心已经在尖叫了。
夏油杰将天内理子推向明加的方向，两个人都很懵逼，进入战斗状态的夏油杰只说了一句。
“拜托你了，影山小姐。”
明加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拉起天内理子。
送她去同化？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借此去薨星宫，是可以的，这是大好机会。
“天内小姐，相信他们。”
一路跑至目的地，明加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国中生气喘吁吁，明加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急匆匆地撂下一句相信五条悟他们，遵从自己的内心，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跑吧。竭尽你的所能，逃离这该死的命运。你能做到，五条悟他们都会帮助你。”
“相信他们，遵从你的内心。”
言毕，明加不再多言。
时间就是金钱，她看向星浆体，用自己的预知去看。
她看到——
欢声笑语。
少女坐在窗边，与朋友面对面地交谈，手里端着泡好的茶水，那茶水冒着热气，桌面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甜饼。
未来可以改变。
被大义裹挟的少女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逃离一切，仅仅作为自己而活。
“保重。”
明加向薨星宫内部跑去。
第76章
进入薨星宫的机会很宝贵,五条悟和夏油杰留下来对战伏黑甚尔，明加不敢多耽误一点时间。
她向天内理子指了跑出去的路，等处理完事情之后会有办法找到她。
树根交错,薨星宫的构造浮现于眼前。
明加向里跑了一段距离,便不再动弹。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端上。
看向手指的时候，眼前仿佛都出现了重影，明加握紧了一下手指，不太明白自己的异样是什么原因。
但不能再向前了。
如三筱所说，她不能直接接触天元。
身置薨星宫深处，灵魂仿佛都在震颤,明加吸了一口气，尽力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她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要是六眼或者神之眼在就好了，能帮助她获取信息的话,明加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但是慢慢的,明加听到声音。
很嘈杂，像是一个环境里有许多人在说话，左一句右一句，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直到——
“明加？”
一个女声叫了她的名字。
明加猛地睁开眼。
盘虬纵横的数根已然消失,眼前也不是什么薨星宫的构造，明加的眼前是一片蓝天。
只有蓝天。
脚下好像踩在了水面上，伴随着走动泛起联谊,天色覆盖肉眼可见的所有范围，明加看向前方。
一名中年女人站在她的对面，看起来很和善,头发高高盘起，穿着一身和服,温和地看她。
“……您认识我？”
明加的嘴唇动了动，问道。
面前的女性表情变得有些诧异，“你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明加：“……”
怎么是似曾相识的话术。
她：“您认识三筱爷爷？”
面前的女性说话的时候那副温婉的样子全然消失不见，她嘶了一声，似乎在思考三筱是谁，片刻后知道。
“好像记起来了。”
她捋了一下自己鬓边垂落的头发，“是他跟你说的来这里吧？真是的，太冒险了，那个家伙还是这么不靠谱啊。”
明加嘴巴张合了一下，说不出话。
她插不上嘴。
面前的女人絮絮叨叨地吐槽着，看起来和三筱的性格倒是有几分像，明加推测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等她说完了，看向明加，明亮的眼神似乎在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明加说，“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面前的女人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
“我叫黑井灵雪。”
“就是那个世代侍奉星浆体的黑井家族，不巧，我自己就是星浆体。”
明加了然。
她在薨星宫内，和已被同化的星浆体产生了共鸣。
她动了动嘴唇，“我怎么会和星浆体产生共鸣？”
她记得原著剧情中，作为星浆体的九十九由基能够听到已经被同化的星浆体的声音。
而天元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因为他们已经是一体的了，明加不确定自己如今和星浆体产生的对话会不会被知晓。
“放心吧，”像是知道明加在想什么，黑井灵雪道，“祂听不到的。”
“准确来说，除了你，没有人能听到。在与天元同化的那一刻，我们都已经死了，只是因为你的能力特殊，所以能够对话而已。”
黑井灵雪意味深长地说。
明加的术式名叫因果论。
被大多数人熟知的设定是，可以通过切入某个时间点改变事物的状态，以影响当下发生的事。
因果论是超越时间、空间的可怕能力。
明加有些恍惚了。
因为能力，她正在和不知道来自什么时候的，星浆体的灵魂对话是吗？
“果然……将我引荐去五条家的，也是您。”
灵雪知悉她的术式，但明加自己都摸索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她的记忆中，灵雪和她从未见过，对方却对她这么了解。
灵雪没有否认，她看向明加的目光很温和，像是年长的长辈注视着还不成熟的后辈，明加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有些悲伤。
她不曾见过灵雪，如今却因为她的逝去而惋惜，被她的目光注视的时候，就仿佛在被人用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头顶，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点家的感觉。
……灵雪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灵雪点头又摇头，她说：“虽然执行人是我，但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是你。”
出身黑井家族，也算是在咒术界有一席之地。
如果灵雪本人能力突出，结识五条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一个能和五条家家主有如此交情的人，最后却和天元同化从世上消失……明加说不出内心的感觉。
她不看好每一件需要用大义哄骗他人去死的事情，天内理子如此，黑井灵雪更是如此。
“你在伤心吗，明加？”
灵雪凑近了她，温和包容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灵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需要为我伤心，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活着罢了。我是，三筱是，你也是。”
明加不习惯和别人有很亲近的肢体接触，说实话，来到咒回世界这么久，摸过她头的只有五条悟而已，灵雪这么温和地触摸着的时候，明加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并不想躲开。
“哎呀哎呀，真的长大了呢。小时候这么摸你都要闹着跑开，现在居然知道照顾别人心情了，真令人欣慰。”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方才有些悲伤的心情消失了，明加面无表情地将灵雪的手拉下来。
“时间有限，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不要问一些不想关的事情哦。”
灵雪眯了眯眼，笑着说。
明加深呼吸一口气。
“第一件事。”
“我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吗？”
灵雪点了点头，“当然。在我被同化之前，我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你的父母很早就在意外中去世了，那之后我照顾着你。”
明加来不及消化这句话，她马上问出第二个问题。
“第二件事，这个世界是否已经被重启过，你……知道未来是什么？”
灵雪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困惑了。
什么做出决定的人，为什么会未卜先知将她引荐给五条家，用这种已经知悉未来一切的口吻和她说话。
灵雪摇头。
“世界是不能被重启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通过从某一时间点切入，做些什么以改变未来罢了。”
“知道未来……姑且可以这么说吧，但我并没有经历过，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
明加的呼吸都变轻了。
“第三件事。”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
“当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吗？”
灵雪看向她。
“是曾经的你。”*
三个问题过后，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
明加在薨星宫待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五条悟他们和甚尔的战斗怎么样了，明加本身对进入这样的地方就有反应，此刻那种恍惚感更是到达了巅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灵魂，不止是眼前的世界，站在她面前的灵雪的身影也像是被人用什么打破般变得扭曲破碎。
灵雪的声音却依旧传来。
“明加，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你的术式核心，从来都不是掌握足够的情报。明加，【因果论】足以改变世界，做到这一切，需要的是——”
“永不放弃的希望，和想要改变一切的决心。”
话音刚落，世界彻底崩塌。
明加的眼前恢复成一片黑暗，灵雪的声音还残留在耳边。
她猛地睁开了眼，然后脚步发软，跌坐在地上。
冷汗从额角不停地下落，浑身上下的咒力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大脑传来的尖锐疼痛让人无法忽视。
明加咬紧牙关，强忍着颤抖站了起来。
她一直在燃烧咒力和灵雪对话，世界的崩塌是因为她的咒力烧得差不多了。
这下是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但这次进入薨星宫，她得到了很有用的信息，与她先前的认知割裂，明加的大脑很混乱。
首先，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明加对于“剧情”的掌握，究竟是因为“漫画”，还是因为她亲身经历过，不得而知。
这对明加来说冲击很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
其次，她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尽管没有记忆，已经有人证实了她的存在。再者，明加的感觉不会骗人，在被灵雪抚摸的时候，她真的产生了熟悉感。
最后，灵雪说，指使她将自己引荐给五条家的，居然是明加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改变故事的结局？
明加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起来还没有其他人入侵这里，她脚步浮虚地向外走去，试图重新回到外面。
突兀地，她僵住了。
像是有什么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是轻飘飘的一瞥，明加却浑身不能动弹。
*
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在前往薨星宫的方向。
他们的身上很干净，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只是眉宇间有些许焦灼。
“影山小姐肯定会尊重理子妹妹的意见，但是不排除薨星宫对星浆体会做些什么，尽快赶过去比较好。”
“我知道。”
五条悟抿紧了嘴巴。
明加所说的什么被人背后捅一刀，差点被杀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天与暴君只是懒洋洋地与他们谈判，达成一致意见后就潇洒地离开了。
谈判内容是：阻止星浆体同化。
盘星教一开始想雇佣伏黑甚尔杀死星浆体，但在他讲过条件之后，由杀死变为阻止同化，并非伏黑甚尔怜惜小女孩的生命，只是他听到明加说过，他和六眼大战后会被轰掉半个身子惨死。
能够避免这样冲突的发生自然最好，还有钱拿，何乐不为。
五条悟知道伏黑甚尔能够听到明加的心声，对于这个家伙没做出明加所说的事，他并不意外。
谈判结束分别后，他们第一件事是赶往薨星宫。
然后迎面撞上逃窜出来的天内理子，几人碰面后，天内理子停下来对他们大喊：
“我是不会同化的，别想再把我抓过去！”
说罢，她双手拦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嗨嗨，知道了。”
五条悟掠过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天内理子愣住，他们的任务不是送自己去同化吗？
“接下来的生活想好了吗？要尽快哦，我和杰会给你安排的。”
五条悟扶了一下墨镜，听起来完全不惊讶。
天内理子张了张嘴。
“当然啦，我建议你去国外生活比较好，就算我们给你做担保，时时刻刻被咒术界的人监视着你也会不自在的吧？现在回去和黑井沟通好，之后可就要加油了哦。”
天内理子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了。”
五条悟看了看周围。
“明加呢？没和你一起出来吗？”
第77章
很热。
在被视线笼罩的那一刻,明加的身体发烫。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像是有一片突兀的热浪扭曲，明加大口大口喘着气。
然后——
她陷入一片黑暗。
……
书籍翻动的声音。
哗啦啦的,声音不小,像是有什么人突兀地在明加的耳边翻着书。
明加蹙了蹙眉,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很暗。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医务室的遮光窗帘被人全部拉上，室内昏暗得叫人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明加动了一下手指。
身上传来酸痛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身上碾过，明加心想自己难道在薨星宫晕了过去吗，然后被五条悟他们捞回来了？
……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明加摸黑坐了起来,在她挣扎着起身的时候，恰好有人贴心地往她的腰后塞了枕头，明加的手上还打着点滴,她心想硝子真是越来越专业了,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明加。”
给她递枕头的青年换了个姿势，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加愣住。
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昏暗的环境，明加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对方已经轻笑出来。
明加的手控制不住得颤抖，她冷静下来。
……梦？
“怎么样？”
在黑暗中，只有一个轮廓可以模糊可见的青年压低身子,向她的方向倾过来。
“比起在Mafia，你更愿意去做咒术师吗，明加？”
室内的灯光亮起了。
一瞬间,明加被晃得睁不开眼，她闭上了眼,在强光刺激下，眼眶无可避免地变得湿润，片刻，她才睁开眼。
她的面前。
脸上缠着绷带、脖子上披着一条鲜红围巾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正轻笑着看她。
明加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思绪一片混乱，她根本找不到重点。
是梦吗？
眼前的这个场景、对着她轻笑的太宰治是梦，还是她在咒回世界经历的一切是梦？
太宰治抬起头端详了一下吊水瓶，他体贴地为明加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
明加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非常干涩。
她张了张嘴，挤出一些音节。
“……太宰。”
“在的。”
太宰治朝她眯了眯眼。
明加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她闭了闭眼睛。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够准确地说出咒术师这个词，明加已经无法将这两个世界分开地看了。
太宰治拿起一本书。
先前在她耳边哗啦啦的翻书声应该就是它，但这本书很奇怪，从外观上来看难以辨别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太宰治将它握在手中，双腿交叠，就这么看着明加。
“看起来，一切都还算顺利。”
太宰治轻轻闭上眼，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星浆体——是这么称呼的吧？你所罗列出来的重点剧情并没有发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已经很了不起了，明加。”
太宰治从凳子上站起，走到窗边。
遮光窗帘依旧死死地拉着，太宰治像是对阳光避之不及，他的指尖触碰到窗帘，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一般飞速退回。
“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想问的。”
“但是，先养好身子吧？毕竟，你刚从爆炸案中被救回来，虽然有治愈系异能者已经给你做了治疗，但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哦。”
明加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已经这个词用得不对，用曾经比较好。”
太宰治背对着她。
青年清棉的嗓音在医务室里回荡。
“曾经，你死了。但有它的存在，你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
他回头，朝明加露出一个笑容。
苍白的神色像是哭过一样难看。
“辛苦了，明加。”
*
明加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她只记得在薨星宫，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然后失去了意识，再接着，她已经出现在港口Mafia的医务室了。
她进入咒回世界明明都过了一年多，但是在这里，在太宰治嘴里，她甚至刚从爆炸案结束回来。
明加在医务室打了一天的吊水，期间有人来送饭，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制服，明加沉默地补充完营养，等针头拔掉，第一件事是去办公室找太宰治。
但是在门外等了许久，也迟迟未得到里面的人的允许，明加心想太宰治应该是出去了。
她了解一点太宰治的行程，他似乎经常去一家酒吧，明加不知道那是哪，只能无奈地离开。
工作岗位什么的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但太宰治貌似是打过招呼，明加遇到曾经工作的组长时，对方也只是叮嘱她注意休息。
……好像和自己走之前没什么不同。
明加跟着记忆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这里甚至灰都没有积，明加机械地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发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她这是……在哪里？
到底哪边的世界是她真实所在的地方？
太宰治对明加的避而不见是给她缓冲的时间，文野世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明加深呼吸一口气，躺倒床上。
她突然消失不见，五条悟应该会很惊讶吧。
……也不对。
她从文野世界消失不见，再回来时，身体依旧存在，甚至还刚刚从爆炸案中被解救回来。
那么薨星宫那呢？
她会“晕倒”在那，等待着他人发现吗？
明加的脑子一阵钝痛。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她哪里都没出去，冰箱里还有一些之前囤积的食物，她整整三天都蜷缩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不肯去外面接受新的事物。
直到第四天，冰箱里的食物消耗殆尽，明加不得已需要出门置购东西。
工资卡什么的都在她手里，一切的生活都和先前的没有变化，没有人再在明加面前提起所谓咒术。
没有叽叽喳喳总是叫人猜不中心思的白毛大少爷，没有嗷嗷待哺看到她就很开心的熊猫咒骸，没有三人小组课后凑在一起讨论吃什么的议论声。
她不需要每天写观察报告，不需要时刻为那可能来临的剧情提心吊胆，她现在只是在过“死亡”前的生活。
但是明加，开心不起来。
她在港口Mafia的时候，很难发自真心地笑出来。
如果不是太宰治先前的反应，那一年多的记忆无从佐证，或许明加真的会陷入对这段记忆的质疑。
大概调理了整整一个星期，明加接受了自己又返回文野世界的事实。
第八天的时候，明加穿上了衣柜里许久未动的常服，准备前往去找太宰治。
她路过一家咖喱店，咖喱的辛香传来，在横滨难得有卖辣味咖喱，明加多看了几眼店面牌匾，试图记下。
透过半边帘子，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位身穿沙色风衣的男人，随手喂着脚边的一只三花猫。
明加觉得那猫挺可爱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三花猫对男人递过来的食物不感兴趣，抬起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毛，和街上的明加对视。
它坐了下来，像东家注视着路过此处的游客。
明加收回视线，快速离去。
港口Mafia。
即使明加没有穿一身工作服，但大概是被人特意叮嘱过，她还是很轻易地就进入了内部。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突兀，她顺路到了自己原本的工作岗位看了一眼，坐在她工位对面的同事见到她，眼睛一亮。
“影山，身体怎么样了？”
明加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说实话，一年多都是和五条悟那样元气的高中生相处，明加都快忘记了该怎么面对自己原本的同事了。
人果然是环境的产物，明加在和高中生们相处的时候脑子里少了很多弯弯绕绕，有的只是对高中生们猎奇行为的吐槽。
面对同事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明加随口敷衍了几句，都是成年人点到为止，手头上都有事情忙，谁也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明加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赶往太宰治办公室的时候，明加甚至还迎面撞上了中原中也。
对方看她的神情很复杂，最终也只撂下了一句注意休息，然后匆匆离开了。
……中原干部看起来真的很忙呢。
也不知道首领是对他寄予了什么希望，明加经常听说他出发做任务的消息。
今天太宰治没有回避她，明加顺利地进入办公室。
一如既往地昏暗，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子半边身子陷在椅子里，明加的到来也只是让他出声说了一句欢迎。
明加在他办公桌的对面站好，太宰治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坐那吧，接下来我们的对话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明加顺从地坐下，说实话，她真的有非常多的事情要问。
太宰治能知道她在咒回世界干了什么，他能观测到他们是吗？
“有什么想问的吗？”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耐心地询问道。
明加沉默了一下。
她说，“我想知道，我回来这里后，他们的状态。”
太宰治有些惊讶。
“我没有想到你第一个想问的会是这个，看来你很在乎他们。”
太宰治换了个姿势。
“好哦，可以告诉你哦。”
他翻动了一下手上的书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良久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个家伙——叫五条悟吧？因为你迟迟没有醒过来，已经快要疯掉了呢。”
“好可怕，高中生居然这么恐怖……”
明加获得第一条信息。
她离开之后，咒回世界的“自己”并没有消失不见。
而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78章
五条悟的反应被太宰治用恐怖来形容。
明加默了一下,问：“能具体说说吗？”
太宰治说，“就是那种。治不好她，我要你们都为她陪葬！的情况,明加看过网络小说吗？”
明加：“……那个家伙的性格虽然恶劣,但远远不到这种程度。”
太宰治说,“看来你很了解他嘛，确实没到这个地步，我只是开个玩笑。”
明加：“……”
在性格恶劣这块上，太宰治也十分有说法。
不愧是人杰地灵的横滨市。
“生气了吗？”
“完全没有。”
“欸？”
“……您本来也就很喜欢耍弄我吧，太宰先生。”
“感觉明加的性格变了很多呢，没以前那么阴沉了,看来在那边的一年你都过得不错。”
太宰治的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像一只安静的黑猫。
明加被他注视着有股不自在的感觉,太宰治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很奇怪,像是在悬崖边起舞，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笑着跟你讨论今天的咖啡味道如何，连他随手夹起糖块的动作都仿佛带着悲观主义的色彩。
他现在的语气也只是平静地陈述着,没有因为这件事产出些许别样的情绪。
无论认识多久，明加始终无法和这样的人能自如地打交道。
你会感觉他如泡沫般易碎，连触碰时都小心翼翼,你试图呵护他，却发现自始至终都没有靠近过他的内心。
简言之，太宰治实在是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人。
太宰治接着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明加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规避对方轻飘飘的视线,“这里和那里，两个世界的联系是什么？”
太宰治想了一下。
“硬要说的话，这边更像是【跳板】吧。”
“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如果要叙述的话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哦，我能把这个问题放到最后说吗？先问问别的吧。”
面对太宰治的话术，明加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说明他一时半会并不想将世界的真相告诉她，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明加无奈接受。
“好吧。太宰先生，您在这边能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您一直再观测我们吗？”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明加，“因为要保证事情如预料中发展，所以确实观察过一段时间。但放心，看到的事情没有那么详细，不会侵犯隐私，明加和谁交好我都不清楚。”
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明加一哽，说不出什么。
……奇怪啊，她的人际交往相当正常吧？唯一走的比较近的也就只有五条悟那个家伙了，他们是纯洁的上下属关系，自己在心虚什么？！
明加冷静下来。
她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所以，预料中的事情是什么？”
“平衡。”
太宰治说。
“保持阴阳两边势力力量的平衡。”
太宰治用手比划了一下。
姑且将诅咒师和咒术师阵营分为阴阳两派，星浆体的同化会增强阳派势力，天与暴君的死亡会削减阴派的力量。
这两件事目前都没有发生，包括夏油杰没有成为阴派的阵营，都是维护平衡的重要关键。
明加的手指点了点大腿，她静静地听着。
原作中表达出一个意思……姑且就先称之为原作吧，因为明加此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咒回世界。
五条悟的出生，打破了世界的平衡，于是强大的特级咒灵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频率出现了。
太宰治在观测着事情走向，确保阴阳两派力量发展没有太过倾斜。
明加的存在，阻止了夏油杰的叛逃，阻止了伏黑甚尔的死亡，阻止了星浆体的同化，使两派力量勉强保持在平衡。
毕竟羂索和伏黑甚尔还坐镇。
但这样的保持不是长久之计，五条悟依旧会成长，他成为教师后阳派势力会不断增长，而成为超规格存在的后果……明加已经知道了。
羂索用狱门疆将五条悟封印后，阳派实力骤减，阴派力量呈压倒性的趋势。
于是咒术界内，展开了一场堪称血雨腥风的“内部消化”。
“一直到我用书将你召回之前，事情都发展得很顺利。”
太宰治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说的话，见明加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他知道对方能够理解。
“我在薨星宫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但是你离祂太近了。”
这个祂指的是天元。
太宰治拿起了桌面上的水，“为了规避被发现，你应该是做了什么吧？能够传达自己的信息但不被祂察觉，具体是什么我倒是不清楚啦，但是因为你离祂太近的缘故，对方发现你身上的信息流超出预料，所以想尽可能地观察你。”
天元结界笼罩下，借用某种能力，咒术师的数据会呈现出来。
明加想起了神之眼。
得到的信息已经非常多了，再多说下去估摸着明加思考起来会有些费劲，太宰治点到为止。
昏暗的室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明加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似成了一组雕像。
过了许久，她清浅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
太宰治手里端着咖啡，浓香醇厚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
他说，“明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呢？”
*
能够被港口Mafia首领邀请一同用餐，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莫大的荣耀。
但是明加和太宰治的地位，在这么长时间的经历过后，已经从上下属变成了同盟。
是的，是同盟。
明加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剧情上来看咒回世界和太宰治也没有直接的联系，明加一时半会想不到他帮助自己的原因。
太宰治邀请她去吃一家辛味咖喱，据他说横滨有如此味道的仅此一家。
Mafia首领请同盟去吃咖喱就挺奇怪的，一般人听到对方的身份估计会以为对方要带去吃高级餐厅什么的。
但一想到那是太宰治，明加又觉得不奇怪了。
二人沿着河道一前一后地走着，太宰治在前面带路，哼着明加从没听过的小曲，他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只是那歌词怎么听怎么怪异。
明加听到什么“殉情”之类的，决定忽略。
她沿着街边走，太阳西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火红的阳光将草地都覆盖上一层赤色。
为了避免被天元察觉，太宰治说她应该是采取了什么规避的方式。
但明加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她不清楚自己是做了什么。
或许问五条悟他们能有结果，毕竟已经相处了一年多，对方……或许会感觉到一点吧？
既然咒回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所谓的“漫画”，那么明加所知道的剧情应该是她真实经历过的，然后不知道怎么，她与太宰治达成了合作，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并以当前这个世界为跳板，去往了咒回世界的某一时间点。
至于她先前看到的“漫画”，如果那是太宰治想要告诉她咒回世界发展的手段的话，以对方的能力，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包装成漫画告诉她也不是做不到。
毕竟那是Mafia首领啊。
从这方面来看，太宰治这个合作伙伴可以说是非常可靠的。
“到了。”
一直哼着歌的太宰治停了下来，长长的赤色围巾在空中扬过一个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明加的错觉，在太宰治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觉得对方的心情似乎都变得明朗了起来，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期待着什么。
明加跟着他走进一家咖喱店。
她注意到这是她出发前看到的那家咖喱店，横滨当真就这么小。
掀开帘子，一个面善的男性笑吟吟地和太宰治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对方要吃什么。
“就和以前一样，这位是我的朋友，也给她上一样的就好了。”
港口Mafia首领拉开桌子，自如地坐上窄小的座位，在餐桌前一脸期待的模样。
出于礼貌，明加也向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拉开太宰治旁边的凳子坐下。
有种莫名割裂的感觉，明加也说不上来。
辛辣的咖喱端了上来，她看到太宰治视死如归地拿起勺子，轻轻盛上一勺放进嘴里，然后另一只放在台面上的手骤然收紧。
……这不是完全不能吃辣吗。
所以为什么要来这家店啊？！
明加看向自己眼前的餐食，她对于辣的态度是能吃但不会主动去吃，因为太宰治的反应她小心谨慎地盛上一勺，送到嘴中。
是能够接受的程度。
“哈、明加……你挺厉害的……”
太宰治的额头上沁出汗珠，苍白的脸上因为辛辣的刺激而泛起一丝红，他喝了手边的冰水，继续奋战。
明加觉得更不能理解了。
直到。
“要的食材我带回来了。”
一道平稳的男声从门外传了进来，明加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一阵风抚过，一名男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真是太感谢了。”
老板从他的手里将东西接过，明加看向身后。
对方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然后移开，愣了一下。
“织田作，你来了。”
明加身旁的太宰治，用压抑着喜悦的声音开口。
明加看向酒红色头发的男子。
“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
太宰治压低声音，像是害怕被听见，在明加的耳边小声说。
言罢，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永远无法与他达成这样的关系吧。”
第79章
明加的嘴里还含着辛味咖喱,她看着被太宰称呼为织田作的男人将食材递给老板，然后自如地在餐桌前坐下，等待自己的餐食。
太宰治不再搭理明加,转而小声地去和对方交谈,明加听不太清他们讨论的内容。
咖喱很好吃,楼上似乎还传来小孩嬉笑打闹的声音，他们几个看起来都互相熟悉，聊着一些日常的话题，让明加有些恍惚。
原来那个，浑身都留着黑色血液的首领，居然会有如此平常的一面。
但明加大概知道太宰治带他来这里的用意了。
多半是因为眼前这个酒红色头发的男人,太宰治会与她合作。
虽然明加一时半会弄不清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但是知道对方也是有利可图，明加的心要安定不少。
太宰治不太习惯吃这么辛辣的东西,他额头上沁出汗水,织田作对他说不要勉强自己，对方只是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太宰治很重视对方，只是因为对方喜欢辣味咖喱而已，太宰治便也试着去了解他的口味。
明加自顾自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等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寒暄完，他们才一起离开。
能够撂下Mafia的事务出来闲逛，这说明有个倒霉蛋被锁在办公室完成他的任务了。
明加在内心默默给中原干部点了柱香。
“明加,你调整好了吗？”
太宰治和她一起走到海边。
天已经暗下来了，高悬的月亮洒下些许微弱的银光，路灯亮起,海面起伏，泛白的泡沫经由浪潮一波一波被送上岸边。
太宰治双手插兜,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月亮。
明加：“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做好回到港口Mafia的准备了吗？”
明加不说话了。
叫她回去上班，她是不乐意的。
但是太宰治像是话中有话，明加顿了顿，说，“没有什么能送我回去的方法吗？”
“你是在逃避吗，明加？”
太宰治嗓音轻轻地问道。
明加原先在Mafia工作的时候，并不开心。
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归属感，举目无亲，人际交往全都来自于工作环境。
更别提还有个时刻都想送你GG的上司。
如果非要进行对比的话，毫无疑问明加会更愿意选择待在那群高中生的身边做保姆。
那几个小孩大到做一些会被夜蛾正道赏暴栗吃的事，小到一起出门吃饭都会拉上明加。
虽然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被折腾得很累，会在心中大喊不要虐待老人，但是……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明加是快乐的。
嗯，虽然也有对方的薪水很高的原因。
没有等到明加的回话，太宰治说，“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观测，确保你再进去没有什么意外了才能把你送回去。”
送明加回去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这个世界作为跳板，能把你送去更加关键的时间点，你没有更想去的时间吗？”
似乎这个世界在他的口中就只有跳板这个作用，明加听到他话中有话，问，“你更建议我去什么时间？”
太宰治看向她。
“去一切发生的时候。”
明加想了一下，意味着她要去十几年后的世界。
……等等。
她的身体应该还处在昏迷状态吧，一走十几年，回去的时候还能正常活动吗？！
“没有其他建议？”
“明加，无意义地浪费时间是没有用的。”
太宰治说，“确保观测期间的数据平稳，那就是尽可能地不去干预它。不要太早干预，也不要太晚，避免节外生枝太多。”
明加第一次出现是在05年，五条悟即将入读咒术高专的那个春季。
距离关键剧情点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方便她做些什么来做出改变。
明加无法反驳太宰治。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在那边的世界“昏迷”十几年，就觉得头大。
“放心啦，那个家伙很看重你的身体哦，一直都有在好好看护着。”
太宰治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起来，“往好处想啦，你这么久没出现，对方肯定会因为你的回归而开心的吧？”
明加不是很想去想五条悟的反应。
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个工作了一年的保姆而已吧？一开始突然昏迷不醒了或许会焦灼，但是十几年下来……搞不好会直接把她忘了。
毕竟以五条家的财力，养一个植物人实在是很轻松的事情。
不如说，按照太宰治说的，五条家还愿意看护她的身体就已经让她很惊讶了，真是一个不错的单位啊，待遇真挺好。
“如果你调整好了，准备回去的话，就随时来找我吧。”
太宰治收回脚，明加隐隐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刚刚一直紧绷着身体，提防太宰治突然入水。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总觉得对方做得出来。
对方朝着与大海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明加跟在他的身后。
“太宰先生，这两个世界的联系是什么？”
“喔，已经想到这方面了啊，很紧密的联系哦。”
“那……”
“还会再见面的。”
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
“但不会再以现在这样的方式。”
明加要问的话基本都差不多了。
整合一下就是，她与太宰治合作，她的目的是为了改变咒回世界那边的剧情，而太宰治的目的与那个酒红色头发男子有关。
达成合作后，明加以这边世界为跳板去往自己想去的时间点，而太宰治在这边利用某样东西观测着那边世界的情况，遇到不对就将明加拉回这里。
明加以抹去记忆为代价，或许立下了什么束缚以传达自己的信息，但具体是什么方式她不得而知。
她在这边世界才是外来者，在咒回那边，她的过去反而有迹可循。
怎么和太宰治联系上的，又是怎么达成合作的，为什么他们的目的会有共性，还需要慢慢琢磨。
结合太宰治说的两个世界密不可分……咒回世界后面的剧情，可以说是波及诸多区域，说是灾难都不为过。
难道太宰治也想阻止这场灾难，从而保护什么？
明加不再琢磨太宰治的目的，论迹不论心，当下他确实是在帮助自己。
或者说，是在帮助那个世界。
*
三天后，首领办公室。
明加已经事情都安排妥当，房子退租，向工作组长说拜拜，该处理的都处理。
总而言之，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个世界的人物之后，明加对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什么留恋。
“那就，祝你好运。”
站在窗边的太宰治手捧着书本，声音很低。
他在这边的世界踽踽独行，为了保护织田作之助能够将自己的生命都舍去，明加的出现给了他更多的选择机会。
他们能够交流，能够无视地位平静地讨论事宜，要说还有*谁能够被称为自己的朋友的话，明加也算。
太宰治永远记得，在一切终结的那天、自己决定就这么去死的那天，一个看起来沧桑狼狈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张口的第一句，声音沙哑，似乎曾经不眠不休地大喊过一样，她说，“Mafia首领，要不要合作？”
“你想保护你的朋友，我也有我想改变的事情。东京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为了从这场混乱中保全想要保护的人，你牺牲了非常多——”
“现在，有一个重来的机会。”
“不是立刻改变，而是通过切入某个时间点改变过去的事，以影响当下的状态。你的世界会日新月异，也许睡一觉起来，过去那些有定论的事情会有一个全新的结果。”
女人身上的气息很凉。
像是吹了很久的风，又或者是淋了很长时间的雪，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眼睛里不再似青年那样有光，却非常坚韧。
她向太宰治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又说，和她合作的话，自己或许可以不通过那么极端的行为，也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样是可以的吗？
不牺牲自己，保护织田作，和他成为朋友，这样既要又要是可以的吗？
可是太宰治很可耻地心动了。
她的能力很特别，或许……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太宰治利用书，结合女人的能力，将一条线短暂地分成了两端，终点是世界的汇合。
她将那些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他，拜托他将这些信息整合以另一种形式提醒自己。
他们要做的事情疯狂又易碎，就像是需要好好呵护的泡沫，太宰治必须小心翼翼地前行。
没过多久，他收到女人的死讯。
就像是一开始说好的那样，她为了获得什么而舍弃了□□，太宰治用书为她捏造躯体，将她留在身边。
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太宰治培养她对危险的感知，培养她各种的能力，将她亲口告诉自己的故事伪装成漫画送到她的手里，他们做的事情见不得人，不能被察觉。
大概培养得差不多后，太宰治开始有意无意地送她去死，为她创造一个合理消失的理由。
他看得出来，失去记忆后的她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但这更是他想要的，因为在这里毫无羁绊，所以回到原本该待的地方收获羁绊后，她会更想去守护，内驱动力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去做出改变。
现阶段来看，他们成功了。
或许……自己真的能像是普通人一样，与朋友坐在咖啡厅，笑着讨论最近新出的小说。
书在手上发光。
纸张哗啦啦地翻动，太宰治低头注视着她，没有去看明加的身影。
直到翻动停下，办公室里的一切又重归于静。
太宰治轻声说：
“再会，朋友。”
第80章
五条家宅。
清冷的宅院,只有管家每日固定时间前来查看。
与陈旧庭院看起来不符的，是室内陈列起的高精仪器，光是每年的护理费用都令人咋舌不已。
但对当今的五条家主来说,这是一笔必须的支出。
家族医生跟随管家前往,照例检查床榻上的人的状态,然后书写着报告。
新来的家族医生很年轻，被家主以高薪从知名大学直接挖过来。
他本以为自己进入家族之后能够大显身手，实际上他的任务是每日照顾一个植物人，并书写观察报告。
家族里真正的伤者自己反而接触不到，年轻气盛的他曾经向管家提出质疑，被对方用“不要管超出自己范围的事”驳回。
自己所工作的这个家族,似乎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业务，年轻医生数次试探未果，反正他的活很轻松薪水也高,于是就地摆烂。
今日也和以往一样,只是普通地记录植物人的状态。
据说她昏迷已经有十二年了。
但是医生检查过她的状态，身上没有生疮，被护理得非常好，足以见家主对她的重视。
光是看着运作的这些仪器,医生都不免感叹五条家族的财大气粗。
管家在旁边看着他，医生将手里的报告填写完毕，随口道：
“今天的状态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数据检测显示正常，看样子短……”
家族医生突然卡壳了一下。
他好像看到一直沉睡的女性动了一下。
那只被挂上各种仪器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弹动了一下。
家族医生立刻看向仪器,数据平稳，好像刚才手指的颤动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语气迟疑了一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
这个短时间，谁也不知道是多久。
毕竟这位女性已经昏迷十二年了。
仪器扫描不出身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像是中了什么昏睡诅咒，她一直迟迟不醒。
管家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结论见怪不怪。
他检查了一下屋子的卫生情况，正想招呼医生走人，就见他一动不动地面朝着床榻的方向，紧紧盯着被仪器包围的人。
“……她好像，醒了。”
管家听到他轻声说。
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一直平淡的数据线突然跳动，紧接着，是仪器的报警声。
满屋子的仪器跟着接连叫了起来，管家的手开始颤抖，他一把推开愣在原地的医生，冲向床榻边缘。
在仪器闪烁的灯光中，女性颤了颤眼睫，缓缓睁开眼。
因为长久未使用身体，吐字相当困难，磕磕绊绊。
明加的眼前出现模糊的身影。
“管家先生……？”
*
医生姓青木，他发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那名女性苏醒过来之后，管家激动得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这件事情很快被传遍五条家，明加的生命体征是靠各种昂贵的药剂维持的，她的肌肉萎缩严重，需要进行复建。
这恰好是青木擅长的事情，名牌大学毕业的顶尖医师为此激动不已，洋洋洒洒给明加定下了一系列复建计划。
对明加来说，她只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短暂地待了几天，这边就已经过了十几年，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自己就要开始复建了。
明加不语，只是一味地训练肌肉。
五条悟接到消息回来的时候，距离明加苏醒已经过了三天。
任务大部分有夏油杰分担，特级坐镇，咒灵恶性事件相对减少。
五条悟这次是出国谈判，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值得引进的医疗仪器，收到明加苏醒的消息的时候，他意外平静。
非常平静，仿佛一汪平静的潭水。
他买票回国，落地后回到家宅。
十几年过去，五条家里的佣人来来去去，管家留了下来。
他上了年纪，如今四十多岁，阅历丰富的他按理说很难再为什么事情激起情绪，但提起明加的时候，语气仍然是止不住的激动。
五条悟换掉带着凉意的衣服，管家递上一套干净的服饰，五条悟却并没有脱掉内衬，他将羽织挑好披在身上，一眼不发地向某个宅院走去。
管家跟在他的身后。
“青木已经安排上影山小姐的复建日程了，有他在，影山小姐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管家的语气难掩激动。
他见证五条家权力更叠，见证人潮来来去去，影山小姐是和他同一时期的旧人，她的醒来令所有人高兴。
“是吗。”
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
喋喋不休的管家住了嘴。
自从少爷成为家主之后，他的情绪便很少外泄了，对外向来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弱点与软肋。
每年耗费千万资金为影山小姐的是他，当初大闹五条家要求保下影山小姐的也是他，从少年时期走到现在，他给影山小姐安排的待遇从来没变过。
起初影山小姐晕倒在薨星宫，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遭受了什么袭击，只有将她带回五条家的少爷沉默不语。
他是六眼，总能看到更多，也许影山小姐的事背后有什么隐情。
可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影山小姐陷入了昏迷，好像外力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在影山小姐昏睡的时间里，少爷完成了学业，留在咒术高专任教。
他培养学生，成为家主，经历人生中非常多的精彩瞬间，但这些时刻，影山小姐都没有醒来。
少爷，不，家主。
是在没有她的陪伴下，一个人成长到现在的。
起初，五条悟时常会来看望影山小姐，坐在床榻旁拿下遮住眼睛的装饰，仔细地注视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后来，各种事宜繁忙了起来，五条悟看望的频率从每天一次到每周一次，再到每月、每半年……再接着，管家许久未看到他踏入这里了。
若不是每年的高额支出，管家几乎都要以为他忘记了影山小姐。
整整十二年的等待，在知道对方苏醒过来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别样的表现。
管家跟在家主的身后，家主今日的步伐似乎稍微有些快，他需要加快自己才能跟上，
从始至终呼吸很平稳，没有多余的表情，在表达自己知道了之后也没有其他话，平常得仿佛刚才管家只是汇报了今天的菜谱一样。
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
五条悟为明加划出了一片宅院，设施齐全，包括康复训练所需要的器械。
他早早规划好了一切，却在一切真的到来的时候表现得波澜不惊，一时间叫人拿不准他的心思。
他们在一片玻璃墙前停下。
五条悟看到了影山明加。
穿上了病号服，看起来很瘦削，正在年轻医生的指引下慢慢地走路着。
不知道看到自己的患者如此配合开心还是怎么的，青木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明加撑着扶手慢慢向前。
突兀地，她手滑了一下，身体瞬间倾斜，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到地上。
管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扭头看向身旁，下意识地想提醒家主……人呢？
他回头看向玻璃墙内。
身穿羽织的身影将明加遮住，管家愣了一下，家主的动作……
好快。
明加都没感觉到疼痛的来袭，她的手臂被人握住，一只有力的手从腰后钳到身前，稳稳地托住了她。
“哇哦。”
明加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声音没什么别样的情绪，像是捧哏一样毫无感情地念了一下语气词。
明加愣了一下，身后的人扶着她站起，指引她双手重新放到扶手上。
“明加，这么久不见你就要给我一个大礼吗？”
……嘴倒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五条悟松开了她，属于前者的气息从后向前完全地包裹住了她，明加感觉到好像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脖颈处，然后又移开。
她僵硬着身体，甚至不敢转头去看身后的人。
【坏了，这么快就碰上了啊啊啊啊我该怎么解释发生了什么？】
【十几年过去了，五条悟应该已经成为教师了，感觉不好糊弄了呀，嘶……】
五条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放轻松点啦明加，你在害怕吗？”
五条悟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仿佛只是再向一个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明加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青木能。
他站在二人的对面，视线落在高大的男人身上，然后又移开。
家主跟影山小姐说话的时候，相比面对他们时，语气可以说是很活泼。
但是……
家主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没有喜悦，没有兴奋，嘴角平直，很难让人猜到他内心的想法。
青木这是第一次和家主这么近，家主先前去他的学校招揽他的时候，在会议桌的另一边，隔着许远与他对话。
他提出一个又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青木出身医师世家，自身水平条件更是不用说，他本想毕业后进入家庭的医院工作，但五条悟以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挖走了他。
想必也是看重他背后的背景。
青木没想到自己和家主最近的一次交锋是这个状态。
对方轻轻地扶起了自己的病人，他看到病人像是被定住一般僵直，然后家主看向自己。
“青木——对吧？能告诉我接下来的安排吗。”
他语气轻快地说，“接下来的复建计划，我们要一起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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