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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他好香啊

升灵丹, 顾名思义,服下丹药后灵力暴涨,能强行提升修为, 但是对身体损伤极大, 身体经脉在三天里都会处于假性断裂的状态,疼痛难忍。

卫焱心里难过,原来李卿云这么看重林清毓,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垂头看向李卿云,发现他的眼里只有盒子,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一时气急,怒极反笑。

他一路上担惊受怕, 马不停蹄, 就怕李卿云出事,生怕他受伤。

紧赶慢赶地跑过来, 费劲力气杀了鼍龙,可是李卿云都没有问过他一句,心里想的全是那骨灵果。

你就这么喜欢林清毓吗?

他到底算什么,为什么他的真心被如此践踏, 他对李卿云的怨气达到了顶峰。

卫焱看着他,说:“你想要这东西,可以, 这东西是我先拿到的就归我。”

卫焱失去理智,阴暗的想法在内心滋生迅速蔓延, 他恨李卿云。

卫焱发现原来他是可以对李卿云狠下心的, 他神情冷漠,语气怨毒, 一字一顿道:“你跪下求我,我就给你。”

李卿云并没有所谓的自尊,也不觉得受辱,骨灵果值五万灵石,他想也不想,直接跪下。

双膝即将触地时,卫焱一把推向他,李卿云不受控的侧身倒下,跌坐在地上。

卫焱攥住他的衣襟,猛地用力将他拉至身前。

单膝跪在李卿云的身前,双眼通红,他大声质问李卿云:“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

“为了骨灵果,为了那个三心二意的贱人,你愿意跪下求我,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他到底哪里比我好,让你这么喜欢他,不要尊严,不要命地喜欢他。”

卫焱情绪崩溃,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他把装着骨灵果的盒子砸向李卿云,起身跑了。

他转过身眼泪爬了满脸,卫焱大口喘气,感觉嗓子被堵住了,无法呼吸。

他踉跄往前走,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他拍着自己胸口,不能哭,不能哭。

卫焱脸憋得通红,努力调整呼吸。

卫焱小时候父母起了争执,被盛怒之下的母亲摔在地上,脸憋的发紫,发不出声音来,父亲抱起他去看医师,过了好大会儿,终于传来细碎的呜咽声,他险些被憋死,自那以后就落下毛病,一旦哭的厉害,就心绪难平,上气不接下气,太过严重就会窒息。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李卿云。

卫焱强撑着站起身,别过脸,他才不会让李卿云看他笑话。

李卿云走到他的左侧,卫焱往右扭头:“起开,离我远点,省得到时候作死连累我。”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太丢人了,他打定主意不跟李卿云多说一句话。

李卿云缓缓道:“我没有让你帮我,我也不会死。”

卫焱瞬间破防,立刻转身,死死瞪着他:“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多管闲事?不该插手是不是?”

李卿云不说话了。

卫焱的眼泪不受控地滚下来,他狠狠擦了一把脸,十分凶恶:“你说话啊,别以为闭嘴不吭声,我就拿你没办法,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龙骨峰。”

李卿云摇头:“你打不过我。”

卫焱气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行,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贱得慌,我现在就走,省得在这碍你的眼。”

卫焱气冲冲地往前走,本来就哭得头昏脑胀,再加上气火攻心,一头栽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李卿云上前去扶他,卫焱一把挥开:“走开,不要你管,反正你也讨厌我。”

太难堪了。

李卿云没有说话,仍旧上前扶他,卫焱又一次挥开他:“不要碰我。”

李卿云又去扶他,卫焱再一次挥开,力度小了很多。

随后,李卿云没有再扶他。

卫焱心想,果然,他对自己一点耐心都没有。

这时,李卿云突然握住他的右臂,直接将他架起来。

这次卫焱没有再推开,他顺着力道起身,两人慢慢往前走。

卫焱双腿发软,呼吸很困难,下意识往李卿云身上靠,走了一会儿,担心压到李卿云,又把身子挺直了。

李卿云有所察觉,他蹲下身,把卫焱拨到自己背上,起身背着卫焱往前走。

卫焱猝不及防趴在李卿云背上,脸腾一下红了。

他凑近李卿云耳边,小声说:“放我下来,不要你背我。”但是语气实在听不出不愿的意思。

李卿云没说话,依旧往前走,卫焱又贴在他耳边说:“还是放我下来吧,我有些沉,压着你了。”

李卿云感受到耳边的热气,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不沉。”说完沉默地往前走。

卫焱小心翼翼伸手,虚虚圈住李卿云的脖颈,头轻轻靠在他的颈侧,小小吸了一口气,他好香啊,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两人一路沉默着下山,卫焱整个人晕乎乎的,他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可是眼皮子越来越沉,他想下来自己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上下眼帘又一次合上时,他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卫焱体力透支严重,体内灵力亏空得厉害,从学宫赶到龙骨峰,一路未停,又耗费诸多灵力驱使傀儡鸟寻找李卿云,与鼍龙搏斗时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心绪起伏过大,此刻骤然放下心神,强撑着的那口气就散了。

李卿云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看了一眼四周。

等到卫焱恢复意识时,已夕阳将落。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地上,微微愣神,片刻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快速撑着身子起来,环顾四周,看见李卿云在不远处坐着,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

他站起来抖了抖衣摆,发现胸前衣襟上被人画了符,颜色不是常见的朱红色,而是偏褐色,他凑近闻了闻,有股腥甜味。

他一时没看懂这是什么符,是李卿云画的吗?

下一刻,李卿云就为他解了惑。

李卿云结束打坐,起身走到卫焱身边,以指为刃,顿时食指鲜血涌出。

卫焱见状惊呼:“你干什么?”说着就去捂他的手。

李卿云:“别动。”

卫焱虽不解,但还是听话的没动。

李卿云动作非常流利,很快卫焱的衣襟上就呈现出一个中级的藏匿符。

卫焱见他收手,便张口问:“画得什么?”

李卿云:“藏匿符。”

如果不隐藏气息,可能会引来一些凶兽。

卫焱一直盯着李卿云的手指头:“为什么用血画?”

李卿云:“朱砂用完了。”

卫焱不高兴:“为什么不问我要?”手多疼啊。

李卿云看着他不说话。

卫焱努嘴,好吧,是他睡着了。

但是他还是不高兴,语气埋怨:“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流血了呢。

李卿云转身就走。

卫焱小声哼了一下,还不让人说话了,真小气。

他三两步追上李卿云,递给他一个白色的小瓷罐:“走那么快做什么,抹点药。”

李卿云垂眸看向小瓷罐,片刻,摇了摇头。

卫焱急了:“不行,你必须抹药,都流血了。”

李卿云:“不用。”

“不行。”卫焱喋喋不休,在李卿云耳边来回说。

李卿云不堪其扰,朝他举起手指。

卫焱见伤口确实愈合了:“好吧。”便将小瓷罐又收了回去。

两人步履不停,一直走出龙骨峰才停下来。

李卿云已是筑基大圆满,可以御剑飞行,可惜他的那柄剑断了,留在了龙骨峰。

李卿云从乾坤袋里抽出那柄地阶灵剑,递给卫焱。

他将竹刺扔到空中,想着应该跟御剑差别不大,他轻轻一跃立在竹刺上,正要御风而行。

卫焱也跳上竹刺,他刚一站上去就摇晃的厉害,李卿云的灵力只能带他自己飞行。

李卿云无法,只得落地。

卫焱脸上带着怒气,问道:“你要走?”

李卿云点头。

卫焱:“你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语气哀婉,眼神幽怨,就像闺阁女子碰上了辜负他的负心汉。

李卿云点头:“此地安全。”

卫焱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你走吧。”

让我自己在这自生自灭吧。

他生气地转过身,接着又大声重复:“你走吧!”

李卿云不解,此地安全,没有危险,为什么这个人反应这么大,他往日都是独自往返。

此时,天空中嫣红的夕阳仅剩半个,天快要黑了。

卫焱背对着李卿云生闷气,心里正委屈着。

李卿云抬头看天,再不走就要被关在学宫外了。

他转身离开。

卫焱听见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心里气得要死,他讨厌死李卿云了。

“你走不走。”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

卫焱猛地转身,看见李卿云没有丝毫停顿的背影,幽愤大喊:“我不走!”

李卿云没有回头,他听见了跟上来的脚步声,很重。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卫焱重重踩在李卿云的影子上泄愤,对我一点都不好。

踩了两脚,卫焱泄气,算了,李卿云都不记得自己。

卫焱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哼!李卿云都不知道回头看我一眼。

卫焱强忍着想凑上去跟他说话的欲望,俩人一路沉默回到学宫。

第024章 他不会的

天德学宫每逢月初, 月中,月末休沐。

破蒙院休沐一日,清涟院休沐三日, 金丹期修士凭借通行符可自由进出。

前几日, 李卿云修为达到筑基期后,就去清涟院领了新的通行符,故今日,他仍在休沐期内,执着通行符顺利进入学宫。

而身处破蒙院的卫焱也畅通无阻的进了学宫

卫焱刚进学宫,就听见有人喊他。

“卫焱。”

是卫月生的声音:“你拿着我的通行符去哪了?事务堂说你从上午开始就没去课室。”

他本想再质问几句, 转头看见李卿云遂住了口。

李卿云未作停顿,径直离开了。

卫焱见李卿云又没有理会他, 心里生出小小的怨气。

不理就不理, 我也不想理你呢。

卫月生叹气,他真不该对卫焱放松警惕。

卫焱来了天德学宫后, 一改往日张狂的样子,再也没有惹是生非,只是依旧不爱听课修炼,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知道在哪里躲着。

卫月生跟他并未分到一个课室,刚开始对此有些担心,隔三岔五去他那看他, 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日卫焱闹出一场大事。

但是, 两年多过去了, 卫月生担心的事迟迟没有发生。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卫焱竟然动了春心, 但是对象是个男的。

还是一厢情愿。

今日上午,卫焱来找他,一脸郁色。

卫焱还未开口,卫月生也猜到了,前几日李卿云来清涟院走章程,他刚好撞见了。

他正在思索怎么劝说卫焱,还未开口,卫焱先说话了:“你通行符给我看看。”

卫月生问道:“做什么?”

卫焱:“我就看看。”

卫月生狐疑,但还是递给了他:“用不着通行符,清涟院没有结界可以自由出入。”

卫焱:“我知道,我想去藏经阁找几本书看。”

清涟院的通行符级别高于破蒙院,破蒙院只能借阅藏经阁三楼以下的书籍。

卫月生惊疑不定地审视他,卫焱转性了?

卫焱不满:“你那是什么眼神?”

卫月生挑眉,行吧,知道上进了,总归是好事。

卫焱带着通行符离开了。

等到下午,破蒙院的人来找他,说卫焱逃了一天课,不知去向。

他就猜到肯定是卫焱拿着他的通行符溜出学宫了。

卫月生沉下脸:“偷跑出去干什么了?”

卫焱自知理亏,但死鸭子嘴硬:“不要你管。”

卫月生蹭得一下火气上来了:“卫焱!”

卫焱撇嘴,迅速偷瞄他一眼,识趣地将通行符递给他:“还你。”

卫月生不接,脸色阴沉。

卫焱挠了挠鼻尖,小声叨咕:“我知道了。”说完直接上手把通行符塞到卫月生怀里。

卫月生睨了他一眼:“是因为李卿云吧,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

卫焱木着脸,冷声道:“我不喜欢。”转身走了。

又是这副德性,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死样子。

卫月生扶额叹气,他怎么有这么个弟弟。

一点都不省心。

好好的竟喜欢上一个男的,他十分不解,但是看卫焱欢喜的样子,他始终未发一言。

本以为卫焱少年心性,日子长了,心思就淡了,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如今连课都不上了,竟偷跑出去跟着人家。

卫月生瞧得分明,那李卿云对他冷淡的很,偏偏卫焱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头扎进去不出来。

唉,作孽啊。

卫焱离开后,远远看见李卿云的背影,下意识跟了上去。

他好几天没有见到李卿云了,太好了,他一点都不想他。

卫焱远远跟在后面,走到飞羽峰脚下时,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打算离开时,看见李卿云身前站了一个人。

烦死了,怎么又是那个贱人。

李卿云怎么还不走,站那干什么,当柱子吗?

然后他就看见李卿云将那个寒玉盒子递给了贱人,贱人笑得很开心,恶心极了。

距离稍微有些远,他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只能看到贱人脸上明晃晃的笑意。

卫焱恶毒地想,也不怕把脸给笑烂。

那两人相对而站,卫焱只能看到李卿云的背影,他不知道李卿云现在是什么表情。

随后他知道了,但他宁可自己没看见。

李卿云侧过身转头时,卫焱看见了他脸上浅浅的笑容。

李卿云笑起来真好看。

李卿云笑了。

他对着那个贱人笑了。

卫焱紧紧咬着牙关,双手握紧拳头,呼吸急促,从心底涌上来暴怒的情绪,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卿云的笑容太刺眼了,就像一把刀狠狠戳进了他的心里。

卫焱处在失控的边缘,为了防止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卫焱跑开了。

他微抬下巴,急促眨眼。

这没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这有什么,今天他们俩也说了好多话呢。

可是,李卿云对贱人笑了。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卫焱怏怏地回到学舍,谢风影告诉他,他今日擅自逃课,正巧碰上事务堂长老巡查,长老很生气,让他去戒律堂领罚。

卫焱听完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

到了戒律堂,长老冲着他劈头盖脸一顿好骂,罚抄宫规五十遍,清扫山门台阶五日,要是敢偷奸耍滑,鞭刑伺候。

卫焱内心麻木,有气无力地点头。

都跟他作对,都跟他过不去,可能他犯了天谴。

一连五日,卫焱上课时抄写宫规,下了课去扫山门,整个人累得跟死狗一样。

山门前的树叶时不时落下来,扫了一遍还有,又扫了一遍,等到回过头发现地上又落了枯黄的叶子。

卫焱暴躁地将扫帚摔在地上,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不少枯槁的树叶飘飘洒洒落下来。

就这么,卫焱一路踹一路扫,终于扫干净了。

太阳西沉,最后一抹晚霞也消失于天际。

卫焱的惩罚结束了。

这五日他都没有见到李卿云,期间他抽空去清涟院溜达了几次,每次都无功而返。

清涟院不同于破蒙院,学生没有固定课室,选什么课就去对应的地方上课。

上课时间和地点都不固定,也不局限在清涟院内,有时候要去院外上课。

卫焱还没摸清李卿云的课程是怎么安排的,只能去碰运气。

很显然,卫焱运气不佳,每次都没碰上。

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在阶前,看着地上的扫帚就来气,一脚踢了上去,扫帚顺着台阶咯噔咯噔滑下去。

次日傍晚,二楼膳房。

卫焱拄着手托腮,拿着筷子在饭上戳戳点点。

李卿云每日是喝露水吗?连饭也不吃了。

过来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李卿云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可以吃辟谷丹,以后不会来膳房了。

卫焱越想越烦躁,一把将筷子扔在桌上。

司徒玉珩跟卫月生对视一眼,怎么了这是?

司徒玉珩嚼着嘴里的兔肉,有点柴,他嚼得腮帮子累得慌,咕哝着说:“又怎么了,这么暴躁?”

卫焱闪身避过,面带嫌弃:“吐沫星子喷我脸上了。”

司徒玉珩嚼啊嚼,啪唧啪唧。

卫焱站起身就走。

卫月生慢悠悠开口:“听说李卿云给了杨清音一袋灵石。”

卫焱僵在那,直愣愣地又坐下了。

司徒玉珩还在嚼:“啊,为什么,听谁说的?”

卫月生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又呷了一口鸽子汤:“乔茗儿。”

司徒玉珩啧了一声:“就说她是个大嘴巴,她还不服气。”

卫焱木着脸坐在那不说话。

卫月生一眼也不看他,跟司徒玉珩闲聊。

“她瞧见李卿云给杨清音一个荷包,好奇去问杨清音是什么。”

“杨清音告诉她是一千下品灵石。”

司徒玉珩听闻“嚯”一声,非常惊讶:“李卿云这么有钱呢?”

“哎,他为什么给杨清音灵石?”

司徒玉珩一连问了两句,不等卫月生回答,又转头看向卫焱:“嘿,原来他这么大方有钱呢,你以前不是上赶着要跟人当朋友。”

司徒玉珩咂咂嘴:“虽说这朋友没处成,但总归有情意在,当时没给你点好处?”

卫焱深吸一口气,语气恶劣:“闭嘴!”

卫月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焱顿时怒气冲冲地转向他。

卫月生愈发开怀,一连笑了好几声:“杨清音说,李卿云给她灵石时道了声谢。”

卫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哦,对了,听置物堂的人说,有个傻子花了十万下品灵石买了一把烂铜烂铁。”

“我当时好奇多问了一句。”

他瞥了一眼走出几步的卫焱,徐徐道:“这个人是李卿云。”

卫焱扭头瞪他:“他才不是傻子。”

卫月生啧了一声,瞟了一眼怨气十足的卫焱:“我们课室有人跟李卿云是同年进的学宫,其中一个跟他同院住过一阵,说他平时十分俭省。”

“此事大家议论纷纷,都说李卿云是发了一笔横财。”

说到这,卫月生有些犹豫,毕竟前一阵,林清毓和莫翌雪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斟酌了片刻,低声道:“听说,是跟林清毓有关,李卿云在置物堂交付灵石时,给出去的荷包上绣着南境林家的族徽。”

卫月生说完去看卫焱的脸色,竟意外的平静。

传言里有些不太好听的话,卫月生想了想没有开口。

以前林清毓爱好男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加上李卿云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即使有人撞见过李卿云在傍晚的时候去林清毓的住处,旁人也没多想。

但是前几日莫翌雪那么一闹,李卿云突然出手大方,众人的看法就变了,有些怀疑李卿云为了财势攀附上了林清毓。

卫月生有些担心卫焱会冲动。

卫焱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他并没说太多,只是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李卿云不可能因为灵石而委身曲附于林清毓,这点卫焱很确信。

当初他也给过李卿云灵石,可是李卿云理都没理他,掉头走了。

那时他见李卿云在执事堂接任务,有些辛苦,他不想李卿云去干那些活儿,便塞给了他一个乾坤袋,这个乾坤袋他没怎么用过,装灵石时没数过,但怎么也有近百万颗下品灵石。

可是李卿云不为所动,甚至隐隐不快,感觉跟卫焱碍他事一样,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当时卫焱有些怄气,觉得李卿云不识好人心。

卫焱出了膳房,漫无目的地走着。

李卿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去找林清毓。

卫焱揪了一朵花,五指收拢,猛地用力,将攥得皱皱巴巴的花丢到地上。

肯定不可能是喜欢林清毓,不会的,李卿云肯定不会喜欢那个人。

他突然有些不敢笃定,万一呢?毕竟李卿云对着他笑了。

卫焱心里酸死了,他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李卿云碰到事了,需要用钱才去找的林清毓。

可如果李卿云真的想要灵石,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明明他更有钱,更大方。

哦,是了,李卿云不记得他。

操。

卫焱散漫地走着,突然看见了李卿云。

他眼睛瞬间一亮,一连多日没见到人,骤然见到,卫焱的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喜悦。

他脚步不受控地跟上了李卿云,心里只顾着高兴,忘了跟他保持距离。

卫焱跟了他一路,一直走到后山。

李卿云蓦然转身,打了卫焱一个措手不及。

李卿云蹙着眉,静静注视着他,语气淡漠:“跟着我做什么?”

第025章 我不是故意的

卫焱尴尬地脸红了一瞬, 跟踪并非君子所为,况且还被抓包了,卫焱坚决不可能承认, 他开始狡辩:“少自作多情, 我才没有要跟着你。”

卫焱双臂环于胸前,用嚣张的气焰掩盖内心的心虚和难堪:“怎么,这条路是你开的?只能你走,别人不能走?”

“我闲着没事就喜欢来这散步,怎么啦,这都不许?”

“你, 你管这么宽呢?”

在李卿云的注视下,卫焱越说越磕巴, 最后恼羞成怒, 强词夺理:“看什么看,我就是跟着你怎么了, 谁规定的我不能跟着你。”

“我就要跟着你。”

李卿云走过来,卫焱以为李卿云要对他出手,心想着他要打就让他打吧,站在原地没动。

李卿云语气平静:“随便你。”便略过卫焱走开了。

卫焱愣在原地没动, 李卿云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允许自己跟着他吗?

卫焱心想肯定是这样,止不住地高兴, 咧开嘴笑,一扭头发现李卿云走远了, 连忙跟上去。

他落后一步, 偷瞄李卿云的侧脸,一眼又一眼。

李卿云扭头看他, 他觑了一眼李卿云的神色:“你自己说的,你说让我跟着你的,怎么,想不认账了?”

李卿云顿了一下,转过头没说话。

卫焱抿着嘴唇,舌头舔过齿列,嘴角都快咬出血了,就是说不出话来,一路磨磨蹭蹭走到竹林,李卿云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应该是他花十万下品灵石从置物堂买的那把。

他见李卿云要开始练剑了,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声音小而怯懦。

李卿云:“什么?”

卫焱低头扣着手指,嗫嚅道:“你是不是喜欢……”

李卿云垂眸看他,问:“你在说什么?”

这下嘟囔声也没了,周围只有风过林稍的沙沙声。

少焉,李卿云转身走了几步,挽了一个剑花,开始练习剑法。

卫焱见此情形也没有打扰,默默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天色将昏,李卿云收势离开竹林。

他走到山路上,朝着住处走去。

卫焱一直等到他出来,又跟着他往飞羽峰走。

快走到小院时,卫焱快步走到李卿云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卿云停下。

卫焱终于忍不住了,紧紧盯着李卿云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林清毓?”

李卿云皱眉:“林清毓是谁?”

卫焱愣住了,茫然地微张着嘴,与李卿云对上目光。

李卿云不认识林清毓?

卫焱不相信:“你不认识林清毓?”

李卿云摇头:“不认识。”

卫焱震惊,眼睛瞪得溜圆,怎么还骗人呢,他不信:“我都看见了,你把装着骨灵果的盒子给他了。”

“你骗人,我见过你们好几次站一起说话。”卫焱有些委屈,李卿云对他撒谎。

李卿云顿了一下,点头:“骨灵果是给师兄了。”

卫焱炸毛,语气愤懑:“骗子,你刚说不认识林清毓,那你还喊他师兄!”

“他是金丹期,我理应喊师兄。”李卿云眼眸低垂,稍作思索,启唇轻语:“原来师兄叫这个名字。”

卫焱怔住了,李卿云不知道林清毓的名字?

他将信将疑地端详李卿云的神色,好半晌,看不出异样。

卫焱不依不饶,追问道:“那你为什么把骨灵果给他?”

李卿云:“为了灵石。”

卫焱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他试探地问:“你是把骨灵果卖给他了?”

李卿云点头:“五万下品灵石。”说完他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很淡,转瞬即逝。

卫焱捕捉到了那一瞬间,李卿云笑起来真好看啊!

他愣愣地看着李卿云,脱口而出:“所以你不喜欢林清毓。”

李卿云很干脆:“不喜欢。”

卫焱大喜过望,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搓了搓脸,片刻后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焱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好巧,我也不喜欢他。”

卫焱喜不自胜,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笑得傻里傻气。

突然,他止住了笑意,眉眼耷拉着,脸上挂着浓浓的失落,好吧,就算他不喜欢林清毓,但也不喜欢我。

卫焱一会笑,一会难过。

李卿云站在一旁看着,平静的脸上没什么变化。

卫焱瞟了一眼李卿云,才反应过来,讪讪摸了摸鼻尖,收敛了神情。

两人沉默,李卿云率先动作,他绕过卫焱走进了院子。

卫焱转过身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李卿云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李卿云回到小院,将院里晾晒的药材收拢,搬到西侧厢房,将虫草花细细碾成粉末,装进竹筒里。

李卿云在屋里来回穿梭,月上中天。

止戈双脚虚虚触地,浮在空中,催促道:“快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课呢。”

他如今不再为绿水剑所困,能以灵体的形式现身,可以自由活动。

止戈没有离开,依旧留在剑中,李卿云也没有问过他的去留。

李卿云手上不停,将最后一点药材收拾完:“知道了。”

他走到院中洗漱,清澈的泉水顺着竹筒流出来。

李卿云顺利通过考核,成绩甲等,每月月俸两千下品灵石,买完绿水剑还有点剩余,日子一下子宽裕不少。

院子里的引水阵也用上了,拧开阀门,竹管里就会汩汩流出水来。

他收拾停当走进屋里,走到床边躺下,夜里有些凉,他盖了一床薄被子。

止戈突然开口,问:“那个少年是谁?”

他从置物阁出来几天了,今天是第一次见李卿云跟旁人说话。

很有趣。

那个少年长得倒是很不错,嗯,就是凶了点,眉眼间有股戾气,神情骄矜,小小年纪就身带贵气,腰间佩戴的乾坤袋,是用须弥树的树皮掺杂天蚕丝织就。

他的举手投足、行走站立看似有些散漫,但偶尔一些动作的力度和弧度都恰到好处,是被严格板过的世家礼仪,这孩子一定是出自世家大族。

就是,怎么说呢,他看向李卿云时,眼神要么飘忽不定,要么愣神半天,眼中的小心思根本藏不住,不知卿云是否知情。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李卿云回答。

止戈兀自笑了笑,不理人了呢。

自从李卿云去了清涟院,卫焱见到他的时间急剧缩短,甚至几天也见不上一面。

偶尔看见他,也是匆匆一瞥,李卿云要上很多课,很忙。

卫焱惊觉自己不能再颓废了,要赶紧把修为提上去,尽快去清涟院。

如此一来,他也没时间去外面瞎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谁也说不准,把时间都用在修炼上,还能尽早去见李卿云。

一连三日,卫焱寅时就起,勤奋刻苦,久久未涨的灵力终于有了松动。

今日下午是炼体课,最后两刻钟他提前溜走了,反正郁垒点过名了。

卫焱一路疾走,直奔清涟院。

刚走到院门,课钟响了,此时正是下学的时间,学生鱼贯而出。

卫焱只好在门口蹲守,敷衍地跟卫月生和司徒打招呼,眼睛紧紧盯着门口,人潮散去,李卿云走了出来,穿着清涟院白袍青纹的校服,挺拔俊逸。

同样的衣服,穿在李卿云身上就是不一样,他最好看。

卫焱喜滋滋地看着李卿云,等李卿云走出一段距离了,他才慢悠悠地缀在后面。

李卿云先去了藏经阁,卫焱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双手托腮,神情专注,李卿云总是坐得那么直。

时间悄然流逝,李卿云起身离开。

卫焱紧随其后,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也没故意放轻步子,心想着反正李卿云也不在意,也记不住他。

要问卫焱最擅长,坚持最久的事是什么,那就是看李卿云的背影。

可能少年人的心思都比较单纯,卫焱没什么别的想法,没想过能跟李卿云有什么,能这样远远看着李卿云就很好。

偶尔,偶尔,卫焱忍不住凑上去跟他说话时,李卿云能回自己两句就好。

一连多日,卫焱每到傍晚总会抽时间蹲守在后山,李卿云在下面竹林修炼,他就在上面运气打坐,等李卿云修炼结束后,再跟着他走到飞羽峰山脚。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卫焱修为达到了练气大圆满,很快就能筑基了。

卫焱双手下压,平复内息。

他今天很开心,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去清涟院了,他从膳房出去,没走几步就看见李卿云朝后山走去。

卫焱更开心了,他步履轻快地跟在后面。

李卿云走进了竹林,卫焱停在上面的山路上,清脆地吹了两声口哨。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围的视线变得昏暗,路两边亮起荧荧灯火。

卫焱耐心等着,又过了一会,察觉出不对,往常这个时候李卿云已经从竹林里出来了。

他心里焦急得不行,一直望向底下的竹林,可惜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卫焱坐不住了,他掏出一颗夜明珠就往下冲,因为跑得太快没收住力道,刚好跟往上走的李卿云撞到一起。

他的下巴撞到了李卿云的额头,下巴好痛,那李卿云肯定更痛。

卫焱僵直身子,有些无措,干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026章 卫焱

李卿云扶额, 可能因为额头吃痛,说出的话不如往常平静:“你一直跟着我,要做什么?”

这句话, 听在卫焱耳朵里, 就像是在冷淡不悦地质问他。

卫焱焦急的内心被泼了盆凉水,举着夜明珠的手在李卿云的脸边顿住。

李卿云的额头被手挡住,他看不清。

卫焱的手颓然垂下,夜明珠坠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面对李卿云时根本就做不到平静,这个人三言两语就能牵动他的情绪。

卫焱抱手, 做出一副攻击的架势,趾高气扬:“对, 我就是一直跟着你呢, 刚刚就是故意撞你的,怎么样, 疼不疼?”

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这片天地。

李卿云放下手,露出红了一小片的额头,抬头瞥了他一眼。

卫焱不自在地把手放下来,心里怨气翻腾, 他大声埋怨:“明明是都你的错。”

“前些日我跟着你的时候,你明明说随便我,可是现在你又不高兴了。”

“你说话不算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你对我说过的,你又忘记了。”

“我又没有影响到你, 远远跟着还不许吗?”

卫焱一声高过一声, 心里的委屈怎么也压不住,李卿云为什么这么讨厌。

“卫焱。”

声音不高, 语气很平淡,但对卫焱来说无异于惊雷骤响。

卫焱被他喊得猝不及防,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都是迷茫,嘴唇都在抖:“你在喊我?”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他心里很笃定,刚刚就是李卿云在喊他。

卫焱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仰着头眨巴几次眼睛:“你喊得是我的名字,我听到了。”

你记得我了。

李卿云俯身捡起夜明珠,走到卫焱身边递给他,语气平缓:“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卫焱伸手接过,怔住半天,张了几次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卿云站着没动。

半响,卫焱憋出一句话:“你晚上吃饱了吗?”说完就悔得不行,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卿云听完神色平静,点了点头:“辟谷丹很顶饿。”他转身走了。

李卿云一离开,卫焱立刻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沉浸在喜悦里,傻笑了半天。

卫焱良久未起身,衣袖上的星点水渍晕染成一团。

他记得我了。

李卿云记住我了,他知道我是卫焱。

第二日。

卫焱起了一个大早,他兴冲冲地跑到飞羽峰的山脚拐弯处,不管是去破蒙院还是清涟院,这是必经之处。

夏季,天亮得早,东方天际金红一片,山间起了一层薄雾,山顶雾气氤氲,飘渺朦胧。

李卿云从飞羽峰拾阶而下,走到山脚时,看到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卫焱眼神明亮,目光灼灼,浑身上下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息。

李卿云一步一阶,越来越近。

卫焱抬头,跟李卿云目光相接。

卫焱站得很直,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他走上前两步,轻吐一口气。

“李卿云。”

卫焱脸上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喊,有没有回应无所谓。

其实他心里慌死了,手心里潮湿一片。

“嗯。”李卿云看向他,点头应声。

卫焱脸上没有欣喜反而更加严肃,他盯着李卿云的眼睛,说:“你要叫我的名字。”

李卿云还记得他吗?

卫焱呼吸急促,心跳声如狂风骤雨般冲击着胸腔。

明明只是短短几息,卫焱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他快等不下去了,心跳得太快了,很难受。

还好卫焱没有等很久。

李卿云看着他,唇缝微张:“卫焱。”

“哎!”卫焱重重应了一声。

他察觉出自己反应有些大,连忙咳嗽两声,脸上的笑意收敛。

卫焱内心狂喜,他伸手摁住了下半张脸,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

但是他忘记捂眼睛了,粲然的笑意从眼睛里不停地往外泄。

李卿云提步向前。

卫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一股酸涩涌上心间,他揉了揉眼睛。

他以前都是站在原地看着李卿云的背影,等他走远了才跟上去。

今天不一样了。

李卿云走出没多远,卫焱就跟在后面,越来越近。

忽然,李卿云转过身。

卫焱顿住,心里有些忐忑,李卿云会说什么,会让他离远点吗?

李卿云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卫焱试探着走到李卿云身后,约莫有五尺远,脚步故意踏得很重。

李卿云肯定能听见。

李卿云没反应。

卫焱走到李卿云身侧,落后两步。

李卿云没反应。

卫焱一下子神气起来,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

卫焱得寸进尺,凑到近前,落后李卿云半步。

他重重咳嗽一声,看向李卿云的侧脸。

好吧,李卿云侧脸的弧度丝毫未变。

不理他。

卫焱不高兴。

他心里跟猫抓了似的,痒得不行。

卫焱又重重咳嗽一声。

李卿云终于大发慈悲,看了卫焱一眼。

卫焱摸了摸耳朵,有些烫:“你刚刚是不是叫我的名字了,我没听清,你再叫一遍。”

李卿云转头不理他。

卫焱悻悻道:“不叫就不叫,我也不是很想听。”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嗤笑一声。

真小气,叫一声都不肯。

李卿云加快步伐走到前面。

卫焱嘟囔:“走那么快干什么。”

卫焱嘴上抱怨,脸上的笑意却肆意流淌,他好开心啊。

他以前那是什么狗屁想法,他一点都不想远远看着李卿云,他就想凑近看,越近越好,最好黏在一起。

他想跟李卿云说话,想听李卿云喊他的名字。

卫焱脸都要笑烂了。

俩人走到岔路分开,卫焱一直笑着,直到李卿云的身影消失了他还在笑。

表达开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笑容。

李卿云走进丹房,将药材按照顺序丢进炼丹炉里,耐心把控火候。

时辰尚早,丹房没什么人。

止戈怕突然有人进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慎重起见,便没有现身人前,轻声道:“这里的炼丹炉阳气过盛,与你不合,紫阳鼎温和,很适合你。”

李卿云稳稳控住火苗:“紫阳鼎要五万中品灵石。”

止戈默默算了一下,要五百万下品灵石。

十万下品灵石,李卿云已是攒了许久,还是运气好,碰上骨灵果才算凑齐。

止戈默然,干巴巴讪笑一声:“其实,这里的丹炉尚可,你初学,没必要用太好的。”

李卿云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止戈叹气,穷啊。

卫焱挺直腰背,一双眼专注地盯着先生,似是沉浸在知识的汪洋中。

片刻后,卫焱败下阵来,被知识的汪洋淹死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莫名其妙的推衍术,算了,人各有所长,他只是不擅长这个而已。

卫焱很快开解好自己。

终于熬到下学了,卫焱站起身就往外冲,今日中午他不用再运功打坐,体内灵力已经满溢,只需等待时机筑基即可。

他没顾得上吃饭,步履匆匆朝清涟院走去。

“卫焱。”

他循声看去,是路仁轩。

卫焱脚步不停,路仁轩小跑跟上来。

路仁轩身高比卫焱低一截,跟着卫焱的步伐有些吃力:“你走慢点。”

卫焱见他一直跟着,索性停了下来:“你又要干什么?”

路仁轩无辜道:“我不想干什么啊,只是想告诉你,周启瑞回学宫了。”

卫焱嗤笑一声。

不管路仁轩是抱着什么心思,告诉他李卿云去了龙骨峰,他看在那事的份上,不想计较。

可是,路仁轩拿他当傻子。

卫焱语气散漫,反问道:“是吗,不想看我和周启瑞动手?不想在一旁看笑话?”

路仁轩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紧张地解释:“卫兄怎可这样想我,我只是担心周启瑞对你不利。”

卫焱不想跟他扯这些,直接问:“李卿云去龙骨峰的事,为什么告诉我?”

路仁轩收起脸上的慌张,故作讶异:“啊,原来卫兄不想知道李卿云的事啊,是我多嘴了。”

卫焱耐心告罄,最烦别人跟他兜圈子:“不说就滚。”

路仁轩笑了,不耐烦又怎么了,还不是乖乖站在这配合他,看别人不开心,他就格外开心呢。

路仁轩没有直接回答,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卫兄喜好独特,异于常人,在下不及。”

卫焱仿佛没听出话中隐隐带着的讽刺之意,赞同点头:“确实。”

李卿云确实特别。

路仁轩见他竟隐隐自得,面上扭曲了一瞬,惋惜叹道:“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意,这可怎么好?”

卫焱神色未变,转而说道:“既然你这么爱多管闲事,那有只耗子,抓去吧。”他说完提步离开。

路仁轩一脸怨毒,卫焱竟然骂他是狗。

卫焱看见李卿云就跟哈巴狗看见肉骨头一样,到底谁才是狗。

为什么上次他俩人没有死在龙骨峰,竟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真是太可惜了。

路仁轩盯着卫焱的背影,一脸阴毒。

李卿云第一次炼丹就成功了,虽然是最低阶的清火丹。

等众人都离开丹房后,他才起身。

止戈现身,对他赞赏有加:“不错,有天赋,第一次就成功了。”

李卿云唇角微动,低声道:“就成了两枚。”

这一炉材料按理说可以结成六枚丹。

止戈劝道:“已是很好了,勿要太过苛责自己。”

李卿云抿嘴:“成丹少,灵石就少。”

他掏出绿水剑,眼神落在锈迹斑斑的剑身上,抬眼看着止戈:“想要修复剑身,需要很多材料,很多灵石。”

止戈滞住,觉得自己原本轻飘飘的灵体重逾千斤。

他以前也是富贵出身,何时为这俗物烦心过。

止戈也凭空变不出灵石,他想了想:“我可以画一些高级符箓,你拿去售卖。”

李卿云平静开口:“你能提起笔吗?”

止戈默然,他不能。

他现在的状态,说好听点是一副灵体,说难听点就是一团烟雾聚成了人型,体内的灵力只够维持他不消散,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两两相望,只剩失望。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止戈好似一股青烟进入了绿水剑里。

第027章 赶紧走

脚步声的主人是周启瑞。

他那日跟卫焱打完架, 身上被腐蚀出的伤口溃烂严重,身上能用的药都用了,却无济于事, 他只好回了天衍宗, 跟他爹要了一枚七品生肌丹。

本来他想隔日就回学宫,结果被他爹拦住,对着他一遍遍的说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周方铭见儿子冥顽不灵,越说越严厉,甚至作势要动手打他。

周启瑞不躲不避, 泰然自若地站在那儿。

周方铭抖了几下手,颓然又放下了, 舍不得啊。

但不动手不代表没其他办法, 周方铭将他身上搜罗一空,院子外布上结界。

周方铭冷下脸:“小瑞, 你听话,好好待在宗里,别再惹是生非了。”

周启瑞当然不乐意,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爹, 你放我出去嘛,我在学宫勤恳好学,都是别人先招惹我的, 我受了好重的伤,现在伤口还疼呢。”

周方铭对自己儿子的秉性十分了解, 那就不是个能安分守己的主儿。

此事他已听张礼上报过, 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卫家那个, 他爹卫无尘就是个伪君子,表面光风霁月,实则阴险狠辣,他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小子能好到哪去。

儿子这一身的伤都是那小子害的。

周方铭想到这,狠下心来,:“小瑞,你要是听话,安心修炼,过几天我就放你出来。”

“你这次吃了这么大亏,好好反省反省,在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之前,别再胡作非为。”

周启瑞见他爹真离开了,气急败坏将屋子砸个稀巴烂。

他好不容易哄得他爹把他放出来了,结果仍是出不去,只能待在宗里。

周启瑞见他爹铁了心要整治他,只好压下心头的怒气,潜心修炼。

在宗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期间安分守己,踏踏实实修炼,面对他爹异常乖巧,终于哄得他爹放松警惕,以为儿子已经改头换面,脱胎换骨。

然后,周启瑞趁他爹不备,从库房里搜罗一堆东西,跑了。

他刚回到学宫,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准备去找卫焱报仇,结果听说李卿云来了清涟院。

真稀罕,李卿云窝在破蒙院六年没动静,他才离开学宫月余,李卿云就进阶筑基期了。

周启瑞踏入门中,言笑晏晏:“李卿云,好久不见呐。”接着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李卿云,“瞧着比刚来学宫那会儿招人喜欢了。”

李卿云不理会他,绕过他要出去。

“哎,急什么。”他往后一挪堵住门,“跟我说说呗,修为怎么上去的。”

李卿云抬手一挥,周启瑞不受控地往后倒,退了五六步才止住。

李卿云迈过门槛,走到院中。

周启瑞怒从心起:“李卿云,你别得寸进尺,上次你跟我动手的事,我已经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卿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周启瑞恼羞成怒,上前就去拽李卿云的胳膊。

李卿云还没来得及应对,一道炽热的灵力轰上周启瑞面门。

周启瑞为了躲避只好后退,人还没站稳就听见卫焱骂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对同窗大打出手,天德学宫怎么有你这种败类。”

卫焱语气轻蔑:“真是以跟你身在同一个学宫中为耻。”

他今天好不容易碰到李卿云了,为什么要坏他的事。

周启瑞气极反笑:“又是你,卫焱,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他指了指李卿云:“等会我再跟你算账。”

卫焱一个箭步,侧步站在李卿云身前,对他说:“赶紧走,别在这碍手碍脚。”

李卿云抬头看他。

卫焱见周启瑞祭出了陨灵鞭,顿时急了,上手推了李卿云一把,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一点眼色都没有,躲远点。”

周启瑞一鞭子抽过来,卫焱提剑格挡,两把地阶法器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卫焱境界不敌周启瑞,手中的飞虹剑差点脱手。

周启瑞舞动长鞭,他今日一定要给卫焱点颜色看看。

打了几个来回,他看出来卫焱灵力有限,想拉近距离跟他近身拳脚搏斗,哼,想得到美。

他闪身避过剑气,用力一挥,陨灵鞭瞬间卷住了对方的剑身,接着手腕猛地下压,用力一扯,卫焱手中的剑脱手而出。

他将剑扔到一旁,嚣张地看向卫焱:“这么弱,还学人家打抱不平,真是可笑。”

卫焱回他:“比不上你,恃强凌弱,真不要脸。”

周启瑞没工夫跟他耍嘴皮子,一鞭子下去就老实了。

长鞭盘旋翻滚,如一条毒蛇般朝卫焱袭来,卫焱勉力躲了几遍,慌乱间竟然看见李卿云还站在院子里。

他面上一紧,真丢脸啊。

周启瑞游刃有余地挥着鞭子,看着卫焱狼狈逃窜,得意极了。

正当他志得意满时,一道极为凌厉的剑气朝他袭来,他躲闪不及,衣摆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他定睛看去,是李卿云,手里拿着卫焱的剑。

他看着李卿云,有些疑惑,好像没搞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歪着头问道:“李卿云,你在干什么?”

李卿云不语,瞬间闪身来到周启瑞身侧,剑身狠狠拍在他手上,手腕上挑,鞭柄从周启瑞手中滑出。

李卿云欺身上前,一脚踹在周启瑞身上,周身灵力泄出,周启瑞躺在地上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周启瑞的修为隐隐已到了筑基中期,可在李卿云手里过不了两个来回。

李卿云提剑上前,还没走到跟前,卫焱先冲上来了,质问道:“是你的剑吗,你就用?”

他伸手去要:“给我。”

李卿云顿了一下,把剑递给他。

卫焱转身,看见周启瑞阴狠地盯着李卿云,反手把剑插周启瑞颈侧,居高临下地用剑拍了拍他的脸。

周启瑞瞬间瞪大眼睛,看着卫焱一副猖狂的样子,勃然大怒:“卫焱,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卫焱见他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嚣张大笑:“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啊,哦,我忘了,你现在起不来。”

周启瑞暴怒:“你找死!”他只觉受了奇耻大辱,不惜经脉有损也要突破压制,突然身上又多了一道灵力压制。

卫月生收回手,身边跟着司徒玉珩。

他走到周启瑞身前,礼貌地笑了笑:“周少爷,地上多凉,我扶你起来。”嘴上客气地说道,身形却一动未动。

“卫焱年少不懂事,何必跟他计较,您大人有大量,息事宁人如何?”

周启瑞啐了一口,恶意道:“你可是真是卫家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

他淡然一笑:“承蒙周少爷赞誉。”

周启瑞又转向卫焱,开口讽刺:“真羡慕你,有这么一条好狗。”

“哈哈哈……”他挑衅地看向卫焱。

司徒玉珩暗笑,就这两下子,还挑拨离间呢。

卫焱根本不搭理他,他转向卫月生:“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他怎么处理。”说完他凑到卫月生耳边,极不情愿地小声说:“我现在打不过他。”

卫月生无语,打不过还上去讨打,头疼地摆手,让卫焱离开。

司徒玉珩也饿了,拉着卫焱就走:“阿生,那我们先去吃饭了,白灼菜心和糖醋排骨成吗?”

卫月生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一个手势。

司徒玉珩了然,眼睛一转,看见旁边的李卿云,自来熟地拉住他:“这位同窗也一起吧。”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卫月生和周启瑞。

周启瑞故意恶心他:“你就这么喜欢给卫焱当狗啊,他给你开什么价,我出十倍,你过来伺候我怎么样。”

卫月生神情自若,垂眸瞥向他,没理会他的讽刺,转而说道:“天衍宗如今青黄不接,元婴期的修士断层严重,后继无力,虽有几位化神期的长老,却已年岁渐长,进阶无望,而周宗主进境渡劫期怕也没那么容易。”

“我卫家家主已位列仙盟五尊之一,现如今天衍宗所用的固元丹,大都出自我东洲,不妨告诉你,如今卫家所做的丹药生意,十之有七都捏在我母亲手里,你天衍也在其中。”

卫月生看着他挑眉一笑,语气猛然一沉:“周启瑞,你确定要跟我卫家过不去?”

周启瑞脸色僵硬,死死咬着牙。

卫月生撤回他身上的桎梏:“地上凉,周少爷别久待。”说完转身离开。

卫月生直到走出院门,才放松戒备,他轻嗤一声,周启瑞果然不敢动他,像他这种仗势欺人者,会最先屈服于权势。

他走到膳房二楼,扫了一眼,走到卫焱身边坐下。

卫焱专心吃饭,司徒玉珩偷瞄了一眼,想去夹卫焱碗里的排骨,被卫焱“啪”一声拍个正着。

司徒立刻将手举到卫月生眼前,委屈地抱怨:“阿生,你看,阿焱给我打得都红了。”

卫月生低头夹菜,不想理这官司。

司徒还在囔囔,卫焱嫌弃地夹起一块排骨丢到他碗里,恶狠狠道:“闭上你的嘴。”

司徒嘿嘿笑了两声,闭嘴吃肉。

卫焱转过头,眼不见心净,将手边的鸽子汤推给卫月生,言语里带着嫌弃:“整天喝,你也喝不腻。”

卫月生喝了一口汤,淡淡道:“除此之外,还有能入口的吗,你说出来,我就换一种汤喝。”

卫焱梗住了,其他的汤不提也罢。

卫月生嚼完口中的菜,三人起身离开。

走出膳房,司徒玉珩先行离开。

卫月生叫住卫焱,问他:“李卿云呢,他不是跟你们一起走了?”

卫焱提起的右腿怔了一瞬:“走了,出了门就走了。”

卫月生嗯了一声,带着卫焱走上桥:“方才我虽唬住了周启瑞,但那只是一时的,难保他后续不作怪,他要撒气,李卿云首当其冲。”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继而开口:“阿焱,你今日有些冲动。”语气带着责怪。

“你明知自己不是周启瑞的对手,为什么非要冲上去,上次受的伤还不够教训吗?”

卫焱迅速反驳:“是他先动手的。”

卫月生冷哼一声:“又是为了李卿云吧。”

卫焱睨了他一眼:“他今日跟周启瑞动手了。”语气一顿,得意地扬着下巴,“是为了我,他……”

卫月生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你清醒点吧,他那是为了你吗?他是为了泄私愤。”

卫焱大声反驳:“他就是为了我。”

卫月生沉下脸:“卫焱!”

卫焱梗着脖子,声音比他还大:“你吼什么!”

第028章 我没有

卫月生只觉无力, 真让人头疼。

他对情爱之事不以为然,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卫焱对李卿云这么上心,几次三番地折腾。

偏偏找不到章法, 两三年了, 还没消停。

他很疑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卫焱能拖这么久。

卫月生不欲跟他争辩,他望向学宫外连绵不断的山脉,看不到尽头,他转头看向卫焱:“今日李卿云气息外泄, 我观他又有进阶的征兆,不足二十岁的金丹啊。”语气带着赞赏和惊叹。

卫焱与有荣焉, 轻哼一声。

卫月生看着他的脸, 神情很淡,说出去的话异常残酷:“可他不喜欢你, 他以后越走越高,更不会喜欢你,一旦他出了学宫,天地广阔, 你还能跟着他吗?”

卫焱抿唇不语,焦躁、狂暴的气息在他身上肆意翻腾。

卫月生接着话锋一转:“李卿云没有家世,毫无依仗, 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会走得很艰难, 天才折戟, 不知凡几,他能走多远还未可知。”

卫焱听的眉头深拧, 语气不耐:“你到底要说什么?”

卫月生右手虚握,湖面微皱,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落入他手中:“你想不想和李卿云朝夕相对?”

卫焱粗声道:“我想,我当然想。”

卫月生看着手中的莲花,兴致索然,随手丢进水里,语气轻描淡写:“那就把他带回东洲,锦衣玉食养着,省去诸多牵挂和烦扰,你想怎么样都由你。”

“日子长了总会听话的。”

再坚硬的心志,磋磨久了,也有软化的一天。

卫焱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神情晦暗。

卫月生轻笑一声:“你可要趁早,等他羽翼丰满,届时你可就不能随意拿捏了。”

卫焱的心骤然剧烈跳动,他朝卫月生伸手:“给我。”

卫焱握紧手,转身离开。

卫月生看着卫焱离去的背影,哂笑一声。

卫月生的母亲卫无萱,是卫家庶出的女儿,卫焱的爷爷长了一副好相貌,一贯风流薄性,娶了很多貌美的小妾,生了一堆孩子,然后时日一长,新鲜劲过了,就搁置一旁。

卫焱的奶奶虽也是世家嫡女出身,但是家世不如卫家,她家里为了攀附卫家,巩固地位,将卫焱的奶奶嫁了进来,卫焱的奶奶进门后才知道,自己夫君已经养了多房小妾,并且子女都有了好几个。

卫无萱便是他爷爷未娶妻前生出来的。

卫焱的奶奶虽然看不惯夫君那副风流浪荡的样子,但是为了自己家族忍了下来,对庶出的子女,虽不优厚,但也并无苛待,后来有了卫焱的父亲,便一心打理族中事宜,夫妻二人离心离德。

卫月生的奶奶年老色衰,早就被遗弃,但是仍旧对爷爷痴心一片,每天自怨自艾,以泪洗面,卫无萱整日面对母亲这副模样,厌烦极了。

卫无萱每日刻苦修炼,就是为了早日达到金丹修为,好出门历练,摆脱家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卫无萱勤奋又有天资,很快年纪轻轻就达到金丹修为。

出门游历途中遇到一个世家公子,对她一往情深,被拒绝后,仍然对她痴心不改,甚至在遇到危险时还舍命相救。

就这么拉拉扯扯了好几年,卫无萱终于被他打动,愿意与他成亲。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可能是世间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

卫月生的父亲本是家中庶子,在娶卫无萱之后,并没有资格继承家主,俩人还算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后来家中嫡子相继去世,卫月生的父亲便有了其他心思,恰逢此时,他在秘境中偶遇一宝物,能洗筋伐髓,提升资质。

他的修炼事半功倍,一日千里,随着修为的愈发深厚,暗藏的野心浮出水面,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恰好,这个时候卫无萱怀孕,他在外忙得不可开交,回家之后,不时会发生争执,俩人交流越来越少。

卫无萱觉得这样下去感情会出问题,于是主动找他想缓和一下。

没想到却撞见他与其他女人私会,卫无萱怒不可遏,一气之下,要与他和离。

但是在这抢夺家主的紧要关头,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后院起火。

他为了不出意外,以绝后患,把卫无萱囚禁起来,为了顾忌脸面,对外宣称卫无萱身子不好,需安心养胎。

后来他使尽手段,终于登上了家主之位,春风得意极了。

卫无萱本就心绪难平,郁郁难解,消瘦得不成样子,九死一生,十分艰难地生下孩子。

等生下卫月生后,卫无萱再难忍受,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

而自己的孩子,也需要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于是她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暗暗联系卫家。

后来经过多番筹谋与算计,由卫无尘出面,让二人和离,卫无萱带着孩子回到卫家,孩子也随了母姓。

卫无萱回到卫家后,成为卫无尘的左膀右臂,替他铲除异己,打理家族的一些产业。

卫无萱慢慢在卫家站住了脚,卫月生在卫家的生活也算如意。

卫月生的父亲为了再上一层楼,凭着皮相和那张花言巧语的嘴,娶了一位世家大族的嫡女,不久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家族地位水涨船高,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意气风发。

夫妻二人至今再没见过面。

卫月生坐在亭子里饮茶,湖面上的荷花有些结了莲蓬。

现在一往情深,时日长了,都会走到相看两生厌的那一步。

毕竟世人都爱喜新厌旧。

他想了想,希望卫焱能有个好结果。

卫焱一路疾驰,越跑越快,气势汹汹地跑到李卿云的小院。

他急促地拍门,大声喊着李卿云的名字,岂料门根本没有抵住,卫焱力道太大,闪身跌了一下,他顾不上其他,直起身大步走进院子里。

“李卿……”卫焱跟被掐住脖子一样,瞬间止声。

李卿云散着头发,穿着白色寝衣,是交领长袍,侧边的衣带没系好,脖颈处有些松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脚上趿拉着木屐。

他看向卫焱时,脸中带着茫然,睡眼惺忪,仿佛刚从梦中起来。

李卿云不明所以,看着背过身的卫焱:“你……”

卫焱扭头又慌张地转回来,大声质问他:“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

“还有,你为什么不锁门?”

李卿云走近,一声一声的木屐声像是踏在卫焱心上。

“你别过来。”他慌乱大喊。

卫焱身体无比僵硬,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丛竹子。

眼睛里突然出现一抹白色,他愕然抬头,正对上李卿云的脸。

卫焱眼珠转动,视线扫到李卿云的脖颈,脑子一片空白,几个瞬息才回过神:“你快走开啊,别站这儿。”

李卿云拧眉:“你喊什么。”

卫焱立刻囔囔:“我没有。”

李卿云不理会他的争辩:“你要做什么?”

卫焱侧过身,丢给李卿云一沓符箓。

李卿云接过,垂眸看去,最上面的是一张高阶护身符,可抵化神期修士全力一击。

卫焱看着符箓有些嫌弃,可惜他身上空空如也,这符箓还是刚跟卫月生要的,没有更好的了。

卫焱心里懊恼,他以前怎么没想过搜罗这些东西呢。

卫焱以前在东洲时,旁人忌惮他的身份,他也不爱跟人动手,很多东西也用不上,身上唯一的法器就是他爹硬塞给他的飞虹剑。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牌,这是最顶级的护身符,他的玉牌里存有卫家老祖的一道灵气,危及生命时能自动生成结界,即使是渡劫期修士,也没办法轻易打破。

卫焱暗道可惜,这个玉牌跟他血脉相连,没办法给李卿云用。

李卿云不明就里,问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卫焱听卫月生说完那番话,悸恐、畏惧、担忧、后怕的情绪轰得一下席卷全身,巨大的恐慌笼罩在他心头,李卿云可能会被人关起来,被锁着手脚养在房里,他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他不敢再往下想。

卫焱语气强硬:“给你就拿着,好好揣在身上。”

李卿云的手刚抬起来,卫焱就摆手后退:“你必须拿着,你都摸过了,我才不要。”

李卿云捻起最上面那张,剩下的递给他,对他说:“中间的我没碰到。”

卫焱气得要死,涨红了脸,他觉得李卿云克他,张口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

算了,卫焱自暴自弃:“我不管,你必须拿着。”

卫焱几个大踏步,头也不回走出了小院,慌不择路的样子,就像身后有凶兽追他。

卫焱走出小院好远才停下来,回头见李卿云没来追他,又有些失落地撇嘴。

李卿云走回院子,将手中符箓放在桌子上,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止戈开口询问:“这一沓数量不少,都是高阶符箓吗?”

李卿云手指轻轻翻动,点头:“十七张都是。”

七张护身符,其余有定身符,天雷符,烈火符,轻灵符,传送符,各两张。

止戈调侃道:“唔,不错,随便卖几张就值不少灵石。”

“这小子,挺阔绰,虽然说话不中听,心地还是不错的。”

李卿云不置可否。

今天下午只用上一堂课,第二堂御兽课的先生突然闭关了。

太好了,卫焱兴奋地抖着腿,眼睛一直看向窗外。

每次经史课,先生总要拖堂,真烦人。

“这堂课就上到这里。”先生话音刚落。

卫焱就冲了出去,他迫不及待跑向清涟院,然后站在院门口顿住,因为他不知道去哪找李卿云。

卫焱上午在丹房碰见李卿云,属于误打误撞,他觉得李卿云经常去采药,药经学得很好,应该会选择炼丹。

卫焱不知道李卿云现在上的什么课,他先去了丹房,扫视一眼,没看见李卿云。

卫焱走出丹房,看着眼前错落有致,栉次鳞比的楼阁屋舍,他没了耐心。

他现在不想漫无目的地瞎找,他想直奔李卿云而去。

卫焱掏出通灵玉:“李卿云现在上的什么课,你知道吗?”

过了几瞬,卫月生的声音从通灵玉中传出:“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观星崖学习推衍术。”

卫焱眼睛四处张望:“那你给我算算,他现在在哪?”

通灵玉闪了两下,灭了。

卫焱只好问司徒玉珩,过了一会,那边才回应。

一道道砰砰声传进卫焱耳朵里,他将通灵玉拿远一些。

司徒玉珩喊道:“哎,阿焱,怎么了?”

卫焱忍着令人抓狂的声音,问道:“你今天下午在不在清涟院?”

“砰,砰,咚,啊,我不在啊,我在寒岩洞呢。”司徒玉珩是金火双灵根,主修炼器。

卫焱听完立刻摁灭通灵玉。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走到事务堂时,卫焱突然灵光一现。

片刻后,卫焱捏着一张纸出来。

李卿云主修剑道,又辅修了炼丹,灵植、符箓,阵法。

虽然知道李卿云选了什么课,但是具体时间安排,卫焱不清楚。

卫焱抖了抖纸,符箓和阵法上课的地点都在清涟院内,他先去了这两个地方。

都没人。

剑修都在戈鸣峰上课,离得有些远,他跑过去,没人。

灵植上课的地点在司药峰。

卫焱喘了口气,看向山坡,空无一人。

人跑哪去了!!!

卫焱抬头看天,太阳都要落山了,他折腾一通,也没见到人。

他踢踢踏踏地走到了后山。

卫焱抹了把脸,心情很烦闷。

等卫焱走到后山,又发现竹林里空无一人。

他累了,卫焱躺在大石头上,闭上眼睛。

天色将昏,山路上空无一人。

良久,卫焱霍然起身,不等了。

他刚站起来要走,远远看见一个人朝上面走来,是李卿云。

卫焱疑惑,李卿云怎么会从下面上来。

没等他走近,卫焱就冲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下午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跑得好累啊。

李卿云有些疲惫,他转了转手腕,问:“怎么了?”

卫焱很执拗:“你去哪了,为什么没去上课?”

李卿云看向他:“你去找我了?”

卫焱立刻反驳:“我没有。”

李卿云不说话了。

第029章 我想来找你

卫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李卿云长着一双腿爱去哪去哪,没有理由跟他汇报。

可是他忍不住。

卫焱很难受,不是因为白跑了一下午, 而是他跟李卿云之间没有牵绊, 他随时处在找不到李卿云的状态里,学宫太大了,那学宫之外呢?

甚至他过问一句,都是逾越。

李卿云叹气,他揉了揉手腕,对卫焱说:“我下午在寒岩洞。”

卫焱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 问道:“你去那干什么?”

李卿云:“学习炼器。”

卫焱皱眉:“你不是没选炼器吗?”

李卿云看向他,眼睛一眯。

卫焱顿时反应过来, 说漏嘴了,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咳嗽了一声:“看你这样子, 就不是个炼器的料儿。”

李卿云没法反驳,他确实在炼器上没有天分,能在炼器一途走得远的,最起码要有金灵根。

李卿云有些无奈, 幸好他只是去试试,还没有选择炼器。

那把绿水剑锈迹有些严重,他想试着自己处理一下, 也能省些灵石,是他高估自己了。

李卿云从肩胛骨一直到手腕, 酸痛不已, 他转身走了。

卫焱见他不说话转身就走,抿了抿嘴, 站在原地没敢跟上去。

李卿云走出一段距离,他转身回看。

卫焱垂着头站在原地。

“你不走吗?”

卫焱倏地抬起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李卿云点头。

卫焱扬起下巴,语气颇有为难的意味:“我是来这散步的,本来想再待一会儿,既然你让我陪你回去,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李卿云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每天都跟着我,然后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卫焱瞬间哑口无言,静了一会才辩驳:“我才没有,我只是想来这散步。”

李卿云从善如流:“那你继续。”

卫焱一口闷气卡在胸口,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偏不要,我现在不想散步了。”

俩人并肩往前走,卫焱走着走着,就往李卿云的方向靠去,他总觉得自己离李卿云不够近。

天色晦暗,凉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很舒适,两人被风吹起的衣摆绞缠在一起,显得十分亲昵。

走到飞羽峰山脚时,卫焱没有停下。

俩人都没有开口,沉默着走到了李卿云的住处。

李卿云先开了口:“明天别去找我了。”

卫焱神情一顿,立刻大声控诉:“为什么,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明明我刚才都没有说话。”

“是你先问我走不走,又不是我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你。”

“还有,我才没有去找你,我只是去散步。”

卫焱越说越生气,不自觉拔高音量,话语里带着浓烈的情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卿云捻了捻手指,瞥了他一眼:“明天我不出门。”

卫焱还在生气:“你出不出门关我什么事,我一点都不关心。”

李卿云看着背过身去的卫焱,顿了顿,他说:“后天,我会去后山。”

卫焱转过来,昂着头哼道:“你爱去不去,我才不想知道。”

李卿云闭眼复又睁开,他推开院门走进去。

卫焱顿时急了,他上前去扯李卿云的袖子,快速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好吧,我有一点想知道。”

李卿云瞥了一眼被拽住的袖子:“放开。”

卫焱立刻松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李卿云的表情。

不会生气了吧。

李卿云看着挡在身前的人,问道:“做什么?”

卫焱抠了抠手心,小声问:“你明天要干什么啊?”

李卿云自从筑基后,还没有好好梳理过体内的灵力,目前体内灵力高涨,如果不压制,近段时日就会结丹,而此时进阶金丹,根基不稳,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李卿云回道:“打坐。”

卫焱咕哝了一句。

李卿云皱眉:“说的什么?”

卫焱低下头,声音很小:“我想来找你。”

李卿云听见了。

“随你。”

卫焱看着在眼前合上的门,咧开嘴笑起来。

他双手交叠抵在脑后,懒散地往学舍走,刚巧迎面撞上司徒玉珩。

司徒玉珩往卫焱肩上一趴,声音虚弱:“哎呦,今儿可累死小爷了,一下午都在打铁,手臂都快废了。”

卫焱声音平静,问:“李卿云今天下午在寒岩洞?”

司徒玉珩愣了一下:“你说他,在啊,怎么了?”

卫焱一把推开他,吼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徒玉珩一脸无辜:“你也没问我啊。”

卫焱静默,他在司徒玉珩肩上揉了两下,转身走了。

司徒玉珩觉得莫名其妙,吃错丹药了吧。

第二天,卯时,卫焱站在小院前,将胸前垂落的发尾挑到脑后,理了理领口袖子。

笃笃笃。

卫焱敲门。

等了一会,没见人出来。

笃笃笃笃笃笃。

还是没动静。

卫焱打算伸手再敲,他听见了哒、哒的声音。

他手还未放下,门突然打开,卫焱的手僵在那不动了。

李卿云穿着寝衣,头发有些乱,脸色带着沉郁。

卫焱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没吭声。

李卿云看了一眼刚蒙蒙亮的天,今日本来能睡个懒觉的。

他撤下扶在门上的手,转身朝院里走。

卫焱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作,他一时没拿准李卿云的意思。

站了一会,卫焱理直气壮地跨进了院门。

是李卿云让我来的,是他给我开的门。

卫焱心下大定,这个院子他来过两次,可是每次他都没顾得上细看。

院子不大,干净整洁,种了一些花草,卫焱都不大认得,但是很好看。

走到院中,卫焱闻到一股药味,有些清苦,他嗅了一下,味道是从西边的厢房传来了。

门没关,卫焱看过去,里面很多药材,还有许多竹筒,整齐地摆了三排。

卫焱站在正房门前,脚尖碾磨一颗小石头,磨蹭着没有进去。

过了一会儿。

卫焱喉结耸动,清了清嗓子:“咳,我进来了。”

嘴上这么说,卫焱却没有进去。

没人说话。

半晌,卫焱悄悄探头,迈过门槛,走进屋内。

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

卫焱站在中堂,打量了一圈,屋里可以称得上空空荡荡。

堂中就摆了一张四方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白底素面的茶壶,让卫焱觉得离谱的是,竟然只有一只凳子,一个茶杯。

卫焱走到那个凳子跟前,想了想没有坐下。

他朝右边看去,空无一物。

左侧被竹架挡住,上面挂了几件衣服,卫焱探头去看,里面一张床,一个柜子,除此以外空空如也。

李卿云应该就睡在里面,他迂缓地往左侧里间走,床上围着深青色帷帐,他看不见里面。

卫焱步子放得很轻很轻,他缓慢地走到了床边。

凝神细听,一缕很浅的呼吸声钻进卫焱耳朵里。

李卿云在睡觉。

就在他眼前。

这个认知一下子冲进卫焱脑海里。

他摸了摸发热的耳朵,不自在地揪着袖子。

卫焱站在床前,不知过去了多久。

天色一点点变亮,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气温也逐渐升高。

卫焱摸了摸鼻子,擦去鼻尖的细汗,手心湿漉漉的,他背到身后悄悄蹭在后腰上。

床上响起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一只素白的手挑开深青色帷帐,卫焱感觉那只手白的晃眼睛。

李卿云拢了一下耳侧的头发,困顿地揉了揉眉心,坐在床边,抬头看见卫焱杵在床前:“你站这干什么?”

卫焱从怔愣中回神,李卿云的脸映在他眼中,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他真的走进了李卿云的屋里,有些不可思议。

卫焱现在感觉很梦幻,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他脑子一片浆糊,胡乱应了几声。

李卿云没理他,穿上木屐,下了床,绕过卫焱,走到院里子洗漱。

等人走远了,卫焱终于回过神来,他快步跑了出去。

李卿云洁面净口,领口处被打湿了一片,单薄的布料贴上皮肉,显现出一块突起的骨头。

卫焱低头扣手,面上薄红。

又是穿成这样就出来。

卫焱小声咕哝,含混不清。

李卿云蹙眉,啧了一声。

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嗓子有疾吗?

他擦完脸,将帕子搭在架子上:“大点声。”

卫焱努嘴,低头不看他,提高音量:“你怎么穿着寝衣就出来,还有,还有旁人在呢。”声音越来越小。

李卿云语气平淡:“那你出去。”

卫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扁扁嘴,忿忿地开口:“我就不走,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说一句就要赶人,李卿云也太小气了。

卫焱幽怨地看向李卿云,小声抱怨:“你今天好凶啊。”

李卿云闭眼吸气。

止戈从入定中醒来,刚巧听见这句抱怨。

他也是近些时日才知道,卿云这孩子早上起床会带点情绪,有时候甚至闭着眼去院里洗漱。

止戈不禁好笑,不过,卿云这样很好。

他沉下心神,五感散去,又入定了。

李卿云摁了摁眉心,走到屋里。

卫焱站在院子里,踟蹰不前,想着要不要进去。

犹豫间,李卿云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房门,是他常穿的那件灰色袍子,刚才身上的寝衣被他拎在手里。

李卿云将寝衣丢在盆里,扔了几个皂角,水流将衣服洇湿,他俯身揉搓。

卫焱挪了几步,蹲在他身边,问道:“你以前不是去溪边洗衣服吗?”

第030章 我不

李卿云手上动作不停:“现在能用引水阵。”

“那以前为什么不用?”卫焱好奇问道。

“用不起。”李卿云语气平静。

卫焱沉默,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卿云去溪边洗衣服是因为用不起引水阵。

“可是你现在都是筑基期了,一个清洁术就搞定了, 为什么还要用手洗?”

卫焱不理解, 别说他自己洗衣服了,他以往甚至没有见过旁人洗,李卿云是他见到的第一个用手洗衣服的人。

李卿云搓着领口:“习惯了。”

卫焱想到了什么,心里有些难受,他记得李卿云右手指腹有三个茧子。

李卿云以前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卫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低落的气息笼罩着他。

水汩汩流到盆里, 皂角沫差不多涮干净了,李卿云打算晾起来。

卫焱用水净完手, 然后把盆拉过来, 学着李卿云的样子去揉搓衣服。

李卿云不解:“你做什么?”

卫焱两只手在衣服上生疏地抓握:“我想试试怎么洗衣服。”

李卿云眉头微皱:“我要晾衣服。”

“啊?哦。”卫焱讪讪摸了摸鼻子,随即突然想到什么:“不用晾了。”

卫焱将衣服提起来, 右手在衣服上一挥而过,如此反复几下,原本还滴水的衣服变得温暖干燥。

“你看。”

不难从卫焱的语气里听出骄傲的意思,他把衣服递给李卿云, 眼角眉梢透漏着得意,一副期待被夸奖的表情。

李卿云接过衣服,手上传来暖融融的感觉, 手心收紧,响起簌簌簌的声音, 被握住的布料上遍布细碎的裂纹。

李卿云:“……”

卫焱:“……”

俩人面面相觑, 卫焱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扯过衣服背到身后, 脸色涨红,紧绷着下巴。

卫焱快速瞅了他一眼,转过头,眼神里闪烁着不安,然后又去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你这个衣服布料不好,这样吧,我送你一件水蚕丝的。”

李卿云唇角牵起,眼睛微眯,盯着卫焱的脸没说话。

卫焱手指紧紧揪着衣服,避开他的视线,不大自然地说:“好吧,我是有一点错,可我也不是成心的,我赔给你十件好不好?”

李卿云收回目光:“不用。”他转身走回屋里。

卫焱将那件寝衣拿到身前,鬼使神差般,他低头轻嗅了一下,是皂角的味道,这个味道卫焱不太喜欢。

他耸了耸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旁的味道,卫焱不知道怎么形容,味道很淡,像是夏日雨后林间草木的味道,很清新,很好闻。

卫焱抽着鼻子凑近去嗅,鼻尖碰到了还带着暖意的寝衣,刷地一下,他的脸一路红到脖子根儿,卫焱慌乱地抬起头看向房门。

这件衣服肯定不能穿了,李卿云应该也不会要回去,卫焱想了想,他将衣服小心折了几下,从衣襟里拿出另一个乾坤袋收了进去。

卫焱走进中堂,往里间看去,帷帐从中间隔开,分别挑在两旁的钩子上,李卿云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中间打坐。

卫焱没有过去,他走到桌子旁坐下,单手托腮,肆无忌惮地盯着李卿云,眼神炙热仿佛能把人灼伤。

他抬起右手,虚虚对着李卿云的脸开始描摹,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卫焱想,李卿云真好,如果是我的那就更好了。

李卿云意守丹田,将灵力在体内按照经络路线循环运转,遇见艰涩滞堵的穴位便悍然冲开,体内那股高涨的灵力被引进丹田,融入灵台,全身经脉畅通无阻,浑身气息更加圆融内敛。

李卿云睁开双眼,从入定中醒来。

此时,日头已升到正南方。

他朝左边瞥去一眼,起身下床。

卫焱伏在桌子上,闭着眼枕在自己胳膊上睡着了,神色平和,呼吸平稳。

他昨天夜里一直翻来覆去,没什么睡意,直到寅时初才堪堪睡着,睡得也不踏实,没过多久就又起床了。

李卿云走到院子里,院中铺设的青石板被阳光烤的异常干燥。

他将西厢房里的药材抱出来翻晒。

卫焱从睡梦中醒来,唇干舌燥,怔了一会,突然从胳膊上传来一阵酸麻。

嘶!

他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床上,空无一人。

卫焱立刻起身,扭头看向院里,李卿云坐在竹子旁的阴影里,低着头,腿上放了一个竹箩,不知在摆弄什么。

他走过去,蹲在李卿云身边,歪着头去看他。

李卿云没理他,眼皮子也未曾抬一下,专心摆弄手里的东西。

不理我算了,卫焱小声哼了一句。

半响。

卫焱忍了忍,没忍住,凑上去问,语气酸溜溜的夹杂着不满:“做什么呢,这么专心,我好歹也算客人吧,你就这么晾着我啊!”

李卿云抬眼去看他的“客人。”

卫焱读懂了他的表情,瞪着眼:“怎么,你想否认,可是你自己开门请我进来的。”

李卿云看着他没作声。

卫焱也不知怎么想的,他矮下身,双手搭在竹箩边上,硬是将脑袋凑过去,脖子别扭地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卿云看。

李卿云手上的动作顿住,他看着眼皮子底下多出的一张脸,好半天没有动静。

突然响起一道咕噜咕噜的声音。

是卫焱的肚子在叫,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滴水未进,他舔了舔干燥的唇面,臊得不行。

卫焱移开跟李卿云对视的目光,难为情地低下头,为什么他要这么丢人,他垮下肩膀,直接坐在地上,自暴自弃地趴在竹箩上。

李卿云的腿上陡然一沉。

没过一会儿,又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卫焱闷头埋在臂弯里,装作没听见。

李卿云看着眼前的后脑勺,道:“好了,起来。”

“我不。”卫焱闷闷的声音传来。

李卿云语气淡然:“我的腿酸了。”

他的话音刚落,卫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卫焱有些懊恼,他眼里闪过一丝无措,语气有些僵硬:“酸的厉害吗?”

“没事。”李卿云端起竹箩起身,走向西厢房,卫焱跟在身后。

李卿云转过身,对卫焱说:“你去吃饭。”

卫焱不想离开:“我不去,我不饿。”伴随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恼羞成怒:“我就不饿,是它自己在乱叫。”

李卿云没再说话,他将竹箩放下,从中选出一把竹叶芯,走进中堂,拎起那把茶壶,走回到院子里的竹管处,仔细清洗竹叶芯,将其放进茶壶里蓄满水,最后折身回到中堂。

整个过程卫焱亦步亦趋。

李卿云将茶壶放在桌子上,示意卫焱:“将水烧沸。”

卫焱愣了一下,很快照做,这次他很谨慎,慢慢控制灵力,生怕这个釉面满是裂纹的茶壶炸开。

不久,茶壶里响起咕咕声,很好,一切顺利。

卫焱收手,哼了一声:“小菜一碟。”

李卿云拎起茶壶准备把水倒出来,这才发现桌子上只有一个自己常用的茶杯,他的手顿住,迟疑了一下,开口询问:“只有一个杯子,是我用过的,你……”

卫焱不等李卿云说完就打断他:“用不着为难,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我是想说你介不介意。”李卿云缓缓说完后半句。

卫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李卿云是让我用他的杯子?

随即反应过来,他心里暗喜,但面上不显,还故作姿态,矜持地开口:“不介意。”

李卿云嗯了一声,食指轻点壶身,原本袅袅的轻烟顿时消散,滚烫的茶水变得十分清凉,将煮好的竹叶芯水倒进杯中。

他把杯子推到卫焱手边:“坐下,喝水。”

卫焱看了看李卿云,又看了看屋里唯一的凳子,最终还是坐下了。

他端起茶杯小口啜饮,清凉爽口,淡香宜人,还甜滋滋的。

一杯茶很快就见了底。

卫焱举着茶杯,朝李卿云开口:“这是什么啊?好喝,我还想喝。”

李卿云又给他添了一杯:“竹叶芯。”

这次卫焱一饮而尽,唇舌的焦躁被抚平些许,他问:“你不喝吗?”

李卿云摇头:“不喝。”

“好吧,那我都喝了。”他实在太渴了,又接连喝了两杯,想再续一杯时,李卿云将茶壶拎走了。

“你干什么?”卫焱问道。

“竹叶芯,性寒,不可多饮。”李卿云答。

竹叶芯煮出来的水,少喝可以生津止渴,清热泻火,多喝无益反而有害。

卫焱不以为然,这可是李卿云给他泡的茶,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我就想喝。”

李卿云睨了他一眼:“你说什么。”语气平淡。

卫焱啧了一声,放下茶杯:“我说我不想喝,你没听见吗!”

李卿云不理会他,转身往外走。

卫焱起身追出去。

他走到李卿云身边,问道:“你不是说今天不出去吗?”

李卿云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俩人走出院子。

“哎,别走啊,院子的门还没锁呢。”卫焱朝着李卿云囔囔。

“不用。”李卿云头都没回,没有值钱的东西。

卫焱拦在他身前:“不行,必须锁。”

“没有锁。”飞羽峰是金丹期的学舍,没有这东西,李卿云也不可能去买。

卫焱眉头深拧,语气坚持:“不行,不管你是布结界、设置阵法还是用符箓,你必须把门关上。”

李卿云看着他沉默不语。

这次卫焱很强硬,大声数落他:“看我也没有用,一点自保意识都没有。”

“快点。”卫焱催促道。

李卿云与卫焱对视,卫焱丝毫不退。

半晌,李卿云率先移开目光,他双手结印,在院子上布下结界。

卫焱见状,双手抱胸,右眉挑起,得意洋洋道:“这还差不多。”

李卿云转身就走。

卫焱在后面追,气哼哼地抱怨:“又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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