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个这样的白日或者漫漫长夜里?,她身曾思考过许多次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有两个选择,却迟迟不敢真正面?对,所以在妄夜将歇时?,到最后的结论还是如出一辙的“再看吧”。
她摇了摇头,赶走了脑中的思绪,也收回了自己的余光,一言不发地?继续走着。
如果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保持这样的现状……也很好吧。
裴晏早就注意到了黎霜的目光,不过也坦荡地?任由她看,只是心中并没有面?上那样平静。
只是他?在这诡异却和谐的沉默中又独自想了些?什么,谁也猜不到了。
皇宫内。
皇帝的寝宫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层层奢华的金色帷幔挡住了龙榻上的情?形。
殿内白雾缭绕,温度也比殿外高上许多,让人就像身处在没有水的温泉内,不一会儿就会满身大汗,更别?说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天。
帷幔被人掀开,从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面?有喜色,却生生压制住三分。
冯御嘴角噙着笑意,接过卫霄手上的锦帕擦了擦手,又丢回了金盆里?,溅了卫霄一脸的水。
但?卫霄也不敢恼怒,反而神色愈发恭敬,放下金盆跟上冯御的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不知陛下的情?况……”
冯御轻笑了一声,“的确如你所说。父皇如今直接昏睡了过去,似乎连醒来都遥遥无期。对外就说……就说父皇为国事操劳,心绪不佳,不宜见人,早朝就先取消了吧。”
“是。”卫霄颔首道。
二人走到门口,确认侍卫是自己的人,也放下心来。
冯御抬头看了看太阳,被阳光刺地?眯起了眼睛,道:“花容说,父皇的确将立储秘盒藏在了龙榻之下,但?他?是否已有决定……”
闻言,卫霄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现在这里?都是殿下的人了,殿下想做什么难道还不简单吗?若是陛下突然……”
他?快速扫了眼冯御的脸色,并未见什么异常,便继续说道:“那还不是殿下说了算么?”
“哈哈哈……”冯御轻快地?笑了两声,抬手拍了拍卫霄的肩膀,“看着点这里?,除了母后,不准让任何人进出。”
“是。”卫霄低了头,看着冯御走了进去。
冯御走到殿内的案边,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什么,然后卷成?了一小卷儿。
他?将那一卷儿明黄色的纸举在自己眼前,就这样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目光含了坚定。
冯御转身,对着床榻的方向行了一个君臣大礼,随后起身朝内走去,背影是十?成?十?的坚毅与决绝。
一层层帷幔被冯御抬手挑开,复而落下,一道道似有若无的阻碍并没有阻止冯御前进的脚步,让他?一直走到了皇帝的龙榻前。
皇帝面?无血色,脸上的褶皱比冯御想象得要更多,阳光穿过帷幔透了进来,照在了皇帝脸上,竟有一种?诡异的安宁和祥和。
这个男人,掌握了几十?载的生杀予夺,无数人的性命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从来都是威严而冷漠的,可能有时?候在宁贵妃面?前会浮现出难得的温柔神情?。
可是在大多数人面?前,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弱点的帝王。他?或许自私,或许刚愎自用,但?所有的贬义词用在这个帝王身上都有了另一层意思。
冯御有时?候也看不透他?。
他?明明不喜欢大理寺,一度想让西厂取而代之,却在得知黎霜的身份后对她又格外袒护,甚至开始冷落西厂。
难道他?就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么在意史书工笔对自己的评价?
冯御的确不懂这个帝王。他?在自己幼时?会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读书,也会无数次在自己和冯渊争执时?偏向自己。
可是等他?们逐渐长大,皇帝好像再也不会对他?们温声细语,再也不会和他?们曾是孩童时?一样对他?们嘘寒问暖。
记忆中有些?模糊的身影渐渐和躺在床榻上的这个人重?合,冯御似乎记得,自己幼时?是叫他?……父亲,而不是父皇。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口的?冯御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某一个像今日这般阳光灿烂的午后,皇帝在听到他?喊自己父亲的时?候,面?色有些?变化。
而后母后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再这样胡来,要叫父皇。
冯御还不知道的是,皇帝什么时?候看懂了自己和冯渊的心,看懂了二人极力隐藏,却还是没能躲过皇帝那双锐利眼睛的针锋相对。
其实他?明白,皇帝早就知道他?们要争夺自己这个位置,也由他?们去争,或许偶尔会明里?暗里?敲打一下,让他?们别?太过火。
难道这是一种?磨炼?还是说皇帝想冷眼旁观,就像在看他?们幼时?打闹一样?
冯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了这么多,只是看到龙榻上皇帝的病容,这些?记忆和想法都不可控地?涌上心头,像是要提醒他?什么。
但?冯御没有明白这种?提醒,只是轻声喊了几句父皇,见龙榻上的人毫无反应,便悄然蹲下身子?,打开了龙榻下自己早已发现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躺着一个木匣子?,冯御轻轻将它拿出,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当他?看到匣子?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明黄的锦帕垫在下面?的时?候,冯御终于无声地?笑了出来,带着释然与轻松。
父皇,你果真没有想好。那就让儿臣来帮你一把……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儿臣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冯御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激动与兴奋,这种?感觉包裹住了他?大脑,不断冲击着他?的所有感官,让他?都
感到有些?麻木。
他?压制住眼底的疯狂和快意,将手中的卷纸放进了木匣子?里?,最后轻轻抚了抚那张被卷起来的纸张,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正当冯御沉浸在得手的喜悦中时?,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那只手力气极大,明黄色的衣袖撞进了冯御的视线,吓得冯御手中的木匣子?掉在地?上。
冯御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却不受控制地?转头看去,对上了皇帝怒意滔天的目光,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他?先前的激动和喜悦一扫而空,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脚发凉,都快感受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