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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夜校女教师 金面佛 86244 字 1个月前

第221章 坐着拖拉机去旅行(捉虫) 你们拿什么……

公交车到了站, 八人行大部队浩浩荡荡下车,直奔防空洞招待所。

正好有农民拖着箩筐从下面出来。

叶菁菁眼睛一亮:“唉,同志, 那个茭瓜叶子。”

卖菜的农民吓了一跳,赶紧强调:“我马上弄走, 放心, 我们干净的很。”

卖茭瓜的时候,茭瓜叶子跟壳肯定要扒下来, 不然人家买回去也没办法吃。

不过叶子和壳不能扒的太早,否则茭瓜容易生锈, 不好看也不好吃了。

这农民手忙脚乱的,想把叶子跟壳打扫干净。

“不不不,你放下, 就是这个叶子。”

叶菁菁赶紧拦住人, 伸手扒拉箩筐,结果大失所望:“叶子怎么这么短啊。”

农民听了个大稀奇, 惊诧莫名:“哎呦,姑娘诶,茭瓜两米高呢,我们又不是卖叶子的。”

薛琴赶忙追问:“那你们的叶子在哪儿?”

“砍茭瓜的时候就拔掉了呀。”农民大叔在城里卖菜的时间长了,特别会察言观色,“怎么,姑娘,你们要茭瓜叶子干什么?明儿过来我给你带。放心, 要多少给你们带多少。”

他说话的时候,拖拉机已经突突地开过来了,他急着坐车回家。

哎呦, 果然秋天茭白比夏天好卖,今天一天时间,一拖拉机卖得一干二净。

早晓得这样子呀,他们应该早几年就开始种的。

不过早几年的话,估计也不会让他们进城卖。

薛琴急了:“别等明天了,就今天。你们生产队在哪儿啊?”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农民大吃一惊:“我们是傅家坡公社的啊。”

这都要吃晚饭的点儿了,这帮城里人想干什么呀?

薛琴二话不说,直接扒拖拉机:“我们跟你们一块回去,拿茭瓜叶子。”

开玩笑哦,出国考察回来一堆事情呢,他们怎么能耽误时间。

菜农目瞪口呆:“这这这,这都多早晚了。”

薛琴拉着叶菁菁:“走走走,我晓得,傅家坡不远。我们现在过去,好歹还能天黑前看一眼。”

叶菁菁上了拖拉机,才反应过来好像不太合适。

谢广白跟他爹妈还在呢,之前说好了一块儿去纺织厂食堂吃晚饭来着。

这个点儿跑傅家坡,还吃个鬼的晚饭啊。

除此之外,伊藤洋子怎么办?跟他们一块儿坐拖拉机吗?

她还没琢磨好要怎么处理眼下的场景,结果谢广白和他爹妈已经跟着上车了,伊藤洋子动作也一点都不慢。

后者纯粹是因为听不懂中国话,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单纯看着自己相熟的中国朋友上去了,她自然要跟上。

上了拖拉机,伊藤洋子还有点小亢奋地看来看去。她一个生于东京长于东京的千金大小姐,这辈子也没坐过拖拉机啊,现在只觉得怪新鲜的。

至于谢广白和他爹妈,主要是谢母好奇:“你们队里怎么种的呀,八月份还有这么多茭瓜。”

本地吃茭瓜,基本都是端午节前后。

菜农乐呵呵的:“今年才开始种的,我们公社农科站教的,冬天种芹菜,夏天种茭瓜。”

叶菁菁和薛琴以及谢广白都惊讶不已:“原来过年的时候,芹菜是你们队里种的呀。过年的时候,我们还买过呢。”

菜农想回答,看到还有人继续往拖拉机上爬,赶紧开口拦着:“哎哎哎,坐不下了。”

拖拉机的车斗能有多大呀,还摆着箩筐等家伙什呢,现在连着他在内,能坐下七个大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丰要武柳眉倒竖,不肯放弃:“挤挤嘛。”

“挤个鬼,掉下去怎么办。”薛琴拦着她。

叶菁菁也给她派任务:“你留着帮忙递话吧,不然到时候伊藤先生找不到女儿,要着急的。”

丰要武心思一转,对,现在伊藤诚才是财神爷,她抱住财神爷的大腿最重要。

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跑,别说伊藤洋子了,叶菁菁也新鲜的不得了。

搁在穿越前,打死她也不可能这样坐拖拉机呀。这可是妥妥的皮包铁。

但夏秋之交的晚风吹在人身上,送来了阳光沉淀下的温软,和桂花的清香,真是让人心里暖暖的。

薛琴还在叽叽喳喳地打听:“你们村种了多少茭瓜啊?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种啊。”

农民倒是不瞒着:“哎哟,我也讲不清楚到底多少。”

这话听着有点不可思议,但现在的普通社员,是真的不一定清楚自己生产队的农田产量。

因为他们只负责干活,那些统计数据都是会计的事。

“一大片都是的。”他生怕人家会说他们生产队不好好种粮食,又搞□□那一套,赶紧强调,“那都是烂泥地,原本就种不了稻子,我们开的荒。”

“那你们厉害唻。”叶菁菁真心实意地夸奖,“烂泥地都能把菜种出来。”

菜农难掩得意:“我们公社农科站的,专门去农学院学的,大学生呢,当然能种的出来。”

众人都好奇了:“他(她)是工农兵大学生啊?”

“对呀,学了两年回来的。”

大家啧啧称奇,都觉得很不容易。

因为理论角度上来讲,当年工农兵大学生都是从哪来回哪去。

但实际操作中,几乎所有的毕业生都招干,去政府机关都干部了。

这位农学院毕业的工农兵大学生,回公社不说,还能学以致用,实在是不简单。

薛琴自己管一瘫子事了,对钱就特别敏感,直接打听:“那你们生产队今年又是卖水芹,又是卖茭瓜的,年底分钱肯定多咧。哎,你们一个全工分多少钱啊?”

“哎呦,我们哪能跟你们比呀。我们一天苦死累活,也就三毛钱。”

叶菁菁猜测:“那你们今年肯定起码能涨到六毛钱。”

“啊哟哟——”菜农直摆手,“这可不敢想,能涨一毛就不错了啊。”

伊藤洋子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好奇地看着叶菁菁。

当听说大学生毕业以后,回农村教其他农民种菜,她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们是真的为人民服务啊。”

呃,这个误会好像有点大。

叶菁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表示:“他们的目标是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

伊藤洋子倒吸一口气,脱口而出:“真有志气。”

拖拉机的速度肯定要比自行车快,但比不了公交车,但比不上小轿车。

它突突突地从城里开到城郊,一路突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下来。

老天鹅啊老天奶,叶菁菁觉得自己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妈呀,这拖拉机颠的。

“囔!这边都是茭瓜。”

叶菁菁等人大吃一惊:“这么多啊!”

真不怪他们没见识。

夏末秋初,本地水稻刚灌浆完毕,还是绿油油一片呢。

他们一打眼看过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看的并不是水稻。

好多啊,放眼过去一大片,像苇塘一样,在夕阳回光返照般的浓烈光芒下,当真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不是嘛,以前这一片都是烂泥塘。大干了半年,去年才开始栽水芹菜的。”

菜农伸手指着路边,“囔,这个就是你们要的茭瓜叶子,要拿多少自己拿吧。”

叶菁菁跑过去一看,茭瓜叶子的确好长,比她人都高了。

堆在路边的叶子估计砍了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晒得干巴巴。

叶菁菁拿了一根,示意伊藤洋子:“你闻闻看,这个味道怎么样?”

茭瓜叶子自带一股清香,伊藤洋子认为闻着还蛮舒服。

叶菁菁取了七根叶子,笼在一起,现场表演的一把手工活。

咳咳,这也是她唯一会做的茭瓜叶编织——葫芦。

只见她手指上下翻飞,纤长的茭瓜叶一点点地扭转在一起,变成了一只葫芦。

叶菁菁犹嫌不足,伸手一指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看热闹的农家小姑娘:“来,你把你的红头绳借我一下,姐姐请你吃糖。谢广白,有吃的吗?”

谢广白还真有随身带糖的习惯。因为这时代营养不良的人不在少数,碰上有人低血糖晕过去了,一颗糖就能救一条命。

叶菁菁拿着糖换回来的红头绳,扎在葫芦的腰间,示意大家看:“怎么样?”

嘿!不得不说,老话讲的好啊,红配绿,美如玉。

伊藤洋子看着,爱不释手,夸奖道:“真可爱。”

“送你了。”叶菁菁笑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它能放多久,后面会不会返潮上霉。”

伊藤洋子不撒手:“我把它放在通风的地方。”

叶菁菁没二话,解了头发上的一条皮筋下来,把两个小辫子,变成了一个低马尾,将皮筋递给刚才给她红头绳的小姑娘:“你拿这个把头发扎起来吧。”

不然用自己的红头绳换糖吃,这姑娘回家估计会挨揍的。

薛琴眉飞色舞:“你们的茭瓜叶子,我们全要了。”

她想起来了,她在东京的店里头看过类似的编织品,就这么一个,三四十块钱呢。

嘿嘿嘿嘿,哪怕他们三块钱一个卖给伊藤家,那也赚疯了。

不,两块钱甚至一块钱,他们也好赚的。

菜农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过来看热闹的农民先拒绝了:“那可不行,这些我们要用来沤肥的。”

现在化肥是稀罕物,农民种田有机肥的依赖性很强。

而有机肥的来源,除了人畜粪肥之外,绿植沤的肥,也是重要组成部分。

薛琴挠头,她上哪儿找这么多草料,给他们去沤肥?

叶菁菁也没辙,在这时代,草根都会被挖出来当烧锅柴。乡间道路上,路边连杂草都看不到一根。

哪里有多余的草料来沤肥呢?

在场众人都开始冥思苦想。

“哎,叶菁菁、薛琴,哎,你们怎么来了?”

人群外面,挤进来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们纺织三厂出去的赵光明,最早一批跟着叶菁菁学习的临时工,77年高考考上了西津艺术学院的赵光明。

叶菁菁和薛琴更惊讶:“哎,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赵光明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家伙什,笑眯眯道:“给广大社员同志服务,画烙铁画啊。”

事实上,就是他趁着暑假不上课,出来挣个外块。

给人家家具上画一副烙铁画,收个一两块钱,那也是项不错的营生。

“哎,你们呢?”

听完他们的问题之后,赵光明满脸困惑:“非得弄绿肥吗?化肥不行吗?给他们多弄点化肥好了。”

“对对对。”周围的农民个个眉飞色舞,“拿化肥来换,就给我们弄化肥。”

现在各个生产队用化肥是有指标的,因为化肥厂的产量不够。

叶菁菁和薛琴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是他们思维局限了,压根没想到化肥更受农民欢迎这一点。

第222章 我们能接活做吗?(捉虫) 找美术顾问……

既然敲定了化肥换茭瓜叶子, 那就找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商量出个具体的数目来呗。

领他们来的菜农,在前面带路,一路走一路喊:“大老爹, 城里的贵客上门咯。”

夏秋之交,晚上六点半钟, 正是黄昏与黑夜交替的点儿, 不少农家趁着最后一点天光,赶紧把桌椅摆到小院里, 好不费电的解决晚饭问题。

生产队长家的家庭条件在村里,应该算不错的, 三间青砖大瓦房,一字儿排开,瞧着可气派了。

连着瓦房圈的院子, 前半截是菜地, 种了辣椒茄子西红柿,正是长得钉钉挂挂的时候, 挂在墙上的扁豆也生长茂盛,结出了紫色的豆荚。

一架篱笆墙,隔开了菜地和院子夯实的硬土。

被他们称之为大老爹的生产队长,正站在篱笆边上,瞧刚移栽的莴笋秧苗,抽着烟。看到浩浩荡荡的一堆客人,他下意识地站起来。

菜农兴冲冲地喊:“大老爹,他们是西津纺织厂的, 愿意用化肥换我们的茭瓜叶子。”

他生怕生产队长过于实诚,拼命地挤眉弄眼,以农民特有的狡黠强调, “西津纺织厂好大好气派的,阔气的很,厉害的哩。”

所以,千万要多要点化肥指标。

生产队长也在心里盘算,到底要多少合适。

屋里走出位中等身材的年轻姑娘,满月脸,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跟葡萄似的。

她手里端着盛饭的笸箩,开口询问:“爸,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是西津纺织厂的同志,建议用化肥换我们的茭瓜叶子。哎,小云,我们需要多少化肥呀?”

小云没回答她爸的问题,只好奇:“你们要茭瓜叶子干什么?”

薛琴生怕她不了解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赶紧强调:“我们需要它做工艺品,出口创外汇。”

结果这姑娘眼睛亮得更厉害了,跟猫一样:“什么工艺品?我们生产队能接活做吗?工钱怎么算?”

薛琴又想挠头了,这事儿八字才开始画第一撇呢,她哪儿知道该怎么算钱。

叶菁菁替她解围:“我们先做样品给客商看,订单过来了以后,才好核算成本,定价钱。再说这也不是做一种工艺品,每一种的价格也不一样。”

带他们来的菜农追问:“刚才你编的那个葫芦,一个多少钱?”

叶菁菁想了想,估算了个大概:“一分钱一个。”

结果菜农艺拍手,把生产队长拉到旁边嘀嘀咕咕:“这个能做,我看她几分钟就做好一个葫芦了。手要快的话,一小时做10个,就是一毛钱。生产队下了工,做上三四个小时,那可是三四毛钱。”

小云也听到他们的嘀咕了,赶紧表明态度:“要是你们让我们生产队做的话,那茭白叶子我们不要钱,一分钱一个葫芦,你们教我们做,到时候过来收。”

菜农双手一拍,眉飞色舞:“就是就是,我们大学生讲的有道理。大老爹,我们就做这个咧。”

啊哈,这种手艺活,老人小孩子都能做。一个人一天三四毛钱,一家连老带小十口人,那就是三四块钱。

乖乖,一个月下来,能赚一百块呢,那还不得发死了。

生产队长看看女儿,微微皱眉,下定了决心:“行吧行吧,唉,同志同志,你们都坐下来。吃饭吃饭。没吃晚饭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谈。”

小云朝屋里头喊:“妈,嫂子,下面条打荷包蛋。”

八月底,天还热着呢,农家都是中午煮饭,晚上烧个汤泡中午吃剩下的饭,不会多做的。

屋里响起了应答声,伸出个脑袋来:“几个人啊?哦,我马上和面。”

薛琴等人赶紧掏口袋,摸粮票。这年头地主家都没余粮,到人家吃饭肯定要给粮票的。

小云却精灵的很,伸手摁住叶菁菁和薛琴的手:“别别别,我们这是村里头,我们自家也有自留地,一顿饭还请得起。”

她积极地打听,“你们都做哪些工艺品啊?需要多少人手?要多少货?”

摆明了是怕他们生产队人手不够,赶紧先找人,把剩下的活也给包了。

叶菁菁乐不可支:“你也是大学生吗?哪个学校的?”

“嗐,工农兵大学生,农学院的,今年刚毕业。”她笑眯眯的,“我文化课成绩普普通通,可我专业好。我们生产队种的茭白好,叶子的质量也是没话讲的。”

叶菁菁趁机提要求:“那我就说了呀,这个收上来的茭瓜叶子得是青绿色的,发黄的不要,有虫眼的有破损的不要。对了,你们种茭瓜打农药的吧,不能有农药残留。不然到时候顾客中毒了,那麻烦可大了。”

小云点头如小鸡啄米:“当然,我们肯定是质量最好的。”

“除此之外,做工艺品的茭瓜叶子,它必须得是干燥保色的。”

小云追问:“要怎么干燥保色?”

叶菁菁摇头:“我只知道先晒一天,然后再烘干。但是具体怎么烘,到底什么温度,要烘多长时间,我也搞不清楚。我们还没有开始做实验。”

她只体验过一回那个茭瓜叶编织的非遗文化,能记得住大概步骤,就已经相当逆天了。

小云能撺掇她爹,说服全生产队的人,把烂泥塘给整理出来,又是种水芹菜,又是种茭瓜的,就充分说明,她是个行动力相当强的姑娘。

“我们来试验。你知道放在什么条件下烘吗?”

“要建烘房,长四米高三米宽两米,砖头砌墙,水泥粉刷,下面是炉灶。”

叶菁菁要了纸笔,按照她残存的记忆,画了大概的模样。

具体炉灶的尺寸,还有门在哪边开啊,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能记得四乘三乘二,还是因为二三四数字正好连着。

屋里的电灯亮了,小云就着昏黄的灯仔细看示意图,也不气馁:“那我们自己试着看。”

伊藤洋子听不懂他们说话,一直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表情看。

等叶菁菁告诉她,这还不确定订单的情况下,这里的农民就已经开始做准备生产,甚至愿意为此反复实验。

伊藤洋子震惊了,一种说不清楚的责任感,莫名其妙地就压在了她心上。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促成这件事,否则有点对不起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条。

说实在的,伊藤洋子从小到大都是食不厌精,烩不厌细。

这样的粗瓷大碗,这样简陋的农家厨房烧出来的汤面,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和饮食习惯。

但大概是因为坐了这么长时间的拖拉机,她又跟着走了这么久的路,她也饿了,居然干光了一碗面条。

放下筷子的时候,她自己都震惊了,她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好了?

正常情况下,她一天的食量加在一起,都不会超过半碗面。

但谁也没觉得她吃的多,因为这年头就不流行小鸟胃,更别说什么宝宝碗了。

赵光明跟着蹭了一顿晚饭,自觉过意不去,主动热心询问:“哎,你们那个工艺品,需要人设计吗?”

他的大学专业就是工艺美术,将来不出意外也是走这个路线。

叶菁菁眼前一亮,兴冲冲地问他:“那你们学校有没有对日本美术比较了解,最好是有所研究的老师?”

赵光明茫然:“我不知道啊,你找老师干什么?”

“请人家当美术顾问呗。”叶菁菁正色道,“既然我们要做外贸生意,那肯定得了解人家的审美倾向啊。对症下药,才能有市场。”

薛琴拼命点头:“对对对,就是要对症下药。哎呦,你是不知道,人家那市场上的东西多的嘞,想买什么就有什么,根本就不怕买不到东西。”

她在日本才学会什么叫买方市场,什么又叫卖方市场。

像他们国家这样凭票供应的,买家求着卖家的,叫卖方市场。

换成日本,或者其他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以及南斯拉夫那样的社会主义荣光,就是卖方求着买方了,生怕东西部不合顾客的意,东西卖不掉。

叶菁菁想的则是,她不愿意中国货被当成单纯的廉价货,只能靠着便宜这么一个优点,成为人家没鱼虾也行,那只勉为其难被接受的虾。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差的,不如从一开始,起码要达到中产阶层需要的标准。

赵光明点头答应:“行啊,明天我就去学校问。对了,你们这两天有没有空?我们好些人想请你们吃饭呢。”

吃什么饭?谢师宴呗。

当然,现在不搞那一套,也没谢师宴这么个名词。

但西津纺织厂出去的大学生,到底有工作经验,不是纯粹的学生气,懂人情世故。

他们是正儿八经地感谢工人夜校,想请几位老师一块儿聚聚,表达自己的感激。

按道理来说,今年上半年开学之前,他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该做的。

但问题在于,当时叶菁菁因为政审不通过,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

他们如果那会儿庆祝成功考上大学的话,简直是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存心结仇呢。

赵光明如释重负:“现在你都是研究生了,没什么好忌讳的,正好一块儿庆祝一下。”

薛琴抓狂:“我还没上大学呢,你们怎么没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

赵光明不以为然地拍拍手:“你不也没考吗。再说,你考什么,以后你手下都是大学生。”

薛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戳她心窝子呢,不行,夜大一定要办起来,她要堂堂正正地当大学生。

第223章 搓顿夜宵 都要为自己考虑

吃完了一顿农家晚饭, 大家伙儿又坐上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城里赶。

今天农历七月二十八,天上看不到月亮, 只有密密麻麻的星子。凉风从田野间吹来,拂动着青纱帐一般的庄稼, 摇曳了枝头的绿叶和繁花, 晃动着满天星河。

那吹到人的鼻端的花香和草木的清香,带着一种微醺的醉意, 让人无端想到了两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拖拉机可不就成了长河上摇晃的小船。

薛琴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叶菁菁把诗念了出来, 小云在旁边感叹:“你们这样才叫大学生咯,一开口全是诗词歌赋。”

拖拉机的速度突然间放慢了,驾驶员大喊:“云云, 到陶家沟了, 你下去吧?”

因为拖拉机的噪音太大,小云也扯着嗓子喊:“不啦!等我们回来我再过去。”

叶菁菁笑道:“不用不用, 你现在就忙你的事吧。早点把这边的茭瓜叶子都处理好,也能用上一整年。”

小云震惊了,失声喊出来:“你怎么知道?”

叶菁菁笑眯眯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总不会只有你们一个生产队长茭瓜吧。之前拖拉机带我们过这边的时候,我看靠近大河那边绿油油的,比水稻高,不是芦苇应该就是茭瓜吧。”

开拖拉机的师傅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哈哈大笑:“你们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这个眼睛哦, 到底怎么长的哦!”

他记得非常清楚,这姑娘前面还搞不清楚茭瓜田长什么样子,以为都是水稻呢。

小云略有些尴尬。

得亏现在天黑, 农村压根没有路灯,拖拉机师傅还靠着矿灯照前面的路,光落不到她脸上。

于是她就厚着脸皮轻描淡写:“我怕后面要的订单多,提前把茭瓜叶子准备好了,省的到时候不够用。”

叶菁菁笑眯眯的:“那你好好准备,处理好的茭瓜叶,千万不要受潮上霉。”

拖拉机上少了一个人,继续突突突地往前开。

薛琴这才后知后觉,凑近她,表示疑惑:“不是,你眼睛也太厉害了吧。”

大家都是城里人,都没下过乡,那绿油油的一片,她到底是怎么分的啊?

“连蒙带猜呗。”叶菁菁也不瞒着她,“之前那位卖茭瓜的社员不是说了吗,他们种茭瓜是公社农科站的技术员教的。技术员又是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回去的。小云刚好符合条件。”

一想明白这一点,薛琴瞬间全通了。

小云是技术员,那就不可能只教自己生产队的人种茭瓜。

尤其是在看到他们冬天种水芹菜去城里卖,挣的钱以后。

呵!不要以为生产队之间就没有竞争哦。

同一个地区,人家生产队工分价钱高,自己生产队穷的叮当响。当家做主的队领导,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能种菜卖钱,那我们也行啊。

“所以她大晚上的也要跑过去,就是为了提前一步,把茭瓜叶子全弄到手上。这样我们就是想找别人做,也找不到了。”

薛琴开始倒吸凉气了,“好狡猾呀。”

叶菁菁乐了:“在商言商嘛,哪个不维护自己的利益呢。”

薛琴后知后觉:“不对呀,我们都把活派出去了。那我们干什么呀?”

西津纺织厂多的是子弟找不到工作呢。

照这趋势,估计以后也不会知青下放了。这一年年积攒下来的高中毕业生,考不上大学又找不到工作,会出事的。

“怕什么呀,他们做的是零件,负责的就是茭瓜叶子的部分。后面装饰品,做成成品再包装好了,就分配给厂里没工作的人做呗。”

“除此之外,还可以让他们学缂丝做腰带嘛。”

完全不用担心缂丝的人太多,会把产品的价格打下来。

缂丝是正儿八经的纯手工活,做一条腰带,一个熟练工也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还有哦,我们的贝壳我们的水晶,也要做小饰品的。”

薛琴这才心里头踏实起来。

拖拉机一路突突到了纺织三厂。

赵光明一下车,就笑嘻嘻地发出邀请:“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晚上请你们吃夜宵吧。”

薛琴一整个大无语:“你这才刚吃过晚饭,又要吃夜宵了?”

赵光明理直气壮:“你不饿吗?”

年轻的肠胃那就是无底洞,时时刻刻都要往里面塞东西。

薛琴刚想翻白眼,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着谢广白的爹妈,而今天在西津大学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要让人家尝尝他们西津纺织三厂食堂大师傅的手艺。

于是她紧急撤回一个反对,以一种娘家人的姿态,笑呵呵地发出邀请:“叔叔阿姨,尝尝我们食堂师傅的手艺吧,保准好吃。”

不得不说啊,不管哪个年代的年轻人请长辈吃东西,那都不太靠谱。

虽然1978年的纺织厂食堂,没有奶茶和炸鸡,但不妨碍长辈们面前直接多出来一人一份甜豆花,外加一碟子菱粉糕啊。

叶菁菁也积极推销:“这个豆花很好喝的,加了好多小料呢。”

谢广白爹妈配合的很,居然真拿起勺子开始吃了。

哎,甜甜的,嫩嫩的,确实挺好吃。

吃完之后,叶菁菁该告辞了。

结果她刚走到楼梯口那边,楼梯上王凤珍突然间探出头,瞧见她就大喜过望,伸手招呼:“菁菁,你上来,给他们讲讲。”

叶菁菁看到她也激动:“哎,你跟方萍回来了。”

王凤珍已经迫不及待跑下来,胳膊抓住她的胳膊:“快快快,我们跟他们讲不清楚。”

自打上次被家里一声招呼不打,就要求她把工作传给哥哥之后,王凤珍就不乐意在家里待着了。

暑假里,她和方萍一块儿去厦门找田宁玩。现在回来了,她也更愿意在厂里待着。

正好食堂二楼的图书馆,已经成为了厂里青工的自学教室。在这边看书的他们,就直接充当了小老师。

然而他们自己都是半桶水晃悠,碰上难点的题目,直接抓瞎,只能找外援。

王凤珍看到谢广白也高兴:“刚好啊,你俩一块儿过来吧。”

谢广白爹妈直接摆手,催促儿子:“行了行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自己回去。”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年轻人一分钟闲不了,随他们去吧。

大家伙儿上了楼,谢广白被推出去直接干活,教厂里的工人怎么做化学题。

叶菁菁则跟薛琴一道,被小姐妹抓着,叽叽喳喳地询问日本之行。

乖乖,出国开洋荤哎,好稀奇的。

叶菁菁也好奇她们:“厦门好玩吗?”

“哎呀。”王凤珍滔滔不绝,“我以为厦门很大呢,没想到那么小,就是一个岛。城市小的很,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就绕遍了。”

叶菁菁不敢相信:“那么小啊!”

“是啊。”方萍直点头,“田宁说厦门只有十万人口。”

那真是好小了,西津一个县,都不止十万人。

叶菁菁估摸着,应该是厦门后来扩大市区范围了,她穿越前去厦门,一点也没觉得厦门小啊。

王凤珍生怕她不相信,又强调:“就是很小很旧嘛,我觉得比上海差远了。楼房蛮新奇,是洋式骑楼,灰泥红瓦,三四层高。好多泥都已经剥落了。街也小,一点也不宽,我觉得它汽车还没我们这边多呢,只有三轮车和自行车。都是小店啊,没什么大商店,只有中山路和思明路那边好一点。”

方萍拼命点头:“就是,如果没有海,我都觉得田宁上个大学还去了县城。”

王凤珍嘎嘎直乐:“田宁说她要提前考研,反正在厦门也没地方玩,当地人说话她又听不懂,不如好好学习了。”

她龇牙乐了半天,突然间发现叶菁菁眼睛跟鹰隼一样盯着她,吓得她舌头都打结了:“干……干嘛?”

“人家都准备提前考研了,你呢?”叶菁菁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是怎么乐得出来的?”

王凤珍差点儿没当场给她跪了:“我我我,我大专啊。”

她将来升本科,都是上进了。

怎么这人还干脆跳过本科这一茬,让她直接去考研啊。

“你晓得你是大专,更加应该提前考研啊。不然人家七年时间能读完的时候,你是打算读十年吗?”

王凤珍还想再强调:“我……我考不上的。”

“研究生津贴三十块钱,毕业以后比本科生高一级别工资,多八块钱呢。”

王凤珍瞬间可耻地心动了。作为大专生,她每个月津贴才十二块五,毕业以后定级也不会超过四十块钱。研究生起码有六十块钱呢。

多出来这二十多块,可以让她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但让她一个人考研,她又觉得孤立无援,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抱住方萍的胳膊:“你跟我一块考呗。”

方萍的头摇成拨浪鼓:“我学日语的,又不搞研究。放心,我不眼红你多的钱。”

“嘿哟!晓得你不差钱呢。”

什么意思啊?

原来这一回她们的厦门之行,除了来回路费之外,基本没花自己的钱。

为啥呢?因为厦大的学习氛围太浓了。

田宁的同学听说方萍是学日语的,强烈要求她开了一个暑期日语班,足足有三十多号学生跟着她,每天学一上午日语。

学费是什么呢?就是大家轮流负责方萍和王凤珍的一日三餐。

叶菁菁惊呆了,她永远都会为现在学生的求知若渴的精神和拼劲,而深深地震惊。

他们不放过任何机会,拼命地,想方设法地学习。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这个国家,能够在短短七十年的时间,前脚硬杠五常(自己也打了自己一回),后脚敢叫天地换新颜。

那么这种不断学习不断尝试的精神,应该是原因之一。

“叶菁菁,薛书记,你们下来一下。”

干嘛?

叶菁菁和薛琴朝外头看,赵光明朝她们招手,笑容满面:“我们要集体感谢你们啊。”

妈呀!叶菁菁第一反应就是想落荒而逃。

好社死啊!她瞬间都i了。

第224章 做一个内心丰盈的人 不忘初心

这个点儿, 早过了吃晚饭的节点,也不到上夜班的人吃夜宵的时候。

食堂里头站了四五十号人,个个笑容满面。

赵光明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召集这么多人,是因为大家基本都住在纺织厂的家属区。

叶菁菁下了楼梯, 警觉地看了一眼天花板。

赵光明奇怪:“你看什么呀?”

“我怕你们会拉礼花炮。”

结果食堂里的大学生集体茫然, 啥叫礼花炮啊?

哦,估计是日本的洋玩意儿。

“哎, 你别想了。”王凤珍和方萍一人一个,推着她跟薛琴往前走。

“没有礼炮, 只有西瓜和这两个芒果。”方萍不无遗憾,“我们本来给你们带了不少芒果。好甜的,特别好吃, 但是好多在火车上就不行了, 我们只好自己吃掉了,现在就剩下这两个。”

从厦门到西津, 光是火车就要坐30多个小时。1978年的火车也没个空调什么的。一兜子芒果,能剩下两个,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薛琴拿起芒果,上上下下地看,犹豫着准备张嘴咬。

她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芒果这种热带水果,又不像香蕉一样比较好贮存,所以她也是头回见芒果。

叶菁菁赶紧拦住她:“别别别, 这个要撕皮吃的。”

王凤珍和方萍同时叹气:“就没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们在厦门,包括田宁在,都为这事儿丢了脸。

“所以说, 要多读书啊。”叶菁菁睁着眼睛说瞎话,“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

王凤珍伸手要抢她的芒果:“那你还是行你的万里路去吧。”

叶菁菁怎么肯撒手,赶紧举高芒果:“那不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众人都哄笑起来。

食堂的大师傅也在旁边叼着香烟调侃:“哎哟,小王哎,你怎么讲得过你老师呢?”

大学生们趁机站起来,邀请:“来来来,我们小薛书记,我们小叶老师,尝尝我们的心意吧。”

他们是想请客吃饭的,但是这个点儿,她们又刚吃过豆花和菱粉糕,怎么可能再吃得下。

所以大家临时决定,吃水果吧,水果是啥时候都不占地方的存在。

至于酒,那也不必了,买酒要票好麻烦,直接捧起切好的西瓜,碰一个,就算是以瓜代酒了。

“小叶老师,小薛书记,谢谢啊。”

看着这一张张热情洋溢,像是留住了八月份的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叶菁菁瞬间就动情了。

她蓦然想到了她的高中老师们。

一位退休返聘的老教师,教他们班物理的,曾经语重心长地说过:“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好好学习,是指望你们功成名就,飞黄腾达,将来我好沾你们的光吗?”

“想多咯,我教出来的领导干部多了去,我也没当上领导啊。”

“作为老师,我就是希望你们好,将来拥有美满的人生。我看你们就像看我每天上班路上经过的一棵树,看着你们花开馥郁,看着你们硕果累累,看着你们一生圆满,每□□气蓬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此刻,叶菁菁神奇地跟高中老师共情了。

她现在看着这群阳光灿烂的大学生,彻底忘了什么给自己培养人脉之类的。

她只希望他们好,希望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灿烂美好的明天。

“说两句说两句。”大学生们起哄,撺掇薛琴和叶菁菁,“好歹给我们讲两句啊。”

薛琴吓得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在大学生面前天然自卑,让她给大学生讲话,她无话可说。

“你说你说。”

叶菁菁被她推到前面了。

小叶老师倒不至于哑口无言,但正因为千言万语在心间,涌上喉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看着一张张满怀期待的笑脸,张了张嘴巴,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相信,此时此刻,你们肯定特别感谢去年彼时彼刻,咬着牙拼命努力的自己。”

原本欢笑的大学生们,不少人都动容呢。

是啊,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

去年从秋天到冬天,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毫不夸张地讲,那就是头悬梁锥刺股,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学着学着,鼻血哗哗往下淌的,比比皆是。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的努力他们的付出,终于收获了成果。

“所以,此时此刻,考上了大学的你们,也千万不要松懈,只要学不死,就请你们往死里学。拼命地学,绞尽脑汁地学,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学习上的学。”

“不要以为考上大学,人生就圆满了,就可以躺下来好好享受。这只是起点而已,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我们的运气好,这身处于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我们见证的这个时代,我们也在创造的这个时代。”

“所以千万不能松懈,因为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写自己和国家的命运。我相信多年以后,我们一定会感激咬着牙,拼命努力,向上攀登的自己。”

多好的机会呀,这是1978年,社会各阶层开始迅速流动的1978年。

这个时代,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换而言之一句话,你往哪儿扎个猛子,你都能激起一大片水花,甚至是惊涛骇浪。

这是多么广袤的舞台呀,上场的人怎么能够昏昏噩噩,稀里糊涂度过自己的高光时刻呢?

“加油啊!同学们,不要轻易放过自己。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

食堂里的大学生跟着念起来:“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事业而斗争!’”

这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名言。

哪怕在到处烧书的年代,《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依然是经典,被无数热血青年当成人生的指明灯。

不过即便他们那些年没看过这本书也没关系。

因为去年备考的时候,这段话是被叶菁菁单独拎出来,要求所有考生背诵的。

咳咳,写作文的时候好引用,方便升华主题。

现在,叶菁菁大声诵读时,依然热血沸腾。

“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小叶老师,作为老师,我能力浅薄,无法为你们指明前进的方向。我只能说,不管今后大家有怎样的人生际遇,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希望,不要放弃明天。”

“我们为什么而奋斗?我们为人民而奋斗,我们始终要为人民服务。这不是假大空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生指南。”

“我们为什么要为人民服务?因为我们自己就是人民中的一员。我们个人的命运和人民的命运,是交织在一起的。我们的前途和祖国的前途是一致的。为人民服务就是为自己服务,为祖国奋斗,同样是在为自己奋斗。”

“千万不要觉得我上了大学,我就了不起了。我高人一等,比那些没上大学,甚至完全是文盲的人,高级了不知多少倍。知识分子是劳动人民中的一员,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只要始终铭记这两件事,那么今后人生的每一个岔路口,要如何选择,你都不会再迷茫。哪怕是暂时碰上挫折,只要你坚定前进的方向,就不会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这也是叶菁菁告诉自己的话。

人生漫漫,会面临无数诱惑和陷阱。不要随波逐流,不要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主心骨,这样才是丰盈圆满的人生。

王凤珍第一个带头,用力鼓掌:“好!”

虽然她并没有完全听懂叶菁菁的话,但自家姐妹自家抬,她肯定要鼎力支持呀。

薛琴和方萍反应过来,赶紧噼里啪啦地拍巴掌。

其他大学生也纷纷响应。

虽然小叶老师的话有假大空的嫌疑,但也算是为他们指点了迷津。

真的,上大学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从他们踏进大学校园的第一天开始,全世界给他们的,好像都只剩下笑脸。

西津纺织厂考察团的成员们,包括一堆国企大干部,都能在人家东京酒店服务员的笑容中,醉得迷迷糊糊。

何况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大姑娘小伙子。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人家唐朝诗人写的的《登科后》,说的就是他们这些鲤鱼跃龙门的大学生啊。

不晕乎乎,不飘荡荡,都对不起全社会给他们的灿烂笑脸。

冷静冷静,没错没错,他们的金光大道才刚刚开始呢。

要是这会儿找不到方向,那肯定会被别人超过,甚至自己还会跌下去。

赵光明带头:“来,小叶老师,碰一个。”

大家集体举起西瓜来,以瓜代酒,吃得无比欢快。

“这么热闹啊!”食堂大门走进人来,笑呵呵地看着屋里的年轻人们。

大家伙儿赶紧手忙脚乱,赶紧放下抓着的西瓜。

领导啊,来的一群人都是纺织厂的领导,中间还簇拥着日本客人——川田一郎和那位叫啥来着,不好意思,叶菁菁跟薛琴都忘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带头的孙书记心情颇为愉悦地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赵光明等人瞬间浑身一个激灵。

他们要照实说,是请小薛书记跟小叶老师的谢师宴,当着领导的面这么讲,是坑人。

可不照实讲,大晚上的,他们这么多人聚在食堂里,又能干什么呢?

真是的,大晚上的,领导们吃饱喝足了干点什么不好,跑到这儿来,纯心给人添堵。

大学生们真冤枉领导了。

领导纯粹是因为三厂工人夜校办得好,特地拎出来给外宾炫耀来着。

看完了在子弟中学的日语班,又有人一不小心说漏嘴,提到图书馆是夜校起家的大本营。

然后大部队就这么水灵灵地跑过来了。

直接跟大学生们大眼瞪小眼,中间隔着快吃完的西瓜,整个食堂安静的快成火葬场了。

夭寿哦!该怎么圆场?

“大家是过来看看,能不能给自学的职工提供点儿帮助?”

叶菁菁笑容满面地伸手往上指了指,“大家利用下班后的时间,跟着广播自学,仍然有理解不了的地方。刚好现在大学没开学,我们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三厂厂长立刻接过话头,笑着指西瓜道:“哈哈,一个个嘴巴都讲干了吧。我们纺织厂出去的人,上了大学,心里惦记着的,还是我们纺织厂啊。”

大学生们跟嗯嗯点头,一个劲儿附和:“是啊是啊,多亏厂里的支持和帮助,我们才能考上大学的。”

孙书记笑着跟外宾炫耀:“我们纺织厂的职工很有上进心的,学习热情都很高。你放心,你们的生产线过来,我们肯定能熟练掌握,不会闲置机器设备。”

川田一郎笑着点头:“我相信中国同行的学习热情和决心,所以,还请考虑我们东棉株式会社的建议,提高工人们的文化水平。使他们达到高中文化程度以后,再学习生产线专业知识,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薛琴直接傻了。

达到合格的高中生文化水平?

在1978年的现在,用叶菁菁的话来讲,能有这水平的,相当于个个都可以上大学了。

第225章 意外之喜 我来当坏人

原来今晚的接风宴上, 西津纺织厂领导算是口头上达成了引进东棉株式会社生产线的协议。

结果一开始只想卖设备开拓市场的川田一郎,敲定生意了,开始提要求, 不,准确点儿讲是建议。

他清楚地了解中国的国营厂基本不可能开除职工, 所以他建议纺织厂重新培训工人, 这样才能满足引进生产线的要求。

这点,纺织厂领导是赞同的。

但就怎样的工人应该被培训这件事, 双方产生了分歧。

西津纺织厂的意思是培养老工人,他们经验丰富, 接触新技术上手快。

但川田一郎认为,西津纺织厂的老工人基本都是文盲和半文盲,他们所谓的经验, 在自动化生产面前, 几乎派不上用场。

而且由于他们年纪大了,长期自傲于已经熟练掌握的老技术, 没什么兴趣学习新技术的,甚至相当抵触这件事。

所以,他的建议,或者说是东棉株式会社人力资源部,给西津纺织厂的建议是,老工人就随他去吧,反正你们也不能开除人家。

从年轻工人开始,使得他们达到高中文化程度, 然后再学习新技术。

川田一郎强调:“高中文化水平,是最低的要求。达到了这个文化程度,才具备最基础的知识。这样学习新技术, 才不至于是空中楼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乖乖个笼滴咚。

在场的大学生几乎集体惊讶了,如果不说的话,谁知道这是个日本鬼子呀。看看人家,还晓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呢。

川田一郎诚恳道:“诸位,我们东棉株式会社希望我们的合作是圆满的,双方都相见恨晚的。我们不做一锤子买卖,我们希望能够长期合作。”

“所以,这引进的第一条生产线,如何发挥最大的作用,是关键。”

“只有最大限度的,发挥生产线的功用,才对得起工人们辛辛苦苦的劳动。”

“这么多工人用大量的时间,那样辛苦地制作手工艺品,来换取生产线。”

“作为纺织行当的同仁,我深深地佩服。我也殷切地期待着,辛苦换回来的生产线,能够让大家觉得物超所值,不后悔为它付出的汗水。”

乖乖。

大学生们又集体傻眼了。

这日本鬼子还真讲中日友谊呀,口口声声都是在为西津纺织厂考虑。

孙书记动容了:“川田先生,我们知道东棉株式会社也是为了我们纺织厂好。这样吧,我们跟你们保证,这一批派到贵社参加技术培训的工人,绝对都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而且起码具备日常日语交流能力。”

薛琴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代表什么呢?代表夜校日语班今年没考上大学的人,现在有出路了。

他们是第一批去日本参加培训的工人。

等生产线到位了,他们不被委以重任,谁会被上担子。

嘿嘿嘿嘿!幸亏她今年还没过年的时候,就听了叶菁菁的话,把这个日语班给办起来了。

果不其然啊,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然而川田一郎并不满意,他坚持:“其余的工人也要达到高中文化水平。诸位,恕我直言,贵厂工人的生产热情我是认可的。但是,你们的设备都要统统更新。”

“到那个时候,你们现有的工人,是没有办法满足现代化生产需求的。”

“所以要从现在开始,提高职工的文化程度,这样才能接受后面的技术培训。”

田副书记更容易接受川田一郎的话,因为他在日本工厂发现了,所有工人都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

但国情不同,要想让西津纺织厂的工人,也达到人家的水平,那实在是千难万难。

国民的受教育程度就摆在这儿啊。

“不是我们不想做这个事,而是教育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一个厂能够解决的。我们也想,但真的难,只能一步步来。”

薛琴张张嘴巴,想说话,又顾虑重重,只能下意识地转头看叶菁菁。

她知道该怎么解决的,他们早就说过这件事。

包括三厂的厂长,同样晓得该怎么办。

只是大家都是西津纺织厂的人,以后还要在厂里混,虽然谁也不想得罪人。

“看你干什么呀?”田副书记那个眼睛啊,关键时候尖得很,直接锁定了叶菁菁,“小叶同志,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菁菁无奈:“办法诸位领导都知道,非得让我这个小字辈得罪人吗?”

田副书记可不承认:“我们就是不知道啊。说说,这有什么好得罪人的?这是为了纺织厂好。厂里不好的话,职工还怎么好的起来?”

叶菁菁呵呵:“合着领导就是不当我是纺织厂的人,我得罪人没关系是吧?”

田副书记跟唱大戏似的,声调拖得老长:“没有的事情,怎么可能。你始终都是我们纺织厂工人夜校的人,所有的同志都是认可你的。”

叶菁菁无奈摇头。

孙书记摇头:“好了好了,小叶,你说你说。你对纺织厂的心,不用讲,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是肯定为厂里好的。”

叶菁菁按了按眉心:“那好,这个坏人我来当。厂里下硬性规定好了,所有的青年职工,35周岁以下的,必须得达到初中文化程度。”

为什么要设定35周岁这个坎呢?因为现在是1978年,等再过二十年,就是全国大下岗。

55周岁以上的人退休了,儿女也长大了,大下岗对他们的影响相对有限。

55周岁以下,没退休的呢?到时候被厂里扫地出门,文化程度低,学习能力差,难不成指望他们所有人都能够摆摊子发家致富?

那不现实的。

多的是人被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困境逼的,直接跳楼自杀了。

可她想的挺好,孙书记先摇头了:“哪有那么简单,各自都有家庭各自都有生活,未必能抽出时间来。”

她这话说得特别委婉,事实的真相是,人家不想学,你能把人家怎么办?又不可能开除的。

叶菁菁不假思索:“在规定时间内达到标准的,每个人奖励50块钱。当然,35岁以上的同志符合要求,也能拿这个奖金”

食堂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大学生开玩笑:“小叶老师,你早点建议领导啊,好歹也让我们挣50块钱。”

田副书记则伸手指着她,哭笑不得:“我看你不是在得罪人,而是拿着厂里的钱,专门讨好人。”

50块钱对工人来说,不算小数字,大部分工人一个月都拿不到50块。

尤其是纺织厂的女同志多,在西津,女同志是家里主管财务的人,对钱尤其敏感。

能给家里多扒拉50块钱,对她们来说,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别说,这正儿八经是能引着人学习的好办法。

但川田一郎认为远远不够。

“高中,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现代化纺织厂的职工,起码得有高中文化。”

叶菁菁从善如流:“后面35岁以下的职工,想要升工资级别,必须得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现在就达到高中文化的,可以直接上夜大,厂里承认夜大文凭。”

薛琴直接跳起来:“对对对,上夜大。”

之前她趁着工人夜校声势浩大的东风,想要一力促成夜大,但纺织厂领导口头表达支持,真正推进却一直不顺利。

现在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放过呢?

“西津大学的领导已经表态愿意跟我们合作,只要我们纺织厂全力配合,夜大就能办起来。”

“我们西津纺织厂是全市赫赫有名的单位,我们就该处处走在前面。不管是支持高考,还是引进生产线,我们都已经起了模范带头作用。”

“现在在职工持续教育方面,我们也应该当这个领头羊,给其他兄弟姐妹打个版,让他们跟在我们后面做。”

楼上传来了应和声:“我们支持小薛书记的提议,我们愿意努力学习,早日考上夜大,学习更多专业技术。”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本在图书馆里埋头苦读的青工们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赶紧跳出来表态了。

开什么玩笑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别看大家还在头悬梁锥刺股地备战高考,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有数。

大学多难考啊,能考上大学的,那都是祖坟冒青烟。

可夜大不一样啊,考夜大肯定要比高考简单,重点是厂里也承认。

这个承认就意味着,到时候他们的工资,也能跟大学毕业生的标准一样,一个月五十多块钱呢。

比他们现在可强多了。

而且在夜大里头,他们能学到新技术。

将来生产线一条一条地从日本引进来,拥有夜大文凭的他们,就能上新生产线工作,进步的机会更多。

这种为自己争取好处的时候,他们当然要跳出来积极摇旗呐喊了。

食堂里的大学生们也跟着附和:“是啊,读完高中读夜大,活到老学到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厂里的同龄人平常都在一块儿玩,他们现在上了大学,肉眼可见的有一个好前程了。

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小伙伴们,能够同样拥有光辉的前景。

别的不说,就凭小伙伴们下了班也不出去玩,咬牙拼命苦学的精神,他们就该有个更好的未来。

纺织厂领导被彻底架起来了。前脚他们还在说担心工人没有学习热情,后脚他们要拒绝工人夜大,那就是在当场打自己的脸。

对着这一双双写满了渴望的眼睛,孙书记代表厂里表了态:“好,只要你们肯学,就不怕没学上。”

薛琴激动地一把抱住叶菁菁,成了,这事儿终于成了。

伊藤洋子由于语言不通,从头到尾都在埋头当吃瓜群众。

还是方萍发挥了自己的专业优势,小声解释给她听。

于是东京来的大小姐,深深地震惊了。

原来中国人的学习热情这么高涨,可以为了获得一个学习机会,而如此激动。

呃,方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其中似乎有点误会呀。

哎,不管了,反正工人夜校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就是天大的好事。

第226章 就该压榨你 都是人才

时间实在太晚了, 薛琴再三跟领导确认夜校的发展事宜后,就高高兴兴地送叶菁菁回学校了。

你问为什么有谢广白在,她还要送人?

那不是还有个伊藤洋子嘛。

这可是贵客, 她怎么把人给带出来的,她现在就要把人给送回去。

一路上, 仗着人家伊藤洋子听不懂中国话, 薛琴肆无忌惮:“没想到日本鬼子还真会做好事,他真想让我们厂发展起来!”

她总觉得川田一郎这个小鬼子长成的大鬼子, 时时刻刻都包藏祸心来着。

叶菁菁笑道:“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现在东棉株式会社跟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他们希望我们成为样板,从我们开始,开拓更大的市场, 当然不能做一把头买卖了。”

薛琴“哦”了一声:“那日本鬼子还真够一板一眼的, 还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高中文化呢。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想做出一组标兵来,刚好跟老的生产线上的工人对比。”

“那不行, 人家是想把我们发展成长期客户的。一条生产线怎么够用?我们纺织厂家大业大,这么多厂呢,肯定要全部更新的。”

“生产线更新一次,又不能管一辈子。新的技术,新的设备出来了,东棉不想卖给我们吗?卖给我们的话,工人的水平跟不上,也是白搭。”

“既然如此, 不如一开始就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把工人的文化程度集体提高了。那后面设备更新换代,工人的学习能力培养出来了, 再学新技术也简单。”

薛琴眨巴又眨巴眼睛:“合着还是日本鬼子把我们厂进步了?”

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有什么办法?内生动力不足的话,必须得靠外力来推动啊。”叶菁菁意味深长,“到目前为止,按劳分配这个问题我们也没搞明白,不得从外面想想办法吗。”

薛琴蹙眉,伸手点她:“你写文章啊,田副书记让你写的,以东棉株式会社为代表的日本纺织企业的管理,好好分析。”

叶菁菁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写个鬼,这么多纺织厂的干部过去了,一个个盐吃的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轮也轮不到我写。”

薛琴瞬间纺织厂人纺织厂魂上线,伸手叉腰活像讨债的穆仁智:“那不行!你别忘了,去一趟日本花了多少钱。拿人手短,必需得写。”

叶菁菁目瞪口呆,指着她的手指头都在颤抖:“听听,你这还是团支部书记吗?觉悟呢?开口都是铜臭味。”

薛琴半点不臊得慌:“这都是纺织厂的财富,公家的钱,怎么可能臭?”

“行了行了。”叶菁菁无奈,“那我试着写点儿,就写见闻。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到底怎么看,看的人自己看。”

她又强调,“我要发表挣稿费的啊。”

薛琴埋汰她:“瞧你那点出息,你发文章就为了稿费?”

“那能怎么滴。”叶菁菁开始阴阳怪气,“拿人手短啊。”

薛琴啐她:“呸!好意思的你哦。”

伊藤洋子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她听得津津有味。

中国的女孩儿真不一样,在场还有男士呢,也不影响她们嬉笑怒骂。她们好肆无忌惮啊。

肆无忌惮的让她觉得新鲜,又有点隐约而模糊的羡慕。

到了学校,西津纺织厂派给伊藤家父女用的小轿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薛琴完成交接,也没走。

这会儿都十点钟呢,她当然跟着叶菁菁去宿舍凑合一晚上。

她自己不走,还不许谢广白留着。

“哎,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谢广白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我也是西津大学的研究生啊,我今天拿到宿舍钥匙了。”

薛琴瞬间气成河豚。

太过分了,她感觉自己被谢广白压了一头。以后天天跟叶菁菁待一起,是谢广白。

不行不行,她才不会认输呢。她跟菁菁,是有共同事业的!

等到了宿舍,她一定要好好和菁菁聊聊夜校的未来。

可惜她想的挺好,周公却不配合。洗漱完毕,她俩往床上一躺,三秒钟不到,就睡得昏天暗地了。

谈个鬼的事业。

不过第二天,薛琴的斗志反而更昂然了。

因为她在西津大学吃过早饭,出门回纺织厂的时候,刚好碰上有单位送考上的新生来学校报到,开了吉普车!

浩浩荡荡的,只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薛琴当然不稀罕吉普车,他们家长辈有专车的多了去。

她稀罕的是人家单位专门开吉普车送大学生的待遇。

她甚至突然间想到了一句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就是大学生啊。

不行,她一定得赶紧把夜大办好了,她也要堂堂正正地当大学生。

叶菁菁前脚送走斗志昂扬的薛琴,后脚自己也要走上战场。

干嘛呢?当然是提前开启她的研究生生涯。

等等,为啥是提前?因为西津大学化学系的研究生要到10月份才正式报到。

没什么特殊原因,纯粹是学校教学和校务安排的结果。

不仅西津大学如此,今年全国诸多高校都这样,全忙不过来啊。

但没开学归没开学,并不影响过教授把新收的两位弟子直接拉到面前,开始墩墩长工干活。

没错,过教授今年招了两个研究生。除了叶菁菁外,还有位三十五岁卡着报考资格门槛进来的老哥——刘伟。

这也是昨天叶菁菁特别愤怒落榜考生强东明的地方。

凭什么就逮着她一个人强调招生不公平?过教授不还招了另一位研究生吗?

哦,现在看清楚人,她明白了,给强东明10个胆子,他也不敢找老刘同志的麻烦。

为嘛?因为人家人高马大,十分符合山东大汉的人设。

就强东明瘦巴巴的竹竿体型,跟人对上了,分分钟被教育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过教授顾忌女同志不爱闻烟味,手里抓着烟没点,空出嘴巴来叨叨。

“研究生培养,常规是让你们先上基础课程,第一学年把线性代数、仪器分析、概率论、化工热力学等等这些,学完了,等明年再开始接触研究。”

“但研究生嘛,要怎么带,导师我说了算。我个人认为起码你们两个,不需要这样按部就班,完全可以一边上手一边学。”

“小叶你的自学能力强,逻辑思维也不错,自己先拿着书看着学吧。”

“小刘你底子好,这么多年也没放下,一直在自学,现在继续。学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先自己讨论,或者随时找老师请教。”

老过同志乐观的很,“照我估计,以你俩的实力,半年就能拿下这些课程,实在不用浪费一整年的时间。”

叶菁菁和刘伟看着放在桌上的课程安排和要求,差点儿没当场给跪下。

教授,您真的不用这么信任我们啊,一共十二门课,共计600个学时,半年就让我们自行消化了,未免也太狠了。

可过教授丝毫没觉得自己过分,还在叨叨往下安排。

“小刘,那个流化床,你既然在化工厂就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也跟化工所的请教过,那不用另起炉灶,继续,还搞这块的研究。”

刘伟赶紧放下课程表,连连点头称是。

“小叶,昨天我跟你讲的那个丁烯氧化脱氢固定床反应器的研究,不是随口讲的。我希望建个数学模型来模拟这个过程,这样为反应器的开发放大在理论上提供支持。”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选你当研究生的原因,我昨天只讲了一点,你外语好,查文献不成问题。另一点就是你有数学底子,这个对你自学计算机编程大有裨益。”

“搞反应器的研究,你要自学反应工程、数学计算方法还有计算机编程。你年轻,没家累,脑袋瓜子也灵光,逼逼自己,加油学,争取早点干出成绩来。”

叶菁菁好想扶额,怎么兜兜转转一圈,她又要学计算机编程了?

上辈子她学人工智能的啊。

过教授叨叨半天,见她没反应,疑惑道:“怎么了?”

叶菁菁赶紧打起精神来:“教授,其实我想做聚碳酸酯方面的研究。”

聚碳酸酯就是PC,是一种的合成聚合物,在现代工业中应用非常广泛。光盘、电视机外壳、汽车零部件等等,普遍PC材质。

她想做这个,是为了她的拉杆式旅行箱。

不管是藤条还是布艺,清洁问题都比较麻烦。

尤其是她将拉杆式旅行箱,当成一种可以拖着小孩走的交通工具。小孩子那个啥啥啥了,布箱和藤箱会彻底完蛋的。

别说小孩子用了尿不湿,这可是1978年,国内别说尿不湿了,连姨妈巾都没一片。

算了,不说这个,说起来都是泪。

过教授对她的拉杆式旅行箱兴趣不大,直接手一挥:“聚碳酸酯现在就是应用,你还是先搞反应器,把这个弄完了再说。”

得,导师发话了,她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老头儿欣欣然地走了,丢下两位弟子大眼瞪小眼。

刘伟先发话:“那个,小叶同学啊,我想向你请教,如何才能快速地学好外语?外语这个,我实在太头疼了。”

其实不仅他头疼,1978年的研究生和大学生,基本集体头疼外语。

看看他们的课程安排吧,化工专业的研究生,你知道哪一门课的学时最长吗?不是气液反应工程也不是化工热力学,而是第一外语,也就是英语,高达120个学时。

连政治理论和线性代数,都只有它的一半,60个学时。

其他的九门课,包括专业课程在内,都只是40个学时而已。

可想而知,学校对学生们的外语水平是多么的心知肚明。

叶菁菁感觉自己真赚到的,起码第一外语和政治理论,180个学时的课程,她可以水过去了。

现在面对同门的求助,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大大方方地分享心得:“学英语,其实就是学词汇,什么语法之类的都可以往后面捎捎。词汇量上去了,你就能得心应手地把它当成交流工具。”

刘伟没得到安慰,反而更头疼:“我就是背不下来单词呀。那么多单词,我前脚背了后脚忘。”

“你不能全部都背呀,英语单词几万个呢,一个个被会把人给累死的。”

叶菁菁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你把几百个常用的词根词缀和字母组合背下来,其他的单词,你看一眼就知道它们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了。”

刘伟是六十年代的老大学生,他能考上研究生,那也是掌握了不少学习资料和学习手段的。

起码他不会问叶菁菁,什么叫词根词缀。

他的问题是:“我没长外语脑袋啊。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当年俄语也学的一塌糊涂,看资料全部都靠翻字典。几百个词根词缀我也背不下来,前脚背后脚就忘。”

叶菁菁乐了:“正常的正常的,没什么好奇怪的。人都是用进废退,我们平常也没个英语环境,背了忘了很正常。”

“你要不这样吧,联想记忆法。我问你,work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伟点点头,考研是考英语的,他英语渣归渣,但还不到只掌握了二十六个字母的地步。

“知道,工作。”

“OK!holic,h—o—l—i—c,读音差不多相当于好like,like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知道知道,喜欢的意思。”

叶菁菁点头,直接在纸上写下单词:workaholic。

然后她用笔,把单词分成三部分,work、a、holic。

她先点了点字母a:“在这个单词里头,a就是一个连音符,存在的意义是联上前后辅音,用来辅助拼读而已。”

然后她在work下面,写下“工作”两个字,在holic下面,写下“好like,好喜欢”,又画了一个圈,把整个单词圈进去。

“你现在说说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刘伟张张嘴巴,试探道:“好喜欢工作?”

叶菁菁笑了:“这是一个名词。”

刘伟鼓足勇气:“好喜欢工作的人。”

叶菁菁笑着点头:“对,就是工作狂的意思。同样的,bookaholic,就是嗜书如命的人,shopaholic,就是购物狂。”

刘伟也是个学霸,瞬间融会贯通:“所以说其实学英语单词,跟我们学汉字一个道理,偏旁部首组合在一起?鹦鹉,发音按照前来,后面鸟字旁,代表它是鸟!”

叶菁菁一拍手:“简单吧,我没糊弄你吧。像你这样的高材生,绝对小意思。”

刘伟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算什么高材生啊,你这样的才是。你要不说这个办法,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要这么背的。”

他又积极建议,“要不你出本书吧,就教大家怎么背单词。”

叶菁菁惊讶了。

哎哟,不愧是研究生啊,起点就是不一样。

换成大学新生们,上学期她一说要给他们出书,大家都直接傻了。

到了研究生大哥这儿,说起出书,就跟说要不今天出门搓一顿似的。

确实有气魄。

第227章 你也派个卧底呗 电动自行车

叶菁菁还真心动了。

她一直觉得语言就是一门工具而已, 重要,但真的无需浪费太多的时间,尤其是无效浪费时间。

偏偏现在是1978年, 刚刚恢复高考,刚刚恢复研究生招生, 刚刚要打开国门的1978年, 想要迅速与世界接轨,英语至关重要。

像刘伟这样, 专业底子非常扎实的人,应该早点投入实际的科研工作, 而不是跟英语死磕。

她起了念头,先去找谢广白。

为啥呢?因为谢广白考研准备英语的时候,用的就是她的办法。

她得问问人家感受如何。

为什么不是问方萍?她是叶菁菁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啊。

问题在于方萍学外语太有天赋, 记性特别好, 不具备普适性。

谢广白不一样,他先前的英语水平, 代表的是大部分英语初学者的程度——掌握了几百个基础单词,更多的就没了。

刚好适用于叶菁菁的解决方法。

谢广白充分肯定了女友的指导意见,他现在正用这方法跟医学英语死磕呢。

叶菁菁瞅了一眼他的专业名词,都吓得赶紧收回眼睛。

妈呀!太长了,一个词儿恨不得能写一行。

谢广白鼓励她:“那你就编这个学习手册。我负责给你做好后勤工作,打水打饭。”

有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叶菁菁的信心更足了,准备联系薛琴, 好多出书的事儿。

她不要做一把头的买卖,只按字数拿稿费,她是要抽版税的。

结果她还没给薛琴打电话, 薛琴自己先气呼呼地跑过来了。

气死她了,她要气成河豚了。

叶菁菁奇了怪了:“是职工的继续教育推进的不顺利吗?领导又改主意了,夜大搞不下去了?”

薛琴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不!推进的很好,非常顺利,什么都有了。”

当初她跟厂里说要办工人夜校的时候,厂里的态度就是口头支持,但实际上,要啥啥没有。

她是求到她爷爷奶奶面前,靠着家里的老关系,想方设法弄来的木材和钢铁。砖头还是钱光明给她找的公社砖厂才有的货呢。

结果现在好了,厂里领导开完小会拍板决定大办工人夜校之后,原本说非常紧俏,根本弄不到的建材,有了!

呵呵,合着有还是没有,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

“说白了我就是桌上的一个陪客,没点菜的资格!”

叶菁菁怕她气出个好歹来,给她拍后背顺气,安慰她:“那也不一定啊。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是上面觉得我们西津纺织厂能自筹资金,引进日本先进的生产线,是值得表扬的一件事。所以才鼎力支持厂里的发展。”

可薛琴听到“日本”两个字,更气了。

“丰要武那个不要脸的,现在想摘桃子呢。旅行箱和领带,都是你提出来做的。那还有那个手工艺品和缂丝腰带的事儿,也是你说的。变成她一把捋了。”

叶菁菁摊手:“这都是纺织厂的事儿,我也不可能插手啊。你不乐意的话,你去接呗。我肯定支持你。”

薛琴瞪眼睛:“我劈成三瓣都不够用,我这手上还有夜校的活呢。”

得,叶菁菁想起来,自己还指望着薛校长给她发版税稿费呢,只能帮忙出主意:“那你安排个人过去呗。”

薛琴深陷被偷家的愤怒中:“我怎么安排人啊?我现在再把人挤进去,丰要武肯定不会收,厂里也会有意见的。”

“你干嘛要找丰要武呢?”叶菁菁提醒她,“你应该在伊藤父女身上下功夫,他们才是客户。”

薛琴满脸茫然:“这怎么下功夫呀?我是真的分不开身。”

叶菁菁摆手:“不用你,让方萍去。她学了一个学期的日语了,日常基本交流没问题,刚好给伊藤洋子当翻译。”

哎呦,她的这些临时工小伙伴,除了一个田宁心眼子比较足之外,其他人都是铁憨憨。

但凡会来事一点儿的,碰上这种机会,还需要叶菁菁提醒吗?早就上去毛遂自荐了。

薛琴却还是眨巴眼睛:“伊藤洋子用不着啊,她爸伊藤诚是中国人,又不是不会讲中国话。”

叶菁菁都要无语了:“你什么事儿都跟你爸说吗?”

那绝对不能。

事实上,薛琴感觉自己一年到头跟她爸说过的话,估计都不会超过三百句。

“东亚家庭在这方面都一样的,父女之间能交谈的话题极为有限。你也看到了,伊藤洋子事实上对中国非常好奇。但有些事情她没办法问她爸。而且因为她爸的存在,纺织厂也认为她不需要翻译。”

薛琴想了又想,感觉好像确实如此。

但是——

她又犯愁:“外语学院也开学了呀,方萍不要去学校上课吗?”

叶菁菁又想扶额了:“我问你,方萍是学什么的。”

“这不废话吗?日语啊。”

“学语言最需要什么?语言环境。”叶菁菁咬字特别重,“你放眼全中国,现在有几个日语专业的学生,能有机会和日本人面对面的交流?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见薛琴还在犹犹豫豫的,叶菁菁催促她,“你赶紧去找方萍,告诉她,必须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好好想想,这才上大一呢,就担负起了独立接待外宾,充当翻译的重任。将来她毕业了,要分配工作的时候,这就是她个人简历里漂亮的一笔。说不定就凭着这个难得的经验,将来她有机会进外交部,当口译呢。”

其实薛琴不知道啥叫口译。

但“外交部”三个字,已经够震得她头晕眼花了,说话舌头都打结:“那那那将来,她当外交官咯?”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舞台有多大,发展就有多大。你们可别自己耽误了啊。”

薛琴又开始担忧:“那外语学院会放人吗?会不会觉得她耽误学习了?”

叶菁菁挑高眉毛,直接来一出拔高:“怎么不放人?这可是重要的外事接待工作,外交无小事。”

薛琴到底是在国营大厂里当干部的人,真到具体事物执行的时候,她想的特别细:“可外语学院如果派专业的日语老师来当这个翻译怎么办?”

叶菁菁吐槽:“他们的师资应该也挺紧张的,抽不出人手来。哎哟,外语学院要真这么做的话,你这边代表厂里直接拒绝。”

薛琴犯愁了:“那我怎么拒绝呢?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啊。人家专业日语老师的水平肯定要比自己学生高吧。”

叶菁菁不以为意:“嗐,日语老师又不是咱们纺织厂出去的,能比得上方萍吗?正儿八经的一线工人,在厂里工作了三年半,要是土生土长的纺织厂子弟,对厂里方方面面都了解。他们日语老师怎么跟她比?”

薛琴猛地一拍巴掌,瞬间眉飞色舞:“对呀!比方萍熟悉厂里情况的,日语比她好。日语比她好的,又没她熟悉咱们纺织厂。就是她了,她就是最好的翻译人选。”

她抬脚走人,“那我去找方萍了啊。”

叶菁菁赶紧开口喊著她:“诶诶诶,我还要跟你说一下我准备出一本书,教大家背单词的。”

可薛琴根本不肯停脚:“你写好了直接拿过来就行了。”

“我都没跟你讲,到底怎么背呢!”

薛琴都走出门外了,远远喊一声:“跟我讲什么,我又不懂这个,你自己写。写完给我——”

然后她人就跑远了。

叶菁菁哭笑不得,追着喊了一声:“行行行,回头我找你。”

她掉过头开始整理英语单词记忆心得,忙了不到一个小时,外头宿管员扯着嗓子喊:“叶菁菁,有人找!”

现在学校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宿舍管理也严格。本校学生只要不是这栋楼里的,同样得住校生自己出来见人。

叶菁菁以为是谢广白来给她送饭了,赶紧趿拉着拖鞋跑出去,没想到竟然是她同门刘伟,他旁边站着位身穿蓝色的确良的女同志,剪着齐耳短发,瞧着跟他差不多年纪。

刘伟赶紧介绍:“小叶同学,这位是我爱人周其芳。”

叶菁菁连忙跟人握手:“你好你好,嫂子好,我是叶菁菁。您是来学校看老刘同学啊。我们教授可看重他了,说他底子好,可以直接搞研究。”

刘伟把手里拎着的兜递给她:“小叶同学,这是我们家院子里自己结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叶菁菁看着网兜里装的鸭梨,特别不好意思:“你们也太客气了。”

周其芳笑道:“拿着拿着。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听老刘说了,你现在特别忙。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叶菁菁引着他们两口子往宿舍一楼的会客室去:“嫂子,什么事儿?你直说,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不推。”

“就是那个电动旅行箱的事儿。”刘伟解释道,“今天你嫂子出差过来看我,我说你发明了一个电动旅行箱,可以驮着人走。”

周其芳接过他的话头:“我当时就想,这个电动旅行箱,可不可以变成电动自行车?”

叶菁菁震惊了,电瓶车这么快就要出现了吗?

“那个,嫂子,你是怎么想到电动自行车的?”

周其芳笑道:“我就是自行车厂的呀。我以前在部队,后勤有那种摩托车,速度特别快,比骑自行车强多了。但是吧,那个要的材料零件多,成本高,做出来老百姓也买不起。”

“老刘跟我说你的电动旅行箱时,我就想着,能不能把电池装在自行车上,这辆自行车的速度快了,比摩托车也差不到哪去。”

叶菁菁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奖:“嫂子,你可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有一说一啊,1978年,自行车在国内绝对是俏货,想搞一张票买车,很不简单的。

在这种卖方市场严重碾压买方市场的情况下,作为根本不愁卖的自行车人,周其芳还能从顾客的角度出发,想着开发新产品,不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还能是什么?

周其芳被她夸的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应该的,顾客相信我们,买我们厂的自行车。我们肯定要多替他们想想。”

只是这事儿吧,叶菁菁帮不上大忙。她并不知道电动自行车究竟是怎么做的,她只能说个她印象中的大概样子。

但这已经让周其芳惊喜不已了,她还笑着保证:“等我们把电动自行车做出来,我跟领导要票,到时候给你票。”

叶菁菁哈哈大笑:“好!那我等着电动自行车。”

外头传来谢广白的声音,他手里端着饭盒笑:“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刘伟解释完电动自行车车的事儿,他也跟着眼睛一亮:“这个好,什么时候有的卖,我也买一辆。”

周其芳乐了:“看样子,这电动自行车不愁卖呀。”

哎哟喂,叶菁菁都忍不住后悔了。

早知道市场来的这么早,她也该在日本想办法申请个电动自行车的专利的。

第228章 被争抢的快乐 居然干回老本行

但后悔归后悔, 叶菁菁现在也不可能再跑一趟日本,申请什么专利。

再说了,电动自行车到底要怎么做, 她现在也说不清楚。

郁闷的研究生小叶同志,只能化悲伤为奋斗的动力, 投身到科研事业中去。

她除了奋笔疾书英语单词记忆宝典外, 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搞丁烯氧化脱氢固定床反应器的研究。

过教授说让她自己着手,就真一点也不含糊, 只给她介绍了几本主要的国际化工杂志,让她自己在里头找相关文章, 好了解国际上在这块儿的最新研究成果和动态。

叶菁菁捋起袖子,拿出写综述的架势,二话不说就是干。

谢广白看她都要被杂志给埋了, 不由得惊叹:“你这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一本本杂志, 要一张张地翻看。

叶菁菁没辙:“现在也没个论文数据库,不然我在里面搜索一下就行。”

这超出谢广白的知识储备了, 他茫然开问:“什么叫论文数据库?”

叶菁菁伸手指了一下电脑机房的方向,没错,西津大学是有电脑的,不然也不可能开计算机系。

只是现在电脑特别的金贵,有专门的机房,大家都当成宝贝。

“把文章存到电脑里头去,用个专门的程序,存储论文。然后我们需要找某个方向的文章时, 检索关键词,相应的文章就能找出来,不用一篇篇的翻了。”

谢广白正儿八经地震惊了, 脱口而出:“日本都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吗?”

叶菁菁从善如流:“那当然了,日本的电子业发展非常迅速。像钢铁纺织业,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夕阳产业,他们现在更加追求高科技产品。这个利润高,技术门槛也相对高。”

谢广白叹气:“我们这代人任重而道远啊,必须得奋起直追。”

他同情地看着女友,“辛苦你了,要是国内有那个数据库,你也不用这样一本本地看了。”

叶菁菁随口答道:“数据库里的信息也是输入进去的,不会天生就有。”

话说了半截,她猛然抬起头,“对呀!可以做一个数据库,把论文都加进去呀。”

谢广白彻底跟不上女友的节奏了:“这怎么做啊?”

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这件事。

叶菁菁乐了:“我的研究项目是反应器,做一个数学模型,本来就要学计算机编程。刚好可以顺带着把这事儿给做了。”

她没吹牛哦,她穿越之前的专业是人工智能。

毫无疑问,她是专门学过计算机编程的,而且学的相当不错,不然她也不可能顺利被保研。

谢广白没听懂她的话,不过他始终相信女友的聪明和韧性,而且无比期待。

“那行,你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数据库?做好了,我想把医学方面的文章也放进去,以后要引用的话,查起来也方便。”

叶菁菁乐了:“那你得赶紧去找扫描仪,不然把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输进去,能把你活活累死。”

谢广白再度茫然:“什么是扫描仪呀?”

叶菁菁想了想:“就是类似于相机的一种存在,但是它不把拍下来的照片洗出来,而是存储为电信号,然后再经过信号转化,投放到电脑屏幕上。”

她这解释不算精确,但能够让谢广白理解。

谢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真是被甩的老远,要奋起直追啊。”

既然要追,那叶菁菁肯定不能继续待着跟男友闲聊,她得赶紧去找过教授,好申请使用电脑。

过教授对于她的奇思妙想,十分赞同,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这个好啊,存在数据库里头,可以直接搜索出来。

叶菁菁趁机提出要求:“我的想法是把这几种国际化学杂志的文章,全都输进去。现在学校也没个扫描仪,手工输入工作量非常大,我需要助手。”

过教授对她的数据库满怀期待,特别好讲话:“行啊,给你安排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好了。”

他兴冲冲地:“走走走,我带你去找计算机用。”

至于叶菁菁是怎么学会编程的?他完全不好奇。

77级的大学生们,智力超于常人的比比皆是。

就说数学系吧,学生们刚进来的时候,有不少人是自学过高等数学的。

可过了一学期,数学系排名第一的也是个女同学,入学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数学分析是什么意思,这样不妨碍人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直接逆袭,笑傲群雄。

以过教授的经验,女同学嘛,普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存在。她们要聪明起来,那相当的吓人。而且她们比男同学,普遍更具备韧性。

所以叶菁菁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自学完了编程的教材,也没啥好奇怪的嘛。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过教授也是无知者无畏。他自己同样是计算机行业的门外汉,不晓得深浅。

所以他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自家弟子带到计算机系教授面前:“老田,你给我们小叶弄个机子,她要做个数据库,把文章都放进去。以后再查资料的话,不用重复翻杂志了。”

田教授又高又瘦,是那种典型的竹竿体型,风一吹都要倒的那种。

看的叶菁菁特别想让谢广白来给他把个脉,瞅瞅舌苔,她总怀疑田教授是脾胃不和,消化吸收功能有问题。

但瘦归瘦,丝毫不影响田教授眼睛锐利的跟鹰隼一样。

他也不笑呵呵的,就这么盯着叶菁菁:“你能搞出数据库?”

叶菁菁都被盯得心里咯噔一下,说话底气莫名虚了起来:“应该能吧。”

她又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我在日本看过。”

过教授在旁边帮着解释:“她数学底子很扎实,学东西也快。暑假的时候,她去日本了,长的不少见识。”

田教授又看了看她,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学过微积分吗?”

叶菁菁不敢托大:“只学过一点皮毛。”

田教授点点头,随手一指机房的Cromenco微型计算机:“你编个程序试试,用机器自动求微积分。”

过教授先要一蹦三尺高了:“哎呦,老田你不能这个样子的啊。她才刚学呢,让她求什么微积分?”

田教授不为所动:“她连机器自动求微积分都做不到,搞什么数据库啊,搞不起来的。国际上这方面也就是刚起步而已。”

过教授无话可说,门外汉就是门外汉嘛,他不能充内行,他只能把视线转移到自己弟子脸上。

叶菁菁咬咬牙,应了:“我试试看。”

如果是她穿越前,自动求解微分,对她来说不难,或者说对大部分学相关专业的大学生来说都非常简单。

因为好多机器学习平台如TensorFlow、PyTorch之类的,都有自动微分功能,用起来方便得很。

但现在是1978年啊,机房里的电脑连网都没有,更没有那么多软件,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手原始敲进去。

好在叶菁菁是真学过高数和计算机的,她略一思索,心里头就有数了。

常见的用电脑操作微分求解法,主要是手动求解法、数值微分法、符号微分法和自动微分法。

第一条不用说,手动嘛,先手动算出求导公式,然后再把公式转化为代码,用来完成计算。

这个直观且简单,但每次都要手动删除求导公式然后再编写代码,无法复用,使用价值不大。

而且碰上复杂的函数,不是专业人士上哪求导去。

所以这个办法,可以pass掉了。

数值微分法直接根据微分的极限定义形式,将函数代入到公式中求解。它通杀,不管f(x)是多复杂的函数都能求积分。

但这种搞法计算量巨大,且存在roundoff error和truncation error的问题,一般只用于验证自动求微分程序的准确性上。

符号微分法可以看做手动求解法的变形和升级,将常见求导公式写成固有函数,而后在此基础上,再基于链式求导法则,对复杂公式进行求导。

但它跟数值微分法一样,都存在计算量巨大的问题,实际操作性小。

自动微分法,使用的是数值微分法和符号微分法的集合。

叶菁菁当惯了老师,分析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说出来了。

“分两步走,对已知函数可以直接采用数值微分法来求微分,然后作为中间结果保存;组合函数,就采用符号微分法把公式展开来,再把上一步数值微分的中间结果代入进来,这样来结合,降低求解和计算的繁琐度。”

听得旁边计算机专业的大一新生目瞪口呆。

乖乖,都说大学卧虎藏龙,果不其然啊。

看看人家化学系的师姐,微积分学的比他们计算机专业的强!

要知道,他们计算机专业是刚从数学系划拨出来的呢。

叶菁菁不仅微积分学的好,微机用的更好。

虽然现在电脑没有windows系统也没有dos系统,只有UNIX系统,但在短暂的别扭之后,她迅速进入状态,又是公式又是代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得不亦乐乎。

她敲键盘也就算了,老师癖还犯了,下意识地就叨叨叨解释,她敲下的一行行代码,都是什么用意。

整个机房安静的鸦雀不闻,只有手指敲击键盘,和她嘴巴发出的说话声。

学生们一个都不敢吱声,整个微机室就她一台正经的计算机,他们用的都是训练模型机呢。不看她,大家还能看谁?

别觉得他们凄惨啊,更惨的还有呢。有的大学计算机系在运动和搬迁中惨遭破坏,连一台计算机都没的用。到今天都是在上理论课。

待到最后一行代码敲击完毕,叶菁菁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接开启验证流程。

编个程序好不好用?用一下就知道了啊。

待到程序运转,结果跳在屏幕上,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计算机专业的新生其实没看出来,答案到底是对还是错。

废话,给你一道微积分题,你口算试试看噻?

未免也太小瞧高数能逼疯无数大学生的实力。

但人家化工专业的研究生直接上手敲代码编程的实力,就已经足够让计算机新人默默捶胸口了。

过教授别看是教化学的,这年代所有搞理工科的,数学底子都相当强悍。

他已经在脑海里算出了答案,得意洋洋地向田教授炫耀:“看吧!我就说我的徒弟不会瞎搞你的计算机。分一台出来给我们用。”

田教授的眉毛却皱得能夹死蚊子,目光依然锐利的跟鹰隼一样,只看着叶菁菁:“你做一下这个。”

说着,他在纸上写了一道微积分题,明显要比之前的复杂许多。

叶菁菁无所谓,计算机为什么叫计算机呀?最初发明它就是为了计算啊。

待到结果出来,田教授的棺材脸终于松动了。

可不等过教授再度炫耀,他就丢下一颗炸·弹:“你,转到我们计算机吧,读我的研究生。这是计算机专业的毕设题,晓得什么是毕设?代表大学本科学了四年以后的水平。”

对一个合格的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生来说,这个毕设题目并不算为难人。花上个把月的时间,都能磨出来。

可以眼前的这位女同学,她学的是化学,而且是大一学了几个月的物理,直接考的化工的研究生。

不管哪个专业,都跟计算机没什么关系。

结果她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直接跟她眼前有看不见的答案一样,完成了计算机专业的本科毕设。

这样的学生,天生是学计算机的料。

他不搞计算机,就是人才的巨大浪费。

过教授原本还在欢快地骄傲着呢,看他眼光多好,多会选徒弟。

结果不要脸的老伙伴,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偷家。

过教授暴跳如雷:“做梦!想都不要想。这就是我们□□的居里夫人!”

叶菁菁下意识地捂胸口。

她的老天奶,她是真没想到,过教授对她的期许有这么高啊。

嘿嘿嘿嘿——

如果两个男的抢她当女朋友,吵得面红耳赤,她肯定会在旁边翻白眼的。

但是换成两位学术大佬,吵得吐沫横飞,抢她当弟子,感觉怎么就那么爽呢!

第229章 没有汉字输入法 你不能这么自私

给叶菁菁10个狗胆, 她也没勇气去劝两位老同志。

她才是矛盾的核心啊。

于是她相当乖巧地在旁边缩着,坚决扮演鹌鹑。

旁边的计算机专业新生,特别有眼力劲儿, 竟然跑出去买了奶油味的冰糕,递给叶菁菁套近乎:“哎, 师姐, 吃点冰糕。”

叶菁菁赶紧撇清:“别乱喊啊,我是学化工的。”

“哎, 不重要。”大一新生两眼亮晶晶,“师姐, 你能教我们计算机吗?”

“教谈不上,我不是学计算机的。”叶菁菁再一次强调,“不过有什么问题, 大家可以共同探讨。”

好几个新生都兴奋了, 追着她问:“师姐,你那个数据库建起来之后, 能不能把我们专业的文章也放进去?到时候我们也好查。”

叶菁菁给自己留了点余地:“理论角度上来说是可以的。”

有个新生叹气:“放进去我也不知道怎么查,全是英语。我看的脑袋都炸了。”

叶菁菁顺口来了一句:“其实可以编个程序,让计算机把文章简单翻译成中文。”

哎呦喂,这可算是触及了新生们的知识盲区。

大家惊叹不已:“计算机还能干这个?”

“可以,我们不会外语的人看文章,只要有字典,哪怕花费的时间长,过程曲折一点, 也能够借助字典这个工具,读懂文章。”

叶菁菁解释道,“我们把英语字典输入到计算机里头, 翻译的过程,相当于让计算机代替我们查字典,速度肯定要比我们自己查快得多。”

大一学生们瞬间肃然起敬,拼命撺掇她:“师姐,你还是来我们计算机系吧,田教授说的没错,你就是天生搞计算机的料。”

“别别别。”叶菁菁吓得赶紧摆手。

做人要有原则,她不能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

过教授待她不薄,一直帮她。

为了招她入门,过教授还拒绝了一堆化学专业的老大学生。

她现在叛变,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做人虽然不需要太有良心,但也不能太没有良心。

这边过教授还在跟田教授对喷:“我们化工就不重要?要实现四个现代化,没有化工,想都不要想!”

田教授不甘示弱:“要实现现代化,必须得是计算机!我们已经被甩在后面了?想要突破,只能从计算机入手!”

叶菁菁摸摸鼻子,继续安静如鸡地吃她的冰糕。

旁边的大一学生们还在积极毛遂自荐:“师姐,你要把字典输进去,我们可以给你分工打下手。”

另外一个人反驳:“你怎么输啊?字典上是有汉字的,怎么打的进去?”

叶菁菁愣了一下:“打不进去?”

“对呀。”大学生们集体点头,“打不了汉字的,我们老师都讲了,现在是计算机时代,以后汉字都要消失了。”

等等——

叶菁菁又跑到微机旁,查看计算机。

确实没有汉字输入法。

刚才她编程的时候,因为用不到汉字,所以没注意到这件事。

“是吧。”大学生们叽叽喳喳,“用计算机就用不了汉字。”

过教授刚好和田教授吵的中场休息阶段,所以学生的这一嗓子就特别醒耳。

他立刻咆哮了:“开什么玩笑?没有汉字我们中国文化怎么传承?你们这些搞计算机的简直要走歪门邪道。”

田教授也皱眉毛:“又不是我们想的!计算机是基于字母设计的,方块字就是没办法适应。总不能跟打字机一样,做个超级大键盘来使用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计算机根本没有办法推广。除了专门打字员以外,你放眼全世界,也没有了几个人能够背下那个超级大键盘。”

过教授不管三七二十一:“那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解决不了的话,说什么搞计算机。”

两个加在一起超过一百岁的老同志,又吵得不可开交。

有大学生问叶菁菁:“师姐,我听说很多日本字用的是汉字,他们计算机用的多吗?这不是也不用汉字了?”

“日本不一样。”田教授吵架的时候还能抽出空来,指导迷糊的学生,“日本有片假名。”

虽然学生没搞明白这片假名是怎么回事,但自家教授还在跟别人吵架,他们总不好打乱教授的节奏。

叶菁菁也没管他们,自己抓着笔,开始在纸上写五笔字根。

理论角度来讲,以她穿越前的年纪,她不应该不会打五笔。她上小学计算机课的时候,学的也应该是拼音输入法。

但是问题在于,叶菁菁学打字的第一任教师并不是学校的老师,而是她妈。

她妈作为七零后,熟练地掌握着五笔输入法,给自家女儿做早教,教的自然也是五笔输入法。

而打五笔呢,你不会背字根时,你会觉得掌握它的过程非常痛苦。

但一旦你掌握之后,你就会神奇地发现它特别香。

尤其是在输入文件时,碰上不知道读音的字,五笔简直就是法宝。

所以后来叶菁菁虽然也会拼音输入法,但也没有完全放弃五笔,她打电脑时经常用的是双拼。

现在,她就要根据自己童年时背的五笔口诀,把五笔字根给默出来,然后对应着做五笔输入法。

不然她能怎么办呢?没有汉字输入法,她后续搞化工研究也很麻烦。

至于为什么搞五笔,而不是上以后应用更广泛的拼音输入法?理由也相当现实。

那就是现在会拼音的人很少。

对对对,从五十年代起,拼音就开始应用于大规模扫盲运动中。

但不晓得具体是因为什么缘故,反正学校里头好像不怎么教拼音,起码原主和她的同学们都没学过拼音。

而这一代人,将会是未来二十年,社会生产的主力军。

让早已识字的人再重新学一回拼音,尤其是在工作以后,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任何一项发明,想要大规模推广应用,都不用指望受众来适应自己,而是应该反过来去满足受众的需求。

田教授和过教授吵得口干舌燥,一回头,发现引发争吵的导火索正埋头写写画画呢,完全身处另一个世界。

那些大学生们,碰上教授争吵这种热闹,也不围观,而是全员伸长脖子,个个都盯着叶菁菁手上的纸和笔。

小叶老师的教师属性又上线了,一边写还一边叨叨:“外语好输入到电脑里头,是因为它们都是由字母组成的,直接拼写到一起就行。其实汉字也是同样的道理,都是由笔画组成的。”

“笔画呢,又分成横竖撇捺折,像是乙、乛这些有转折的都是折。笔画组成字,又有字型,左右结构、上下结构以及杂合。”

“再说字根,英语单词有词根,我们汉字有字根。”

随着她不停地说和写,纸上的字越来越多,然后她还画出了电脑键盘,开始给一个个键盘分配任务。

大学生们发出惊呼。

他们在同龄人中,大部分属于有见识的那一批,基本都见过打字机。

他们可清楚地记得,那是有上千个键盘的,密密麻麻的,能把人的眼睛给看瞎了。

但要是叶师姐的办法行得通的话,以后打字可简单多了呀。

大学生们发出惊呼。

他们的教授则面色严肃,眼睛珠子快要黏在纸上了。

等到叶菁菁写完最后一个字根,放下笔来,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吓得她差点没当场尖叫出声。

田教授死死盯着她:“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他的目光像刀一样。

叶菁菁都怀疑自己一旦回答的不如他的意,那刀子就能狠狠地扎她一个透心穿。

她不由得说话舌头打卷:“我我我以前在厂里考过打字员,没考上。背键盘的时候,我背的非常痛苦,我就想汉字为什么不能像英文打字机一样,就那些键盘。”

编瞎话这种事情,只要你起了头,往下就能越编越顺畅。

叶菁菁煞有介事,滔滔不绝:“那个时候我看了一本书,说汉字打字机,也有好多人改良过,其中就有人把字拆成偏旁部首笔画,然后组合起来。”

“书上没写具体怎么个拆法,我就自己琢磨了,慢慢的就分了笔画、字形和字根。”

屋子里头一声接着一声的倒吸凉气。

大学生们简直要鼓掌了,这个师姐实在太厉害了,脑袋瓜子好牛啊。

田教授却满是狐疑:“你当时为什么没做新的打字机?”

一般工厂是用不到计算机的,但打字机普遍存在,而且应用频率非常高。

她既然搞出了这套拆解组合法,没理由不先改造打字机啊。

叶菁菁笑了:“我在厂里是临时工。”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滞,这这这,好像根本答非所问,但好像又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临时工啊,昂贵的打字机她碰都没资格碰吧,何谈改造?

叶菁菁已经轻轻松松跳入下一个环节:“那时候我也没学过计算机,知道怎么拆,却不晓得怎么用机器组合。现在我学了计算机,心里头大概就有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半点剽窃了别人的发明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因为她穿书本身就是一个bug,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bug。除非她原地消失,否则不管她做什么,都会改写这个世界。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不知道五笔输入法的发明者具体是谁呀,更不认识人家。

只要没有具体对象,不晓得具体受害人,以她叶菁菁的思想道德水准,还不至于会羞愧的睡不着觉。

田教授拿起纸,看了又看,直接替她做了决定:“你转计算机系,当我的研究生。”

过教授原本也在震撼着呢,他对电脑马马虎虎,但他也是会用打字机的人啊。他太知道这个输入法一旦试验成功,那以后打字可太轻松了。

可他没震撼到下一秒,就听到老田的个死不要脸的老家伙,又开始光明正大地挖墙角,不由得火冒三丈:“你要招研究生,不会自己找去啊!”

田教授不甘示弱:“我跟你讲,老过,你这个家伙你这样想,你就是自私。中国的居里夫人怎么啦?小叶就应该到现代的毕昇,就是第五大发明!这是中华文明融入现代化至关重要的一步!”

叶菁菁听得目瞪口呆。

那个,当代毕昇应该说的是发明激光照排术的人吧,跟五笔输入法好像没啥关系。

得,两个老baby又开始吵了,她先把五笔输入法变成现实再说吧。

第230章 那就读两个研究生吧(捉虫) 痛苦的人……

过教授最终还是没吵过田教授, 因为任何事情只要上升到民族大义国家利益,其余的都得往后退。

田教授都拿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说事儿了,老过同志还能找什么对抗?

但他也不能把弟子就这么转让出去, 于是两人各退一步,叶菁菁兼祧两房, 哦, 不对,是双担了。

她要同时读过教授和田教授的研究生, 毕业直接拿两份硕士头衔。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导师还真是师父, 完全不理会弟子的想法。

俩老头儿各退一步,达成协议了,直接通知叶菁菁:“走吧, 我们去找一下学校, 把这个事情给定下来。”

叶菁菁还在计算机前忙碌呢,闻言悚然一惊。

不是, 老师,你们有没有问过学生的意见啊?

其实我不是那么的想要上进。

读一个专业的研究生就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直接给我上俩?

过教授兀自叨叨个不停:“小叶,你要分清主次,你将来主攻的还是化工方向。这个输入法说白了,应该属于语言学的范畴,重要的并不是计算机。”

大一新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积极撺掇:“小叶师姐, 你要不加上个语言学的研究生吧。”

叶菁菁快疯了:“我理科生!”

两位年过半百的教授,根本由不得她啰嗦,直接捎上她去找校长了。

为啥要找校长呢?因为这事儿吧, 没先例。

尤其是田教授,他今年没招研究生。整个西津大学计算专业,都没研究生。

这事儿,只能由校领导出面解决。

九月已经过了一半,这个礼拜天就是中秋节了。

夕阳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过滤下星星点点的光斑,跟着晚风一道轻轻跳跃,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好时光。

连校园工地上,忙碌的工人都不知为什么,发出哈哈的笑声,说的热闹。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黄昏,可惜两位老教授都无心欣赏,只噔噔噔抬脚往前走。

叶菁菁一个正儿八经的年轻人,都快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了。

上台阶的时候,她的耳畔掠过了工人们的说笑声:“哎呀,他们这些老师啊大学生啊,都是这个样子,一分钟恨不得劈成两半用。”

叶菁菁乐了,还真是这样。

她目不斜视,脚步不停,没回头,自然也就看不到叶友德了。

事实上,即便她看见了,她也未必能一眼认出来。

不仅仅是她,估计熟悉叶友德的人,此时此刻看到他,都会恍惚的。

原因无他,眼下的叶友德,实在是太沧桑太憔悴太落魄了。

正月里,他因为投机倒把罪被判劳改半年,八月份才放出。

毫无疑问,这场牢狱之灾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首先摆在他面前的巨大灾难是,他失去了工作。

在他被判劳改的时候,铁饭碗一样的运输公司的大卡车驾驶员身份,也离他而去了。

他一把年纪,出了劳改农场,还能有什么好单位会要他呢?

好在二十多年的大卡车司机不是白干的,他练出了一手修车的绝活。

以前的熟人看他可怜,介绍他去汽修厂上班。

当然不可能是正式工,只是临时工而已。

叶友德直到自己真正当上临时工,才知道在同一家单位里,二等公民的滋味究竟有多难受。

不管他的手艺有多好,技术有多高超,他也永远矮人一等。干同样的话,哪怕他干的更多更好,一个月下来他也只能拿二十块,还不到正式工的一半。

就这样,他还要遭受工友的冷嘲热讽。

比如说现在,给工地运货的大卡车在西津大学的校园里趴窝了,两个正式汽修工从上午十点钟,一直忙到下午三点,也没修出个名堂来。

他被紧急喊过来,上手不到一小时,成功解决问题。

建筑工们夸他的时候,两个正式的汽修工还要对他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劳改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学的都是别人没有的绝活。

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咬牙忍着。

否则他干不下去,饿死了也没人管。

叶友德应该恨的,事实上他也的确恨着。

只是他的恨轻飘飘的,找不到落脚点。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憎恨党爱芳和叶菁菁母女俩。

但偏偏他又不是彻底的失心疯了。清醒的时候,他清楚他落到今天的地步,跟前妻和女儿没有任何关系。

举报他投机倒把的,不是她俩。

他投机倒把给人带货挣的钱,也没有一分花在她俩身上。

正是这一份偶尔的清醒,让他看到女儿的第一瞬间,不是愤怒,而是惶恐,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痛恨自己的清醒,残存的清醒,让他更加痛苦。

可这点清醒又不足以让他搞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恨谁,所以他愈发痛苦,只能浑浑噩噩地顺着本能生存下去。

叶菁菁不晓得他的痛苦。

在她的概念中,叶友德这人相当于已经死了。

她才没时间精力去管呢。

她现在跟着两位教授进了校长办公室。

田教授一进门就开门见山:“陈校长,跟你说个事。这个小叶,加一个计算机专业,我收她当研究生。”

他也不给校长反应的时间,直接丢下一枚炸弹,“因为把汉字输入法给整明白了。”

他都不用把校长拉到微机房里,现场演示一遍。

他只将叶菁菁写的那张纸,往桌上一拍:“你看看这个。”

校长专业是搞数学出身的,计算机也接触过。

关于要不要废除汉字的争论,他不仅耳闻而且还参与了。

他本人是反对派,文明怎么流传?文字是重要的载体。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文明,怎么能因为出了个计算机,就直接断送在他们这代人手上了呢。

他们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但汉字输入这个大难题,像拦路虎一样堵在前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现在说有办法解决,校长能不激动吗?

他抓起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生怕自己漏过了什么。

田教授还催促叶菁菁:“小叶,你给解说一下。”

叶菁菁硬着头皮,又吭哧吭哧在旁边说明。

她越说,陈校长越高兴。

说到后面,陈校长直接拍案而起,大声喊了一句:“好!”

他抖着手上的纸,激动到几乎语无伦次,“我本来以为汉字输入法,想要突破,应该从明快打字机入手。”

所谓的明快打字机,是林语堂在美国发明的,利用三级滚筒结构和上下形检字法来打字。

比如说售这个字,左上为“亻”,右下为“口”。

打字的时候,先按下“亻”键,然后内部的转轮自行移动到有单人旁的候选字上面,接着“ 口 ”键,所有左上为“亻”,右下为“口”的候选字都会出现。比如说信、估、佑等等,再从中挑选出“售”字。

毫无疑问,这种打字机要比目前国内通行的打字机速度快的多,操作的难度系数也低许多。

校长也在琢磨,怎么把明快打字机法转化为更简洁的汉字输入法。

结果叶菁菁这个屡次一鸣惊人的女同志,又给了他一个大惊喜,直接送上了更简洁明了的输入法。

陈校长不停地叨叨:“这个好,这个好,我们的计算机是真能用起来了。全国老百姓以后都能用。”

田教授趁机强调:“除了这个以外,她的计算机水平已经达到了本科毕业的程度,她刚才写了个程序,能自动求解微积分。我看她可以直接上研究生。”

陈校长笑出声来:“老田啊老田,她现在是个研究生的问题吗?这个呀,要改写我们国家计算机学,不不不,是整个文化传承的历史。”

他意气奋发,叮嘱叶菁菁,“你写个报告出来,交上去,全国推广。”

叶菁菁赶紧强调:“我这才刚写了个大纲,活还没干完呢,得全部弄好才行。”

校长现在特别好讲话,乐呵呵地主动询问:“需要人给你打下手不?老田,你给她多安排几个人。”

叶菁菁立刻提要求:“你把计算机专业的女生都给我吧。”

她怕在场众人一眼看出了她重女轻男的本质,赶紧找补了一句,“男同学也进不了我的宿舍,不方便。”

在场不管是校长还是教授,都无所谓,认为理所当然。

田教授大手一挥:“行,都给你,让她们跟着你也好好学习。”

计算机专业是从数学系分出来,数学系基本就以女生少而著称,计算机专业自然也不例外。

总共45位学生,只有9位女生。

通通打包给叶菁菁使唤,老师们也毫无心理压力。

陈校长也笑着表示肯定:“你就好好带带她们,让她们多看看多学学,将来也能独当一面。”

过教授在旁边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这会儿赶紧强调:“不要忘了你还有反应器的项目要做,把这个汉字输入法搞好了,赶紧做数据库,早点把文章都给输进去,自己做研究也方便。”

校长笑得更厉害了:“哎哟,我看硕士是不够的哦,数据库都能自己搞的话,小叶啊,我看你将来应该再读个计算机的博士。”

田教授一拍巴掌:“我就说吧,小叶就应该专门搞计算机,搞人工智能。”

叶菁菁刚要竖起耳朵,人工智能?

外头校办主任敲着门进来了,找校长签字的。

他看办公室热闹,笑着接话:“什么好事儿,校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要请大家喝酒啊。”

陈校长乐呵呵的:“请客请客,今天把酒票全用了。那个小叶,夜宵,后面吃夜宵直接去食堂拿,特批的,粮票学校补了。”

校办主任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粮票可比钱值钱。钱可以想办法挣,粮票可是定量的。

校长如此大方,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啊?

“输入法,汉字输入法。”校长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以后你们打字室就轻松多了,省的一个个眼睛看键盘都要看瞎了。对,以后你就用这个输入法在打字。”

校办主任还没完全回过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菁菁先醍醐灌顶了。

对啊!她可以先把五笔输入法应用到打字机上。

眼下全国需要用电脑的单位不多,可哪怕是公社,也需要使用打字机。

那将是多么大的一个市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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