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VIP】(1 / 1)

第20章 020 三更合一

沈南音又又又生气了。

他好像还有点怀疑人生?

这也不能怪程雪意, 她是真没想到沈南音居然觉得她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本来还想找补两句,但观察沈南音的神色,未免越描越黑, 程雪意明智地选择闭嘴。

沈南音生气并不可怕, 既不会不理人,也不会不和人对视,与她完全两个状态。

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帮她找修月草, 走在前面扫平一切障碍, 也会提醒她小心,叮嘱她如何使用法器。

程雪意手里拿着一颗辟火丹,被沈南音推到结界光圈里。

“待在这里, 绝对不能出来,知道了吗?”

未免她再擅自行动,沈南音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前面情况非同小可, 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动, 等我回来。”

程雪意嘴唇动了动, 刚要回答,沈南音已经又一次确认:“程师妹,这次绝对不能走出结界。”

他可能有很多话想说, 可最后喉结动了动, 只是吐出简单的一句:“好吗?”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商量了, 也不是不能答应。

程雪意看了看前面, 攥紧辟火珠点头道:“好。”

轻轻一个字, 看起来让沈南音卸了千钧之重。

……

她还以为, 他是因为前方火海后若隐若现的危机压力大,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她?

他们离开山崖峭壁之后无路可走,只能一直往下。

沈南音带她御剑, 速度极快,途中所有试图阻止他们的妖兽都被剑气扫开。

重新出现地面时,便看到无边的火海。

程雪意手持辟火珠,火焰从她身边自然而然地分开,再加上沈南音的结界,更是连一点炙热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

她天生体寒畏冷,也怕极热,是很难伺候的那种身体。

这火海撞在了她的霉头上,她不打算再自己行动,答应沈南音就会好好等着。

沈南音心安了,整个人气场瞬间变换,他持剑转身踏入火海,一个水灵根的人在火中游走,应该也是不好受的,从他握剑的力道就能看出来。

红尘剑的剑柄被他紧紧攥着,他只带了一颗辟火珠,给了她,他就没有了,只能靠护体罡风硬闯进去。

这是眼前唯一的路,他们也没别的选择。

程雪意盘膝坐下,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海里面,脑子里无端想到灶房里烧开的水壶。

沈南音他冷水离开,可别开水回来。

他要真是开水回来,她也只会大声嘲笑他,绝不会担心和怜悯他。

他这样的人才不需要可怜。

心里是这样想,可望着眼前火焰弥漫,攥着手里唯一一颗辟火珠,程雪意难忍内心焦躁。

她干脆合上双眸,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鬼市女子转变无数路线,改变数次气息之后,才敢回到鬼市寻找主人。

“公子,女萝回来了。”

公子披着白裘倒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吃葡萄。

“这次回来带了什么宝物?”

属下道:“女萝带了个消息回来,与乾天宗有关。”

公子微微抬眸。

又是沈南音,才送走他没多久,女萝怎么会有他的消息?

“让她进来。”

公子在榻上坐正,等女萝进来,看对方狼狈的模样,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你被他找到了?”

他一眼看穿,女萝也省了废话:“底下的人不慎在修月草上留下了属下的气息,真武道君顺着气息追了过来。”

“他可发现了什么?”

“他不曾发觉公子的计划,修月草也送到了乾天宗内,应该已经给广文道君用上了。”

公子蹙眉:“既事成,他什么都没发现,又去找你干什么?”

女萝表情微妙地变了变道:“他问属下修月草从何处得来,带他师妹去摘了。”

“嗯?”公子倏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他干什么去了?”

“修月草只有一株,广文道君危在旦夕,真武道君肯定会用在他身上,但他身边随行的师妹似乎也受了伤,需要修月草,他找到属下,只问修月草的踪迹,得到便放属下走了。”

“……”

公子叹为观止地坐下来,不用女萝放出记忆,都知道她提到的那个“随行师妹”会是谁。

脑海中浮现出大眼睛的姑娘天真无邪敲诈他的模样,他道她哪来这么大胆子,明目张胆

地让鬼市的人做赔本生意,原来真是有沈南音这个大靠山。

“公子,那女弟子看来何止与真武道君关系匪浅,他们简直像是有一腿,如此要杀她的话,之前派出去那批人恐怕不够用,要不然——”

一直陪伴身边的属下指了指自己,公子当即道:“你去?可以啊,你去吧,本座可不去。”

属下睁大眼睛,想指向公子的手瞬间缩了回来。

女萝瞟了他一眼,诚恳建议:“睢刀派了人去杀真武道君的师妹?那我劝你现在就去,沈南音要找修月草,去的可是王母山,即便是他,想走出王母山也得受伤,更何况还带个拖油瓶。你尽快去,趁他受伤,机会还大些,要是等他出来……”

她瞧着同僚啧声道:“那你不如现在横刀自刎,还省了被抓暴露公子的消息。”

睢刀瞪了瞪眼:“现在去就现在去,那女修抓了公子的破绽,若她告知沈南音,事情便不好善了,早晚得暴露公子,我愿为公子冒险,肝脑涂地!”

他说完望向身边的主人,得对方一脸感动后,热血冲上大脑,直接穿窗离开。

他一走,公子脸上立刻没了那副深受感动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睨向女萝。

“你给他的修月草踪迹……”

“公子放心,属下自然不会给他真的。为以防万一,属下早备好了一份假的,若他照着那张地图走,睢刀走这一趟,不单有机会杀了那女弟子,甚至有机会杀了沈南音。”

公子又笑起来,温和地说:“干得好,放你一月大假,好好回去养养身子。”

女萝眼睛闪闪发光地退出门去,离开红楼很远,脸上才换了表情。

还好她早有防备,不然今日睢刀离开,她也不能活着走出红楼。

便是现在活着出来了,所谓的一月大假也跟废了她差不多。

出了被乾天宗抓到尾巴,察觉过气息这样的事,哪怕是底下的人疏忽,她也别想再接到任何有价值的任务了。

她往后只能在鬼市里沉浮,在外所有的前途都毁了。

造成这一切的沈南音,可千万别有什么好下场,否则她实在意难平。

王母山地心火海处,沈南音的情况还真不太妙。

程雪意在他的结界里睡了一觉都没等到他回来。

她本就多疑敏感,不禁怀疑他要把她扔在这里走了。

想想还真的很有可能,他前面不是还在生气吗?赌气把她扔在这里,让她饱含希冀到慢慢绝望,在煎熬等待中死去,真是太解气的事情。

程雪意倏地站起,尝试走出结界,奈何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打不破这薄弱蝉翼的结界。

可恶。

程雪意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脑补刺激到了,下意识认为她能办出来的事,沈南音也不是没可能做出来。

她固执地想要离开结界追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几次被结界弹回来都不放弃。

沈南音的结界强大但温和,她试图破坏结界,结界都只是将她轻柔弹开,不曾伤她一分一毫。

她还记得小时候爹怕她乱跑,留下来保护她的结界,只要靠近就会被伤到,那叫一个无情。

程雪意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结界的反应,思路又开始回转。

沈南音他……也许大概可能不会把她丢在这里等死。

他又不是画皮妖假扮的了,走时眼神那么认真可靠,应该不会骗人。

可能,大概,应该,都是模棱两可的词语。

程雪意矛盾得如同被放在火盘上烤,备受煎熬。

她不喜欢这种依靠别人无尽等待的状态,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离开结界。

既然现状打不开结界,那就放手一搏吧。

她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程雪意将辟火珠含在嘴里,双手结印,瞳孔渐渐泛红。

感知到魔气,结界迅速发生变化,从温和无害的保护转为凌厉的杀阵。

程雪意眉目一凛,立刻中断结阵掩住魔气,免得被结界伤到。

如此一来,倒也成功让她出了结界,她抓住辟火珠,穿过火海分开的小路,顺着这唯一一条路往前跑。

没跑多久她就停下了,因为她看见火海的尽头处,火焰铸成的龙头轰然坠落,一身白衣染血的沈南音跟着从空中落下,被红尘剑在半空接住。

她愣了愣,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南音这样狼狈的时刻。

……也不算第一次,那夜在山洞里,他可比现在狼狈。

沈南音从红尘剑站起来,远远望见她所在的位置。

程雪意好像看见他皱了一下眉,立马调头往回走。

知道他在干活就行了。

程雪意有条不紊地回到结界处,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在走进去。

“幸好你没消失。”

她笑嘻嘻地点了点结界的光,等着沈南音回来。

可这次还是没等到他回来。

……完了,看见她出尔反尔跑出去,他这次恐怕是真的要生气丢下她走了吧!

程雪意提裙就跑,这次跑出来外面可不一样了,火龙消失不见,火焰也一点点熄灭,周围到处焦黑一片,刺鼻的烟尘味让她有些不能呼吸。

她捂住口鼻加快速度,轻盈跃起跨过一些仍在燃烧的火堆,循着火龙坠落的方向赶去。

若有出口或是宝物,必然就在看守灵兽身边。

那鬼市女子给的地图真够好笑,飞着的守护灵兽,确实也没画错,龙可不就是飞着的吗?

但那和鸟形态有一文钱关系吗?

所谓的地图约莫有一半是假的,还好他们一进来就做了其他选择,王母山内结界变化,没让那假地图发挥功效。

即便假地图发挥了作用,沈南音也能解决,只是会有点麻烦而已。

修月草若还有,也只能在这附近,对方不敢拿全假的来糊弄,不然沈南音找回去会更麻烦。

消息半真半假,既能让他们吃苦头,也可想法子推卸责任。

火龙坠落后,从燃烧的红色变为厚重的灰烬。

地心一点风都没有,灰烬堆在那里仍然维持着龙的形态。

程雪意走到这里,依然没见到沈南音踪迹。

他肯定是走了。

心里有了判断,程雪意阴沉沉地探向周围。

还没拿到修月草,沈南音总不会把修月草也带走吧,他要是敢这么做——

那是什么?

程雪意眯了眯眼,看到灰烬后方有个出口。

她扫了扫龙的灰烬,又看看那出口,果断朝出口走去。

沈南音虽然走了,但这里的危机也都被他排除了,程雪意来回这一路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也许这出口里面就有她想要的东西。

进来之后,发现还真是有。

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

沈南音靠墙坐在那里,半屈着膝,双眸紧闭,陷入了昏迷。

他没走。

他是受伤昏倒了。

程雪意愣了一瞬,并未立刻过去,而是先环绕一周,试图寻找修月草。

结果是没有。

一株也没有。

这里四面山壁干干净净,除了一个沈南音,没有任何发现。

程雪意瞬间心冷,如果走到这里还找不到修月草,那还有什么希望?

她万念俱灰地来到沈南音面前,就是这个人,将唯一一株修月草送给他的师弟。

她虽然钱没带够,但若是别人拍到,不见得没有手段间接搞到手。

沈南音毁掉了这种可能,给了她另一个希望,又让人失望。

程雪意缓缓蹲下,静静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

他身上有些伤口,不像是火龙造成,倒像是什么兵器。

难不成除了火龙,这里还有别人来过?

程雪意眉头紧锁,想着既然如此,她不如干脆把沈南音废了关起来,乾天宗查起来,也会以为是刚才来过的人将她和沈南音一起抓了。

有人背锅,她岂不是能直接扣住沈南音拷问白泽图的消息?

那有没有修月草都无所谓了,她找修月草本就是为了稳固身份,找机会进内门寻白泽图。

程雪意咬咬牙,知道这是个法子,却也明白这法子非常偏激冒进。

她其实摸不清沈南音的底

牌,若错估实力,没能控制好他,稍有差池便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好像也没更好的选择了。

程雪意思索着,手已经抬起来,待要聚集魔气的时候,昏迷的人微微偏头,似有警觉。

只是一丁点他便有警觉,很快睁开了眼睛。

程雪意迅速放下手,看见他视线清晰之后,缓缓定在她身上。

“你没事。”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程雪意怔了怔说道:“我当然没事,但大师兄很有事。”

沈南音竟然说:“那不重要。”

“?”

程雪意拧紧眉头,沈南音一睁开眼,周身战意激得她情不自禁后退许多。

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刚才没来得及出手,如若不然,还真是没把握将他拿住。

心神不宁间,有一只手摊开在她眼前,那白皙的掌心躺着一颗染血的灵丹。

“修月草没了,遍寻不到,但我挖了那颗火灵龙的灵丹。”

沈南音声音沙哑,满含倦意道:“成了气候的灵物灵丹,用来洗经伐髓最好不过,你炼化了它,该能生一颗纯净的火灵根。”

……

何止是生纯净的灵根,整个人都会脱胎换骨,修为大增。

这东西不知比修月草好了多少倍。

程雪意阖了阖眼,没有立刻接过来。

沈南音看了她一会,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温和地笑了笑道:“程师妹,师弟的伤要紧,我会管,你的难处既告知了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我说过会为你另寻他法,如今也算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你们于我来说,并无亲疏分别,都一样重要。”

“……”

程雪意自幼体寒怕冷,不知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虽然也怕极热,但火灵龙的灵丹若能彻底炼化,便可随心控温,绝对是件对她有用的好宝贝。

沈南音确实说过会为她找别的仙草辅助修炼,甚至灌顶筑基,如今拿到火灵龙的丹,算是超额践诺了。

她终于伸手接过那染血的灵丹,以她的眼力,足以辨别灵丹不假。

没了灵丹遮掩,她还看见沈南音掌心刺眼的刀伤。

绝对有人趁他对付灵龙偷袭过他,对方可能还逃掉了。

但他只字不提取丹艰难,只解释对师弟师妹没有厚此薄彼,说她和玉不染一样重要。

程雪意忍不住问:“那你呢?”

沈南音目光不解地望着她。

程雪意问得更清楚了一些:“我们都重要,那你自己呢?”

沈南音怔住,沉默下来,半晌,他温声道:“我不重要。”

程雪意闻言直接笑出声来,如同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

“大师兄,是谁教你的,别人都重要,就你自己不重要?”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遍体鳞伤的男人:“静慈法宗是修界第一人,这也是他的观念吗?”

不待沈南音回答,程雪意就尖锐道:“若这是他教你的,那当年陆神愿献祭噬心谷的时候,他怎么不代她进去呢?”

她的语气傲慢刻薄,念到静慈法宗和陆神愿的名字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沈南音捂着心口站起来,两人视线对调之后,高高在上的人并没变成他。

程雪意仰视沈南音也不会显得卑微,仍是□□的那个。

“程师妹还真是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沈南音简单地给自己疗伤,平静说道:“不可妄论前辈,无论师尊还是神愿师叔都不行。此地只有你我,我能不予追究。可出了王母山,回到乾天宗,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你这样说话,都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若旁人为此将你带到我面前问罪,我很难不惩处你。”

鉴于她完全不听他的话,他只能把危害说得更清楚一些。

她若害怕了,应该会有所收敛。

程雪意却无语道:“这里不是只有你跟我吗?我是疯了才会在乾天宗里说这些话,我也不会和别人讲这些。”

沈南音整理腰封的手顿了顿,稍纵即逝,看不出任何异样地继续打理自己,姿态惬意舒展得仿佛优雅美丽的白孔雀。

程雪意看得心烦,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焦躁道:“我爹娘去的早,但他们都教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

沈南音注视着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腕,感受她身体的冰冷,想到火灵龙的灵丹,他看见它的第一眼就决定要给她拿到。

虽不曾探查经脉确定,但他直觉她的体寒不只是修为低怕冷。

毕竟被火焰包围的时候,她身上也不见多么温暖。

有了火灵龙的灵丹,定能大大改善她的身体状况。

“沈南音,不管谁教你将自己置之度外,你都不能真的这样想。”

程雪意实在看不过去他这样的态度,难得发一次善心,便算是回报一下这灵龙丹吧。

他在噬心谷降灵那么多年,让爹娘和她受尽苦楚,为此怎么报复他都应该。

她从不曾对利用沈南音怀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她今日确实也得了他的恩惠。

程雪意这个人恩怨分明,以后有的是他身败名裂的时候,现在拿了这颗丹,她不介意回赠他几句无关痛痒的箴言。

“大师兄,你要记住,别人都是次要的,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活一辈子是为自己,不是为宗门,也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不要等陨落的时候看见走马灯,才遗憾此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程雪意头头是道地问沈南音:“不如我来问大师兄,你有最喜爱的食物吗?最喜欢什么颜色呢?你修冰心剑诀第九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没有觉得累,想要放弃过?”

“你活了这么久,最喜欢哪处风景,喝不喝酒,听不听曲,挚友几何,可有心爱之人?”

听到最后,一直安静没有任何表示的沈南音忽然望向了她的脸。

程雪意底气十足地抬了抬下巴,动人的眼眸凝视着他,话语里的字字句句都为他而想,他也确实从未听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沈南音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去想,然后发现,那么多的问题,他还真是一句都回答不上来。

最喜爱的食物?他辟谷很久了,除了必要的场合,别说食物,水都很少会喝。

最喜欢的颜色那就更没有了,日常起居的衣物首饰都是宗门配发,专门为他定制的,向来是发了什么他就穿什么。

至于修剑诀累不累,有没有想过放弃,这个倒是可以回答一下。

累是必然的,放弃却从未想过。

而他活了这么久,最喜欢哪处风景,当真毫无概念,至于酒和曲,更是从不沾染。

挚友……他有很多朋友,遍布各个宗门,但没有一个算得上挚友。

他们敬佩他,愿意与他相交,热情真心,但也点到为止,称得上朋友,却绝不是挚友。

这一点真的有些失败。

就连本该最亲近的同门师弟,都对他恨意重重。

至于所爱之人,那就更不可能会有了。

刚想到这里,程雪意又再次开口:“大师兄,你不觉得像你这样活得很没意思,很寂寞吗?”

沈南音本欲开启的唇瓣再次紧紧抿住了。

程雪意兴奋地眨眨眼,对了,就是这样,快点动摇他的道心,快点走入她的圈套,猎人捕猎时偶发的善心也需要防备呀,因为这后面可能就串联着要将他一网打尽的连招。

不过猎人又要失望了。

沈南音清理好身上血迹,修整好发髻之后,便对她说:“程师妹,多谢好意。”

“但时辰不早,该回宗了。”

……完全一副深得她真传的,“把你的话当耳旁风”的态度。

沈南音,你真的不必什么都学。

程雪意咬咬牙,将灵龙珠收好,气冲冲道:“你自己回去吧,出了这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不回去。”

沈南音温和道:“出来够久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我看见你的乾坤袋里有忘忧花,你该回去了。”

“回去也可以自己走吧,不一定非得和

大师兄一起回去,与你一起回去实在太惹人注目了,我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沈南音平静道:“是吗,我以为师妹巴不得所有人都认为我与你有瓜葛。”

程雪意一滞,蹙眉说:“大师兄有工夫和我在这里废话,不如赶紧先走。你衣服上是没血了,但你身上的伤还在流血,我能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有人偷袭你,用刀的,对吗?”

沈南音不主动说这件事,程雪意问了,他也不隐瞒什么,直言道:“有人趁我剖丹时背后出手,用刀,刀中似有魔气。”

魔气。

程雪意心头一动。

五年来,这是现世里第二次出现魔气,两次都被她碰见了。

之前急着要拍修月草,没时间多追究水魈入魔的事情。

本想趁此机会晚回宗些查探清楚,不曾想又有线索送上门。

程雪意立刻问道:“那人是男是女?修为如何?伤了大师兄后,那人怎样了?”

沈南音一一回答:“观对方身形招式,应是男子,修为在我之下许多,伤我之后被我重伤,虽逃走了,但活不了多久,没力气再作恶。”

修为在他之下许多,若非趁他与灵龙大战受伤,还在专心剖丹,绝无可能伤到他。

逃掉了却活不成,说不定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否与噬心谷内部有关?

还是外面出了什么问题?

事关魔族,程雪意没办法不在意。

她眉头紧锁,自顾自思索,忽听沈南音道:“程师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看看天色,御剑而起,淡淡说道:“若没有,便启程吧。”

这是绝对不许她完成任务还在宗门外逗留的意思。

嗯?

他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

沈南音是不是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这接连不高兴的频次也太高了。

好像是从她问话之后开始不高兴的。

啊……

既然不能单独行动,那就缠着他吧。

他是核心人物,她想知道的他都能接触到,跟着他也是可以的。

程雪意跳上红尘剑,自然而然地钻到他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忽然意识到什么。

“大师兄,我当然还有问题。”

她转过身来,在薄薄的剑刃上与他面对面,站在他的臂弯之中扣住他的腰封。

“你的伤怎么样?他伤了你哪里,你处理过了吗?你都昏过去了,一定伤得很重吧,快让我看看。”

程雪意一脸紧张担心,沈南音伸手按住她试图解他腰封的手,视线从她眉眼间划过,似乎看到几分真的焦急,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他也不该在意这些真真假假。

“好了,我无碍,别乱动,回宗了。”

将程雪意推开些,沈南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情绪恢复如常,重新变得温和平静。

“站好。”

他让她站好,程雪意不听话。

她稀奇地盯着他看,将本来淡定的沈南音都看得有些不自在。

“大师兄,你有点奇怪。”

她眼睛本来就大,好奇睁大的时候更是夺人眼球。

沈南音没办法不与她对视,这样近的一对视,就被她眼底的揶揄击中了。

“你介意我不关心你受伤啊?”程雪意意味深长道,“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呢?不然我问那些问题做什么?我肯定是想弄清楚什么人伤了你,把他抓到给你报仇才问的呀。”

“……师妹,你想太多了。”

红尘剑飞起,程雪意靠到他怀里,听他呼吸一乱,又慢慢直起身。

“撞到你伤口了?”

沈南音没否认,但叹了口气。

认识这些天,这是第一次听他叹息。

那夜在洞窟里面,他都到那种境地了,仍然不屈不挠,一句叹息没有。

“大师兄,你怎么叹气了,很疼?”程雪意开始翻挎包,“我有自制的止疼药,很好用的,每次受伤拿来擦,都很快就不疼了。”

配方是娘留下的,到乾天宗她也配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

红尘剑带着二人飞出王母山范围,沈南音的声音被风送到她耳畔。

“这样好的伤药,师妹定然不多,还是自己留着用,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稍顿,沈南音又道:“师妹从前在外门修行,经常受伤吗?”

听她口气好像受伤是常有的事,可据沈南音所知,乾天宗并不苛待外门弟子,哪怕他们没有内门弟子的前途,至少安全和日常生活是有保障的,她怎么会总受伤?

程雪意有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说的是在噬心谷老是受伤。

这药最有效的,就是治疗沈南音降灵留下的伤痛。

想到这里她又不愿意给他了。

程雪意果断收回药瓶,目光望向前方,不答反问道:“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大师兄。”

沈南音没说话,似乎是知无不言的态度。

这么好说话,搞得程雪意好想直接打听白泽图。

可是不行,他才刚刚不怀疑她,没搞清楚无端出现的魔族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要谨慎一点。

白泽图是她的最终目的,不能轻易暴露出来。

程雪意收拾心情,问他:“大师兄连血藤都不轻易杀掉,为何见了火灵龙这样的灵物,不想着降服它度化它,直接就动手了呢?”

火灵龙的灵丹在身上暖融融的,程雪意身上寒意消退许多,话音也不自觉带起温暖的甜意。

她仰起头盯着沈南音的下巴,试探性道:“是因为……”

“是不是因为我”这样的问题没机会说出来,沈南音已经回道:“火灵龙认了一种使命便不会更改,除非死亡别无他法驯服。它被前一个带走修月草的人激怒,主动对我出手,处处杀招,我只能反击,没有做出其他选择的条件。”

“……”程雪意慢慢问,“只是因为这个?”

“程师妹需要转机,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沈南音面不改色道,“寻不到第二株修月草,我自然要想法子为师妹寻其他出路。师妹运气也好,碰上这只灵龙,注定它的灵丹属于你。”

话说得不难听,可就是官方了一点,程雪意并不怎么满意。

她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腰间银铃,意兴阑珊地问沈南音:“那我的银铃呢,可以给我解开了吗?我平日还要用呢。”

沈南音的封印可不是人人都能解开的,她修为受限,不然倒是可以试试。

身后的人还算好说话,听她这么说便道:“回宗就给你解开。”

程雪意没意见,看她仰头问:“为什么非得回宗?不能现在吗?我保证不再对你用铃音幻术也不行吗?”

沈南音无声拒绝。

程雪意也不再说话。

后面的路她都很安静,甚至缩在他怀里打了个盹。

沈南音静静看着她半梦半醒的样子,长眸半阖,缓缓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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