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个小时的沉睡让林望野得到了非常充分的休息, 他醒来最大的感受依旧是口干舌燥, 躺在床上猛吸保温杯里面的水,喝饱松开吸管的时候才察觉到嘴唇有些许黏黏的。

他抿了下嘴唇, 鼻翼传来淡淡的果香。

是润唇膏的味道。

“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时渊轻声问他。

“没有...”

林望野立刻朝他摇头, 声线还是微微有些沙哑,但语气明显扎实许多,不再像下午时听起来那样虚弱。

他昏迷太久,丝毫不清楚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时渊有没有好好休息。仔仔细细打量对方片刻,总觉得他脸色不是特别好,神态中流露出几分肉眼可见的萎靡。

林望野知道自己出事时渊肯定没办法好好休息, 精神有些无精打采很正常。既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心里按理说肯定是开心且轻松的。

可他却从对方身上提取出了失落的情绪。

连投来的目光都有些低迷黯淡,弥漫着一种怅然若失的闷闷不乐。

林望野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摸, 轻轻拉住他的手:“怎么不开心?”

时渊用无比轻柔的动作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垂下头默不作声地注视许久, 低声说:“我回忆了我们相识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知不觉想通很多。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骗我,那条项链的确是另一个时空的我送给你的,早在我们相遇之前你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对。”

林望野诚实点头,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因此情绪低落,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对他坦白道。

“你是我爸爸的朋友,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可是...”

“你喜欢的是谁。”时渊蓦然打断他。

林望野倏地愣在当场,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怔愣地注视着他,下意识想要解释,可喉咙却仿佛被繁杂的心绪彻底堵死,没能成功挤出来半个字。

顷刻间,时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宛如被某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掐住,几乎喘不过气。

林望野的感情基点来自另一个人这个事实让他心乱如麻。

哪怕那个人本身就是他自己,他也难以释怀。

他本以为林望野的出现是命运给他的恩赐。

少年的感情来的那样热烈,就像火山口汹涌的岩浆,从一开始就滚烫到让他心猿意马,同时诚惶诚恐,不知应该如何付出才配承接这样的喜爱。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担心自己守不住这份感情。

是林望野的坚持和坦率打消了他的顾虑。

可现在事实的真相却给他沉重一击。

林望野在这个问题面前哑口无言的反应告诉他,这份感情从一开始的确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而他之所以能够得到......

是因为林望野选择在他的身上进行感情的延续。

时渊闭上眼,呼吸凌乱失措,奋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疯狂翻涌着的不甘和嫉妒,再次睁眼时满目皆是宛如信仰崩塌般的失魂落魄。

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林望野心里格外不舒服,拧起眉心抓紧他的手。

“我喜欢的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啊。”

他转眼凝视着林望野,终究不舍得对他进行任何责怪,叹息着开口:“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坐享其成的受益者。你纯粹的爱不完全属于我,而是会为某个我看不见的影子保留一部分。”

话音刚落,林望野的眼睛唰的一下红了。

他抽出手撑在病床上,费尽所有力气爬起来坐着,因为躺了太久突然间消耗较多的体力累得大喘气,眼前泛起一阵眩晕。

时渊慌忙地站起身调整病床角度,把枕头垫在他身后,抬手用袖口擦掉他额头冒出的虚汗,眉头紧蹙。

“乖,身体还没恢复好,不要乱动。”

林望野花费十几秒钟缓解头晕目眩,再次抬头时眼眶泛红,双眸已然漫上湿润的水雾,皱着眉头急促地喘着气,声音沙哑地质问道:“哪怕上辈子你不愿意接受我,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喜欢别人。你凭什么说我对你的感情不纯粹?我的爱完完整整只给过你,难道因为不记得你就可以不承认吗?什么看不见的影子,那是你时渊,是你许岁年,我保留有错吗,我保留给别人了吗!?你凭什么咳...咳咳咳......”

本身林望野就没有完全恢复,过于激动之下很快就把自己呛着开始弓着腰剧烈地咳嗽,刚才憋住的眼泪立刻转化成生理泪水被挤了出来。

胡思乱想一晚上的时渊此时也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重新审视自己刚才说的话,心中立刻生出浓重的自责,俯身把林望野揽在怀里,让他能够将下巴撑在自己的肩膀稍微舒服一些,同时轻柔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林望野花了好大一会儿总算缓过劲来,调整好呼吸之后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靠在床上泪眼汪汪地瞪着他。

“是你教会我怎么爱你,坐享其成的受益者你不当谁当?你活该!”

认识到现在,两人压根没有吵过架。

林望野更加没有激进的在时渊面前表达过自己的愤怒。

那句“是你教会我爱你”在时渊脑海中持续环绕,让他深刻意识到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

他不能割裂两个时空的自己。

如果一定要钻这个牛角尖,只会让林望野因为无法将自己的心撕成两半感到痛苦。

更或许,他从最开始对林望野的好感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空穴来风。

怎么就那么巧,少年每一个灵动的微表情、狡黠的小动作、待人的坦率真诚、孤注一掷的勇敢,他都那么喜欢。

或许对方不是命运送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