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这女人的一个眼神都似一条蛇爬过背脊,但眼下再看到她,沈南初竟奇异的没有了任何的感觉,甚至觉得这一切早该要来。
她们本就该再见一面。
沈南初取消了预约的车子,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停在空旷的马路旁,女人的声音缓缓响起:“沈小姐,我真是没想到还有再见你的一天。”
她的语气亦如从前,虽然轻柔却总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屑。
“我却恰恰相反。”沈南初笑了笑,语气轻快:“我始终有个预感,总有一天会再见到您。”
人生有些选择,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回溯再现。
仿佛上帝对世人的恩赐,给予她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听到这话,陆夫人明显一怔,终于转过头将沈南初认真打量了一遍,但她很快把头扭回去,面无表情地看向车前。
“我现在算是知道陆时砚在打什么主意。”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语气嘲讽:“他以为他放弃了陆氏的继承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笑话。为了培养他,从小到大我们耗费了多少金钱心力?更不用说给他治眼睛,可以说没有我们就没有现在的他。他现在翅膀硬了,就像把一切都抛下不顾?想得倒美。”
沈南初垂着眼,看着无名指上闪烁的银光,突然轻声问:“陆时砚对您而言只是一项商业投资吗?”
听着女人冷厉的声音,沈南初完全能想象得到,在陆时砚的成长过程中,他的父母给予他的是怎样窒息的压迫。
有些父母的恶意是藏在骨子里,嘴上说着都是为子女好,实际上他们所给予的一切都掌刻在心里,早有了计量。
他们把子女当成一项投资的产品,回报率是他们唯一的度量衡。
女人声音顿住,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您评估他的方式,只是计算他给您带来的回报率、增值率,而不考虑其他吗?”车厢里只有她清浅的嗓音:“您怀胎十月生下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液,不是因为他是您生命的延续,不是因为您爱他吗?”
“你够了!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对他的感情?”陆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厉地瞥眼过来:“你觉得你爱他,你能给他什么?让他放弃自己家族的千亿资产,让他下半辈子穷困潦倒,活得像只下水道的臭虫一样,被人看不起?”
女人依旧傲慢,但情绪却明显被跳动了,语气里明显带出了怒意。
被她这般贬低,沈南初却并不生气,她唇边带笑,语气依旧不急不徐:“我确实不值一提,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您在意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她想起最初遇到陆时砚的那一年,他穿着白大褂,手臂夹着检查表巡视病房的挺拔身影,那样清清白白意气风发的姿态,现在想来,都仍旧让人心动。
至于他会不会被人看不起,医院里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病人自有答案。
她看向女人那双满含怒意的美目,轻声说:“您其实教出了一个好儿子,但您却不懂得珍惜他。”
这句话让女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她胸脯快速起伏,红唇微微颤抖,看得出气得不轻,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话:“沈南初,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嫁进陆家…”
话音刚落,沈南初那侧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紧随而来的是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她不需要嫁进陆家,她只需要嫁给我就行了。”
第0241章 以后我来爱你
沈南初被他拉出车外还有些发懵,直到陆夫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陆时砚,你反了天了?!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面对陆夫人的怒火,陆时砚却表情如常,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是您先违反约定的。”
一句话将陆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她站在那里,呼吸粗重地盯着对面手指交扣的男女,终于冷冷冒出一句:“我违反约定又怎样?我把她怎么样了吗?不过找她说了两句话而已…”
“你平常跟人聊项目,也是这样没有契约精神吗?”陆时砚的声音冷沉地打断她的话,望过去的目光冰冷地仿佛看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陆时砚,你就是这样跟自己的母亲说话的吗?!”陆夫人气得脸色发白,终于拿出她最大的武器:“你别忘了,我随时都可以捏死这个臭丫头和她的家人,你别逼我。”
男人眸中一瞬闪过厉色,薄唇微抿,握着沈南初的手也跟着收紧。
像是感觉倒了他的愤怒,沈南初朝他的方向微微贴近,另一只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将他整个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陆时砚僵硬的身子有了些松懈,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遮蔽了眸中的神色,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过来是要告诉您,就在今天下午,Stone Ventures已经成功收购了陆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以后陆氏我说的算。”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陆夫人表情有一瞬的呆怔,立刻反驳:“不可能!”
“您尽管去查。”他没有刻意渲染,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反倒更让人信服。
陆夫人还是难以置信,她脸色发白的问:“你之前不是不愿意继承陆氏吗?你想要直接说就好了,何必搞这种手段?”
“我确实不愿意,我讨厌你们带着附加条件的任何给予。”陆时砚的回答十分平静:“我曾经以为只要放弃那些,你们就可以放过我,但我现在发现,仅仅放弃对你们是没有用的,只有掌握权力才能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你…”陆夫人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她感觉似乎又回到多年前,再次感受到陆时砚的反叛和不可控制,然而这一次,似乎比上次更加严重:“你为什么要这样?还有几天你堂哥就要跟方氏联姻了,现在传出这样大的股权变动,我们跟他们的合作还怎么进行下去?”
陆时砚抬起眼,看向对面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语气里没有半点感情:“我的公司不需要任何无视人权的合作方式,我们之前的约定也到此终止。”
“还有。”他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您和父亲以后也不必呆在国内了。我在瑞士那边已经帮你们联系好了养老院,只要你们不乱跑,陆氏我会帮你们看好。”
沈南初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冷厉无情,仿佛对面的那个人是他最深刻的仇敌。
“你说什么?!”陆夫人脸色刷白,一双眼睛陡然睁大,眼球里的血丝爆开,一瞬间猩红。
“您已经听得很清楚了。”留下一句话,陆时砚便不再看她,牵着沈南初径直转身,朝着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子走去。
“陆时砚,你这个不孝子!你的教养就让你这么对待你的父亲母亲…”
上了车,女人崩溃的谩骂仍旧隔着车窗传进来,她完全失去了贵妇人的优雅和矜持,凄厉的嗓音响彻夜空,陆时砚却像完全没听到一般,他有条不紊地帮沈南初系好了安全带,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便将车子开了出去。
她看着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极为平静。
沈南初却清楚的知道,他此刻能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