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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 24章 钱色交易

◎“有个好东西。”◎

追星赢家席冷本人, 倒是十分镇静。

他唯一的局促不安,是来自身体接触的感觉。

他上次和别人牵手的记忆是在六岁以前。

母亲带年幼的他外出, 在人多的地方、过马路的时候,偶尔会牵着他,防止他走丢。

但他天性安静乖巧,懂事得早,母亲对他很放心,大多的时间都是让他一个人走。

而记忆中绝大部分的身体接触, 是暴力的殴打。

强烈的不习惯、不适宜,以及对身体接触的排斥,让他的掌心渗出一层生理性的冷汗,不受他控制, 不知道闵致感觉到了没。

找去书架的路像是被无限拉长, 无比漫长。

“找到了!”

直到翘翘惊喜的声音,破除流速诡异的时间。

交握的手自然松开, 席冷大松口气, 去找书架上沾有荧光涂料的字。

这次也是三个字:过、会、去。

“会过去。”席冷把三个字重新排列, 微仰着头,“答案是……黑夜总会过去。”

话音落下,只听——啪嗒!

视野冷不防重获光明,三人都下意识眯了眯眼。

“黑暗总会过去?”翘翘皱着一张脸,举着双手遮住眼睛,“什么意思?应该不是亮灯的意思吧?那太简单了。现在也没有出现新的提示啊。”

“嗯。”席冷点点头表示同意, “刚才阿姨他们抱怨说‘又停电了’,这里应该经常停电。就算现在来电了, 只是暂时的, 黑夜没有真正过去。”

闵致想到了什么, 问:“今天的密室,应该和昨晚的钢琴楼梯有些关系吧?黑夜过去,寻找希望,差不多的意思。”

席冷避开他的视线,慢慢“嗯”了声,四下张望时,忽而一愣。

翘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这幅画太出名了,作为理科生的她也能轻松叫出来:“那张画是不是梵高的……《星月夜》?‘黑夜’是不是一种比喻,比如,指有关黑夜的画?”

“但黑夜不应该指不好的东西嘛?”翘翘转头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咕哝,“我觉得这张画可漂亮了。”

可活动室里也没有其他与“黑夜”相关的东西了,三人只能先去探究这幅画。

席冷倒认为线索所指向的八成是这张画,就像钢琴楼梯的最顶端,希望所在的位置,却挂着颇为嘲讽的《人间乐园》一样。

《星月夜》是梵高的代表作品,夸张的手法、大胆的色彩、扭曲的线条,充满旋转的动感,乍看上去如同幻觉一般。

“这幅画的确很美,所以才会被做成五花八门的周边,被人们打卡拍照,分析鉴赏。”席冷看着画,平静地说,“但这幅画,其实是梵高精神状况最糟糕的时候,在精神病院绘制的。一年后,他就自杀了。”

席冷缓缓道:“这是他的痛苦的具象化。”

翘翘听得一愣一愣:“对哦,这是你的专业!”

席冷仔细地观察这幅作品,确认并非临摹,而是高清打印的原作,其中也没有异常之处。再把手放上去抚摸,这下总算让他发现了蹊跷。

“这是一张普通的印刷纸,挂在墙上的名画印刷品,一般不会用这种纸,太薄了,又有很强烈的反光,看上去会很假。”

翘翘连连点头:“的确。”

“黑夜总会过去……”席冷喃喃着,手来到画作边缘的画框。

闵致看出他的想法,先一步道:“这边框黏死了,取不下来。”

席冷皱眉想了想,轻轻按压画纸,没碰到墙面,下方有几厘米的空间,大概是画框的厚度。这空间,足够藏下很多东西了。

既然画框取不下来,席冷便道:“那我们试一试,把它打破?”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翘翘显然是主流价值观培养出来的高道德感小孩,不免担忧地问。

席冷干脆利落,一拳在画纸上打出个窟窿,回头对她轻轻一笑:“疯子不就该这样吗。”

哗啦几下,加上闵致的帮助,画纸全部撕开,藏于其中的洞天也展露出来。

右上角,一把钥匙被透明胶带贴在那里,席冷踮脚取下,见上面贴有一张小标签,写着:“院长办公室备用(4F)”。

这仿佛一个信号,活动室重新恢复喧闹,大家抱怨连天,说的正是频繁停电的事。

同时从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席冷赶紧把钥匙收入口袋,带着两人走开,远离七零八落的画纸碎片,装作无事发生。

“不用惊慌,不用着急。”领头的女护士先安抚躁动的人群,“夏天来了用电量大,停电跳闸是正常现象,维修人员已经过去检查了,大家放心……”

女护士笑容和煦,语气温柔,然而一群高大健硕的男护士在她身后一字排开,严严实实看守住楼梯入口和电梯大门,亦即所有上下楼的通道。

三人借着书架的遮挡,往外张望,情形一目了然。护士们的严防死守,昭示了他们下一个目的地。

“嘉言和蒋颂南被带去的特殊治疗室在地下。”席冷重提那个艰难的选择,“院长办公室和特级病房都在楼上。”

无论如何,他们得先突破护士们的防线,还要在解救同伴和上楼解密之间做出取舍。

“我们上楼。”闵致不假思索道,“不用管他们,他们那边肯定有其他的剧情线,就该分头行动。”

席冷默了默,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一个是你的官配,一个是你最厌恶的对手,这都不管的吗?

闵致不清楚他的心中所想,挑了挑眉:“怎么?”

“……没。”席冷移开眼,“我在想,我们要怎么避开护士上楼。如果被抓到了,可能也会被送去地下。”

何况还有条铁链在碍事。

“对了!”翘翘打破沉默,她有些兴奋,左右看了看后压低音量道,“配电室!我和嘉言哥的房间在蒋哥隔壁,我出来的时候听到声音,往他那边看了看,发现走廊尽头还有个房间。”

“门上贴了三个特别大的字——配电室。”翘翘比划着说,“我还奇怪呢,写那么大干嘛,难道不是为了提示我们吗?”

闵致接上她的话:“刚才停电的时候,这些护士好像也不在。”

“嗯。”席冷点点头,“停电不会影响电梯,刚才我找书柜的时候,我看到电梯还亮着光……所以,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一方去拉电闸,一方上楼。”

“四楼可能有其他办法能帮下面的人引开护士,比如其他的电闸,或者警报、广播、向属下发通知的仪器……院长室里应该有这些东西吧。”

这下问题就来了,翘翘便问:“那我们怎么……”

席冷和闵致只能一起行动,翘翘必然需要和他们分开。

席冷并不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这时却抢先安排道:“翘翘,你上楼,可以吗?我把钥匙给你。”

翘翘岁数虽小,适应能力却很强,爽快点点头:“放心,交给我吧。”

闵致却看了看席冷,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电梯,若有所思。

“那我们去拉电闸。”席冷扭头,把闵致叫回神。

翘翘找到一个方便前去搭乘电梯的位置,两人则往病房所在的长廊而去,护士并不会阻拦他们回房间休息。

只是两人从自己的病房门口经过,仍步履不停。

走廊尽头的配电室里,到处是专业的供电器械,乱糟糟的电线铺了一地。两人径直o找到墙上的电闸,直接拉下总闸开关。

外边又是一片抱怨。

两人静静在心里默数,足够翘翘坐上电梯抵达四楼的时间。

谁知刚过了一两分钟,从门外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朱师傅!怎么回事儿啊?又停电了!”

那声音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黑暗中两人大惊。

席冷正要把电闸推回去让照明恢复,伸出去的手却撞上异物,略显粗糙,柔软微热,明显是人的肌肤。

可是,闵致明明在他身后。

这是谁的皮肤?

顿时一股血液直冲天灵盖。

如果来拉电闸的人是翘翘,在这未知的黑暗中,恐怕已经要发出尖锐爆鸣了。

啪嗒!

席冷中途收手,电闸依然被推了回去,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

男人身材很瘦,脊背微佝,满面风霜。眼皮耷拉得很低,那眼珠缓慢地转动着。

直到视线锁定两位不速之客。

“没事。”男人的嗓音很低、很哑,他嘴上应付门外的护士,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两人,“马上就修好了,你们不用过来。”

席冷被他盯得浑身发紧。

“行!那就好,朱师傅你赶快啊。”

好在名为“朱师傅”的男人只是看了他们一会儿,外面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朱师傅就像没看到他们似的,一个转身,到屋子里蹲下,背对着他们继续检查电路。

席冷的心跳渐渐平复,被浓浓的疑惑所充斥。

他当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这位朱师傅,正酝酿着,朱师傅忽地起身,旁若无人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地跟上。

朱师傅的脚有点跛,蹒跚中透出几分寂寥和落寞,但他的步伐很坚定,完全将尾随的人当空气,一路走到活动室,向护士们汇报。

“修好了,过去看看吧。”

朱师傅的话可谓正中两人下怀,可惜看守的护士人数众多,去了一小半,还剩下一大半,仍旧上楼无望。

就算被铁链束缚着,毕竟是和主角攻闵致一起,席冷有自信正面突破,并摆脱护士的追逐抵达四楼。只是,不知道四楼是什么情况,万一无处可躲,他们可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瓮中之鳖了……

思忖间,朱师傅突然走入活动室,走向谈天说地的病人们,紧接着,如同饿虎扑食,逮着一个男人就扑了上去!

“啊!!!”男人毫无防备,大惊失色,“救命!救命!!”

朱师傅把男人按到地上,挥出拳头,一时间,只能听到男人的惨叫和呜咽。

席冷被冻住了似的,双目发直,一动不动。

“怎么了?”闵致皱了皱眉,“只是在演戏,没有真打。”

席冷缓缓地回过神来。

“住手!快住手!”劝架的人不敢上前,只好呼叫护士的帮助,“快来人啊!”

“快去看看!”

“快来!再来个人,帮把手……”

护士们接二连三,涌了过去。

混乱中,闵致冷静的声音平稳地传入席冷耳中:“我们上楼。”

距离电梯只差三两步时,席冷再次顿住。

今天的他表现得一直很积极,在这关键时刻反倒拖起了后腿。

席冷犹豫地开口:“……走楼梯吧?”

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线索,比如楼梯上可能藏有别的线索……

不待他开口,闵致便果断地转过了身:“走吧。”

……好说话得简直不可思议。

席冷没工夫多想,脑中只剩赶快上楼的念头,两人各提铁链一端,进入楼梯间。

楼梯很宽阔,拐角处还有一面明亮的大窗。

而在三四楼之间,窗边赫然有一间大门虚掩的杂物间。

“进去看看?”席冷提议。

闵致“嗯”一声。

两人拉开木门进入杂物间,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灰尘气息,门锁也早坏了。

作为娱乐圈的老前辈,闵致指了指墙角:“这儿有摄像机。”

那肯定有线索,这楼梯果然来对了。

杂物间里没有窗,以防被上下楼的人发现,两人将木门打开三分之一,让窗户的光照进来些许,在昏暗狭小的环境里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仔细搜寻线索。

杂物间入口的甬道狭窄,里头却别有洞天。

席冷找到墙上的开关,像他租的房子的楼道间,一盏低瓦数的灯泡晃悠悠地亮起来,昏黄的光线在这里却不显得暧昧,而只有无尽的阴森和恐怖。

放眼望去,三面墙,全部各种骇人的电工器械、刀刃,以及麻绳、锁链、镣铐。

席冷说:“这里说不定有脚镣的钥匙。”

闵致则关注到角落里一把木椅,血迹斑驳。他眉心紧蹙把抚上把手,摸到歪歪扭扭的凹陷,简直像用指甲刻出来的字——SOS。

席冷也注意到了,心里一阵恶寒。

“这家病院有大问题。”

“嗯,虐待少不了。所以晓娅身上那些伤以及她的死,与其说是菲菲干的,倒不如说是这些人干的,或者她受不了折磨的……寻死行为?”闵致推断道,“除了虐待,可能还有别的。你说你没钱住院的时候……”

席冷一愣,心说他想提前下班的心思不会被闵致看出来了吧?闵致的脸色却很严肃,没有打趣玩笑的意思,继续:“来查房的那个护士,说你有足够的价值。”

浑身像被过了电,席冷顿起一身鸡皮疙瘩,猜测道:“器官买卖?”

闵致上下打量他,一本正经:“也可能是钱色交易?”

席冷默了默,倒没说我是男的这种废话,只道:“病人里还有那么多中老年人,而且……这节目是17禁,那太过了。”

闵致忍俊不禁:“嗯,你现在挺了解的了?”

两人居然在这诡异的杂物间里聊了起来。

一边找钥匙,一边分析已有的线索。

席冷再次开口:“我想到件事儿。”

闵致停下动作,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虽然节目组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但如果遵照现实的逻辑……是谁拿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钥匙,再藏到黏死的挂画后面的?”席冷说,“病人应该做不到,菲菲和晓娅都不能。”

“这里这么多人,性格都很鲜明,立场也不一样,那朱师傅就帮了我们。所以,会不会有谁,是会给予我们帮助、值得信赖的?毕竟我们没办法证明自己是正常人,没有外界的帮助,不可能逃得出去……”

两人动作很快,在杂物间里搜索了不到十分钟,然而时间比预想中的更为紧迫,

“快点,来这边。”

“没时间了……”

“快去特级病房……”

“那个女孩……今天……马上……”

门外传来嘈杂的响动,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伴随着急切纷乱的脚步声,自下而上。

席冷一惊,赶忙关掉杂物间的小吊灯。

外面还是传来了几乎令他心跳停止的声音。

“杂物间有人吗?”

两人再加上两位跟拍摄像,已经差不多占满了杂物间狭窄的空间,别说躲藏了,转身逃跑都难。

外边熙熙攘攘不知道簇拥了多少人,他们也万万不能原路出去。

“有人吗?”

人声又近了些许,老旧的木门受力,吱呀作响。

席冷强自镇定环顾一圈,忽地锁定墙角的铁皮储物柜,拉上闵致就钻了进去。

可怜的储物柜硬生生挤入两个大男人,席冷收了收胳膊才把门带上,两位摄像大哥自然被阻拦在外。

按照游戏规则,演员们只会把摄像大哥当成空气。

饶是如此席冷也不太放心,从门缝里警惕地望出去,心脏怦怦直跳,几乎冲到嗓子眼。

两位护士进来搜寻了一圈。

一人很是执着,一人则缺乏耐心。

“没人会来这里,快走吧。”

“那个女孩儿该进行手术了!你想被院长处罚吗?”

“快走!别管了!”

特级病房……女孩……手术……

两位护士脚步渐远,他们躲过了一劫,可又从护士们的交谈中察觉到更严重的危机。

储物柜外渐渐安静下来。

节目组并没有在储物柜里安装摄像头,大大失策。

见席冷松开拉着柜门的手,跟拍摄像便迫不及待地从外头拽门,结果又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摄像大哥懵了瞬,对上门缝间出现的一只眼,乌沉沉,吓了他一跳。

摄像大哥:“……?”

闵致面无表情把门带上。

席冷的心跳还未恢复,扑通扑通清晰地响在耳膜里,胸膛明显地起伏,呼吸有点急。

“……走了吗?”

闵致也不确定,他们关在储物柜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来分辨。

可他们再也听不到护士们的声音,惊魂甫定的心跳如雷,咚咚咚猛烈地撞击着胸膛和耳膜。

狭窄昏暗的空间被两个大男人充斥,温度急剧上升,空气里盈满彼此的气息。

于是那心跳和呼吸,好半天也静不下来。

闵致半天没接话,也忘了继续拉住门。老旧的铁皮门自然敞开一条缝隙,透进来一道微光,横在他们之间,细小的尘埃在光路里浮浮沉沉。

借着光,席冷忽然发现了什么,愣了下,然后往前倾身,那光路便自他的脸上斜着淌过去,茶褐色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他将声线压得很低,近乎气音。但距离太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温热的气流不可避免拂到闵致脸上。

席冷还在往前。

突然,一只手从闵致的耳廓边斜着穿过去,松的半袖袖口滑落一截,露出大半莹白的手臂。

闵致眼睛闪了闪。

咫尺之外的席冷却很专注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好半晌。

“有了。”

话落,席冷退回原位,他身上苦涩的烟草香、清新的皂角香、清冽的薄荷香,全部倏然远去。

连那重如擂鼓的心跳,好像也一并被抽离了。

万籁俱寂,闵致慢慢找回呼吸,如梦初醒般,去看席冷摊开的掌心。

……那里正躺着一根钢丝。

席冷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不用找钥匙了,有这个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闵子哥:嗯?什么好东西?(荡漾ing)

下面还有一更

25 第 25章 死者来信

◎“是你杀了我吗?”◎

吱呀——

铁皮储物柜门终于打开。

席冷和闵致重新回到镜头里, 席冷的跟拍摄像跟着他莫名其妙转了圈,看他用墙上的钳子把钢丝弄成两段, 然后弯下腰。

一根弯曲的钢丝作为扭力扳手,一根作为撬锁针。

再捻起脚镣上的小铜锁,用两根钢丝操作一番。

一、二、三……十秒。

令在场的摄像和监控室的摄制组齐齐大跌眼镜——

咔嗒,锁开了。

“???”

席冷快速卸掉自己的脚镣,一抬头,见闵致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点错愕。

他轻抿了下唇, 解释道:“以前我家的锁也是这种,被小偷撬过,我就自己钻研了几天,也学会了。”

闵致并没有质疑他是否还有别的副业, 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镣:“那我的……”

席冷蹲着挪过去:“我帮你开。”

两人解除脚镣和锁链的负担, 一身轻快,马不停蹄奔往四楼。

四楼仅有一条长廊, 两边是一扇又一扇关闭的房门, 有点像楼下病房的设计, 不过看门牌,全部是员工办公房间。

席冷发现一块楼层指示牌,终于确认了神秘的特级病房的位置,立刻告知闵致:“原来特级病房在五楼,刚才那群护士都去五楼了。”

因而四楼应该是安全的。

片刻,闵致喊道:“这边, 院长办公室。”

两人敲了敲门,报上姓名, 翘翘这才小心翼翼地过来给他们开门, 边招呼两人赶紧进来, 再往外头张望一圈,谨慎地把门关上并反锁。

“你们来得好快……”翘翘说,“我没找到能把护士引开的法子,不过刚才座机电话响了,说有病人病危要立刻做手术,召集所有护士去特级病房。”

席冷:“嗯,我们就是趁着那个机会上来的。”

“太好了。”翘翘放松下来,“急死我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

以前看综艺节目,再多么烧脑恐怖,看在观众眼里也就是个有趣的乐子,如今身临其境,才切实地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随后翘翘又叹口气,伸手指了指:“桌子下面有个上锁的抽屉,电脑也需要密码打开,我还没解出来……外面还有个密码锁的员工休息室。”

“那我们一起来看看。”席冷敏锐地看出女孩情绪的异常,随口安抚道,“你一个人已经做得很棒了。”

翘翘紧张的肌肉终于松解,微微一笑。

现在他们三人汇合,刚好有三个需要解答的密码。

先不管外面的密码锁,席冷到办公桌前坐下,确认了上锁的抽屉和电脑。

闵致和翘翘分别站在他左右,三人一起研究检查桌上的各种资料文件。

桌上有个显眼的名牌,写有院长的名字,姓赵。以及办公桌必备的便笺本、台历、键盘、鼠标和鼠标垫……

“我一直觉得这种密室逃生的逻辑挺奇怪的。”闵致姿态随意地翻找着桌上的资料,“把线索就放在这里,生怕自己的秘密不被别人发现。”

席冷倒觉得节目组设置的密室逻辑很缜密,随口应了声:“可能是年纪大了,怕自己记不住。”

从上方传来一声低笑,席冷抬头看去,闵致却已收敛了表情,认真地对他道:“电脑的密码可以用字母、数字和符号,要是太难,我们就解不出来了。”

提起数字,桌上含有最多数字的东西大抵是台历,翻完十二页,找到了四个红圈,分别是院长自己的生日,妻子的生日,两人的周年纪念日,以及儿子的生日。

闵致拿起桌上的相框,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笑容明媚,女人怀里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大概是赵院长的全家福。

闵致把相框翻过来,亮出右下角的小字:“麟儿周岁摄,2021年2月8日。”

几秒对视,两人似乎想到了一块去。

席冷的手指挪到键盘上,快速输入“2020”,耳旁的闵致正好开口道:“输入20200208。”

照片里的院长夫妇已经不年轻了,一把年纪才得了个儿子,这孩子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密码正是孩子完整的出生日期。

翘翘兴奋得双眼放光:“解开了!!”

席冷平静地操纵鼠标,没去管桌面上的各种软件,直接进入电脑磁盘。

像许多小朋友做过的一样,文件夹一层套一层,把自己重要的东西藏在层层叠叠套娃的最内层文件夹里。

很多家长不太懂电脑,一般也没这个耐心。

可惜现在面对赵院长电脑的几个人,势必要找出他隐藏的秘密不可。

席冷点了大概十几次,文件夹图标终于一变,出现一个名为“20201202avi”的视频文件。

这个视频又需要输入新的密码。

席冷眉头一皱:“这个日期……”

他从衣服里拿出女孩们的交换日记进行核对,确认无误:“这就是交换日记结束后一天,最后一篇日记是2020年12月1日,晓娅写的。”

这个时间点太巧了,要说这视频和两个女孩没关系,鬼都不信。

“前面的文件夹名都是数字。”闵致提醒道。

只是那些数字看起来毫无规律,像是胡乱在键盘上敲出来的障眼法。

席冷退出去,重新打开层叠的文件夹,将文件名的数字记到便笺纸上。

7895123

852

987456321

9874123

745963

“数学题?我就是数学系的。”翘翘立刻兴奋起来,可没两秒又萎靡了下去,“但连个例子都没有,每个数字的长短也不一样,怎么解,怎么找规律?”

桌子下方的柜子有三层抽屉,一层上锁,一层是文件资料,一层是办公用品。

齐全的办公用品中,闵致目光锁定,指示席冷:“把计算器拿出来。”

而席冷的手已然伸到了计算器上,除了用过的台历和照片,这是剩下唯一一样包含数字的物品。

带有数字九宫格按键的计算器被摆到桌上。

“这该不会……”翘翘抿抿唇,不太相信道,“是个连线题吧?”

席冷笑说:“昨晚我完成的隐藏任务,还有更奇葩的文字游戏。”

闵致补充:“考虑到我们的综合水平,应该不会出太难的数学题。数学又是你的本行,出了没意思。”

言罢不忘嘲讽不在场的蒋颂南:“数学题么,蒋颂南肯定解不出来,连线的话,倒也不一定。”

“嘉言的数学也是最烂的一科。”席冷只是随意一提,上方闵致的目光却落到了他身上。

席冷不明所以回望过去。

这时翘翘拿过计算器,对照席冷在便签纸上写下的数字,指尖在键盘上滑过:“7895123……这个连线形状是,数字2!”

接下来几串字也非常巧妙的,能在九宫格键盘上形成连续的线段,呈现出一个个有意义的符号。

“852是1,987456321是5,9874123是6,745963是4。所以密码是21564!”

席冷给神秘视频输入密码。

按下回车,小小的黑色视频图标自动放大,黑漆漆的占满整个屏幕。

画面很昏暗,角度是俯拍,像素不高,可能是放大剪辑后的监控视频。

伤痕累累的女孩被绑在一张病床上,惨白的无影灯打在她身上,旁边是冰冷的手术器械,所有的伤痛、恐怖和罪恶,在这个视频里,全部无所遁形。

光是开头这一幕,已足以让屏幕外的三人心惊。

几名佩戴口罩和护目镜的医护人员进入镜头——或者说,用872号说的“恶魔”称呼他们更贴切,他们和真正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截然相反,带着索命的尖刀、针管,步步逼近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孩害怕得瑟瑟发抖,这时一个女人走到床头,抚摸着她湿淋淋的头发,安抚道:“没事的,别害怕,你年纪小,身体很健康……就算摘掉两个肾,我们也能保住你的命。”

女孩拼命摇头,通红的眼眶里热泪疯狂流淌。

“……赵院长。您来了?”女人忽然直起身,眼睛转向另一个方向。

随后,头发半白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他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从眼镜和发型来判断,正是全家福里的赵院长。

“要不然给她全麻吧?”女人提议道。

赵院长摇了摇头:“聂董认为全身麻醉会影响肾脏的健康,我们得按照他说的做。”

局部麻醉的话,这孩子不配合,他们的手术极为难办。

说着,赵院长替代了女人的位置,来到女孩身边。

女孩双目赤红盯住赵院长,那眼神里,既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仇恨,也是幽怨凄婉的祈求。

而赵院长眼神冰冷漠然。

“你杀了聂董的爱子,但聂董好心地放了你一马,请律师为你做了精神疾病的辩护。否则,你可是要坐上好几年牢的,而不是在这里好吃好穿……”

女孩并不领情,只一遍遍重复:“杀了我,呜呜呜,杀了我吧……”

显然,她在病院受到了比法律更恐怖的惩处,恐怕这正是那位聂董有意为之。

“你杀了人。”赵院长说,“既然现在聂董需要两颗健康的肾,这就是你弥补自己的罪过的机会。”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自找的!”女孩已然崩溃至极,语不成句。

赵院长任由她哭喊怒骂,不为所动,半晌又开了口,叫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晓娅。”

屏幕外的三人屏息凝神,听得全神贯注。

赵院长如同毒蛇嘶嘶吐信,吐出一个又一个淬了毒的,冰冷无情的字眼。

“想让菲菲活下去吗?”

“那就拿出你的价值吧。”

话音落下,崩溃挣扎的女孩骤然安静下来,锋锐的手术刀蓄势待发,伸向她的腰腹……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情难自禁地战栗。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翘翘喘了几口气,眼尾泛红道:“太过分了……明明是这些人在犯法,在杀人!还有那个聂董……晓娅肯定是被冤枉的!”

席冷却认为这不合逻辑,蹙眉问:“但是……这是赵院长的电脑,他为什么要留下这段有关自己犯罪行为的视频证据?”

“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犯罪证据。”闵致接过话,“还有聂董,是他要晓娅的肾,知法犯法,把晓娅送进这间精神病院的也是他。”

“这是赵院长用来保护自己的把柄,或者说,保护自己的软肋?聂董能折磨一个孩子,就能折磨另外一个。谁让赵院长也有孩子呢,他的孩子还那么小。”

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逻辑十分简单,合情合理,却是席冷万万想象不到的。

他眸光微黯,不着痕迹转言道:“现在得找抽屉的钥匙了。”

细心将视频拉到最后确认并无遗漏,他把电脑关闭,恢复成初始的状态。

接着自顾自从位置上起来,沿着屋子转了半圈,停在衣帽架前。

这里挂着一件白大褂,胸口的标签是赵院长的名字。

席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手伸进口袋,好运气地一击而中,带出来一串钥匙。

翘翘双眼发直,惊叹不已:“你找得也太快了吧……”

席冷找到尺寸合适的钥匙插入锁孔,顺利地转一圈,成功解锁。

翘翘不由自主屏息,全神贯注盯着一点点拉开的抽屉。

席冷先拿出一本册子:“晓娅的治疗记录。”

将册子拿出去后,下方又出现了一样出人意料的东西。

一部智能手机。

“手机!”翘翘惊道,“那是不是……”

可惜席冷一句话便掐灭了她的热情:“没有电话卡,也没有网络。”

虽说无法联系上外界,但并不影响他们检查手机里储存的东西。

手机被节目组特意处理过,无关的APP全部隐藏,屏幕上只有一个聊天软件的图标。

好友列表很简单,置顶是一个他们熟悉的名字:晓娅。

聊天背景是两个女孩的合照,其中一个是她们在视频里见过的晓娅,另一个大概就是手机的主人了。

席冷快速地把聊天记录翻了遍,总结出其中的关键信息,说给两位同伴也是说给将来的观众。

“这是菲菲的手机,她和晓娅是最好的朋友,初中同班同学。原本,她们约定好高中也要在一起,但亚鑫高中向成绩优异的晓娅抛来橄榄枝,除了学杂费全包,还会给他一笔高昂的奖学金。晓娅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很需要这笔钱,正纠结时,菲菲表示了理解,支持她去亚鑫,说距离影响不了她们的感情。”

“可是……上高中不久后,变故发生了。”

“晓娅被学校里出名的恶霸——聂亚鑫看上了,他是校长聂董的独生子,甚至这家学校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晓娅根本反抗不了他,除了向好友倾诉,别无他法。”

聊天内容越往后,越是沉重,席冷垂下眼眸,喉咙里像堵了一块刺冷的冰块,怎么也念不出来了。

他便把手机放到桌上,让摄像机去拍。

聂亚鑫死缠烂打追求晓娅无果,便采取了卑劣下作的手段,他把晓娅迷晕,并拍下用于威胁的照片。晓娅被他捏住把柄,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菲菲建议晓娅去报警,就在晓娅终于鼓足勇气的时候,她的外公中风入院,带出严重的并发症,急需一大笔手术费和住院费。晓娅只能暂时放弃报警,低声下气请求张亚鑫的帮助,可对方家财万贯,居然反复地耍着她玩,让她陪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一次就给她杯水车薪的两百块。

可晓娅别无选择。

直到外公因为缺钱错失最好的治疗时机,绝望死去。

外公去世的当晚,聂亚鑫再一次把晓娅约出去。

晓娅说要去KTV赴约,还立下雄心壮志,说她要拿到聂亚鑫的手机把关于她的相片视频全部删掉,然后就去报警惩治这个人渣。

聊天记录最后是晓娅发来的视频。

席冷点下播放。

视频摇晃昏暗,背景里有音乐声,男人们争吵调笑的声音。最终画面里出现一个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里握着话筒。

他看向镜头,似乎发现了更有趣的玩物,轻佻地扬起眉:“哟,晓娅来啦?”

拍摄视频的人正是晓娅,这年轻的男生,大概率就是那位二世祖,聂亚鑫。

不多时,镜头一歪,手机被放到了某个地方,只能偶尔看到年轻的男男女女来去的腿,摇晃的衣角。

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突然,缭乱的歌声和谈话声中,爆发出聂亚鑫的厉喝:“你他妈干嘛呢?偷我手机是吧!”

“求你了,聂亚鑫……”晓娅带着哭腔在那儿乞求,“我不要钱了,你把照片和视频都删掉吧。”

“呵,说什么梦话呢?欸卧槽你个贱丫头——快放手!”

接着是肢体碰撞推搡的嘈杂声响。

“放手!你他妈想死是吧!?”

扑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

“好多血……聂亚鑫,你没事吧?”

“报警!还要报警!别让晓娅走了!就是她推的亚鑫……”

“我……”

晓娅百口莫辩。

争执间的意外,却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颠倒黑白成了意外杀人。

可怜的受害者,被众口铄金,毫无辩解余地、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被捏造成了邪恶的加害者。

“晓娅!你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你别想跑,我们都亲眼看到了!是你推的他!”

“因为亚鑫不给你钱,你就要这样对他……你们这种没有爹妈教养的穷人,都是这么恶毒的吗!?”

“我、我……我没有……”

视频结束,办公室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太可恶了……”翘翘先开了口,双目发红,“他们颠倒黑白,陷害晓娅!那人渣的爹也是个人渣,把晓娅送到这家病院,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还要剖开她的肚子挖走她的肾……”

晓娅遭受了莫大的痛苦,非人的折磨,没有等到正义的来临,便失去了生命。

她还那么年轻。

现在看来,电脑里的照片和这部手机,正是赵院长为了防止聂董卸磨杀驴,特意留下的底牌。

分明是综艺里的游戏关卡,其逻辑竟缜密细致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席冷握着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嗡嗡,所有人都听到了,眼里不禁流露出诧异——那震动,来自一部没有SIM卡,没信号也没网络的手机。

席冷抬起手腕,三人一起看向屏幕上弹出的提示。

[隔空投送]

[“晓娅”想要共享1张照片]

死去的“晓娅”二字冷不丁出现在屏幕上,直接让三人血液倒流,呼吸停滞。

投送过来的照片里,白底黑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菲菲,是你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隔空投送是苹果手机的蓝牙功能,不需要网络

26 第26 章 不要放弃

◎“单纯的颜粉。”◎

已经死去的人, 从地狱里传来信息。

——“菲菲,是你杀了我吗?”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听见, 翘翘一脸坚定地高声道:“不是!绝对不是!!”

三个人对这个答案绝对没有异议。

问题在于,为什么死去的“晓娅”能给他们投送照片?

“有人在装神弄鬼。”闵致说,“隔空投送的范围是十米,这人肯定也在这栋楼里。”

“嗯。”席冷说,“我觉得他是来帮我们的,我先回复他……”

得到两人的同意, 席冷开始打字。

“不是。”

“晓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席冷并不确定把晓娅推下楼的人是谁,无论是谁,绝对不可能是菲菲。就算是晓娅自己跳下的楼, 那也是她为了逃离地狱, 走投无路的选择。

于是,席冷再补上一句:“是他们害死了你。”

把打下的这三行字截图, 用蓝牙投送给已然死去的“晓娅”。

片刻, 手机又是一震。

[隔空投送]

[“晓娅”想要共享1张照片]

图片上简单一句话:“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无罪?”

这话一出, 发信人的立场昭然若揭。

他在帮他们。

席冷抓时间再次打开电脑,正好利用上这部手机,拍摄罪证视频。

全部的视频有十几分钟,调整好拍摄角度,也不浪费等待的时间,再次打开两个女孩的交换日记。

他见缝插针找到时间就看几篇, 但这些日记来来去去,说的无非是些日常琐碎的内容, 以及两个女孩对彼此的吐槽抱怨。

“这些吐槽肯定是给院方的人看的。”翘翘头头是道地分析, “因为晓娅受伤, 她们被分别关到了单人的特级病房,见不到人,就只能通过其他方式进行交流了。日记里说不定有隐藏的密码?”

通过日记内容可以得知,两个女孩里,晓娅是成绩优异的学霸,菲菲则拥有出众的绘画才能。

几人集思广益,把各种藏匿密码的方式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日记的内容里看起来并无异常。

随便翻几页,就有菲菲的随笔涂鸦,灵活生动。席冷端详好一会儿,又伸手去抚摸,缓缓往下滑,来到日记和涂鸦之间,动作顿住。

翘翘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席冷低下头,把日记提起来寻找合适的角度:“这里有奇怪的凹痕。”

闵致立刻递上一支铅笔。

席冷心领神会,拿过铅笔,斜着在凹痕处快速涂画。

很快,隐形凹陷的字迹便在灰色的铅笔痕中浮现出来,横杠、小点和分隔符,没什么规律地排列着。与其说是“点”和“横”,倒不如说是“短”和“长”。

短与长的不同组合和排列方式,既可以用文字表示也可以用声音表示,这是一种非常经典的密码——

“这是……摩斯密码!”翘翘刚惊喜一瞬就泄了气,“但我没把摩斯密码的字母对照表背下来……”

“这肯定不用你背,也不用我们背。”席冷镇定道,“别忘了她们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没准哪儿就藏了密码书,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目前他们还有一份没用上的线索——和手机一起在上锁抽屉里找到的晓娅的诊疗记录。

翘翘翻了翻,对照日记本,忽地瞳孔一缩,搓了搓手臂道:“我发现……晓娅几次受伤治疗的日期,刚好就是菲菲留下摩斯密码的日期。”

诊疗记录里,菲菲与晓娅多次打架斗殴。甚至有一次,晓娅被菲菲掼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导致生命濒危,不得不被送去外面的三甲医院进行抢救。

意外发生的那几天,菲菲在日记里承认错误表示歉意,却又留下了神秘的密码。

席冷合拢日记本:“我们现在得去找密码书了,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要么是楼下活动室的书架。”闵致附和,“要么,就是楼上她们住过的特级病房了。我觉得楼上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现在身处四楼,只要再上一层就能抵达顶层五层。

可是,通往五楼的最后一段楼梯,被一扇上锁的铁闸门阻去了去路。

栅栏之间的缝隙很窄,虽然够一根手指伸进去,但怎么也够不到里边随意插上的门闩。

好在上下楼的途径有两种,还有席冷没坐过的电梯。

席冷却执拗地尝试开门闩,不愿放弃,还想去楼下的杂物间寻找工具。

“要是坐电梯就能上去,那也太容易了。”

翘翘不疑有他,循着他的话想了想,灵光一闪:“我记得我下电梯前把所有楼层都按了,就五楼和负一楼的键没亮。按键下面还有个刷卡的地方,去五楼和负一楼可能需要刷卡。”

她也是三个人当中唯一坐过电梯的。

席冷了然:“所以那些护士才会走楼梯,他们也没有权限。”

“啊……”翘翘叹口气,轻轻晃了晃铁门,“里面也没上锁,只要来个人给我们拉一下就好了!”

那么多护士吵吵嚷嚷地上了五楼,说特级病房的女孩亟需手术,这会儿的五楼入口却阒无人声,不知道那些人是在五楼守株待兔,还是转移阵地去了位于其他地方的手术室。

“……嘉言。”席冷突然想到什么,“过了这么久,他们也该找到线索上楼来了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被他们的声音吸引,脚步轻巧地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放得很轻,三人刚警惕起来,隔着一扇铁栅门,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阿昭!”

洛嘉言大喜过望,一时忘了克制音量。

跟在洛嘉言身后的,正是一张臭脸红头发的蒋颂南。

“放心,上面没人,门是我们拴的……”洛嘉言过来开门,边解释道。

几颗提起的心齐刷刷落回肚子里。

历经千难万险,五位嘉宾再次聚齐,最高兴的人当属洛嘉言和翘翘,七嘴八舌交换彼此惊心动魄的经历。

洛嘉言说:“……负一楼简直是监狱,到处都是血迹,行刑的工具。我们被分别关在对门的单间,找到密码才开门出来。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买卖器官的犯罪记录,大厅里还有个监控屏幕,从上面可以看到手术室内部。”

席冷听到最后才有了点反应,给他看手机里的视频:“是这样的手术室吗?”

洛嘉言被那惊悚的画面吓得喉咙一紧:“对,一模一样……”

“这是晓娅去世前的视频,我们推测她应该是不堪折磨之后自杀的,菲菲是无辜的。”席冷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有关菲菲的线索?她应该还活着,她的亲生父亲也没有放弃找她……”

“啊,这里!”洛嘉言停下脚步,伸手一指,“这里就是菲菲的病房。”

五人进入空置的特级病房。

特级病房的布置和二楼的普通病房大同小异,少了一张床,换成在杂物间里见过的高木椅。

围着椅脚,散落一圈麻绳。

从门口一路延伸到椅子前方的,是地上星星点点滴落的道具血,席冷伸手去抹了下,那触感黏腻竟极其真实,席冷抽了口冷气,身体冷得毒蛇缠绕上来。

他不由自主松了松领口,再摸了摸脖子上完好无损的遮瑕贴。

眼下的情况足以说明,不久前,有人被束缚在椅子上,还受了伤。可现在人却不知去向。

护士们口中需要做手术的女孩,想必正是经历过非人虐待的菲菲。但是,与其说是她病危需要急救,倒不如说,是有权有势的人急需新鲜的器官……

房间里的东西很少,洛嘉言和蒋颂南已经把能看到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席冷过去翻了下被子,从床垫下方掉出来一本书。

《密码大全》

按照目录,翻到摩斯密码的那一页。

翘翘从办公室带了纸笔上来,蹲坐在床头柜旁,开始破解密码。

大家不约而同保持安静。

第一篇日记就带有密码,正是晓娅手腕受伤后两人被迫分开的时候

/. /—— /- /- / / / /—— /—— /-/. / /. / /. /

“d、o、n、t……”翘翘全神贯注,逐一把密码转译成单词,“k、i、l、l、y、o、u、r、s、e、L、f。”

全部的字母呈现在纸面上,一目了然。

“Don’t kill yourself。”

“菲菲让晓娅不要自杀……她是在救晓娅。”

闵致和席冷异口同声,随后对望一眼。

翘翘脸色沉重点点头,继续往下翻译:“Live on.”

有谁接了声:“活下去。”

藏在埋怨不满的文字之下,这才是菲菲真正想对晓娅说的话。

翘翘一边吸鼻子,一边在纸上书写着。

I felt hurt, too. (我也觉得很痛。)

You are my spiritual support. (你是我的精神支柱。)

翘翘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哽咽道:“她是在救她呀,她是在救她呀……她们关系这么好,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冤枉菲菲?”

小姑娘的智商远超于常人,20岁的门萨会员、一流学府数学系的学生,除去那些光环,其实她只是一个年纪轻轻,善良又重感情的小姑娘。

而晓娅头部重伤入院的第二天,菲菲在日记中抱怨,说住在医院的晓娅像中了邪似的,撒泼发疯,非得她亲自过去赔礼道歉!

“该不会……”翘翘猜测道,“晓娅是故意自残,为了外出就医,给菲菲制造逃跑的机会?”

菲菲有没有去医院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她显然还被困在病院中,这天的日记也藏有莫斯密码。

I won''t leave you alone.(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真相已然浮出水面,菲菲的回答坚定而决绝,她拒绝抛下好友独自逃跑,拒绝走上以好友的牺牲所铺就的道路。

日记到此还未结束。

菲菲藏在密码之下的真心话,一条接一条被翻译出来,呈现在阳光之下。

Let''s get out of here.(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Never give up.(永远不要放弃。)

Never give up.(永远不要放弃。)

从这页开始,接下来日记里的密码,翻译出来全是一模一样的话。

不要放弃。

菲菲用只有聪明的挚友才能看懂的密码,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不要放弃。

永远不要放弃。

可是日记的最后,还是以晓娅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病房里陷入冗长而滞闷的沉默,轻微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哗哗翻书的声音打破这寂静,席冷微垂着眼,怀疑这本《密码大全》可能还藏有其他线索,随手翻过去,等书在最常翻阅的页面自然摊开。

除了摩斯密码那页翻得最多,便是一张空白的夹页。

空白的页面上,填满了熟悉的手写字体。

是菲菲的字,比起她写给晓娅的日记更加缭乱,仿佛这才是强装出来的冷静面具之下的,同样痛苦而脆弱的、真实的她。

无声的文字撞入眼帘,却仿佛有一个绝望无助的女孩声音,在耳边迭声呼唤,叫着“爸爸”。

——爸爸,我没有杀人。

——爸爸,救救我。

——爸爸,我好害怕。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晓娅死了,我也会死吗?

——爸爸……

这是一个小女孩向着她最信赖的人,无力而痛苦的呼救。

直到此刻,终于有人看到它了,听到它了。

翘翘心里又酸又胀,抹了抹眼角道:“我就知道,菲菲也是无辜的。她杀死继父的事肯定另有隐情,但谣言传来传去,没人再相信她了,晓娅去世的罪名也被冠到她身上,导致她被特殊管制起来,连亲生父亲都不能探望她……”

席冷沉默着打开手机,突然对准这一页的求助,拍下一张照片。

然后,隔空投送给“晓娅”。

闵致和翘翘皆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他的行为,洛嘉言掌握的信息比他们少,则被屏幕上逝者名字吓了一跳。

席冷仍低着头,等待对面的回信,嘴上则平静地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父母对子女无私的奉献,奋不顾身的保护和拯救,这是席冷没有体会过的感情。

但并不妨碍他可以通过逻辑,冷静地进行智力上的理解。

“这应该是菲菲的父亲,曾经举报过仁爱精神病院的祝公平。”

片刻,手机轻震。

[隔空投送]

[“晓娅”想要共享1张照片]

对方并没有承认身份,给出的提示却直截了当——“快去员工休息室,找到电梯IC卡,去地下手术室救出菲菲,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这显然是菲菲的父亲“祝公平”无疑。

蒋颂南难得派上一次用场,红发张扬,一副邀功姿态:“员工休息室我们搜过了,IC卡在我这里。”

省了不少事。

洛嘉言的兴致却不高,凑到席冷身边小声问:“阿昭,那你也要一起坐电梯下去吗?”

他目露担忧,而席冷面色未变:“嗯,我也没别的地方能去。”

“嗯好。”洛嘉言仍微微皱着眉,“还好我们人多……”

“嗯。”

两人走在前头聊着天,主要是洛嘉言热切地问,席冷简短地答。

闵致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笼在心头的困惑却越来越浓。

显然是出于某种原因,席冷很排斥坐电梯。

他对此一头雾水,而与席冷认识了十多年的洛嘉言,倒是清楚得很。

进入电梯,先刷卡再按下F1的按钮。

电梯顺利下行。

闵致的目光轻飘飘落到席冷那边,好奇地看了一眼再一眼,小脸白生生的,平静无波。

直到电梯触底。

席冷不着痕迹环臂,那是不久前才在大巴车上学习过的,典型的防御姿势。

叮的一声脆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缓慢的电梯门,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闵致又看向席冷。

青年的喉结上下一滚,带着那块遮瑕贴也微微地起伏,他无意识收拢五指,在白皙手臂上掐出明显的红痕。

然而手一收,袖管落下将那处红痕遮去,一切恢复如初。

“到了,大家出来吧,外面没有人。”翘翘回头吆喝。

剩下四人前后出了电梯,其中席冷还是平日里那副冷淡沉静的模样。

只有一瞬间的失态,并没有被第二双眼睛所察觉。

由第二次来到地下室的洛嘉言和蒋颂南带路,穿过长廊,经过几间监狱似的小隔间,来到一个方方正正、白光森森的空间。

四面都是金属墙面,在炎炎夏日也给人一种森寒幽冷的感觉。

墙边两排金属椅,像医院科室门口排队等号的休息区,但椅子对着的屏幕,显示的却是监控画面。

如洛嘉言所说,监控画面里的正是从院长电脑里见过的手术室,手术台围了一圈正在做术前准备的白衣人。

洛嘉言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手术室里的人,声音压得极低:“之前还没人的……”

好在,手术台上空空如也,菲菲不在这里。

席冷过去查看屏幕,找到一个按钮,按下后监控画面切换,变成了另一个小房间。

同样冰冷的金属墙面,房间中央孤零零一张病床,昏迷的少女插了一身的管子,被金属镣铐束缚住四肢。

席冷将这张面孔和手机里的照片对上号:“这是菲菲。”

翘翘忙道:“可是,她在哪儿呢?我们该怎么救她?”

不说菲菲所在的位置,她们就连手术室的大门也没瞧见。

地下室里他们所能活动的空间,有且只有连接电梯和楼梯的走廊、几个监狱小隔间,还有现在所处的,可以称作大厅的地方。

闵致突然对席冷道:“那儿有一张画。”

墙边有一面金属杂物架,可能是为了给这个冷若寒冰的空间增添些热烈的色彩,杂物架中间嵌了一幅布面油画。

这次的画并非久负盛名的《星月夜》,四人只能等待专业的席冷出声。

席冷过去查看,发现这幅画和酒店的《人间乐园》一样,是一比一复制的原作,油画凹凸起伏的肌理清晰可见,而不是一撕就破的薄纸。

比起救人,闵致更为在意席冷的出神,便问他:“这幅画又是什么?”

席冷喃喃:“英国画家米莱斯的,《水中的奥菲丽娅》……”

闵致问:“是《哈姆雷特》里的奥菲丽娅?”

席冷微怔,思索了一才确定:“嗯。”

他俩聊得旁若无人,其他几人满头雾水,还得是翘翘主动过来问:“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闵致说:“奥菲丽娅是《哈姆雷特》中的一个角色……”

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席冷懂了他的眼神,补上:“这幅画也是。”

闵致得了肯定答复,接着道:“嗯。奥菲丽娅是一个受到打击后精神失常,失足落水死亡的悲剧角色。”

翘翘“啊”一声,不敢相信地看向油画:“但这张画好美啊。”

被水流淹没的前一个瞬间,美丽的红色少女仿佛悬浮在水上,轻盈曼妙。

蓝色的眼睛,微张的红唇,一袭蕾丝纱裙,周围飘荡环绕着鲜艳的花枝。

此刻的席冷则陷在另一种不敢相信中。

闵致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读《哈姆雷特》的人,可他又那样举重若轻,信手拈来。

翘翘从画面右下角发现几句诗,又回头问:“这首诗也很美,也是说的奥菲丽娅吗?”

几人去看那小诗。

闵致这回直截了当地说:“这是兰波为奥菲丽娅写的诗,就叫《奥菲丽娅》。”

席冷再也控制不住,震惊流露而出,静如止水的茶褐色眼睛掀起层层涟漪。

闵致挑起半边眉:“怎么?”

他戴着一堆叛逆又张扬的耳骨钉,十足的摇滚范,说的话则匪夷所思:“我本科学外国文学史。”

“……”

这话振聋发聩的效果无异于科学界的真理被推翻,席冷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泄露出了心底的真实情绪。

他只好承认:“……我才知道。”

作为三年的忠实粉丝,积极参与线下活动,但,他甚至不知道闵致大学的专业。

还是如此具有反差的专业。

闵致轻拧的眉心反映了心中的怀疑。

席冷薄唇轻抿,认真地看过去,相当谦虚道:“我一个画画的,不太关心这些。”

可连偶像的大学专业都不关心,那还是令人起疑。

席冷腼腆地笑了笑:“我就是你……单纯的颜粉。”

【📢作者有话说】

闵子哥:……颜粉四舍五入可不就是肉/体粉?

闵子哥:他甚至还要刻意强调“单纯”……呵。

现在骗的人以后都是要还的:D

27 第27 章 友情考验

◎“谁让你是我粉丝?”[综艺完]◎

席冷轻轻抚摸着油画表面的肌理, 时而平滑,时而粗糙。

起伏变化的触感, 这就是他安静世界里最美妙的音乐。

作为理科生的翘翘对艺术怀有一种神秘而美好的滤镜,好奇地凑过来,小心而期待地问:“……这可以摸的吗?”

“可以。”席冷说,“反正也不是真迹。”

翘翘搓搓手跃跃欲试,很快被那奇妙的触感折服,连连感叹道:“我以前去美术馆, 那些名画前面都要拉一条防护带,还有保安在旁边守着连闪光灯都不让开……欸?”

翘翘头皮一麻:“它、它是不是动了?”

席冷不由得怀疑,节目组利用了大家对艺术作品的尊重心理,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如果不是撞上了他, 他们估计能在“黑夜总会过去”的线索那儿卡上几十分钟, 怎么也想不到,破局的方法是将梵高的名画破坏。

眼下, 节目组又玩起了相似的戏码。

翘翘触摸间不小心用了点力, 油画居然诡异地往内移动了些许, 席冷愣了下,忙加大力气,喊上翘翘一起,用力往下按压。

“动了!动了!”翘翘眼睛睁圆,两条麻花辫一翘一翘的,“但是好重啊……”

见状, 表演经验丰富的蒋颂南过来说:“我以前拍戏见过这种机关,按压或者挪动书柜上的某个东西, 就会出现暗门。”

不过两人几乎将油画推到了底, 感受到强大的反弹力道, 背后巨大的金属货架仍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合作关卡。”席冷做出判断,回头见洛嘉言也过来帮忙一起推,他看了看便移开眼,转而对闵致道,“闵致哥,你们去推下货架试试,可能要一边按着,一边推……”

这可能是他在密室内第一次与蒋颂南直接对话,用“们”字把对方包含了进去。

货架看起来更重,一个人可能推不动。

闵致闻言立刻行动,按住油画的人能感觉到柜子移动的稍许,便又停止不动了。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蒋颂南。

蒋颂南抬了下眉,一副与道德感和集体精神毫无干系的模样,插着口袋依然未动。

席冷见身旁洛嘉言气鼓鼓义愤填膺的样子,免得多生枝节,只好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蒋颂南,你也帮下忙,和闵致哥一起。”

蒋颂南的气这才顺了些,闵致在一边推,他就去另一边拉,边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比闵致还要大两岁?”

席冷:“嗯?”

至少从那幼稚的行事作风完全看不出来。

说实话,在他看来闵致也不是多成熟的人。

短短一瞥也让闵致察觉到了,看着他的眼睛发出疑问:“怎么?”

“……没。”席冷把头转回去,然后和身边激动的女孩不约而同道,“货架动了。”

在五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大几百斤的金属货架贴着墙缓慢滑动,从墙中央移动到墙角,原本挂画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门洞。

五人鱼贯而入,呈现于他们面前的,是昏暗而漫长的狭窄金属通道。

每一脚踩上去,都能在阒无人声的金属空间里制造出诡异而悠远的回音,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蛰伏在暗处的某种危险示警。

甬道窄到不足以两个男人并肩行走,席冷跟到闵致身后,指示前后的人:“走吧。”

闵致背对着他,脚步很快,转眼将后方的人甩开一截,忽然用极低的音量问:“你不怕密闭空间?”

席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也如实回答:“不怕。”

闵致“嗯”一声。

长长的甬道里安静安全,一路畅通无阻,唯一需要克服的只有心里的障碍。

途中或许有人生出过放弃的念头,可前后都是同行的伙伴,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几分钟后,这一关顺利通过。

此时,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墙上张贴几个大字,一是红色的“ICU“,二是警告语”重症病房,非请勿入”。

不过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五人一起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ICU没有上锁,然而在外面的人推门前,猝然从内部爆发出尖锐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几人毫无防备,翘翘和洛嘉言被吓得后退一步。

席冷果断将金属门推开。

这里果然正是监控里的病房,被绑在病床上的女孩正拼命挣扎着,头发干枯凌乱,手腕脚腕被勒出可怖的红痕。

可见到门口那几张陌生的面孔,她渐渐平复下来,眼睛茫然了一瞬,又被浓郁的戒备充斥:“你、你们是谁?别过来……”

可她避无可避,只能任由几个陌生人接近自己,她害怕得瑟瑟发抖、嘴唇打战,显然是被触发了创伤反应。

那些装作白衣天使的恶魔有男有女,就算让唯一的女孩翘翘过去与她沟通,也会遭到激烈反抗。

“门口的《奥菲丽娅》,是你画的吗?”席冷站在两步之外,缓缓开口,“很巧,你和晓娅的名字都包含在里面。但你们没有病,你也不会死,我们会救你出去。”

菲菲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下来,紧张耸起的肩膀也落下去。但她仍屈膝挡在胸口,眼神警惕。

被金属镣铐束缚的手腕放在膝头,手腕很细,仿佛一掰就会折断。

“不可告人的冤屈将你击溃,滚落直底。”席冷耐心地,一字一句,“你准备妥当,重新上路。”

翘翘醍醐灌顶,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昨天的钢琴楼梯谜题……果然和今天的故事有关啊。”

席冷没有特意去背那些线索,所幸他的记忆力还不错,大致复述出来。

“虽然苦难拖拽着你,但友人向你伸来了援手。”

“你不屈于命运,跌倒又爬起,终于成功登顶。希望位于苦难之后,你一定可以找到它。”

这时几人方才惊觉,这一字一句,正是两个女孩的故事。

“你的才华,我们也看见了。”席冷回忆最后在楼梯上见到的画,对她道,“这里不是人间乐园,是地狱。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谁知他一通劝说下来,经历了丧友之痛的女孩仍不为所动,她似乎失去了信任人类的能力,又往后缩了缩。

看在蒋颂南眼里只觉这通戏又臭又长,彻底丧失耐心,大步上前直接问:“你还想不想出去了?你身上的这些锁要怎么开?”

菲菲被他吓得捂住耳朵,嘶声尖叫起来。

闵致直接过来拿住他胳膊,不顾他挣扎,大力把他拽到一边。

“……永远不要放弃。”席冷看了看闵致,继续对着菲菲道,“晓娅也一定想这样告诉你。还有,你的父亲也一直在找你,从来没有放弃。”

菲菲终于仰起头,看向他,豆大的泪珠自眼眶滚落,干燥发裂的嘴唇翕动:“钥匙……”

席冷尽量平静地问:“钥匙在哪里?”

菲菲的眼珠缓慢转动,对准平坦光滑的金属墙面。

墙面上有些四四方方的拼接痕迹,席冷一一按过去,果然找到一处可以按下去的暗格。暗格受力弹出,里面正是一片金属钥匙。

席冷想了想,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唯一的女孩翘翘:“你帮她开锁吧。”

翘翘立刻行动,三下五除二解开了菲菲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属镣铐。

菲菲在床上被拴得久了,下床时脚步虚浮,还好有翘翘在旁边扶着她。

“谢谢,谢谢……”菲菲之前又哭又喊,声音哑得厉害,仍连声道谢。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才是最重要的。”翘翘也温柔地安抚她,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红了。

六人从甬道出去重返大厅,依然不见医生护士的影子。

这未免太简单了些。

席冷觉出点不对,扭头一看,监控画面里的手术室竟空空如也。

“人呢?”

“他们都去哪儿了?”

几道声音发出大同小异的疑问。

洛嘉言也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但是……怎么出去?”

席冷接了他的话:“先上楼再说。”

如果菲菲有逃出的方法,也就不会被困病院这么长时间了。而她的父亲苦苦努力多年也没能将她救出,此时不知道潜伏在病院的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席冷先拍下解救出来的菲菲的照片,想要隔空投送给“晓娅”,却遗憾地没从蓝牙中搜索到对方。

以防“开门杀”,一行人小心谨慎地从楼梯上楼。

还没看到人先听到声音,医护们拥堵在玻璃大门口,死命敲击着锁住的大门。

“院长!院长……你不能这样!”

“快开门!院长!放我们出去!”

“啊啊啊啊啊!!开门!给我开门!!”

刚刚抵达的六人不明就里,但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院长。

只在视频里见过的赵院长,赫然位于上锁的玻璃门外部。

他一脸漠然,和门后丧尸般发狂涌动的下属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楚地传入病院:“不死在这里,你们也要死在监狱里。”

“已经暴露了,来不及了……”

有人身体瘫软,无力地跪坐在地,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

“院长,你不能这样,我媳妇儿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

“院长,你也有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院长、院长,求求你……”

门外的赵院长却如无波古井,早丧失了生而为人的道德、怜悯以及同情。

他对那些哀求,乃至走投无路的咒骂充耳不闻,只平静地问:“你们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抛下这一句,他咔嗒点燃打火机,往前一抛,掉头就走。

烈焰平地而起,恣意肆虐,瞬间将玻璃门外的世界染成一片橙红!

“院长!院长!院长……”

被困在里边的人声嘶力竭哭喊呼救着。

可漠然离去的男人再也没有回过头。

……

六人在楼梯口静立了好一阵,也没被那群陷入绝望的恶魔医护所察觉。

席冷明白过来:“赵院长发现自己的秘密泄露了,所以打算放火销毁证据,一不作二不休烧掉整个医院,让所有人一起陪葬。”

几人不寒而栗。

“去、去天台!”虚弱的菲菲突然发出指引,她语气决然,脸色却愈发白了,止不住的战栗,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晓娅的死。

天台距离起火的一楼最远,可如果救援无法及时赶到,那也只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罢了。

只听滋滋几声,病院里的电路被斩断,在一片尖叫惊呼声中,就连电梯的灯,也绝望地灭了。

席冷反倒松一口气。

直冲电梯的几人猛地掉头回来,闵致道:“走楼梯,快。”

“蒋颂南,你开路。”席冷干脆利落下达安排,“嘉言你帮翘翘一起扶菲菲。”

席冷最后道:“我和闵致哥垫后。”

没人提出异议,闵致对他的安排尤其满意:“嗯,走吧。”

*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金属链条锁得严严实实。

席冷第一反应就是去楼下的杂物间找工具撬锁。

不承想虚弱的菲菲居然挣开了两人,跌跌撞撞地上前,从角落缝隙里直接找出一片钥匙。

“这是晓娅……偷藏的钥匙。”她垂着头,喃喃,“我、舍不得丢,但也没有勇气,像她一样……”

席冷随口道:“因为你足够有勇气,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逃出去的机会。”

“你还救了我们。”

女孩怔怔地抬起头,却见青年仍是那种风平浪静的冷淡表情,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菲菲颤抖的手恢复一丝力气,把钥匙送入锁眼,拧下去。

咔嗒!

菲菲低头接住沉甸甸的金属锁,就像接住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

她自由了。

其他几人忙过来帮忙拆缠绕的链条。

菲菲身上久久盘旋萦绕的乌云,最后一层枷锁和镣铐,也在门外夕阳余晖映过来的瞬间,烟消云散。

几人急忙走出去,重新呼吸到户外清新的自由空气,远处的夕阳正徐徐落入海平面,金光普照,美丽非凡。

然而一扭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天台的另一边,海湾中金碧辉煌高高耸立的建筑,和脚下破败灰暗的精神病院有着天差地别的,正是他们昨晚住的艺术酒店。

“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我们居然还在这附近……”翘翘不敢置信道。

就是那近在眼前的地方,此时的他们却遥不可及。

眼看夕阳便要彻底消失在海中,光线骤然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的滤镜,每个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小型爆炸似的,沿着天台四面,骤然窜起高高的火光!

六人不由自主往安全的圆心聚拢。

“怎么天台也起火了啊?”洛嘉言慌乱时下意识看向席冷,“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席冷拿着手机,可手机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这派不上用场的希望,比绝望更让人绝望。

他再次打开蓝牙,稍微等了几秒,忽然惊道:“……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菲菲还不知道死“晓娅”的事。

席冷边给他投送己方所处的位置,边简单解释:“有个神秘人装作晓娅,一直在给我们提供帮助。”

菲菲一脸茫然。

席冷看向她,正待开口。

呼——呼——

自头顶上方传来风被搅动的巨响。

仰头,一架直升飞机正破空而来!

几人全闭上嘴,目不转睛看着那直升机越来越近,直到他们面前降落。

高速转动的旋翼慢慢恢复静止,直升机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瘦削的跛脚男人走了出来。

正是在配电室见过的“朱师傅”。

或者说,应该是“祝公平”。

如同从头到脚过了遍电一般,所有的线索都在此刻串联了起来。

祝公平试图走正规流程探望女儿,却被医院搬出各种借口无情拒绝,甚至污蔑他是想敲诈勒索。

蛰伏的两年里祝公平也未曾放弃,最终化身为维修工“朱师傅”,成功进入仁爱精神病院。他不是禁止携带手机上班的医护,也不是会被严格检查监视的病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了他能够偷偷把手机带进来,并通过隔空投送与女儿的手机沟通……

转念间,祝公平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

菲菲从长久的怔愣中缓过来,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野里男人沧桑的面庞:“爸、爸爸……”

祝公平沉默地将女儿拥入怀中,抚摸她的后脑以示安慰。

那是,所有人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看见的柔情。

等父女俩收拾好心情,祝公平揽着女儿肩头,对着他们又是一脸肃容:“我可以带你们走,但是……”

顿了下他才把话说完:“我的直升机只能再坐四个人。”

而嘉宾的总人数是五人,刚好多出一位。

几人脸色一变,这显然是影视剧中经典的友情考验。

看来,为了打造一个具有凝聚力的团队,盛焦导演真是处心积虑。

留下来当然没什么,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但一行人在病院里被折腾了几个小时,神经高度紧绷,惊吓一个接一个,早已是身心俱疲。

每个人当然都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饶是席冷,也希望能就此下班。

祝公平的话带来了长达几十秒的安静,五人在安静中沉默地交换眼神。

蒋颂南今天就没出过什么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顶着张臭脸,突然开口道:“我留下。”

大有一种不管你们同不同意都是和我蒋颂南作对的架势。

席冷却说:“不能因为你是红头发就把你留在火场里。”

蒋颂南:“……”

紧张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翘翘一个哆嗦:“这也太冷了。”

洛嘉言想了想,也自告奋勇:“那我留下?我在监狱里关了一个多小时,没你们累。”

“我最不怕热,我上楼都没出汗。”席冷看了看周围的火线,漫不经心道,“我留下吧。”

他的理由倒也算充分。

先把菲菲的手机物归原主,他无事一身轻。免得再有人来碍事,干脆席地而坐,不动了。

祝公平一脸凶神恶煞,冷声催促:“抓紧时间上飞机!不然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

其他几人别无他法,只好与席冷告别,排队上飞机。

闵致落在最后,又被男人催了几句才勉为其难爬上去。

直升机是八人座,最前排有两个专业的驾驶员,指示他们系好安全带。

驾驶员先发动,直升机摇摇晃晃地上升,闵致旁边的大门正要关闭——

就在这时,闵致毫无征兆地解开安全带,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里,身手敏捷一跃而出!

坐在水泥地上的席冷也不由自主站起来。

大门“砰”的一声在闵致身后合上,直升机悬在半空,螺旋桨疯狂旋转,吹乱他一头整齐的黑色短发。

凌乱飞舞的发丝间,唯有银色耳骨钉一动不动,熠熠生光,自然地吸附住了席冷的视线。

等他来到面前席冷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跳……”

只见那张常年生人勿近的冷峻面孔,换上一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眉宇理所当然地挑了挑,说的话也带着几分傲气。

“谁让你是我粉丝?”

席冷静默一瞬。

……好生硬的宠粉人设。

可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勾了勾。

夜幕之下,四周的火光如同去而复返的炽烈夕阳,迎着海风,热情地摇曳在他们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闵某人危险行为切勿效仿!跳什么交通工具都不行!

下一章在21号晚十一点,然后就会一直日更啦

28 第 28章 庆祝仪式

◎“艺术家都这样儿。”◎

烈焰环绕的天台中央, 两人从容地坐在水泥地上。

借着忽明忽暗跃动的火光,席冷视野里是男人利落的侧脸, 哪怕早就看习惯了,也不得不再次感叹,闵致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从不魅粉粉丝们也能对他死心塌地。

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闵致的左耳,视线移动,停驻。

他忽然发现, 闵致只有三个耳骨洞,不是特别夸张。耳垂上一个正常的耳洞,戒指形状的黑珐琅字母耳钉,很抢眼。

其实, 耳洞的总数不是特别多。

作为外国文学史专业的毕业生, 违和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席冷又去看他左手的手指。

飘逸潇洒的花体英文,又藏了一小半在内侧, 就像破解密码一样, 席冷专注地看着, 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辨认出来。

那是两个简单的英文单词。

keep silent

保持安静?

说实话,这句箴言给席冷带来的震撼远比闵致的专业强,如果闵致的本意是用中指让别人保持安静,那他应该纹攻击性更强的“shut up(闭嘴)”。

这才符合他的个性。

可是……keep silent?

席冷莫名联想到他三年前果断结束音乐生涯,转入演艺圈拍戏的事。这件事在小说里也没有多加描绘, 席冷想当然以为,只是因为拍戏更方便和另一位主角接触。

但现在, 从贫瘠的土壤里, 突然冒出来一颗名为好奇的小苗, 徐徐地往上生长着,让席冷看得目不转睛。

不多时,节目组布置的火带燃烧殆尽,四下陡然暗下去,湿润微凉的海风迎面扑来。

席冷如梦初醒,抬头见直升飞机仍转着圈盘旋在不远处,半天没有落地的意思。

他从地上起来,三两步走到天台边缘,极目远眺,观察直升飞机的去向。

许久,直升飞机终于慢悠悠地下降,却和酒店的方向背道而驰,落到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建筑天台。

闵致也走了过来:“那看起来像个工厂。”

“嗯。”席冷点头,“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闵致:“什么?”

席冷迟疑一瞬:“……猜到剧情可能还没结束?”

闵致眼尾微挑,只问:“怎么个没结束?”

席冷说:“菲菲杀害继父的事还没有得出真相,罪魁祸首赵院长依然逍遥法外,按照之前那种缜密的逻辑,应该不会留下这样的结局……”

话落,病院下方传上来一阵喧闹,两人低头去看,原来是消防员打扮的人拿着水枪过来灭了火。

病院大门重新打开,医护们喜悦地蜂拥出去,等待他们的却是警方早已恭候多时的镣铐。

正如他们曾经扣在无辜的病人身上的。

此时此刻,终于自食恶果。

见状,席冷偏了偏头,弯了弯眼,露出由衷的喜悦:“我们下班了。”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将近晚上八点。从出门到现在,足足连续拍摄了七个小时之久。

而另外三个人,果然还没有回来。

享用迟到的晚餐补充体力,慢悠悠一直磨蹭到晚上十点,酒店大门那边,大部队终于回来了。

洛嘉言径直找到席冷,叽叽喳喳向他述说三人的倒霉经历。

席冷也好奇故事的后续,五人重新聚集在酒店大堂里,了解了后续剧情。

原来祝公平也是个亡命徒,他犯法入狱,故而两年未曾联系女儿。

他前妻带着菲菲改嫁,谁知菲菲的继父也并非良人,猥亵年轻貌美的女儿,而这位懦弱的母亲却视而不见,间接地成了帮凶。后来菲菲为了保护自己重伤继父,母亲既不愿意曝光丈夫的恶劣行径,也不希望女儿因为故意伤害罪坐牢,结果,反把亲生女儿推入了另一个地狱。

直升机降落的地方的确是一家工厂,祝公平出狱后的根据地。他绑架了赵院长的儿子,以暴制暴,逼迫赵院长认罪伏法。同时,他也不打算就此放过几位嘉宾。于是三人又费了一番功夫,才凑齐全部的真相,并从工厂顺利逃出。

席冷心中喟叹。

幸好,顺利下班了。

不过,如果当时他没主动慷慨就义留在火场,节目组应该也会想方设法让他留下,毕竟他今天的话多人设演过了头,抢走了大量高光,总得再给其他嘉宾分点镜头,均衡均衡。

只是,闵致突然跳机的行为,实在出其不意。

*

已是深夜,席冷回房间换上一件黑色的立领夹克连帽外套,提上一打啤酒,穿过空旷的酒店大堂,低调地从侧门出去。

度假酒店靠山环海,慢慢走几分钟就来到了海边。

夏夜的海边,空气里有种海边特有的咸腥气,海浪哗哗作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一支交响曲,美妙动听,是大自然独有的旋律。

在柔软绵密的沙滩上走了走,席冷屈腿坐下,眺望海平面上满天星斗。

白色的海浪轻轻冲刷着岸边,带来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凉海风。

就这样静静看了会儿,仿佛两辈子的烦恼忧愁都随之而去了,只留下无限的宁静。

轻轻的一声“啪”,席冷单手打开一罐啤酒,将争先恐后滋滋涌出的白沫送到嘴边。

活了两辈子,他第一次体会到喝酒助兴的感觉。这才得以确认,原来酒真能在心情好的时候喝。

他眯了眯眼,一个人自得其乐。

很快进入舒服的微醺状态,可惜没有动物世界能看,只有头顶深邃的夜空,身下柔软的沙滩,和不远处海浪的伴奏。

他索性在沙滩上躺下来,像摊开一块布摊开自己,仰望星河变幻,又翻个身,在舒服的沙滩上滚了几下。

这一夜迷迷糊糊地过去。

露宿的某人被日出的第一缕光照醒,茶褐色的眼睛被刺目的光照透,他赶紧在眼睛上支起一个小帐篷遮阳,曲膝坐起。

旭日给澈蓝海面披上一层金色的纱,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碎钻在水中闪烁。又像是夜晚的星星,天亮后就藏进了海里。

活着真好。

席冷再一次在沙滩上躺下来,迎着明亮的天穹,被强光照出生理性的泪水,也不去眨眼。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

好想画画。

可惜手边没有作画工具,他只能起身,拿出手机转了几圈,先把美景拍下。

还是音乐方便,有部手机就能现场编曲。

他又产生好奇,闵致是怎么创作那些歌的?但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和小说大纲,闵致这一辈子,是不会再去碰音乐了。

闵致……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如同幻觉一般,绕过一丛绿油油的热带植物,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受惊,席冷愣在原地,瞳孔也缩了缩。

闵致被身后的跟拍摄像师催促,先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席冷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立领高竖,脖子那块又遮得严严实实。

中长发被他别到耳后,大抵是为了掩饰头发的蓬乱还是什么,两只光洁的耳朵都露了出来,流畅的下颌线也清晰可见。

过去一看,那头中长发的卷度比昨天明显了些,有几根发丝还沾着沙砾。果然很乱。

“……你是第一次来海边吗?”好半天,闵致只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席冷缓慢地“嗯”一声。

第一次看海,那因为过度兴奋清晨跑到海边等日出也不奇怪。

只是小粉丝的性格实在独立到孤僻,酒店里有个予取予求的偶像,他就不能试试发出邀请?

说不定人家正主就同意了呢。

席冷注意到闵致带来的摄像师和一位编导,便问:“又要拍摄吗?”

“嗯,我来这边录后采。”闵致说,“中午的飞机,录完我就走了。”

综艺拍摄完成后,所有嘉宾都需要录制后期的采访,比如解释某个关卡是怎么想出来的,届时由后期剪辑到节目正片里。不过席冷没闵致那么多工作,并不着急,度假似的悠闲散漫。

今天起得早,只是单纯地被日出晒醒了。

他点点头,主动给闵致让位:“那你录吧,这边景色挺好。”

编导小姐姐十分善于变通,当即提议道:“要不席老师你也一起录吧?昨天你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早录完早下班,既然闵致没有意见,假粉席冷当然也没有。

编导先问了两人解密的思路,两人的回答每次都不谋而合,没有经过事先商量也极为默契。

接下来自然是无可避免的,从铁丝开锁问到了席冷是否有非法副业问题。

席冷露出官方的浅笑,故意抛出悬念:“我还有更多你们不知道的技能……没展示出来的……”

那么多的工,可不是白打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编导,也被他的神秘勾起强烈的好奇,不由得深深敬佩盛导挑选素人的决定,一挑就挑了个这么有综艺感的!

然后又问了两人的粉丝关系。

席冷当着镜头,演技也滴水不漏:“我喜欢闵致哥三年了。”

编导压了压嘴角,再咳嗽两声:“嘿嘿,好了,可以了……对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我们的吗?”

“有。”这时闵致开了口,“脚镣的钥匙到底在哪儿?”

“这个嘛,只要你们有一个人被抓去地下室进行特殊治疗,护士就会为你们解绑。”编导说,“我们也没想到你俩都装疯糊弄过去了,拴着铁链上楼也没被抓……”

最后还自己把锁撬了,服了。

编导小姐姐忽然注意到什么,“欸”一声,提醒席冷道:“你头发那里……有沙子。”

“嗯?”席冷愣了瞬,正要伸手打理,转念一想录都快录完了,干脆收回手,“没事儿,就这样吧。”

于是那只伸出去的手只勾了下碎发,展露出白净完整的耳朵。

编导笑了笑:“对哦,我才想起你连妆都没化,你真上镜。这样自然的感觉也和海边很搭。”

其实脸也没洗。

“那——啪!”编导小姐姐徒手拍个板,笑眼弯弯道,“辛苦两位老师,结束啦。”

闵致的注意力还在身旁的席冷身上,看了会儿那几颗惹眼的碎沙,视线又滑到光洁的耳朵上。

无端觉得,这上面很适合打几个洞。

编导和摄像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离开前,席冷想起件事,转身走向一块大石头。

闵致跟过去一看。

……石头后面居然散落了一地的空啤酒罐。

乱七八糟的,少说半打。

啤酒度数不高,再加上一通采访下来,席冷早就醒了酒,正弯着腰,仔细地将垃圾收进塑料袋里。

随着动作,耳朵后的碎发又滑下来了,发尾是不规律的卷,在海风里摇曳生姿。黑色兜帽也滑了滑,那帽子下面,居然全是碎沙。

这人怕不是在沙滩上过了夜,难怪穿了件厚外套,海边昼夜温差大。

闵致盯着那头卷发,一会儿看着像黑色的海浪,一会儿看着又像动物野性不驯的鬃毛。

野兽,闵致想到对他的第一印象,可那种神秘危险的感觉,与其说是野兽,倒不如说是……野生动物?

野生动物分很多种,性格习性大不相同。

就算是凶猛彪悍的狼,也会在信任的伙伴面前翻出柔软的肚皮。

席冷收好垃圾一转身,就见闵致还站在那儿没走。

广袤的,金灿灿的海滩上,天与地之间,突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感觉有些怪,闵致又上前一步,开了口:“我有个问题。”

某假粉洗耳恭听:“……嗯?”

“你才21,很多人还在上大学的年纪。”闵致问,“怎么抽烟喝酒那么熟练?”

席冷顿了下:“……艺术家都这样儿。”

闵致却挑了下眉:“画家不就是艺术家?但你以前亲口说你不是画家,只是个画画的。”

席冷:“……”

主角攻这什么记性。

装粉丝装得驾轻就熟的时候,闵致的细心如同当头一棒,再次让席冷察觉到久违的危机。

他抿唇笑了一笑糊弄过去。

谁知闵致仍目不转睛,眼神锐利直白得令他心惊,仿佛要将席冷埋藏的所有秘密全部看透。

好半天,薄唇轻启,却只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有兴趣打耳洞吗?”

席冷:“……?”

“那很艺术家。”闵致补上解释,“耳洞。”

席冷好笑道:“那太刻板印象了吧?”

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返回酒店。

“你现在还算艺术家吗?”气氛正好,席冷顺势问出萦绕心头两天的好奇,“不做音乐了的话……”

可身边好一阵也没传来回答。

直到席冷偏头看过去,闵致往前走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这才开口,明显是随口敷衍:“表演艺术不也是艺术么。”

稍作停顿,漫不经心又来了句:“演戏多有意思啊。”

席冷的心脏直接停了一拍。

因为他的沉默,走在前方的人转头回来,犀利的眸光端详他,在洁白耳廓上流连好一会儿。

席冷垂下眼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然后又听到那句莫名其妙的:“你真没兴趣打耳洞?”

席冷:“……?”

【📢作者有话说】

矜持的闵神:你有兴趣打耳洞吗?

真实的闵子哥:你有兴趣和我谈恋爱吗?

29 第 29章 尽职助攻

◎“你把老子的房租出去了?”◎

从海边回到老破小的席冷, 检查完自己的银行卡,再次开始考虑换房子的问题。

新房子至少要两间卧室, 最好还能有一间独立的画室……

想到这里,席冷滑动通讯录,找出“容星熠”,发去短信:【你放暑假了吗?】

等到晚上睡前,对面才回来一串省略号:【……】

席冷看完就锁屏,不再自讨没趣。

和弟弟容星熠的关系从相依为命到落入冰点, 以席冷17岁离家出走一事作为分界。

那年他去参加艺考,不辞而别。高考那几天住的也是招待所,上大学以后更是再没回去过。

父亲容海高以前做生意,一家人住在不错的电梯楼房, 家产是他沾上赌之后一点点败光的。随着家财消耗, 他的脾气也日益暴躁。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原配重病不治而亡, 不久后, 他又哄骗着另一个女人结了婚。

席冷的继母嫁过来才知道这是怎样的狼窟虎穴。可她人生中第一次找到了仰仗, 她没有勇气,也舍不得这个男人。她委曲求全,天真地期待着某一天丈夫能迷途知返。

谁知容海高脾气上来了谁都打,柔弱的妻子,上幼儿园的小儿子。当然打得最多的是席冷。因为席冷从来不哭,不求饶, 总用一双和他生母神似的眼睛,猩红的, 带着满满仇恨的, 死死盯着他。

席冷离家出走, 容海高的怒火便全落到了妻子和小儿子身上。为了保护年幼的孩子,窝囊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鼓起勇气,和容海高断绝关系。

席冷的不告而别,也等同于和容星熠兄弟关系的断绝。容星熠倒没拉黑他,但满腹的怨气,从爱答不理的态度可见一斑。

而小时候的容星熠完全是哥哥的跟屁虫,废话特别多,像只烦人的小苍蝇。哥哥是他最为信任的人,是保护他的巍峨大山。

17岁那年离家之后,席冷和容星熠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而那寥寥几次见面,都是上辈子经历的,距离现在两年后的事儿了。

两年后,容星熠跟混混飙车遇到意外,截肢了一条腿。曾经骄傲恣肆的少年,从此毕生都得撑着拐杖度过,他萎靡颓废,乃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继母不得已向席冷打电话求助。

席冷去看了他几次,每次两人都没说上几句话。再然后,席冷就死了。不知道这破孩子好好活下去了没。在那本小说大纲里,容星熠连个名字都没有,比配角更不值一提。

突然接到朱明朗的电话,席冷还以为是节目那边有什么事。

朱明朗却兴奋地说:“老大让我给你寄了一些他的周边,很多绝版已经买不到的,你今天在家吧?同城快递待会就到,记得查收啊。我们老大还挺宠粉的吧?嘿,都是他主动要送你的。”

席冷不太确定该作何反应,只应了好。

快递员送来一个巨大的纸箱,席冷拆开查看,一半是闵致以前出的专辑,距离最近的一份已经是三年前的了,边边角角则被海报、台历、小卡之类的周边塞满。

席冷拿出一件,再拿出一件,所有亲笔签名的上方,无一例外带着一行小字:To.席冷。

倒卖周边的心思刚窜出来便被无情浇灭。

上辈子,继母曾在私下里告诉席冷,容星熠似乎有个当明星的梦想,在家里偷藏了不少周边,除了偶像男团的海报CD,就是闵致以前的摇滚专辑。

恐怕正是如此,截肢打击才会尤其大,这对明星梦想来说是致命的,逐梦的道路还没开始,就提前结束了。

席冷垂眸,给他发过去一张周边大全的照片,闵致珍贵的亲笔签名随处可见。

周六不上课,容星熠秒回了一排问号。

【?????】

席冷点到即止,不和这叛逆少年多话。

*

海浪、海风,以及植物婆娑摇曳的声音,长发青年的面庞,笑容,耳朵,等回到京城后,仍久久萦绕徘徊不去。

回来后又过了几天,凌晨四点,闵致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但他梦里的人却不是美丽的女孩,而是霜雪般清冽纯净的青年。笑起来时,冰消雪融,那比烈焰更摄人心魄。

一旦梦醒,他就消失了,无影无形。

可胸口持久地发烫,呼吸也难以平复。

闵致怀疑自己可能有点不正常。

第二天的工作室里,容光焕发来上班的朱明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闵致对着化妆镜,手里举着枪一样的东西,怼在自己的耳朵上。

朱明朗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忙忙冲上去:“老老老老老大!”

闵致轻松把他挡开,皱眉问:“干嘛?”

“你、你……”看清闵致手里的玩意儿只是耳洞枪,朱明朗仍不肯撒手,急得满头大汗,“不能打!你怎么突然又要打耳洞了?你不是说基佬才打右耳吗??”

闵致静默一瞬:“左耳太挤。”

“太挤……不是,这不是一回事儿啊。挤的话就别打呗。”朱明朗老妈子似的连声劝,“别再打了,你忘了因为这些耳洞,拍戏化妆的时候有多麻烦吗?特别是古装戏……”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叛逆,就回去玩你的摇滚!!”

岂料今天的闵致脾气好得不像话,话说到了这份上,那眉眼仍旧平平静静,睫毛耷拉着,藏着心事的模样。

“不打右耳,那打唇钉?”

“……”朱明朗沉默几秒,“要不你打我吧?”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三分钟。

今天的闵致意外地好脾气,但也异常执拗,油盐不进。

“不打个洞……”

他不肯放下耳钉枪,抬起另一只手,隔着胸膛,按住跳动的心脏。

“我感觉这里就要爆炸了。”

“……”

这大爷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你打在其他看不见的地方,行不行?”朱明朗无可奈何退了一步,“比如肚脐,或者再往下……那什么的。”

匪夷所思的,闵致居然点了下头:“嗯,说的也是。下次吧。”

朱明朗:“……?”

*

席冷租住的小区附近还是那破破烂烂的模样,白天比夜里看着更加破败凄凉,连散步唠嗑的老人家也不见几个。

闵致戴着口罩,开门下车。

刚在无人的小区里走了几步,忽地迎面而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发现前方戴口罩的人,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这中年男人毫不客气,招呼都不打,对着闵致举起手机就问:“喂,你见过这个人没?”

闵致本不打算搭理他,不慎瞥出去的一缕目光,却被那手机屏幕固定住了。

他微蹙着眉,看得专注,男人再把手机往他面前递了递。

“你有没有见过他?他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照片里的少年身着高中制服,却不太遵守校纪,刘海过了眉,半掩着精致的眉眼,肌肤苍白得近乎病态,显得阴郁而生人勿近。

凌乱的头发像是烫的,但闵致很清楚,那是天生的自然卷。

男人见闵致反应,脸上的激动已经快藏不住了,再接再厉:“他现在二十出头,和你差不多高……”

闵致这才从手机上收回眼,打量面前这个男人。

其实他的五官还算不错,可因为常年纵情酒乐,他眼球浑浊,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贪婪凶恶的光。

“喂,你见过他吧?”男人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

思忖片刻,闵致才开了口,就吐出一个字:“没。”

“你他妈……”

男人的脏话张口就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一个陌生人也抬起了手。

闵致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不退不避,不紧不慢:“我身上最便宜的东西是上衣,两万八,你有种就碰我试试?”

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腕送出去,让他看到上边的机械表:“两千万。”

“……”

说实话,这表一看就价值不菲,要是几千几万块,容海高都愿意铤而走险抢抢看。

但两千万。

这价格足以说明这人不仅富,还贵,是他仰望都够不着的阶层,万万惹不起的人。

像这种没教养的地痞无赖,最擅长狗仗人势、恃强凌弱,见状,他那张扬跋扈的态度顿时收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声不吭便转身跑了。

“等等。”闵致反而叫住他。

容海高脚步一顿,不太情愿地慢慢转回来。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见过那个人。”闵致沉着一双眼,却送给他一个好消息。

闻言,男人眼里的贪婪如有实质般流淌出来,闵致胳膊一抬,斜着指向小区大门:“那边……对面,十字路口,再往前,好像就是那边。”

男人登时大喜过望,完全没怀疑这话的真假,讨债似的便冲了出去。

闵致目送他远去,半天才找去席冷居住的小楼。

没有提前打招呼,席冷倒是在家,射箭馆的工作已经被他辞了,全情投入粉丝扮演工作。

这时正主毫无征兆地找上了门。

好在席冷早有准备,大大方方地放他进来。

“随便坐。”

这回席冷的小房子里倒是有坐的地方了,沙发上的、墙上的画,全部不见了踪影。

闵致先没入座,注意到墙边一面高高的玻璃立柜,整齐高级,在破败的小出租屋里格格不入。

里边……全是这位偶像亲自送给小粉丝的周边。

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着,甚至称得上是供起来。

闵致发现,席冷还买了CD机和音响。

CD机上边堆叠着的,正是已经拆封的、他的专辑。

他送给席冷的专辑都是全新未拆,签名只能签在塑封外面。

闵致见状颦了下眉,问:“……你怎么都拆了?”

“不拆怎么听?”席冷并不理解,犹豫一瞬,“送我……不是让我听的吗?”

带着他大名的To签他可不敢倒卖,闵致肯定也希望他能好好收藏。

而且,闵致的摇滚乐意外地能让他精神平静,治疗幻觉和耳鸣。

他想,如果再去一次仁爱精神病院,他应该不会在祝公平发狂打人的时候,把下方的成年人幻想成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转念间,他把拆下的塑料膜找出来,展示给闵致:“放心,签名没撕坏。”

闵致却没去看那些签名,顾虑并不在此,只说:“不怕死的话可以听。”

“什么?”席冷皱了下眉,“还有那么多粉丝也听你的歌,还是因为……你送我的这些CD不能听?”

不解释可能会造成很没有必要的误会,闵致只好说:“不是。”

“只对我……身边的人。”闵致眸光闪烁,仍语焉不详,“我的音乐是诅咒。”

席冷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困惑,但他并不纠结,也不刨根问底,反而说:“那刚好。”

迎着男人的审视,席冷一笑,满不在乎:“我最不怕的东西就是诅咒。”

他本就是生活在诅咒里的人。

闵致愣神间,忽地又听席冷问:“你打了新耳洞?”

“嗯。”闵致摸了摸右耳垂上的银针,那儿还结着点血痂,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我上来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席冷抬头看过来,接着,在他的话里微微变了脸色。

闵致试探着猜测:“债主?”

席冷反而又笑了笑,看似轻快 :“没有。我不欠债。多亏了你,我现在还有闲钱换房子了。”

“……换房子?”

“嗯,我要搬家了。”席冷说,“新家那边是个高档小区,很安全,不怕奇怪的人。”

说起来,除了攒够房租,能够找到合适的住处,也得多亏了闵致的福。

或者说,多亏了他发小乔屿森。

小说里乔屿森是个纯粹的助攻,和主角受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又是主角攻所认可的朋友,所以,席冷对他有种天然的信任感。

刚结束拍摄回来,席冷就给乔屿森发了条消息,问他知不知道有合适的房子正在出租。

乔屿森家境优渥,通过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找房子,总比中介推荐的靠谱安全。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一直东躲西藏。

唯一的问题,只有钱。

然而乔屿森十分热情,让他不用管房租先提要求,接着给他介绍了一个做梦也不敢奢想的高档小区,一栋大平层里最为奢侈的顶层复跃,还额外赠送露台花园。

席冷直言自己租不起,乔屿森却笑盈盈在电话里道:“你知道的,有钱人都一堆房产空置在那儿,房子长期不住容易坏,你不住他还得找人上门打理呢,倒不如直接租给可信的人。我跟你说,房主也是个艺术家,他非常乐于帮助生活拮据的年轻艺术家,又是我牵的线,所以才会给你这个价。”

“但是嘛,短租他也嫌麻烦,押金就不收你的了,只有一个要求,一年起租,三万六。”

乔屿森最后抛出一个要求,这反倒消除了席冷的顾虑,果断和他签下代理租赁合同,把这段时间攒的钱转过去大半,剩下个零头等待下次录制。

乔屿森相当洒脱,给了个密码让他自己去入住,过去之后把密码改了就行。就算是房主亲自过来,不知道密码也打不开。

两人对彼此相当信任,直接省去看房环节,席冷当晚就把自己的画都收了起来,准备搬家。

闵致的不请自来,打断了席冷的收拾工作,正好聊到搬家话题,便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当晚,类似的话又由乔屿森说了遍。

闵致看向乔屿森,仍旧觉得这张脸很欠揍。恐怕乔屿森也很有自知之明,那平光眼镜便是为了保护脆弱的眼睛,顺便装叉。

闵致主动约人出来又闷着不说话,乔屿森懒得管他,自己去射箭玩儿。

可他只是个爱好者,远不及教练专业,最佳成绩就是上靶,十发箭大概能中个三四发。

过了会儿,推门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边走边擦拭额头上的汗:“那个……我是这儿的老板,我姓唐。”

唐哥说着,抬头瞄了眼屋子里的两个人,戴眼镜的文质彬彬,戴口罩的那个看着有几分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谁。

“不好意思啊。”他先诚恳地表示歉意,赔笑道,“刚才给你们安排教练的前台是上夜班的,他不清楚。这可太不巧了,小席昨天下午刚辞职。二位,这单我就给你们免了,再安排另一位专业教练过来,就是要稍等会儿。你们看行不行?”

乔屿森愣了下,问:“小冷辞职了?”

“哎,是啊。”唐哥不免遗憾,本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倾诉,让对方一勾便一股脑倒了出来,“他说他找到新工作了,新老板是个明星,对他特好,还是他偶像。我真没想到他还追星,你说,他自己不就长得跟个明星似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对谁那么着迷,一天到晚戴着个耳机,就听那个谁的歌……”

“哎那个歌手的名字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不过长得……”他又注意到戴口罩的神秘男人,忽地一拍大腿,一惊一乍道,“嘿!跟你有点儿像。”

两人第二次见面在马路边,在车里的谈话,让席冷得知闵致也去过射箭馆,并发现自己在这里兼职。为了以防万一,他便在辞职之前和唐哥多说了几句。

除了“追星”以外句句属实,戴着耳机也不只是表面功夫,他是真把摇滚乐当成治愈系音乐在听。

此时的闵致半天没说话。

乔屿森笑眯眯附和了几声,把唐哥请出去,顺便拒绝免费的教练,再锁上门。

闵致这才单手摘下口罩,露出真容。

乔屿森笑而不语,没事人似的继续射箭。

身后突然传来闵致的声音:“朋友搬家了,怎么打听对方的新住址?”

“都朋友了,就不能直接问吗?”乔屿森头都没回,理所当然道。

“其实不算朋友。”闵致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是粉丝。”

“说起你粉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乔屿森放下弓箭,笑盈盈走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就席冷啊,他给我发微信来着……”乔屿森故意把尾音拖长,把闵致惹毛的前一秒,险险转入正题,“他问我有没有出租的房子能介绍。”

“我就问他有什么要求嘛。”乔屿森说,“他说一定要安全,门卫得负责,不能随便放外人进来,就行了。我又问他房子的大小布局有没有要求,他说最好能有三个房间,他想弄间单独的画室。没有也没事儿,最少要两间卧室……”

估计是打字打累了,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变成了语音聊天。

闵致一边听着,一边捞起弓箭,随手往弓弦搭上一支。

从后方传来乔屿森欠揍的声音:“哟,刚赚钱就开始准备婚房了?”

通过席冷的只言片语,他猜出席冷可能不只是一个人住,或者是在为以后的同居生活做准备。

闵致动作一顿。

乔屿森继续摆弄手机,把席冷的回答外放出来。

他居然没有否认乔屿森离奇的揣测,只简短地回:“现在只是租。”

“?”

闵致一箭脱靶,咻!深深扎进无辜的假草坪。

乔屿森忽觉大事不妙,悄无声息后退一步:“哎,对了……”

闵致浑身萦绕的低气压,如同乌云压顶,强势地朝着他铺陈而来。

“你现在还住在云顶壹号吧?”

闵致眉梢微拧,没好气道:“干你屁事。”

“你不是钱多得没处花,房子一买买一层吗?”乔屿森推了下眼镜,漫不经心道,“你今晚回去记得把隔壁密码改成六个八,再去物业那儿登记小冷的身份信息。不然明天人家大包小包搬过去,结果给保安拦下不让进,这多不好啊。”

“……你踏马,”闵致一顿,不敢相信道,“把老子的房租出去了?”

又过了会儿。

闵致脸色更沉。

“……乔屿森。”

“你知道他多缺钱吗?你踏马还好意思收他三万六??”

【📢作者有话说】

小冷:很放心助攻哥……

Jackson:非常称职(笑)

strong房东和他的俏房客(?)故事线即将展开~

30 第 30章 亲生兄弟

◎他俩最不怕的就是挨打。◎

假如分文不取, 席冷定然不会接受这种施舍。

乔屿森考虑得很周全,收三万六只是做做样子, 但这并不妨碍闵致骂他。

闵致倒不至于让他把三万六转给自己,不差这点儿小钱。只是,回家之后对着和席冷的聊天框,他几次打开转账界面,最后还是关掉了,什么也没说。

而对此毫无所知的席冷, 次日中午就干脆利落地搬完了家。

他没有多少行李,家里那些不值钱的老旧家电、家具都不是他的。他请了一位搬家师傅,坐电梯上下两趟,所有的东西就搬完了。

玄关处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 装了他全部的衣服鞋帽;一个大纸箱是杂物, 闵致的周边和音响等;最后两个大纸箱,全是他的画。

孤零零一个人, 再加上他的全部行囊, 也就占了复式大平层小小的一个角落。

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席冷如游魂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再打了个电话和乔屿森确认。

“哈哈……”乔屿森的笑声里似乎包含了点令人费解的深意,不待席冷细想,他接着道,“住进来了就行,不用担心, 放心住。带人回来,或者养宠物什么的, 都没关系, 反正你房东房子多得很, 随便你怎么折腾。”

“……啊?特干净?连床也铺好了?”

乔屿森迟疑一瞬。

而后又笑起来:“不是我,我没去过,发你的照片是当初刚装修完拍的。可能是他昨天请了家政过来收拾,总不能是他自己闲得慌大半夜过来搞卫生吧?哈哈。”

说了好半天,席冷才开始收拾行李。

二楼的主卧有一半是衣帽间,衣帽间上方一个挑空的半阁楼,开了两扇天窗,采光很好,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天光画室。

他把自己的东西全布置到主卧,其他的地方维持原状,这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这栋大平层总共十层,只有顶楼是复式,足有楼下几套房的两倍多大。两梯两户,楼梯也带窗,明亮干净。这样的环境,十层楼爬起来完全不费劲。

不像老式小区那样把过道当成开放式鞋柜,开锁小广告五颜六色贴得到处都是。下楼前,席冷特意瞥了眼邻居紧闭的房门,干干净净的,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再一眨眼,他快步下了楼,打车前往五公里外的培训学校。

赶到的时候正好四点半,还没下课。

七月中旬,席冷估摸着初中差不多放暑假了,但容星漾对他不理不睬,始终不肯告诉他放暑假的时间。他只好联系继母,得知容星漾上周就放假了,不过又被继母扔到了培训学校补习。

饶是在北方,这个月份的日头已经很毒辣了,席冷站到树荫下静静等待,行人撑着阳伞也挥汗如雨,匆匆而过,他倒是半点不着急,热了就喝口水。

四点五十。

大门口出现第一个下课的学生,戴眼镜清瘦秀气的男生。但是,一般来说,学生总是成群结伴。这男生一个人出来,很是古怪,背一个书包提一个书包,还东张西望,像在找人。

席冷便多留意了下。

男生视线锁定住一个方向,脸上浮现出喜色。席冷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一怔。

街角处,赫然拐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或者说,是熟悉又陌生的。

上次席冷见他的时候,他18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截肢只能一辈子与轮椅和拐杖相伴,他憔悴、阴鸷、浑身竖满无形的尖刺。

而现在的他15岁,瘦瘦高高,朝气蓬勃,一双桃花眼狡黠而灵动。

容星熠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接近戴眼镜的少年。眼镜少年也朝着他走过去,打算给他送书包——

却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青年抢了先。

几步逼到眼前,容星熠这才发现席冷,当即脸色大变,书包也不要了,掉头就跑!

两人都没说话,一个狂跑,一个狂追。

眼镜同学看得目瞪口呆,反应了几秒,到底是对朋友的担忧占了上风,迈动一双虚于锻炼的小细腿,也追了上去。

容星熠一腿迈上路边的摩托车,累得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刚握住车把,车钥匙便被斜里插过来的手,轻描淡写地勾走了。

容星熠桃花眼瞪圆,怒冲冲道:“光天化日抢劫是吧?!快还给我!”

席冷沉声:“下来。”

容星熠充耳不闻,没大没小的,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还逃课是吧?你知道你妈赚钱有多辛苦吗?”

这时眼镜同学姗姗来迟,双手提着个书包,听到这话,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容星熠反倒大大方方接走了自己的书包,既然席冷抢他钥匙,他用走的就是了!

“站住。”席冷却不依不饶,“我跟你妈说好了,这个暑假你去我那儿住。”

他还打算把容星熠转到私立中学去,除去高昂的学费,私立学校的师资力量、管理治安都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学习压力小,到时候如果容星熠想出道当明星也更轻松。

但这些考虑,现在的席冷一个字也没说。

显而易见,现在的他们进行基本的沟通都困难。

听到被母亲交给兄长的话,容星熠咂了下嘴,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然后,毫无征兆地,他又跑了。

席冷轻轻松松追上去,这回再不留情,伸出一条长腿,把这不听话的家伙绊了个狗吃屎。

“啊!!!”

眼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花容失色,捂脸尖叫。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容星熠疯狂挣扎,还拿坚硬的膝盖去撞他,抬脚踹他。

席冷不再留情,对着下方的少年就挥出一拳。

容星熠被打了也一声不吭,不遑多让,找到机会就对准席冷的小臂狠狠咬下去。

他们兄弟俩最不怕的就是挨打。

席冷任他咬,眉眼沉冷,低声讥嘲道:“容星熠。15岁了,还是只知道咬人吗?”

等他自己松嘴,席冷面无表情拎起地上的人,攥着他的领子,逼他与自己直视。

气势汹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反倒先眼神闪避。

“别、别打了……”

眼镜小心翼翼上来劝架,席冷胳膊往后一攘,没使劲儿,但成天泡在学习海洋里的少年虚弱得很,“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剑拔弩张的兄弟暂时休战。

眼镜现在没了眼镜,他像个盲人似的到处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掉落的眼镜,重新戴上。镜片满是裂痕,瞧着很滑稽。

“不好意思。”席冷过去扶他一把,“眼镜多少钱,我赔你。”

“没事,不用的。”眼镜同学的脾气倒是很好,腼腆一笑,从书包里拿出一副新眼镜换上,“我经常这样,所以有好几副备用眼镜。”

“他就是说说,你别信。”容星熠冷嗤一声,过来奚落道,“他没钱赔!”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这话却也间接透露出了他和席冷的熟稔。

眼镜同学显然学习很好,稍一琢磨就反应过来:“他、他、他是你的?”

“我是他哥。”席冷说,“你开一下收款码。”

“哦,哦好。”

眼睛同学呆愣愣地照做,反应过来时手机上多了五百元的进账。再抬头,混世魔王容星熠同学,已经全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哥拎走了,就虚张声势地嚷嚷,又说抢劫又说绑架,让哥俩的回头率飙升爆表。

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的,路人只以为是在拍戏,没人帮容星熠,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真是不嫌丢脸啊。

连眼镜同学都看不下去了,皱着脸掉头回家。

*

云顶壹号。

位于京城四环,步行十五分钟即可抵达繁华商超、顶级名校。

容星熠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被他哥打的,出现幻觉了。

席冷把容星熠从车里拎出来,云顶壹号的安保严密,出租车进不去,住在这儿的人全部使用私家车出行,司机也是标配。

但就是这种地方,席冷居然用他的脸刷开了闸门!!

俩异类顶着火烧火燎的夕阳步行进去。

等席冷输入密码打开房门,容星熠这才如梦初醒:“这谁的房子啊?”

席冷充耳不闻:“一楼你随便选个房间住,吃完的零食垃圾要及时扔。我明天再去帮你拿行李,今晚你穿我的衣服凑合。”

容星熠“切”一声,身体倒是很诚实,灵活得跟泥鳅似的,“咻”地钻进一个大套间。

探出头来时,兴奋地低声道:“我听说有不少明星就住在这儿。”

不过几分钟时间,容星熠已然习惯了主人身份,猛地冲出去,黏在客厅的一张海报上:“握草!闵神的签名海报!这也是真的吗?还有这些CD……原来你不是P的?”

席冷并不搭理他,表情冷淡:“我刚搬来,家里没什么东西,你现在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去超市买点吃的,还有你需要的生活用品。”

“你、你真有钱了啊?我能花吗?”容星熠自然期待优质的生活,忽又撇了下嘴,“你又没几个钱,还乱花……”

席冷说:“不去你就自己待家里。”

令人全程驴头不对马嘴,容星熠手机被没收了,别无选择:“好吧,我去总行了吧?给我件你的衣服,我背上全是土……都是被你绊的。”

两人一路上没说什么话,至少没再打架,一人提两个塑料袋,顺利地回了家。

席冷不想坐电梯,就让容星熠一个人坐电梯把东西带上去。

容星熠扁扁嘴,觉得这也太累了,干脆和他一起走楼梯。

仿佛没有意识到,走楼梯明明要累得多。

这楼梯爬着爬着,手里的两个塑料袋就跟灌了铅似的,容星熠叫苦不迭,哀声载道。

席冷仍旧冷淡:“那你出去坐电梯,把四个袋子一起带上去,一大半都是你的东西。”

“我两只手怎么提四个袋子?”

还挺气势汹汹,但就是不去坐电梯,傻子一样,跟着席冷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气喘吁吁爬到了十楼。

人还没在过道出现,声音先飘了出来。

于是,正准备输入密码回家的闵致顿了顿,偏头望向楼梯口。

下一刻。

三人迎面相遇,时间仿佛暂停了几秒钟。

全身血液迅速窜上容星熠面颊,他激动得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两只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席冷心里猛然一咯噔。

什么?闵致住在他隔壁?闵致就是他唯一的邻居?这也太巧了……不过这是乔屿森介绍的房子,巧合中又带着点必然。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容星熠是闵致的真粉丝,真迷弟。

先前在密室里倒还好,大家专注解密,洛嘉言没什么机会向闵致表示仰慕。他的性格又和席冷相反,不足为虑。

可是现在,一真一假俩粉丝摆在一起,又是亲兄弟,席冷唯恐闵致会看出什么端倪。

不待席冷反应,容星熠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脸蛋红扑扑的,说话也颠三倒四:“闵、闵致哥哥……真的是你吗?活的……天呢。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能、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席冷试图制止,过去抓住他胳膊,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闵致却很大方:“没事儿,我给他签个名吧。”

席冷薄唇轻抿,先松开攥着容星熠的手。

闵致对待这位第一次见到的粉丝,竟是出人意料的温柔耐心,问:“你叫什么名字?”

“容星熠。”容星熠激动道,“容易的容,星星的星,熠熠生辉的熠……”

“真名吗?”

“嗯嗯,我妈取的。”

“你姓容?”

“嗯。很少见吧?但我不太喜欢,闵致哥哥你叫我小熠就好了。”

“……好了。”

闵致快速给容星熠一个to签,顺便套出了让期望彻底落空的信息。

现在的孩子营养好长得高,他不太确定这将近一米八的少年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不过席冷年纪也不大,两人差不了几岁。

这孩子实在生得好,灼灼桃花眼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熠熠生辉。左脸颊上还有个可爱的小酒窝。

他和席冷的长相气质完全不同。

他的话比席冷多了十倍有余。

两人也不是一个姓。

昨天,乔屿森才贱兮兮告诉他席冷可能不是一个人住的消息,今天他就亲眼见到了——席冷带了个俊美的少年回家,两人言谈举止间的熟悉,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

三人中,大概只有追星成功的容星熠兴致高昂,还有一大堆话想对偶像倾诉。

“谢谢了。”这时席冷开了口,轻描淡写制住跃跃欲试的容星熠,“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还得做晚饭。”

他甚至要给这小孩做晚饭。

闵致:“……嗯”

席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抬手去开门。

闵致恰好看到他白净小臂上一个鲜明的牙印,再看看那跟他身后进屋的少年,愣了又愣。

砰。

大门轻轻地关上了,隔开内外两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闵致:……????

虽然我不觉得席冷会搞未成年但万一未成年对他霸王硬上弓呢?

(补药再脑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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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修了下细节,可能和评论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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