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雍容华贵的尾巴雀屏般在身后展开,九尾狐歪着头,姿态温顺又柔美:“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三头犬在废墟上翻找,很快找到了一处满意的位置,大摇大摆地趴下,喉咙里发出三道不同的呼噜声。
“这里还需要一处水池,水生物种需要一点空间……最好能够藏住我的影子。”温蒂妮轻轻掬起一捧晶莹的水花,水珠从她掌心溅起,触碰到她的皮肤,迅速融为一体。
水中仙女和水妖一起点头,水中仙女半透明的面孔上表情模糊不清,若有若无的笑声为光线染上了迷幻的色彩,水妖懒洋洋地趴在温蒂妮身边,耳鳍在银发下微微张开,尖锐的骨刺流动着代表剧毒的蓝光。
拉莱耶觉得这个提议很值得采纳,水妖的传说遍布欧洲大陆,无数故事里都能窥见她们窈窕的身影,只是各地传说各不相同,只有生于水中这个共同点,因此好些城市为拉莱耶塑造的身躯都是这些水中精灵,除了环绕大厅的水池,最好再开辟出新的喷泉池来容纳这些马甲。
她思索时,三眼渡鸦落在她的肩头,衔起她的一缕发丝。
恩浦萨出现在她的身边,依偎着拉莱耶的腿,她侧身坐在废墟上,长发遮住了那条怪异的驴腿,舔了舔自己的獠牙,红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笑意。
千奇百怪的奇幻生物一个个在废墟上现身,寻找到自己的位置,科尔喀斯的凶龙和拉冬在空中翱翔,斯库拉在水池中放声大笑,什布里尼斯和潘神的脚下,新芽钻出废墟,蓬勃地舒展枝叶。
巨龙的阴影下,旧日法庭齐聚。
第91章
“就是这里。”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说。
她身边和她相貌一致的小女孩补充道:“伸出你的手。”
瓦罗沙望向眼前沉重的纪念碑,眸光仿佛凝固成了玻璃,浅浅地倒影着天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许久没有动作。
柏林双子歪着头,看着他……或者说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纪念碑前。
“想起了战争吗?”左边的女孩问,右边的女孩自然地接上,“这的确是他们所犯下全部的罪恶之中最令人厌恶的那一部分。”
城市会失落的理由有很多种,瓦罗沙则是毁于战争,在看到大屠杀纪念碑之后,他当然会想起导致自己失落的战争,柏林能猜到也不奇怪。
虽然被分成了两个人,但是这对异形双子依旧拥有无与伦比的默契,一方开口之后,另一方就会迅速接上,仿佛她们的思绪出自同一个大脑,才会如此连贯而流畅,那如出一辙的稚嫩声线更是让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几个人在说话。
不过对瓦罗沙来说,柏林就是柏林,现在的形象不能代表什么。
“但是我以为PTSD是人类才会患上的病症。”柏林说。
瓦罗沙闭上眼睛,摇摇头,把一句话在舌尖上来回滚了几遍,才慢吞吞地说:“我有在看心理医生。”
虽然也有柏林观察入微的原因在,但这句话已经足够坦诚了,城市意志不会有心理问题,而瓦罗沙说自己在看心理医生,就等于直接承认了他拥有了弱点。
和失落之前相比,失落的城市意志变得越来越像人,而对人类来说,心理问题一视同仁,不会有意放过英雄,也不会特意惩罚恶棍,就算瓦罗沙饱受PTSD折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柏林双子的眼中浮现出奇异的神色,但没有多问。她们看着瓦罗沙伸出手,触碰纪念碑的表面,涟漪从他指尖荡开,转瞬间,他们的身影就从纪念碑林间消失。
枯草凄凄的荒原进入视野,柏林双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人高的荒草里,只能模糊看见囚衣在草茎间晃动。
瓦罗沙拨开面前的荒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远处的神庙废墟跋涉。
每个组织的基地都是组织的根基,一旦让敌人发现位置,基本上就等于将被摧毁的时间提上计划表,起初瓦罗沙觉得自己还要博取一段时间信任才能接触到相关信息,结果让他茫然的是,只是刚一接触,他就被柏林领到了旧日法庭的基地。
他看得出来,这片空间就是旧日法庭的基地,无论是从位置还是从面积上来说,这里都堪称完美。这种隐藏空间很难用物理手段从外界毁灭,旧日法庭随时可以将基地所在的空间转移,想要毁灭这里,只有像瓦罗沙这样进入其中,但想也知道,旧日法庭不会轻易放法师进入这里,而且在这种空间,想用传送门传送也会更加困难。
神庙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柏林还是清晨,这里已经到了黄昏,夕阳在神庙背后坠落,消失在虚幻的地平线上,煊赫的余晖铺满了天空,为废墟的轮廓镶上一圈金边,夜色一层层从天幕边缘侵蚀,很快黑暗笼罩了世界。
柏林双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神庙里,瓦罗沙披着夜幕踏入废墟,旧日法庭似乎懒得清理废墟,神庙的甬道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只是粗略清出了一条路,两侧的火炬幽幽燃烧,在四周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照亮了不知是利爪还是鳞片划出的痕迹。
瓦罗沙不动神色地记下这些细节,思考着背后代表的信息。
他并不太喜欢思考,也不擅长言辞,但他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事。在进入人类的身体之前,他就知道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他就没办法再恢复曾经的形象,不可能长出属于传说生物的特征。
他们是寻找到了新的道路吗?瓦罗沙思索。
带着这样的思绪,他走进了议事大厅。
火炬的光停在在大厅入口前,光晕不安地晃动,坍塌了一半的门廊后,黑暗仿佛在缓慢地呼吸。
尽管曾经也是城市意志,但想到他即将面对的并不是他曾经熟悉的同类,而是隐藏在未知背后不可名状的阴影,瓦罗沙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才一步迈入了大厅。
他刚刚踏入黑暗,“呼啦”一声,一支支火炬骤然点燃,火光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数百道人影在废墟上或站或坐,齐齐鼓起掌来,对远道而来的新成员表示欢迎。
瓦罗沙:“……?”
他茫然地后退了一步,隐约感觉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包围了。
眼前的人影看起来都很陌生,如果不是那些特征,瓦罗沙根本无法把他们和曾经认识的城市意志联系起来,不过等他们开口,就是瓦罗沙熟悉的语气了。
“抱歉,我来得有些迟。”他说。
“迟到是女士的特权。”米兰优雅地伸出手,领着瓦罗沙走上废墟,“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明珠。”
他们基本上都认识,记忆还没有尽数消失,之前的不闻不问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无法交流,而现在,曾经的同类们纷纷展现出了最热情的一面,基本上瓦罗沙就只是走个过场,没有刁难也没有苛责,气氛相当不错。
“你们……”瓦罗沙反复斟酌,才问你,“你们找到了新的道路吗?”
“你是问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一身婚纱的巴黎拈起裙角,轻盈地转了个圈,面纱轻轻飘起,火光里,胸口铺展开的繁复蕾丝折射出微弱的亮光。
她漫不经心地说:“不算是新的道路,只是旧方法在新环境下的尝试,你知道,现在这颗星球变化得太快了,很多东西是我们过去无法想象的。”
“可惜你恐怕没办法尝试这样的道路了。”波士顿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