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帷帽遮掩的巴嘱,露出了真面目。这人一半脸是好的,生的也算英俊,另一半脸却被火烧过,坑坑洼洼,泛着暗红色的疤痕犹如蜈蚣,生长在他脸上,将五官都挤得错位。
台下有人吓得惊呼一声。
被禾晏碰倒帷帽,真容暴露人前,巴嘱脸色难看至极,盯着禾晏的目光,恨不得将禾晏吃肉饮血。
禾晏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再来!”
巴嘱冷笑,冲了过去。
禾晏甫一动,便知不好,方才巴嘱那一掌,没有留情,现在血已经浸了出来,所幸的是她来的时候为了保暖,换上了雷候的黑色劲装,纵是流了血,也看不出来。只是,这样下去,不知还能坚持的了多久。
事实上,演武场高台上的切磋,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用这三场“切磋”,来争取更多时间。如果没有人能扛得住西羌人的弯刀,成为单方面的屠杀,那么后面的一切,都没有机会了。
必须要杀了巴嘱,才会有第三场。
西羌人善用弯刀,每个人的弯刀,又会根据身材力道不同,各有调整。巴嘱的弯刀便趋于灵活,禾晏的铁鞭想要缠住他的刀,便不太容易。
禾晏的鞭子去缠巴嘱的腿,巴嘱轻蔑道:“同一招,你想用在两个人身上,也太天真了些!”说罢,绕开禾晏,弯刀朝禾晏脖颈劈下
同瓦剌不同,巴嘱一开始,就是冲着禾晏的命去的,没有半分虚招。禾晏两手扯着鞭子,将巴嘱的弯刀勒在眼前,巴嘱狞笑一声,往后一倒,禾晏躲避不及,见这人右手从披风里,又摸出一把匕首来。
这把匕首,只有人的拇指长,纤薄如纸,与其说是匕首,更像是刀片,若非近前,实在叫人难以看清,他手掌往前一松,外人看过去,只当他一掌拍在了禾晏腰间,但除了禾晏,无人知道他掌心的这柄锐器,尽数没入血肉。
禾晏只觉得腰间痛得钻心,蓦地捏拳揍过去,巴嘱的脸近在眼前,他狞笑道:“疼不疼,疼你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禾晏握紧的拳抵在他喉咙间,死死不松手。
巴嘱疯狂挣扎起来,可不知何时,那铁鞭竟将禾晏的腿与他的腿绑在一起,他逃离无门,剧烈挣扎,可越是挣扎,便越是翻白眼,到最后,口吐鲜血,渐渐不动了。
禾晏面无表情,将拳用力往里再一抵,确认了身下这人再无气息后,松开了手。
巴嘱的脖子上,露出了一点铁样的东西,只有一点点,其余的已经看不到了,当是插进了喉咙深处。那是一只铁蒺藜。
禾晏来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
随时随地,在身上放一些暗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什么时候会遇到,唯一能做的,就是增加活着的砝码。
她靠近不了巴嘱,因巴嘱已经对她有了提防,最后一击,无非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两败俱伤之策。但她到底比巴嘱好一些,她不过是,被匕首伤在了腰间旧伤,而巴嘱现在已经没命了。
“你有底牌,焉知我没有?”她喃喃道。
片刻后,禾晏艰难的将铁鞭从巴嘱与自己的身上抽出,重新绕回腕间,她站起身,黑色劲装穿在她身上,不如红色劲装时的活泼,多了几分肃杀。她亦站的笔直,看起来没有半分疲累,把玩着腕间铁鞭,淡淡笑着,说出和方才一模一样的话。
“他死了,我赢了,胜负已分,下一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归来
底下的众人,并没有看清楚禾晏与巴嘱,究竟是何分出胜负的。只看到他们二人扭打在一起,巴嘱打了禾晏一掌,禾晏用什么暗器刺进了巴嘱的脖子。
手段虽不算光明磊落,到底是赢了。
“禾大哥好厉害!”程鲤素率先叫道:“打得好!打得好!”
“你闭嘴吧!”一边的宋陶陶呵斥他。
程鲤素不满:“我替我大哥叫好怎么了?”
“现在还不到放心的时候。”宋陶陶摇头,女孩子到底比男孩子心细,她觉出禾晏脸上比方才要苍白一些,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禾晏可能是受伤了。但禾晏穿着黑色衣裳,也看不出究竟伤在哪里。
台上,黑衣劲装的少年下巴微扬,笑问:“没有人敢上来了吗?”
就在这时,日达木子突然放声大笑,他边笑边拊掌:“有趣,有趣!没想到凉州卫还有这么有趣的人!”话音未落,便驾马朝演武高台奔去。
他动作迅捷,周围的人都猝不及防,有几个凉州新兵差点被他的马踩在脚下,幸而被身边人拉了一把,日达木子在演武台一步之遥蓦然勒马停住,飞身上台。落于禾晏跟前。
“统领该不会想亲自下场吧?”少年诧然道:“我一介新兵,何德何能啊?”
“你杀了我两名勇士,可不像是普通的新兵。”日达木子大笑。并未因方才损失爱将而有半分不悦。
“只是侥幸而已。”
“不必谦虚,你方才与他们二人交手,我都看过了,当得起凉州卫第一!”日达木子说着,看向演武台下众人,笑的轻蔑,“我看这里,就你担得起有勇有谋。不过……”他话锋一转,“不知道你腰间的伤口,还撑得住几时?”
禾晏不语。
日达木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巴嘱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他刚才连续两次攻击你的腰部,看来是有旧伤在身。最后一次,你把暗器刺进他喉咙的时候,他……”他走到巴嘱身边,用脚拨弄了一下巴嘱的尸体,巴嘱仰翻过来,“他的手松开了,是把什么刺进了你的腰间,是刀?”
日达木子关切的问她:“哎哟,一定很疼吧。”
“其实还好。”禾晏微笑,“不及他疼。”
日达木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很好,我最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敲碎了也会特别香甜。”他如方才巴嘱对瓦剌所做的一般,一脚将巴嘱的尸体踢下高台,轻笑一声:“没用的废物。”
紧接着,巴嘱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
沈瀚见状,目光一凝,怒道:“日达木子,你身为统领,怎可与我凉州卫新兵交手,若要切磋,我陪你来!”
“你?”日达木子缓慢摇头:“还不如他呢,我就要他,这位禾……禾晏。”
“沈总教头,还是我来吧。”禾晏道。
其实她与沈瀚说什么,都并不重要,日达木子已经盯上了禾晏。这是最糟糕的事,但与此同时,也是足够幸运的事,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