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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子的寿辰要到了,沈嘉述想着,要送个什么礼物,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前几年,他从来不参加这种场合,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来了老宅,沈家的人对他都很好。

尤其是老爷子,把他当亲孙子对待,关心得无微不至。

无论是不是因为沈泽希,他们的好都是真心实意的,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很重视这次寿宴。

第一次以沈家人的身份出席,想给老爷子留下个好印象。

送什么礼物好呢?

这是一个很费脑筋的问题。

因为是自己的心意,所以不想麻烦沈泽希,不想借助他的力量,希望可以独立完成。

于是,最近几天,沈泽希经常看见他在发呆。

不管坐在哪里,总是盯着窗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家财大气粗,老爷子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什么贵重的宝贝没见过。

一味追求贵重,反倒失了礼物的本心,老爷子不会喜欢的。

他也没钱买太贵的礼物,手头拮据得很,存下来的钱都打给孤儿院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亲手做一个玉雕送给老爷子。

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决定了以后便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今天,沈泽希去忙集团里的事了,不在家,他便让方末带着自己出门选玉料。

给爷爷的礼物,不能敷衍,选材要格外上心。

玉的品种很多,要选合适的,最趁手的,这件事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必须亲自去。

玉材市场的玉石也很多,看得他眼花缭乱。

人也很多,原本方末是推着他走的,一阵拥挤后被人分开了。

方末想过去,被几个高大的男人挡住。

他们看似无意,随人流挤来挤去,实则处处故意,将他过去的各个方向都堵住。

一看便是冲沈嘉述去的,目的显而易见。

这里什么人都有,动手也不方便,只能干着急。

几下暗地里的切磋,明显感觉出,面前的几个人也是练家子。

方末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嘉述在他面前被带走。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方末的困境和焦灼,沈嘉述全都看见了。

他的心头一沉,转身要走,下一秒,却被一个笑眯眯的男人挡住去路。

“先生请留步。”

男人对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客气。

冲他来的。

沈嘉述想着,他平时都在老宅,极少出门,外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是什么人,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有事吗?”他眼眸微抬,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依旧态度恭敬,对他说,“先生,我们老板想见您,有一笔生意要跟您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沈嘉述想走,男人却不让他走。

身后站着一排人,形成一堵墙,将他的退路封死。

远远地看见,方末已经在和阻拦的人动手了。

男人对他说,“先生还是见见比较好,我们老板已经等您很久了。”

沈嘉述皱起好看的眉,冷声说,“让他们住手。”

男人微笑,“只要您跟我走,他们自然会停下。”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是他们的对手,还会连累方末。

看这些人的态度,应该也不是想要他的命。

会是谁呢?

他被人推着左拐右拐,绕来绕去,脑海里忽得浮现出一张美丽精致的面容。

会是她吗?

知道他的存在,还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的人,并不多。

走进一栋小楼,男人便不再往前,停下脚步,对他说,“先生,老板在里面等您。”

走到这里,也没有回头路了,沈嘉述自己推着轮椅进去,好在路还算平坦。

推门而入,茶香四溢。

房间里坐着一位挽着干练的高发髻,穿着黑色西服的女人。

暖气开得很足,一点也不冷。

是他想的那个人,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看见是林知许的那一刻,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没那么害怕和紧张了。

林知许在煮茶,好像没看见他进来了,头也没抬,专注手上的动作。

她的动作优雅,知性,不同于职场中的凌厉。

沈嘉述停在她面前,轻轻叫了一声,“阿姨。”

林知许勾了勾唇角,给他倒了杯热茶,“尝尝我亲手煮的茶。”

沈嘉述端起小小的茶杯,滚烫的杯壁烫得手一抖。

热水溅出几滴在手上,火辣辣得疼。

但他没松手,贴近唇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林知许笑盈盈地看着他,问,“好喝吗?”

沈嘉述点头,“阿姨的手艺一直很好。”

他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蜷缩起被烫红的指尖,维持着脸上淡淡的笑意。

林知许往后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

每天的工作都很忙碌,行程紧凑,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在老宅住得还好吗?”

看上去,只是寻常的关心。

沈嘉述点头,轻声说,“挺好的。”

“是不是没想到,要见你的老板是我?”林知许问他。

“害怕吗?”

沈嘉述点头,诚实回答,“无依无靠,当然害怕。”

林知许轻笑一下,神色微敛,“怎么会无依无靠呢?小希不是很听你的话吗?”

“怕我让你受委屈,大费周章,带你回老宅住,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如今,有老爷子护着,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她越说,语气越冷。

沈嘉述瞬间便明白,来者不善,但他依旧面色从容,含笑应答。

“阿姨说笑了,您想见我,随时都可以,一句话的事。”

林知许冷笑,“是吗?只怕这一句话根本递不到你面前。”

沈嘉述没说话。

她又说,“小希对你的好,未免太过分了些吧?”

“为了你,处处和他亲生母亲作对。”

“每一次见面,他都把我当敌人一样,怪我让你受了委屈。”

她沉下脸,不怒自威,问沈嘉述,“小述,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他回答,“您对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母子关系变成现在这样?”林知许厉声说。

沈嘉述顿了顿,自嘲一笑。

“阿姨,小希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思想,不会被别人左右。”

“他要怎么做,想怎么做,没有人可以支配。”

“但你可以。”林知许很肯定地说,“从小到大,他只听你一个人的。”

沈嘉述深深地看着他,眼里有委屈和失望。

“阿姨,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当初,您把我从孤儿院接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陪着他,做他的抚慰犬吗?”

十岁的沈泽希,经历了父亲的事,精神和心理上都出现了问题。

行为极端,性格偏执,不止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医生说,需要有人陪着他,开导他,带着他走出来。

可是沈泽希和林知许根本没有感情,一点也不亲。

林知许便带着他去了孤儿院。

之所以选择孤儿院,是因为她觉得孤儿无依无靠,好掌控。

是沈泽希亲自选择了沈嘉述。

他一眼便相中了沈嘉述,紧紧抓着那只纤细的手腕不放,几个大人都分不开。

比他大五岁的沈嘉述,挣不开他,还被他捏得手腕通红,疼哭了。

他这才松手,凑上去亲沈嘉述湿润又漂亮的眼睛。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比夜里的星星还亮。

就这样,沈嘉述被带回了沈家,没有办任何收养手续,随时可以被送回去。

有些回忆是不愿意被记起的。

沈嘉述闭了闭眼,轻声说,“阿姨,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您帮了孤儿院,我留在沈家,让小希开心。”

“除此以外,我没有再向您要过任何东西,不是吗?”

“我不欠您什么。”

林知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呵斥他,“可是沈嘉述,你和他之间的感情,越界了。”

沈嘉述满眼失望地看着她,摇了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姨,这话您应该和您儿子去说,是他抓着我不放。”

话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做听话的牵线木偶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顺着林知许的意思。

林知许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挺直了后背。

“小述,你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沈嘉述垂下眼,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阿姨,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如果冒犯到了您,那我和您说声对不起。”

林知许冷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这儿吗?”

沈嘉述一笑。

“我猜,您今天费这么大功夫带我过来,是想告诉我,您要对付我,易如反掌吗?”

林知许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我们家小述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沈嘉述只觉得讽刺,心里一片冰凉,那点对亲情的奢望荡然无存。

“阿姨,我该回去了,出来太久,小希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想,他要找到这里,应该不算太难吧。”

林知许眉头皱得死紧。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

“小述,阿姨一时心急,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谢谢你为我们家,为小希做的。”

“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掌握好两人之间相处的分寸,不该做的不要做。”

“还有,你们在老宅也住了不少时间了,老爷子寿宴后就回来住吧。”

沈嘉述看着她变脸一样的表情,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会和他说的。”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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