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纪清梵开口?说出?来的内容却是从她刚到她家里的那一部分说起?的。
盛枝蜷了下指尖,做出?副听别人故事一般的游离感。
但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属于真实发生过的那一部分,属于……她不太愿意回想的那一部分。
※
许多年前的夏天。
关于那个夏天盛枝记忆很深,因为那个夏天不常下雨,可一旦下起?来,就是暴雨如注。
在第一个暴雨天里,她捡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只?有巴掌大的小狗,奄奄一息的被扔在垃圾桶旁边。
她将?小狗带回了家。
而在第二个暴雨天里。
她真正地和纪清梵产生了交集。
她那时还?不清楚纪清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对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觉得纪清梵很像当初她捡回家的小狗。
那群欺负纪清梵的人落荒而逃,盛枝举着伞蹲下来,用手戳了戳纪清梵。
瓷白的指尖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愈发莹润,更别提身上衣服的质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娇惯着养尊处优的少女,处处显着矜贵。
“你跟着我吧,”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你跟着我,我护着你,那群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反正你挨欺负本身就是因为之前你坏了那群人的好事,救了我的小狗。”
纪清梵当时浑身都是雨水和在地上沾上的泥水,狼狈得不行,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般的手指,尽管身上已经狼狈成了那样,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因为做了很多脏活累活而变得粗糙带疤的手往后藏了藏。
盛枝听见纪清梵很低地应了声。
配上这个下雨天的环境,她觉得面?前的人简直像个阴郁的小蘑菇,长长的头发快到腰,刘海也几乎戳到眼睛,现在被雨水打湿凝成了一绺一绺的。
纪清梵应完声之后就又不出?声了,盛枝自顾自叽叽喳喳地开口?,像个百灵鸟,不惹人烦,很灵动悦耳的干净声音:“你疼不疼呀,还?能站起?来吗?”
盛枝这样问完,又打量打量纪清梵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句废话,毕竟这怎么看?都不像能站起?来的样子,要是把纪清梵换成她,她现在指不定怎么撒娇要人哄呢。
想到这里,盛枝有点苦恼地勾起?缕发丝绕了绕,“……这样吧,我把我的保镖们叫过来,她们都可厉害了,力气也很大,我家还?有家庭医生,就直接去我家吧。”
她觉得自己想出?来了一个极其妥帖的解决方法,一锤定下音。
等保镖们过来的时候,她就在她旁边打着伞,没?让她再淋雨了,自己身上却被雨水浇湿了一半。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上次也没?问你的名?字。”
“你叫什?么啊?”她凑近问她,伞打得更斜了两个人一下子都更湿了,她也不太在意,“我叫盛枝。”
自我介绍完还?怕她不知道是哪个字,补充道:“盛气凌人的盛,金枝玉叶的枝。”
纪清梵对上她那双满是神采的猫眼,很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纪清梵。”
她嗓子不太舒服,声音有点滞涩的感觉,刚刚短暂应声的时候这种哑感还?不太明显,但是现下一说话就变得明显起?来。
纪清梵说完就再次没?了声音,盛枝听见她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两声,“你声音好哑,卡卡的。”
纪清梵不说,她就开始自己乱猜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在纪清梵各种点头摇头的配合下,终于猜全了。
盛枝恍然?:“原来是清水的清和梵音的梵。”
话音落下她又笑起?来,“你名?字真好听。”
“纪清梵、纪清梵……”她咬文嚼字地念着。
听着盛枝那样念她的名?字,纪清梵觉得心里泛起?种奇怪的酥酥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和盛枝问她疼不疼还?有夸她名?字真好听时的感觉一样,心都克制不住地怦怦跳。
她听着她嘀嘀咕咕,还?是没?发出?什?么声音,不过她发现盛枝笑起?来时会露出?两个梨涡,很甜很甜。
就像她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也是甜甜的。
她想这都是自己算计她的第二次了,故意救她的小狗,故意挑起?那些?人的怒火然?后故意将?被欺负的这一幕表现在盛枝眼前。
她真的比她想象中?单纯得多。
隔了一会儿,保镖们和车都到了。
只?不过和保镖们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留着一头浅色的大波浪,妆容也精致,手上长长的美甲带钻,微映着光,身边有人给她撑着伞。
纪清梵把目光移过去。
这个女生看?起?来和盛枝一样的气质不凡,看?起?来和盛枝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女生一看?见盛枝就忍不住很夸张地哎了声:“我的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来了,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雨水,好像小花猫。”
边说着边把身上的开衫解下来,看?样子是准备给盛枝披上,似乎都没?看?见地上的纪清梵。
盛枝闻言把伞递给走过来的保镖,哼了声直接张牙舞爪地带着满身的风和雨扑了过去,“江晚音你挺神气啊,吃我一记‘水弹’攻击。”
女生精心打理的大波浪被她弄湿,但是看?起?来也并不怎么生气,反而和盛枝幼稚地打闹成一团。
保镖们则是训练有素的沉默,举着伞,把纪清梵从地上拉起?来。
盛枝和江晚音打打闹闹地坐上了前面?的那辆车,而纪清梵则被保镖们架着走向后面?的那辆车。
江晚音没?刻意收起?声音,“不过我说真的,下次别管了,把自己也沾一身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