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犯罪现场被指认为杀人同伙后我们组成了异世界侦探搭档》
《侦探搭档》的大结局引发读者们的热烈讨论, 再加上五条悟的推文号推波助澜，竟成了当下最热门的小说之一。
各类分析贴数不胜数。
比如夏油杰，在评论区奉上终章的分析。
【荞麦面第二份半价：隐藏在城镇之下的魔法阵讽刺了人类的一叶障目，世世代代竟无人发现, 全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 殊不知遗漏了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壤。故事始于城镇, 也止于城镇, 以屠龙者终成恶龙不断反转, 就像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 唯有爱才能打破局面。露露斯和利利克合体成为小黑是清算罪孽的开端, 融为一体的四人行代表和解与释怀，坠落的香蕉代表生命的陨落。吸尘器更是神来之笔，生前留下的痕迹不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散，珍贵的记忆亦能被铭记在心。借着推理小说，批判人类的贪婪与傲慢，歌颂纯洁又伟大的爱情, 大文豪老师果然才华横溢。感谢陪伴，期待新作。】
虽然不知道他分析得对不对, 但他字多，信字多的。
除去解读结局, 还有人二刷《侦探搭档》，扒出威布身世和动机的全部伏笔。
扒完发现，结局没有想象中的突兀，全文留下了不少线索和提醒, 只是正常人根本想不到。
分析贴没有独占鳌头, 二创欣欣向荣地发展。
大量同人女发光发热，同人文、同人图和同人周边等正常人气作品该有的待遇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倒霉蛋被高质量产出骗入坑。
无论质量与评价如何，热度如此之高，势必会被当成香饽饽盯上。
“BOSS，三家动画制作公司想动画化《侦探搭档》，一家影视公司想拍真人大电影，官方周边也有很多合作意愿，还有ip联动……”
织田作之助尽职尽责地汇报工作。
最近编辑部比之前出版的那段日子还要忙碌，他这位部长动不动就自愿加班，缺人手是常态。
毕竟五个人里有两个不想干活的。
“都可以签。”神宫寺千夜平静地下达指示，“哪家谈得不错就和哪家合作，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法务部，版权千万不要被无良商人坑走，最后把合同拿来给我看一眼。”
“是。”
待织田作之助离开，躺在沙发假装看剧的里苑咻地一下蹦起来：“大文豪先生，你的作品能动起来了？”
“如果能谈妥的话。”
神宫寺千夜举壶倒茶，热气氤氲，紫眸在升起的白雾后依旧明亮如星辰。
他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但我听说版权卖出去可能会被改动，运气不好的可能整本都被改得面目全非。”
“没事。”里苑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只要改得不合心意，大不了我们杀到公司逼迫人家改回去。”
这一点她发自内心地和神宫寺千夜共同战线。
神宫寺千夜的作品，要么从头到尾全都大改，在烂文的地基上重写一遍新的，要么一处不动地保留原汁原味，达成原著党狂喜。
若是前者，制作公司买版权的意义何在？
受众就是要看癫的，既然全改成正常内容，那为什么不直接找一部正常的剧或者番？
她相信制作公司也能想到这些。
“放心，过会儿我去告知编剧部这件事，让他们不要太好被拿捏。”里苑笑嘻嘻地说，“我们可是横滨恶霸——港口Bookshop，制作公司还指望着抱我们大腿呢。”
“什么时候变成恶霸了？”神宫寺千夜满脸写着迷茫。
里苑干咳一声：“不重要，夸张手法。”
神宫寺千夜不再追问，换了一个话题：“希望可以在文学杯之前全都搞定，不然职务交接很麻烦。”
“文学杯不是还早吗？”
里苑疑惑地看一眼日期，没记错，离往届文学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我没说过吗？”神宫寺千夜努力回忆，露出恍然的表情，“好像忘记说了。“
他把生日企划复述一遍，眼睛亮闪闪的，好似在求夸奖：“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里苑：“……”
不忍心说实话。
沉默几秒，她勾起一个充满鼓励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夸奖道：“大文豪先生，你是一位体贴下属的好首领，太宰君表面不说，私底下肯定悄悄掉眼泪。”
“真的？”
“真的。”
“太好了。”神宫寺千夜松了一口气，“看他的反应，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呢，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里苑保持微笑：“他这叫傲娇。”
抱歉了，太宰君。
为了她家神明，牺牲一下不算什么。
“除了文学杯，我还要筹备一件事。”神宫寺千夜叹息着摇了摇头，“需要忙的事太多了，这两件事结束前，我估计没时间开新文。”
里苑极力压住嘴角的微笑：“高强度输出太伤身体了，让大脑放松一下是好事。”
神明需不需要休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写下去太耗神器了，每次超前点播都让她独自承受，她早晚要去看心理医生。
她注意到另一个关键点：“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开签售会。”
“！”
讲到签售会，事业粉立刻来劲了。
里苑冲到办公桌旁边，殷勤地给仅喝了一口的茶水续上：“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规模多大？门票怎么收费？”
“我想安排在文学杯结束后的同一天。”神宫寺千夜语出惊人。
里苑的手一个不稳，洒了些许茶水在杯子外面。
她赶紧放下茶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太宰君的生日岂不是……？”
神宫寺千夜微笑着肯定：“嗯，我想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但毕竟是我的签售会，还是要以我和我的作品为主，不必把他的生日搞得声势浩大，只需要顺带给他一句祝福。”
里苑：“……“
这还不够声势浩大吗！？
但毕竟是神宫寺千夜的愿望，里苑不想多加阻拦，选择性遗忘她身为道标可以引导神明。
再说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在生日当天举办文学杯和签售会，如此隆重的待遇，普通的港书成员能有这种荣幸吗？这可是神明的恩赐！文学之神携万千信徒送上的祝福！
对不起，她有点憋不住想笑。
恶人自有恶神磨，这就是爱使坏的报应。
神宫寺千夜继续回答方才的问题：“地点，我认为港书总部就很适合，既是我工作的地方，又是横滨地标建筑物，还可以省去场地费。”
“让那么多普通人来港书合适吗？”里苑担忧地问。
港书内部生态丰富，神明、神器、咒术师、咒灵、异能力者、人形异能力应有尽有，让连混黑经验都没有的普通人大量涌入总部，无异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版。
“有我在，没问题。”神宫寺千夜对自己的庇佑之力相当有信心，“而且大家不是坏蛋，不会伤害普通人的。”
里苑忧愁地想，倒也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光是想象一堆普通人目睹森鸥外追赶爱丽丝，再把这些影响港书风评的事传出去，她的脑壳就像是被榔头猛敲了好几下，有种把幼女控挂路灯的冲动。
而港书的怪人不止森鸥外。
他们又不像神明，没多久就会被遗忘。
但神宫寺千夜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他把剩下的问题一口气答完：“规模我不好评判，就交给编辑部定夺吧。票价不用定得太高，港书不缺这点钱，但必须设置价格门槛，把看热闹来捣乱的无关人士筛掉。”
“嗯，我也赞成。”里苑提议，“大文豪先生，你召集编辑部开个会吧，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神宫寺千夜看了一眼时间：“时间还早，不如就现在，我们去编辑部一趟。”
“好。”
多亏了里苑的建议，太宰治得以提前知晓，他的生日当天不止一个社死环节。
他面无表情地托着下巴，眺望着窗外的天空。
很好，窗已经被封了。
“——以上，是我刚才和助手讨论过的内容，大家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神宫寺千夜站在白板前，他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而里苑在后方实时写板书。
“如果合同已经谈妥，到时候可以宣传一下《侦探搭档》的动画化和真人大电影的情报。”夏油杰捧着小本本，上面记满了各色各样的想法，“门口设置一个售卖点，卖您的实体书和官方周边。”
“不错的提议。”神宫寺千夜偏过脑袋，看向正在掩嘴打哈欠的里苑，“助手，记录一下。”
“好——”
“可以准备一些小礼物，书签、明信片、糖果之类的。”森鸥外提议。
“嗯，这个可以。”
五条悟兴奋地举起手：“设置一个捞金鱼摊位！”
神宫寺千夜冷漠道：“驳回。”
“设置一片桌游区域！”
“驳回。”
“试胆大会！”
“驳回。”
连夏油杰都看不下去了：“悟，你能提点可行的吗？”
“哪里不可行？是小千夜的想法太死板了。”五条悟撇了撇嘴，目光落在了灵魂出窍已跳楼的绷带少年的身上，脑海内灵光一闪。
他勾起嘴角：“有了。”
太宰治突然一阵恶寒，如临大敌地瞪向嬉皮笑脸的最强咒术师。
“小千夜，在签售结束的必经之路设置一块生日板吧！”五条悟语气轻佻，“让每位读者都能留下对我们太宰副部长的生日祝福～”
神宫寺千夜点头：“可以，助手记一下。”
“耶！”
太宰治：“……”
他需要法律援助。
第072章 《重启》
第三届文学杯之生日特辑版, 如约而至。
在此期间，太宰治设想过无数次该如何规避社死的一天，但他的“好”同事们铁了心不想放过他，盯他盯得比特危级异能力者还要紧。
他待在编辑部, 五条悟和夏油杰至少留下一个人盯着他, 防止他把封好的窗拆了。
他前去图书角, 临时抱佛脚的中原中也像固定NPC似的待在那里, 警惕的眼神仿佛他要炸了图书馆。
他去食堂吃饭, 负责打饭的是森鸥外和爱丽丝, 对他露出温柔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去打印文件, 正在印试卷的夜斗和雪音一人举着三角板一人举着卷成筒的A4纸，防止他对试卷图谋不轨。
他去汇报工作，里苑如闪电般把被布盖住的生日板推进隔壁秘书办公室。
他去……
太宰治忧愁地想，要不叛逃吧？
但一想到神宫寺千夜极有可能去西餐厅，当着孩子们的面和织田作之助撒泼打滚，哭诉用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居然被他拒收了, 他就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
算了，也就一天, 忍忍就好了。
文学杯当天。
太宰治站在港书总部门口，仰头望着前不久钉在大门口的招牌「港口Bookshop」——旁边的红色横幅「祝太宰治17岁生日快乐！」, 油然而生一股在此处上吊的心情。
他深呼吸了一下，勇敢地迈出脚步。
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视死如归但死不了。
“太宰副部长，生日快乐！”
“早上好，太宰先生, 听说今天是您的生日？”
“啊啊！BOSS居然临时搞这么一出！我都来不及准备生日礼物！”
“太宰君, 这是我临时去附近的甜品店买的小蛋糕，祝你生日快乐！”
……
意料之内, 太宰治一进总部，就被大厅候考的考生们用祝福淹没了。
他挂着得体的微笑，逐一回应送来的祝福。
光是小蛋糕都收到数十个了，那家甜品店的店员一定在奇怪大清早的怎么那么多人来买蛋糕切片。
“——太宰考生，生日礼物可以寄存在这里哦！”
理应在监控室的夜斗一个紧急刹车停在太宰治的面前，他笑嘻嘻地指了指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商场同款小推车，雪音双手抱膝坐在里面。
“五元寄存费，千夜已经帮你支付过了！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可以免费赠送一项生日歌服务！……喂，雪音！你怎么在里面？快从购物车里出来！别耽误我做生意！”
“啰嗦。“雪音打了一个哈欠，“我搭个顺风车而已。”
说罢，他从购物车翻了出来，朝着考场入口走去，那里是他负责安检的工位。
障碍物移走，夜斗如土匪般抢走太宰治提着的大大小小的礼盒和袋子，整齐地装进购物车，比服装店店员面对单笔消费达成本月KPI的顾客还要殷切。
整理完毕，他留下一句“多谢惠顾！”，便推着购物车如风一般消失了。
太宰治：“……”
还没说领取地点。
算了。
事到如今，他除了“算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从安检处走到考场，这一段路没有异常，太宰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提前摆在桌上的试卷像是一张死亡通知书，等待翻开宣布死讯。
他基本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广播终于响起，导致太宰治如此煎熬的罪魁祸首——神宫寺千夜重复和前两届一模一样的台词。
“我宣布，港口Bookshop第三届文学杯兼职务选拔笔试，正式开始。请考生翻阅试卷，开始答题。”
太宰治翻开试卷。
果不其然，第一篇课内阅读选的文章和他猜的一致，主题是劝诫大家珍惜生命。
文名《重启》，内容是一位想自杀的中年男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结果摔下来平安无事，连擦伤都没有，他心生疑惑但无意思考，重返高楼继续跳下去，这次依旧活蹦乱跳。连续两次失败，他非但不愿意放弃，反而被气得非要跳楼死掉为止，但无论是他换一层楼还是换一栋楼，跳了十几次都还活着，甚至越跳越觉得身体轻松。
经过种种验证，他发现只要自己死一次，时间就会往回倒退一年，目前倒退到了学生时代。
不愿再继续读书的他再次跳楼，直到时间倒退至他上幼儿园为止，此后，他的生命永远在三到六岁不断循环，因为他不想面对往后的人生，所以即将升小学就跳楼。
不知不觉间，他跳满了一百次，再次睁眼竟然回到了第一次跳楼的时间点，他又变成了那个懦弱的中年男人。
悲愤的他再次跳楼，居然又开始时光倒退。
屏幕之外，一位小朋友正在用键盘的方向键噼里啪啦地操控电脑里的小人。
没错，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是《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游戏角色。
文章以小朋友被妈妈快去吃饭便关掉电脑为结局。
太宰治能理解神宫寺千夜的创作目的是珍爱生命、不要自杀，但仅限于此，他只觉得看了更想自杀，连不想自杀的人说不定都想自杀了。
想死却死不掉，只能自欺欺人地困在孩子的世界里，这是第一个循环。好不容易把自己骗过去了，又突然被拉回现实，跳下楼又开始时光倒退，这是第二个循环。
两个循环够绝望了，结果突然反转，拥有可悲人生的自己竟然只是一款网页小游戏的角色。
真正的死亡，掌握在小朋友的手里，又或者掌握在小朋友妈妈的手里。
但若是继续打开游戏，生命再度开启。
如果主题不是珍爱生命，这或许不是一篇烂文。
但就像标了BG端出一篇BL、标了无CP端出一段感情线、标了HE端出团灭大礼包、标了爽文端出既憋屈又不打脸，读者的怨念冲破天际，货不对板就必须原地诛杀。
太宰治如坐针毡地完成第一篇阅读的题目。
当他写下「珍爱生命」这几个字，他有种天快塌下来的恍惚，仿佛自己就是绝望地站在高楼上即将一跃而下的中年男人。
还好，他不是，因为港书已经封窗了。
太宰治翻页到第二篇课外阅读。
不出预料，又是围绕自杀展开剧情、以珍爱生命为主题的小说。
神宫寺千夜的良苦用心固然令人感动，不喜欢自杀题材的他硬是从存货中翻出稀有的一篇，又愣是在考试前夕创作了一篇。
可惜，太宰治没有被感化。
论反感和讨厌肯定称不上，他只是有点哭笑不得。
故事也好，现实也罢，至高无上的神明、看淡生死的神明、冷酷无情的神明，居然也会笨拙地去挽留一条无关紧要的生命。
他以为他装得已经够朝气蓬勃了，结果还是放不下对他的忧虑。
有时候太宰治都会忘记神宫寺千夜的真实身份，将他当作迟钝的人类来看待。
不过，再看看夜斗，说明神和人一样拥有无限可能性，没准儿刻板印象中的神明才是少数。
说回第二篇阅读。
文名是《自杀村》，故事发生在一个年满三十岁就会主动自杀的古怪村子。
大规模自杀事件引发当地政府的关注，警察和媒体纷纷前往村落调查，最后发现当地传统是三十岁生日需要吃一种蘑菇，但从某一年起，采摘负责人讲蘑菇辨别技巧传给下一代，新负责人记错了知识点，导致每年采回来的都是毒蘑菇，吃完致幻就自杀了。
结果第一题是从四张图片里选出哪一个是毒蘑菇。
这就问对人了。
俗话说，神农尝百草，太宰吃蘑菇。
吃毒蘑菇领域的经验，太宰治在港书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连前医务室地缚灵森鸥外和现医务室地缚灵家入硝子都敌不过他。
仅需一眼，他就认出哪一张图是他亲口吃过的毒蘑菇。
第二题是给死去的村民撰写墓志铭，一条一分，共五分。
好巧不巧，这也是太宰治擅长的领域。
他把自己分别代入中原中也、森鸥外、五条悟、芥川龙之介和神宫寺千夜——看到就想磨刀霍霍或者头疼不已的典型代表，五条墓志铭顺利诞生。
后面几题也不难，至少对于太宰治而言很轻松，他完成第二篇阅读的题目，终于来到了最麻烦的作文。
和上届试卷一样，两篇阅读占五十分，作文占五十分。
太宰治不用看都能猜到，作文题目是给他写生日祝福。
神宫寺千夜想让全港书给送上诅咒般的祝福，这是他想藏却藏不住的秘密。
该说不愧是祸津神吗？
连折磨人的方法都手到擒来。
太宰治无奈地叹息一声，带着从容就义的果敢和一丝不太愿意承认的欣喜，将试卷翻到下一页，但白纸黑字让他微微一愣。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三、写作
你是太宰治，今天是你的十七岁生日，虽然你一直尝试自杀，但你努力地活到了今天，无论你是否找到活下去的意义，我都为这份不屈的生命而感到高兴。
人生漫长却又短暂，纵观千年，你亦如璀璨星光。
以「神宫寺千夜」之名祝愿你、祝愿独一无二的「太宰治」，所有难题迎刃而解，你终能找到幸福的归宿，若是不愿，神明便是信徒的归宿。
寿星应该畅所欲言，请随便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题目自拟。（50分）」
他好像拿到了寿星专属作文题。
第073章 《重启》
离开考场,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成为话题人物。
起初，只是寥寥几道目光窃窃私语，但随着离开考场的人越来越多，落在他身上大视线随之增多, 后面干脆放弃掩饰, 当着他的面聊起考题。
“这一看就是BOSS为他量身定制的！”
“能作为作文题目写进考卷, 该说是太幸运了呢, 还是太不幸了。”
“好羡慕, 太宰大人有那么多份生日祝福, 我连生日快乐都听不到几句。”
“你要是能考次满分, 没准儿BOSS也把你编进去。”
“那我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
太宰治心情不错，懒得和他们计较。
他知道，不是因为他考过一次满分才得到特殊对待，纯粹是因为神宫寺千夜想一出是一出的见面礼，以及永远真诚对待信徒的心意。
那么单纯好骗的神明，一定是从来没被信徒背刺过才会这样。
“——呀！太宰！”
脖子从后被揽住, 太宰治偏过脑袋，难得不是对上一双眼睛, 而是对上一口亮到反光的白牙。
来者是五条悟。
视线上移，对方的眼睛被绷带缠得严丝合缝, 据说在考场都没有拆下绷带，被其他成员讨论是不是透过绷带的缝隙看字，可谓是港书仅有一例能够超越他的绷带怪人。
和五条悟一起的是灰原雄和夏油杰，各个满脸写着好奇, 丝毫没有将他从魔爪下拯救出来的意图。
他可能遭到了港式霸凌。
不对, 咒式霸凌。
太宰治挂上虚情假意的笑容：“什么事？”
“喏。”五条悟晃了晃手中的考卷，摊在最后一页, “这是我们的作文题。”
太宰治快速瞥了一眼，仅几秒就看清了摇晃的纸张上面写了什么。
「三、写作
你是太宰治的同事，今天是太宰治的十七岁生日，想必你有很多想对他说的话或者想对他做的事，帮他度过一个难忘的生日。请在「生日祝福」和「生日企划」中任选一题，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题目自拟。（50分）」
对比寿星专属题，大众批量题简约许多，公事公办的口吻体会不到多少情感，更像是神明大人一贯的风格。
“你拿到的作文题，不可能也让你cosplay同事吧？而且给自己写生日祝福或者策划生日，未免太孤苦伶仃了。”
五条悟的分析有理有据。
他挂在太宰治的身上摇了摇肩膀，像是对别人家的玩具充满探索欲的三岁小孩：
“说吧，小千夜给你准备了什么题目？”
“这个嘛……”
太宰治故意拖长音，周围的喧哗明显减弱了不少，悄悄关注这处动向的其他成员竖起耳朵，纷纷投来八卦的眼神。
他加深嘴角的弧度：“秘·密·。”
说罢，他弯下腰像泥鳅一样丝滑地从禁锢中溜走。
“真是的，这都要打哑谜。”五条悟本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强留太宰治的意思，便任由对方逃脱。
夏油杰不可置信地看着挚友：“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五条悟耸肩：“自己去问小千夜呗，不说你就威胁在办公室门口上吊，等你生日那天没准儿也能拥有一篇珍爱生命的贺文。”
夏油杰：“……”
居然有点心动。
但随随便便拿自杀威胁会惹千夜老师生气的吧？
……
文学杯安排在上午，签售会则安排在下午，以免时间太紧凑。
吃完午饭，里苑身为签售会的负责人，又去现场检查了一遍布置和流程，并向所有工作人员挨个关照，确保万无一失。
即便这样，她还紧张得坐立不安，生怕自家神明的第一场签售会不够完美。
“怎么办怎么办？我心跳好快！没多久就要开始了！外面好像已经有读者了？啊啊好紧张！大文豪先生，你想想还有遗漏的吗？”
与里苑不同，神宫寺千夜淡定地坐在位置上，撑着桌面的双手托着脑袋，眼睛跟随着焦急得走来走去的助手左右移动。
直到被点到名字，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嗯……没有。”
“你想都没想吧喂！”
“几日前就确认过的流程，还需要再想吗？”
里苑停下脚步，双手拍在桌面上，绝望地盯着那双平静得没有情绪波动的紫眸：“大文豪先生，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神宫寺千夜微微仰头，眼底满是不解：“只是回答创作相关的问题，顺便签个名，为什么要紧张？”
里苑被噎了一下：“要见读者诶！大老远花钱来看你的读者！”
“我知道。”
“……好吧，我知道你心态好，但别的情绪呢？激动？开心？感动？有吗？”
神宫寺千夜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和平常的心情没什么区别。”
里苑：“……”
这就是面不改色写烂文的心理素质吗？
在里苑恨不得拿油漆给港书重刷一遍墙的紧张中，签售会终于开始了。
考虑到是初次举办签售会，加上粉丝群体不太稳定，编辑部一致认为人数必须控制在小规模，以后再逐步扩张，而且门票供不应求也能彰显人气。
主持人一职由里苑担任。
尽管登台前她紧张得快晕倒了，但一上场她就触发了自动模式，全靠肌肉记忆走流程。
普通人看不到存在感微薄的神器，她就先用麦克风喊了一声建立联系，再出现在读者们的视线里。
轮到神宫寺千夜，她也故技重施，让他先和大家打个招呼。
“下午好，我是作者大文豪。”
稚嫩的声音令在场的大多数人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白发孩童从后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顶着无数道震惊的视线，坐定在椅子上。
——那么癫的烂文，作者居然是个小孩子！！？
但、但好像也合理，只有小孩子才能拥有不受常理约束的想象力，搞出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展开。
忽略内容，这个年龄能写出那么流畅又优美的文字，绝对是天才吧？
如果将他引上正道，没准儿未来可期啊。
台下的读者们思绪万千，台上继续推进流程。
里苑按照台本完美复刻预想中的情景，顺利的紧张让她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很快来到问答环节。
“大文豪先生，我们事先通过读者来信收集了一些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希望能得到你的解答。”
“好。”
“第一个问题。”里苑瞄了一眼主持人手卡，抱着必胜的信念背诵，“《犯罪现场被指认为杀人同伙后我们组成了异世界侦探搭档》——”
她换了一口气：“真正的主角是谁？很多人认为这是男二上位抢主角位，你认同吗？”
神宫寺千夜平静地回答：“露露斯和利利克是明线主角，威布是暗线主角，他们在原作中各司其职，不存在谁抢了谁的位置的说法。”
“这部作品是HE吗？该如何理解结尾四个人合为一体变成香蕉？”
“是HE。”神宫寺千夜对答如流，“香蕉是贯穿全文的线索，象征繁荣、追求和智慧，剥开代表财富的外皮能得到纯白甜美的果肉。放到原作，若是剥开那根香蕉，可以在果肉上看到四个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的投影。魔法阵是通往天堂的入口，香蕉是打开天堂的钥匙，他们历经磨难在天堂团聚。”
里苑：“……”
他是怎么做到不笑场的？
由于神宫寺千夜坚持第一反应才是最原汁原味的答案，问答部分没有事先彩排过，里苑压根儿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答案。
这一串莫名其妙的解读，听得她嘴角抽搐不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又涌了上来。
“天、天堂啊。”里苑强颜欢笑，好在她的临场发挥还算不错，不至于陷入冷场，“在《世外桃源》的番外篇也出现过天堂呢。”
神宫寺千夜眼睛一亮：“嗯，是一个地方。”
里苑艰难地接话：“所以这两本是联动作？”
“算不上，只能当作一个彩蛋。”神宫寺千夜侃侃而谈，自己的精心设计被指了出来，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我想表达的是，无论处于什么世界观，无论以何种方式死亡，每个人最终的归处是一样的。”
“包括现实吗？”
“看小说请勿代入现实。”
“……没错，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大家不要模仿小说里的桥段哦。”里苑赶紧掐住越扯越远的话题，“咳，下一个问题。”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挂上微笑：“《世外桃源》中，下地狱进行了小恶魔锦标赛，大文豪先生是怎么想到突然插入这么一段剧情？”
神宫寺千夜诡异地沉默一秒，慢吞吞地说：“这个可能不方便明说。”
“……？”
里苑的微笑出现裂痕。
什么情况？
问个烂文情节都能问出播不了的内容？
“简单来说，是友人给我的灵感，但详细内容可能会涉及到家族机密。”神宫寺千夜的语焉不详显得事件上升到了可疑的程度。
听起来像是他的友人下地狱参加过小恶魔锦标赛似的。
里苑在心中哀嚎一声，赶紧救场：“哈哈哈，作品保持几分神秘也是魅力所在，什么都说破就失去了引人遐想的空间。”
她再次转移话题：“好了，下一个问题，……”
问答环节无疑是把主持人放在火上烤。
结束这一part，里苑深感疲惫，仿佛自己也快上天堂和露露斯等人团聚了。
幸亏后面就用不着主持人了，因为接下来是一对一的面签名环节。
工作人员有序地指挥读者排队。
第一位读者坐了下来。
“你好。”神宫寺千夜礼貌地打招呼。
他接过推到面前的《世外桃源》典藏版，连包装都没拆，很明显，是刚从港书售卖处买的新书。
对方是一位矮个子的黑发青年，身穿经典的棕色侦探套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细长的眼睛眯成笑盈盈的月牙。
“真奇怪。”他睁开眼睛，翠绿色的眸子闪烁着不似人类的光，“怎么会有名侦探不能一眼看透的作品？”
“很简单。”神宫寺千夜撕开塑料包装，“因为我是大文豪，最伟大的推理小说作家。”
第074章 《重启》
江户川乱步, 武装侦探社成员，常以名侦探自居，但与港书某位名不见经传的虚假大文豪不同，他拥有看一眼现场就能得知真相的超强推理能力。
理应来说, 此等奇人去看推理小说属于大材小用, 随便翻几页就能看破结局。
事实也是如此, 市面上被夸得天花乱坠的推理小说, 无论是反转不断还是作案手法惊奇, 又或者卡视角的诡叙, 都逃不过名侦探的眼睛。
毫不夸张地说, 几秒钟扫一眼他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直到前段时间他点开传得非常玄乎的人气推理小说《侦探搭档》。
江户川乱步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超推理」产生怀疑。
第一眼没看懂，第二眼看懂了但怀疑自己没看懂，第三眼逻辑和直觉在脑子里打架，第四眼还原案件真相，第五眼猜对了但他开心不起来。
整整五眼！
目前接触到最难办的案子都不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
最关键的是，这算推理小说吗？
抱着返璞归真的心情, 江户川乱步查阅推理小说的定义，但很不幸, 这一团稀烂的玩意儿确实满足用推理来解开谜题的标准，甚至比某些披着推理小说外衣的作品还要正统, 只是推理含金量不敢恭维。
相当于哪怕对马桶进行了食用级消毒处理，但依旧不会有人接马桶水煮泡面。
尽管如此，江户川乱步还是看了下去。
因为他点进去的时候还没完结，而他只能根据目前的线索猜出案件真相, 却无法推理出故事的大结局, 这无疑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第六案结尾，所有人都在对暴毙的男女主敲问号或者“哈哈哈”, 江户川乱步猛地意识到什么，将男二的片段全都翻了一遍，然后陷入深深的沉思。
居然骗过了名侦探的眼睛。
究竟是《侦探搭档》写得太烂让他掉以轻心，还是大文豪有他没看穿的真本事？
这个疑惑在大结局的那日达到了顶峰。
于是，大文豪签售会官宣的消息一出，江户川乱步就要求社长福泽谕吉帮自己抢门票。
福泽谕吉最初是拒绝的，因为他知道这位名声大噪的作者真实身份是港口Bookshop的首领。
尽管两个组织没有冲突，但港书在横滨发展的速度可谓是野心勃勃，签售会地点又定在总部，把武装侦探社的核心成员送到黑手党大本营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但江户川乱步笃定不会有事，还兴致勃勃地提议刚好借机会去见见人家。
说得好像奇珍异兽展览会似的。
在江户川乱步熟练地进行一通打滚卖萌撒娇，福泽谕吉拗不过对方被迫答应，他本想陪同前往，没想到门票比想象中的难抢，他用练剑数十年的手速才抢到了一张。
哪怕这位名侦探的自理能力再接近孩童，也不是小孩子的外貌和体型，注定不能用家长陪同孩子免票的理由蒙混过关。
签售会当日，福泽谕吉只能把人护送到港书总部门口，像极了把小孩子送进商场内的儿童乐园，自己在外默默等候人家玩腻的家长。
好在江户川乱步的运气不错，是面签的第一位。
为了保证隐私，地点从大厅迁移到单人间，工作人员领着他来到签售处。
走进房间，正中间坐着一位年幼的白发孩童。
他戴着一副不符合外貌年龄的金框眼镜，细长的链条垂在两侧，看得出他想刻意营造出成熟且时髦的形象，但平时估计不常打扮成这样，微表情透露着他对眼镜及其小零件的不适应。
他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没有人气作者的架子。
江户川乱步大大咧咧地坐下，他戴上异能力的“开关”——黑框眼镜，光明正大地投以打量的视线，非人类的身份浮出水面。
依据不是那双形似角色扮演的尖耳朵，名侦探的证据才不会那么拙劣，而是主持人在登场流程上的刻意安排。
顺带一提，主持人也不是人类。
如果是这样，那他无法立刻看透作者的脑回路也算情有可原。
“真奇怪。”江户川乱步明知故问，“怎么会有名侦探不能一眼看透的作品？”
他想试探一下，这位非人类作者会不会因为这句话慌了神。
但他小瞧了神宫寺千夜对作品的自信。
“很简单。因为我是大文豪，最伟大的推理小说作家。”
“……？”
江户川乱步不可置信地盯着面色坦然的白发少年，对方说这话时竟然没有半点心虚，反而和他自称名侦探的底气旗鼓相当。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上眼镜：“异能力没出问题啊……”
显而易见，作者的真身是从读者的怨念中诞生的祸津神。
既不是才华横溢的文学之神，又不是被负面情绪侵蚀堕落成妖的伪神，怎么会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如果这位是最伟大的推理小说作家，那他自称最伟大的名侦探，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排出异能力出问题的可能性，唯一的解是——
对方的脑子出问题了。
与此同时，神宫寺千夜也在观察江户川乱步。
虽然他对信徒一视同仁，但作为第一个来面签的读者，他不可避免地分出更多的注意力，毕竟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讲成为他面签其他读者的基准。
而且对方一口一个“名侦探”，他想不在意都难。
不太日常的侦探穿搭，疑似在角色扮演。
说话字里行间遵守侦探人设，疑似在语c。
毫无能量波动的眼镜，疑似是编撰的道具设定。
如果是一个小孩子，以上言行举止都算正常，中二期充满幻想情有可原，但这位沉浸名侦探设定的读者怎么看都处于青年的年龄阶段。
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问题不大，他不会因此产生偏见，种族、职业、年龄、智商、性别等等都不会影响公平公正的神明，哪怕脑子不灵光，也是他最重要的信徒。
神宫寺千夜迅速得出一个等式。
不太聪明等于独自出门不方便，等于冒着生命危险参加签售会，等于对文学的喜爱超越生命。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几分感动。
他在心中一边赞叹文学的力量，一边真诚地祝福这位笨笨的小侦探看了自己的推理小说能够益智。
如果江户川乱步知道这辈子只和聪明挂钩的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当成「笨笨的小侦探」，肯定要不服气地囔囔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善解人意的神宫寺千夜不会直说。
他只会用慈爱得常见于老人家身上的眼神，平和地注视着对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江户川乱步像个小孩子似的摇头晃脑，“社长陪我来的，但他没抢到票，只能在外面等我。”
神宫寺千夜放心地点了点头，不是一个人就好，到时候走丢就麻烦了。
“你有什么想让我写的特定内容吗？”
江户川乱步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随便写。”
“好。”
神宫寺千夜想了想，翻开实体书封面，拿起羽毛笔不紧不慢地书写。
就写「平安顺遂，聪慧过人」好了。
“小作家。”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袋，“那些奇怪的剧情和案件，你是怎么想到的？”
神宫寺千夜瞥了一眼黑发青年手中的糖果，继续埋头写字：“和你想出眼镜的设定一样。”
“那才不是设定！那是我的异能力「超推理」！”江户川乱步不满地反驳。
“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的异能力。”神宫寺千夜用哄小孩的口吻解答道。
“我想也是，大概是某种愿力之类的能量强行干涉你落笔的内容才会被扭曲成这样吧。”
“不是，是我出于本心写下的。”
江户川乱步摆了摆捏着棒棒糖的手：“那是因为你被影响了，感受不到罢了，喝醉酒的人也说自己没醉。”
“我认为更准确的形容是要求被误关进精神病院的正常人自证是正常人。”
“现实是反过来的啦。”
“那只是你认为的现实。”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没见识到我的能力！”江户川乱步嘀咕道，“我是世界最强的侦探！就算是神明也能看穿，只不过需要稍微多花一点时间……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神宫寺千夜不想和笨蛋侦探计较，他合上签完的小说，顺势递上：
“听到了，名侦探，你的签售时间已经结束了，出门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前往签名板。”
江户川乱步轻哼一声，接过世间仅此一份的《世外桃源》典藏版，嘴里嘟嘟囔囔地蹦下椅子。
无非就是抱怨笨蛋神明有眼无珠。
离开前，他突然回头问：“图书角的书我可以看吗？”
神宫寺千夜笑道：“随时欢迎。”
互相认定彼此是笨蛋的第一对作者读者组合结束，工作人员及时引导下一位读者上前。
没想到第二位也是熟人。
“——纲吉？”
神宫寺千夜又惊又喜地看着面前的棕发少年，他只给对方送过几次实体书，没想到友人的后代竟然如此关注自己的文学事业。
但他很快有自知之明地补了一句：“是那个小豆丁要求你来的吗？”
“小豆丁……？”沢田纲吉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险些脱口而出小豆丁不是你吗。
他猛地反应过来：“啊！Reborn吗？”
对不起，小孩子管小婴儿叫小豆丁迷惑了他的大脑。
神宫寺千夜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他逼迫你来的可能性比你主动来找我的可能性更高。”
“不是不是。”沢田纲吉赶紧否认，“有人托我来找你，说你欠了他一样东西。”
“我欠东西？”神宫寺千夜心生一股不妙的预感，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你说的这人不会是……”
“说出来可能不信，他在这里。”沢田纲吉尴尬地指了指戒指，“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叫他出来。”
神宫寺千夜：“……”
坏了。
签售会暂停，紧急出口在哪里？
他要逃生。
第075章 《重启》
正当神宫寺千夜紧张地寻找逃生路线, 沢田纲吉佩戴的戒指发出亮光。
下一秒，如投影般的人物影像出现在戒指上方。
这是一位金发橙眼的青年，长相与沢田纲吉八分相似，额头燃着一团违背常识的火焰, 但他的表情却和燃烧的火焰天差地别, 如冻结的冰川般平静。
他是彭格列家族的创始者, 初代目Giotto。
“哇啊啊！！”
沢田纲吉被神出鬼没的幽灵祖先吓了一跳, 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 目光投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发少年, 以为对方也被大白天活见鬼的一幕吓到了, 讪笑着安慰道：“就是这位……咳，别怕，虽然初代人已经不在了，但这是他残存在指环中的意识……”
——怎么越说越诡异啊！？
他在心中欲哭无泪：“总、总之，没事的！”
“千夜。”
Giotto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语气如春风般和煦, 却能听出些许暗藏其中的凉意，接在无害声明的后面, 微妙的有点打脸的意思。
他扬起嘴角，露出温柔得令人一颤的微笑：“好久不见, 你过得还好吗？听十代目说，你的小说出版很多本了，恭喜你。”
沢田纲吉：“……QAQ”
别带他，他害怕。
神宫寺千夜双目放空地盯着许久未见的友人。
如果他也有一枚奇奇怪怪的戒指, 他的灵魂应该也能像对方一样漂浮在空中。
他冷静地喊道：“Giotto。”
金发男人笑着回应：“嗯, 是我。”
“你逃票。”
“……”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老祖宗，对方笑意不减, 但猜不透笑容下的真实感想。他又悄悄地瞄了一眼神宫寺千夜，这位也是雷打不动的扑克脸，看不到任何情绪波澜。
突然理解了他俩不愧是朋友。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Giotto，他瞥了一眼白发少年手中的羽毛笔，橙眸浮现出怀念的神情：“你还在用我送你的羽毛笔啊。”
“你说这是国外的潮流。”神宫寺千夜老实地回答。
从未更换过的羽毛笔，曾经被里苑误以为太贫穷才只能使用廉价的学习工具。
真相是这是友人赠予他的礼物，他以为羽毛笔代表潮流，想要与时俱进的他放弃了毛笔书写，并将这个习惯沿用至今。
“但百年过去了，潮流早就过时了。”Giotto哭笑不得，连他这个待在戒指里的亡灵都知道目前更常用的书写工具是什么。
“是吗？”神宫寺千夜歪了歪头，“但我看港书的前身——港口Mafia，办公室配备的就是羽毛笔。”
“可能是因为羽毛笔比较有格调。”Giotto委婉道。
“这样啊。”神宫寺千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纲吉，现在彭格列的书写工具是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棕发少年一个激灵，差点原地弹射起飞：“那个那个……钢笔！”
“明白了，谢谢。”神宫寺千夜见过这种工具，但从未使用过，“之后我会让属下换成钢笔，羽毛笔我会继续保存的。”
“不仅有了陪伴多年不离职的神器，还连属下都有了。千夜，你的变化很大。”Giotto欣慰地感慨，“以前我一直在想，究竟要多久你才愿意从埋头写文的书房里走出来，多看一看文学以外的世界。”
神宫寺千夜理解错了Giotto的意思，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为了保护信徒预备役才不得不这么做，但因为一旦投入其中就无法舍弃，所以才一直维持下去，可文学才是我的世界。”
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从读者的怨念中诞生的祸津神，那必然是为文学而生的神明。
目及之处必然是文学，存在的意义是回应信徒的期许，创造出令他们满意的作品，否则是神明失格。
他必然不会作出违背的使命的事。
Giotto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紫眸：“听起来和我当时的心情很像。”
“什么？”
“组建护卫队的初衷。”
“欸？”
回忆一番这段遥远的经历，神宫寺千夜将两者仔细对比，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我会像你保护当地居民一样庇佑信徒，庇佑他们爱着的这座城市。”
Giotto却笑着抛出新的观点：“但彭格列和港书不一样。”
神宫寺千夜困惑地问：“哪里不一样？诞生地吗？”
“契机、发展、目标、构成，很多不同之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金红色的眼眸倒映着神明未曾改变的面容，火焰的余光浅浅地将其覆盖，仿佛要融化冷硬的外表，展露比太阳还要耀眼温暖的本心。
相遇之处到重逢之际，他们的外貌都始终如一。
但原因不同，他是败给生死的人类，对方是不会败给岁月的神明。
“——最关键的是首领不同。”
来自百年前的遗憾隔着光阴传递到耳边，神宫寺千夜微微蹙眉，突然上线的情商听出了弦外之音。
首领不同，不是在贬低港书，而是在夸赞他。
但这份夸赞有对照组。
神宫寺千夜不赞同地反驳：“对于彭格列而言，你也是神明般的奇迹。在特定情况下，人心和实迹的作用大于既定事实，就像菅原道真以人类之躯被誉为学问之神，从这点来看，Giotto，你无疑也是神明。”
他不允许任何人否认他的友人，当事人也不例外。
Giotto，他的友人，第一个在意无名神名字的信徒，指引诞生千余年却没有真名的他定下沿用百年的名字。
可以说，没有Giotto就没有今日的他。
尽管他没有切身参与过彭格列的那段历史，只能通过口述还原那段过往，但他始终认为Giotto是乱世与危机中脱颖而出的微光，承载了无数人类的希冀，以人类之躯护一方平安。
神明不一定做到的事情，Giotto做到了。
毫不夸张地说，神宫寺千夜以友人为首领模范践行职责，希望港口Bookshop也能像彭格列一样为信徒们带来安稳与幸福。
虽然在执行过程中有亿点偏差，但从结果来看，他完成得很出色。
Giotto被神宫寺千夜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滤镜逗笑了：“没想到身死百年还能得到来自神明的谬赞。”
“这不是谬赞。”
“嗯嗯，是你慧眼识珠。”
“那自然。”
三言两语把神明哄好，Giotto顺着话题继续说道：“我说的不同和你理解的不同不一样，我相信这份差别能让你的组织更长远稳定地走下去，而你，也能借此触及到文学以外的世界。”
“……什么？”
神宫寺千夜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他居然搞不清这段文字的意思。
“千夜，文学不是你的世界。”
Giotto的声音很平静，但这份平静与神宫寺千夜那份仿佛什么也不在意的冷淡不同，而是千帆过尽、心清无尘的稳静。
他对上那片茫然不解的紫罗兰色，温柔地道出：“你的世界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广阔。”
“……”
神宫寺千夜沉眸。
换做别人，听到否认自己认定的存在价值的言论，他早就露出神明冷酷的一面，但既然是友人，他愿意稍稍收敛锋芒。
他同样平静地注视对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反驳道：“你说错了。”
“算了，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打辩论。”Giotto无奈地笑了笑，他猜到自己无法说服执拗的神明，无论对方是怎么想的，只要现在的生活能让他放心就好了。
不然，被局限于戒指里的这缕意识，做不到像他活着的时候那样陪伴并照料对方。
“我想问的是——”
不出意外，方才还冷硬得不可一世的神明忽然收起气势，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Giotto好笑地将这份反应收入眼底，故意加了几分指责和委屈：“千夜老师，你答应过我的自传呢？”
“自、自传呀……”神宫寺千夜心虚地重复。
“每次新首领的意识进入彭格列指环，我都会问他们一个相同的问题。”Giotto的笑容冒着瘆人的黑气，“你知道是什么吗？”
明明语气比悠扬的琴音还要温柔，却让人心生畏惧。
——这就是初代目的实力吗？
沢田纲吉被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戒指留在桌面上，自己先溜出去避难。
他无助地看向更无助的白发少年，在心里祈求对方赶紧说点什么。
“我问，有没有一个叫神宫寺千夜或者大文豪的作者来送过我的自传？他们都说没有。我就这么一代又一代地重复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到了第十代，但答案依旧是没有。”
“……”
Giotto笑盈盈地问：“百年过去了，千夜，你有什么头绪吗？”
神宫寺千夜感受到了从额头流下的冷汗：“百、百年啊，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
Giotto恶趣味地逗小孩…咳…逗神明，对方越慌乱他就越开心：“小说写了，实体书也出了，签售也办了，大文豪不愧是大文豪，文学事业欣欣向荣。就是不知道，曾经软磨硬泡要求我同意你写的自传，现在究竟写了多少？”
自传本体在神宫寺千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错，正是那本被里苑捡到正文写了寥寥数笔却全被划掉的稿件。
“千夜，你写了多少了？”Giotto咄咄逼人地催债。
神宫寺千夜双目无神地回答：“一行。”
沢田纲吉：“……”
连他都忍不住想站初代目了！
“居然还写了一行，太勤奋了。”Giotto故作惊讶，“这一行写了什么呀？”
“致我的朋友Giotto·Vongola……”神宫寺千夜越说越小声。
他快速瞥了一眼金发青年带着鼓励的眼神，硬着头皮说下去：“没了。”
Giottto：“……”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寒碜。
他不再拿弱小可怜无助的神明寻开心，贴心地询问：“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虽说是讨债催更，但本质上还是出于关心。
神宫寺千夜的创作效率，Giotto再清楚不过了，更新稳定、产量极高、从不拖更。
偏偏写给他的自传百年才憋出一句——准确来说，是半句。
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遇到了难以下笔的烦恼。
Giotto怀疑是自己的去世给神宫寺千夜造成了打击，但超直感否认了这个猜测。
想找当事神要个说法都做不到，彭格列历代首领没一位见过他，好在这次他自投罗网，主动找上了沢田纲吉。
平常直接唤名字肯定不行，这家伙绝对直接开溜，到时候连呼唤名字都不回应就麻烦了。
签售会是一个好机会，他不会抛下那么多等待面签的读者。
“千夜，如果遇到了无法动笔的苦恼，可以告诉我。”Giotto一改先前腹黑的模样，拿出成熟可靠的大人姿态，“实在不行，自传可以不写。”
“……没有。”神宫寺千夜深呼吸了一下，郑重地做出承诺，“我会写的，签售会结束我就动笔，应该很快就能完成。”
Giotto面露担忧：“你不要强迫自己完成不想做的事。”
“没有不想做，我只是……”
神宫寺千夜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睫使得那双漂亮的紫眸晦暗不明，待他再次抬眼，阴霾似乎被拂去，明亮得犹如星光点缀的夜空。
他坚定地重复道：“我会写的，Giotto。”
第076章 《重启》
把初代目这位老人家送回彭格列指环, 神宫寺千夜和沢田纲吉同时松了一口气。
催更读者的怨念太吓人了。
所以千万别拖更。
神宫寺千夜翻开封面，进入营业模式：“快超时了，你想签什么？”
“都可以……”沢田纲吉气若游丝，还没从惊魂未定的状态里彻底缓过来。
“那就祝你成为除我以外最有文化的黑手党首领。”
笔尖即将落在纸上, 识别到关键词的沢田纲吉猛地惊醒, 手忙脚乱地阻止对方：“等一下！我不想当黑手党！更不想当黑手党首领！！”
羽毛笔顿住。
神宫寺千夜瞥了一眼彭格列指环, 不仅是合二为一的完整形态, 还是进阶后的终极形态, 无不彰显其主人的身份：“你应该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十代目。”
“一点也没有吗！？”沢田纲吉抱头哀嚎。
“没有。”
“你不是神明吗？”
“说明此事神也救不了你。”
“……”
送走失魂落魄的彭格列首领, 签售会照常进行，后面的读者没有像前两位那样奇奇怪怪的人。
非要说的话，还是有一个。
那就是混入其中的夏油杰。
但他没有做奇怪的事，和普通读者一样提问和签名，走完流程就离开了，仿佛他只是热爱大文豪作品的万千读者之一, 和其他读者没有不同之处。
神宫寺千夜很欣赏这份公私分明的态度。
签售会顺利结束，读者们有序离开, 工作人员拆掉布置恢复原样。
神宫寺千夜刚准备离开签售室，属下前来汇报：“BOSS, 有一位叫江户川乱步的读者把图书角的书全都借走了。我们本想阻止非港书成员擅自借书，但他说是您允许的。”
“让他借。”神宫寺千夜回想一番，隐约记得他答应的不是借书，但不重要的小细节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图书角是给读者提供的, 不是只给港书提供的。”
“明白了。”
比起借书，神宫寺千夜更担心江户川乱步的小身板能否带走那么多书, 但想起有家长陪同，他便放心了。
他心想，家长看到江户川乱步那么努力地学习，一定会很欣慰吧。
虽然答应好Giotto签售会结束立刻动笔写自传，但不出所料，神宫寺千夜又找到了合理拖更的借口，即批阅文字杯考卷。
按照优先级，批试卷确实更重要。
考官阵容和往届一样，但做了一些小小的变动，太宰治被邀请来看考生们的作文。
“BOSS，我也要负责打分吗？”
望着堆成小山的考卷，太宰治心生退却，尤其是想到每一张都代表一份写给他的生日祝福，他就产生了严重的生理不适。
神宫寺千夜摇了摇头：“你是考生，公平起见，你不能打分。”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个稚嫩的声音继续道：“但你的想法将作为评判标准之一，所以需要你阅读每一篇作文，写下读后感和心目中的分数，刚好也能细细品味大家写给你的祝福。”
太宰治：“……”
这比直接打分还恐怖。
每篇都写读后感，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
哪怕太宰治内心有一万个不情愿，也难以抵挡心意已决的神宫寺千夜，他被迫关押在批改试卷的会议室，每天上班憔悴地走进去，下班更憔悴地走出来。
夜斗和雪音幸灾乐祸地安慰他，不要辜负神明的心意。
他又一次忧伤地看向被封死的窗户。
作文题有两个可选，生日祝福和生日企划。
选择后者的文章内容比较丰富，各色各样的策划案摆在眼前，超过半数是不会出现在正常人生日当天的活动。
比如五条悟提出的喜事丧办。
生日当天给太宰治吹唢呐办葬礼，为了沉浸式体验，寿星可以躺在棺材里，聆听外界的反应。
此篇被神宫寺千夜誉为死亡教育，亲身体会过葬礼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诞生即死亡的隐藏含义也令人深思。
再比如织田作之助提出的领养孤儿。
很多孤儿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太宰治可以生日当天领养他们，并把那一天定为他们的生日，以后每年大家可以一起过生日，场面一定热闹又温馨。
此篇被神宫寺千夜誉为责任教育，年仅十七岁感受为人父母的艰辛，并且也算一种互相温暖、互相救赎，以领养生命的方式领悟生命的意义。
太宰治看了只觉得头疼。
但喜事丧办的提案他居然觉得有点意思，到时候他掀开棺材板闪亮登场，想想大家的反应就很有趣。
相比生日企划，选择生日祝福的文章内容比较单一。
基本是清一色的夸赞，还有回忆与寿星的过往，并且这段回忆大概率和妈妈爱吃鱼肉、自己学骑自行车、去养老院给老人洗脚等写烂的题材一样，是胡乱编造的。
枷场双胞胎默契地选了生日祝福，一个写自己和太宰治当志愿者大清早去指挥交通，一个写自己自己和太宰治在横滨商业街捡瓶子。
森鸥外写和太宰治参加幼女慈善晚会，立志于让世界上的每一个幼女都有属于自己的家，也能顺顺利利地去上学。
最恐怖的是，神宫寺千夜居然信了。
“太宰君，没想到你的业余生活那么丰富，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做志愿者和慈善工作？”白发神明面容担忧，生怕自己打扰了属下日行一善。
“没有。”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为人民服务比不上为文学服务。”
紫眸中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你是一个好孩子。”
太宰治：“……”
够了。
每次听到豆丁首领真情实感地用“好孩子”来夸赞自己，他就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宁愿多看一篇作文。
结果他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份考卷，居然是中原中也写的生日祝福。
准确来说，是打着生日祝福的幌子，写了一篇恶毒的生日诅咒。
包括但不限于祝福他身高骤减五十厘米，祝福他的蟹肉罐头全都变质，祝福他的《完全自杀手册》被撕了当厕纸，祝福他的文学杯考砸给自己当小喽啰，祝福他上吊绳子断掉、跳河水干涸成小池塘、喝药买到假货、开枪是麻醉针、点火只够烤青花鱼等等自杀失败的101种方式。
太宰治：“……”
太狠心了吧？
是不是以为作文只有考官能看到，就肆意妄为地写了这一篇幼稚的东西？
活该考不出高分拿不到资料。
太宰治二话不说，选择拿着考卷去告状：“BOSS，这里有一只坏蛞蝓！”
“蛞蝓？”神宫寺千夜疑惑地接过试卷，扫了一眼名字，露出了然的表情，“啊，中原君——他怎么了？”
太宰治委屈地撇了撇嘴，装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他骂我，他说我坏话。BOSS，给他打零分。”
“这么过分吗？”
神宫寺千夜安抚地摸一把太宰治的脑袋，他不太会安慰人，但他看过萌宠博主的视频，当大型犬不开心地发出嘤嘤的开水壶声，摸一摸脑袋再顺一顺毛就能哄好。
他有样学样地顺着头顶摸到后脑勺：“别难过，我先看一看。”
然后他惊喜地发现这招有用。
虽然对方嘴上还在嘟囔，但脸上出现了笑容。
实际是太宰治在幸灾乐祸，一想到中原中也喜提作文零分，他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几分钟后。
神宫寺千夜放下试卷，在太宰治期待的目光下，慢吞吞地道出读后感：“太宰君，你误会中原君了，除了最后的那段自杀内容，其他全是正话反说。”
太宰治：“？”
这话说出去连中也都要打问号。
“BOSS，以我对中也的了解，这些全是他的真心话。”太宰治故技重施，继续装可怜，眼泪都快挤出来了，“私底下他就这么对待我，天天辱骂我、殴打我，动不动就让我去死……”
神宫寺千夜被这两人的关系整迷糊了：“但你不是经常让中原君给你当狗吗？”
太宰治睁眼说瞎话：“因为办公室缺一条狗，我看中也的毛色很合适。”
“原来如此。”神宫寺千夜摸了摸太宰治的脑袋，柔软蓬松的触感有些爱不释手，“你是担心中原君不能留下来，所以想给他预留一个位置吧？太宰君果然是为同伴考虑的好孩子。”
“……”
太宰治眼皮一跳。
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该反驳吗？
谁为那只蛞蝓考虑啊！？
“人类的性格各不相同，产生误解很正常。”神宫寺千夜试图以这篇作文为切入点，缓和两人的关系，“你看，作文题目明明叫《青花鱼快去死！》，但结尾却祝愿你的每种自杀方式全都失败，说明中原君不希望你去死。”
太宰治在心里冷笑一声。
因为自杀失败才是对他最歹毒的诅咒，这只蛞蝓的心比墨鱼汁还要黑。
“既然结尾才是真心话，说明标题和前半段的诅咒都是反话。”神宫寺千夜想了想，寻找能够证明观点的例子，“就像acg作品里的傲娇大小姐，经常脸红跺脚地指着别人说‘最讨厌你了！’，其实她想说的是‘最喜欢你了！’。中原君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习惯正话反说，是一种很高级的写作手法。”
“……”
太宰治有一种既想吐又想笑的微妙心情，他压住抽搐的嘴角，真诚地望向捧着怨念满满的诅咒一通分析的神宫寺千夜：
“BOSS，您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中也，让他认清自己的内心。”
既然写文诅咒他，不如一起被创飞。
反正他已经被比文章更恐怖的分析恶心到了，不如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神宫寺千夜眼睛一亮，误以为自己的安慰和调节起到了作用：“你谅解他了吗？”
太宰治不置可否：“我认为您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最关键的是中也是怎么想的，他太幼稚了，就像小学拉女生辫子的男同学，根本不知道那些话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我明白了。”神宫寺千夜郑重地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太宰治笑容灿烂：“BOSS，您是一位好首领。”
第077章 《重启》
这是中原中也的人生中最莫名其妙的一天。
他接到命令被传唤到首领办公室, 天真地以为有BOSS必须亲自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结果像被班主任慰问的小学生一样，他发懵地听着一段又一段不明所以的发言从白发少年的口中道出。
“中原君，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同龄人, 其中必定存在误解……”
“……你知道的, 太宰君也是一个好孩子, 虽然他偶尔会说出格的话、做出格的事, 但至今没有做过危害组织的事, 反而尽了不少力, 他对你的去留也很在意, 让你当狗只是想走捷径……”
“……性格相冲无法避免，但只要好好磨合，坦诚大方地道出真实想法，隔阂自然会消除，而扭扭捏捏地关心只会加重误会……”
“……太宰君那里我已经说过他了，他对你的口是心非表示理解, 并希望你也可以改过自新。中原君，不要再用畸形的方式对待他人了。”
大意是不要再欺负太宰治了。
中原中也：“……”
哈？
且不提自己是不是好孩子, 那条青花鱼能算好孩子？
开什么玩笑？
就算待在安逸的编辑部，他没有对其他事务置之不理, 偶尔有难搞定的审问和脏活，他也会看心情地搭把手。
港书上下没人敢把太宰治当作只会修改稿子的柔弱文员。
至于他俩的关系，中原中也严重怀疑是太宰治在神宫寺千夜面前胡言乱语，才让人家产生了如此恶心的误解。
当狗是为了他好？
他扭扭捏捏地关心绷带浪费装置？
携手走向美好未来？
除了笨蛋BOSS谁会信啊！？
让那条吹枕边风（？）的青花鱼赶紧去死, 就是他最诚挚的真实想法！
正以为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了, 神宫寺千夜换了一口气，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们是「港书文豪双杰」, 你们应该携手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组合名。
不要在奇奇怪怪的事上记性那么好啊！
强忍住翻江倒海的胃部，他板着脸表明态度：“BOSS，你一定是被太宰那混蛋忽悠了，我这就去教训他一顿。”
“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神宫寺千夜不愿见到信徒因他造成更深的误解，赶紧解释清楚，“太宰君一开始也不相信，误以为你在诅咒他，想给你的作文打零分。”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虽然他写得有点偏题，但零分也太过分了，好歹给一点辛苦分呢？
就是故意报复他，不想让他升职拿资料。
“太宰君不是故意的，是你的创作太隐晦。”神宫寺千夜微微扬起下巴，尽显得意之情，“多亏有我在，看破了你的写作手法，并且成功说服了他，他得以看清了你羞于承认的内心。”
他弯起眼眉，难得展露出温和的笑意：“现在，轮到我来说服你了。”
“……”
中原中也从三言两语中还原出真相。
该说不说，和死对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太宰那混蛋估计知道神宫寺千夜有时候执拗得像拉不回的牛，颇有自知之明地放弃更正想法，但又不愿意一个人受苦受难，就想了一个办法把大麻烦踹给他，让他也遭受心灵被摧残的滋味。
实在太恶毒了。
但他反胃归反胃，又不能说太难听的话。
因为神宫寺千夜的眼神像是不愿自家孩子闹出不愉快的慈祥老人，极力维持这个家的和谐。
尽管他的脑子有问题，但眼底的情绪都是真的。
中原中也最不擅长拒绝真挚的请求，尤其是不为一己私欲的类型。
他深呼吸了一下，憋屈地表面答应：“我知道了。”
先把这一关给过了，其他的以后再说，不然今天他连办公室都别想出去了。
等他出了这扇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宰治揍骨折。
“太好了。”
神宫寺千夜如释重负，他还愁不能靠嘴炮解决这件事该怎么办，没想到中原中也比想象中的还要通情达理，可见当事人也想缓和这段关系。
殊不知中原中也只想逃。
“既然一致通过，那就行动起来。”神宫寺千夜赶鸭子上架，“你们最大的矛盾点是不够了解彼此，习惯于贬低对方。”
中原中也再度深呼吸。
他成长了，听到任何离谱的发言都不会暴躁地反驳。
神宫寺千夜翻了翻桌面上的考卷，从中抽出一份：“中原君，试着透过创作触碰一个人的灵魂。给，这是太宰君的作文。”
“……一定要看吗？”
中原中也不情愿地伸手接过，仿佛多看一眼就能触碰到太宰治的灵魂，令他起了一身恶寒的鸡皮疙瘩。
神宫寺千夜微微一笑：“不仅要看，还要写观后感。”
一道晴天霹雳，试卷险些被一个手抖撕成两半。
中原中也睁大钴蓝色的眼眸，瞳孔不可置信地颤抖着，捏着试卷的手迟迟没有收回：“BOSS，你在开玩笑吗？”
“一篇而已，大文豪先生让你写，你就写嘛。”旁听许久的里苑幸灾乐祸地送上助攻，“太宰君要给每一篇作文写读后感，还要附上打分参考呢。”
“每一篇！？”
正所谓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中原中也一听讨厌的青花鱼过着那么凄惨的生活，他瞬间眉开眼笑，连带着给自己添堵的麻烦精BOSS都顺眼了不少。
他美滋滋地答应读后感一事，并在神宫寺千夜的允许下，前往隔壁秘书办公室完成任务。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太宰治拿到的是寿星专题。
社会性死亡和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相较之下，似乎没有那么诱人了。
文名是《平凡的一天》。
内容和题目一样普通，完完整整地记录了太宰治的某一日生活。
从早上费劲睁眼到踩点抵达港书，再从积极下班到圆满回家躺下，其中涵盖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包括但不限于食堂的今日菜单不合胃口、不想工作就看窗外的两片云朵打架、买的冰棍没中再来一根。
当之无愧的流水账。
一看就是太宰治对作文敷衍了事，又不想显得太敷衍，就随便回忆了一天写上去。
乍一看满满当当很认真，实际不如小学生日记。
中原中也如实写下了自己的感受，把太宰治狠狠批了一顿，然后神清气爽地把观后感交了上去。
让他俩好好相处，没说不能指出对方的缺点吧？
“——原来如此，中原君不喜欢这类型的文。”
神宫寺千夜快速瞄了一眼成果，倒也没有退下去强行要求写好评，只是他持相反观点：
“但我觉得这篇还不错。”
中原中也在心里嘀咕，一点也不挑，写啥都觉得不错。
所以能不给给他的作文打个高分？
“很平淡，也很温馨，对于太宰君来说，这样的平凡反而是来之不易的不平凡，你认为的流水账实际是他遇到的小确幸。”神宫寺千夜将目光从读后感移到作文，嘴角忍不住上翘，“让寿星畅所欲言，他却描述了一天的生活，说明他对自己的日常充满了热爱。嗯，自杀教育果然有效。”
他瞥了一眼灵魂出窍的橙发青年：“你的读后感我会送达给太宰君，等他写完读后感，我再交给你。”
中原中也瞬间还魂：“我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
得到首领的允许，中原中也像是逃荒般的冲出办公室，仿佛再晚几秒就会被看不见的凶兽缠上。
望着仓皇而逃的背影，神宫寺千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沉不住气。”
里苑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让他留下来重写读后感吗？”
“循序渐进，慢慢来。”神宫寺千夜想了想，脑海里冒出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话，“就像森先生说的，要用锉刀打磨锉刀。”
“是钻石。”里苑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别管究竟是锉刀还是钻石，在几位批卷老师没日没夜的努力下，真正打磨一年的成果新鲜出炉。
第三届文学杯的成绩公布了。
港书内部早有人开设赌局，押今年的第一名是成绩稳定且有「小神宫寺千夜」之誉的太宰治，还是去年突然杀出来的黑马织田作之助。
除此之外，其他编辑部成员和五大干部也是第一名的热门人选。
哦，不是五大干部，坂口安吾早已不在此行列。
然而，当港书成员里三层外三层地堵住榜单，将目光投向位于最高处的榜首，人群爆发出热烈的讨论。
“天啊！居然不是太宰大人！”
“太宰大人还是第二名，还好还好，今年没被挤到第三名。”
“森先生每年都很顽固，但每年都不是第一名。”
“第一名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他？”
“今年总体成绩都偏高欸。”
“这是又杀出一匹黑马？”
……
榜单被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声簇拥，令他们惊讶不已的原因是，高高地悬挂于顶部的居然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不仅赌局中的热门人选中没有他，绝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他。
——第一名，芥川龙之介，98分
第078章 《重启》
不同于大部分港书成员的震惊, 神宫寺千夜对第三届文学杯杀出一匹黑马的结果没有太多波澜，一是他本就是冷静自持的性格，二是他对此不意外。
正如他常说的，文学面前众生平等。
若是对最终人选表现出强烈的主观情绪, 就说明他早已认定哪些人有资格和哪些人没资格。
这是他不认同的态度。
第一名是谁都合理, 不是谁也都合理。
就像文学, 人人都能创作, 也人人都有可能写出佳作, 即便没有尊贵的身份或高水平的文化, 也能诞生出类似《一千零一夜》的民间故事。
像芥川龙之介这种指点几句就愿意学习识字, 还不屈不饶地追到港口Bookshop的文学巨犟，一看就是读书写作的好苗子。
神宫寺千夜对此人的作文印象很深，他是高分中少数选题生日祝福的考生。
相比需要具体规划的生日企划，生日祝福很容易发挥成没有实际内容的空洞文章，考生们换着花样的祝福用尽毕生的词汇量，累加成毫无意义的水字数。
但芥川龙之介不一样, 他没有字字都在写祝福，却又字字在写祝福。
随便截取几段——
「在下见过无数人在图书角阅读的姿态, 对待神宫寺老师的作品的态度几乎能展现一个人的本质，乃至未来的人生轨道。
暴躁扔书者成不了大气候, 愁眉苦脸者缺乏韧劲，困惑不解者心中无文学，屡次回看者不够专注。
其中最为特殊的莫过于太宰先生。
由于身份的悬殊，图书角是我们放下差距最有可能相遇的地点, 在下忙完手中的工作就在图书角蹲守, 大半年一共见过三次。
第一次见面他在看书，第二次见面他在看书, 第三次见面他在看书。
无论看的是哪一本，他总是漫不经心地翻过书页，动作轻柔得好似吹拂绿芽的春风，低垂的目光不喜不悲地扫过一行又一行文字，偶尔露出难以读懂的晦涩神情。
没有一个人与他相似。
初遇时，太宰先生坐在角落的地板上，那是阳光无法照亮的地带，阴影如荆棘般将他困在原处，但仅需一个抬眸，他拥有挣脱禁锢的力量。
比如，仅凭对《深夜食堂》的简单分析，他就征服了看完这篇小说后懵懂无知的在下。
即便过去了那么久，他所言的一词一句仍记忆犹新。
“反常识、反伦理、反人类，靠着微弱的联系……”
“传达跨越种族与生命的爱恋……”
他的语速很缓慢，像是一点点消化刚看完的小说，但对自己的解读非常自信，坚定的口吻听不出一丝犹豫，也没有为了敷衍陌生人而胡编乱造的心虚。
仿佛这就是他的统治区，他生而属于图书角。
……
……」
这是他们的初遇。
青涩却又率直，命运般的巧合指引他们见面，不禁令神宫寺千夜动容。
正如芥川龙之介所说，太宰治生而属于图书角，而他俩注定在港口Bookshop相遇。
他的港书便是为此存在。
「……
……
在下很好奇太宰先生的想法，曾斗胆询问过对这些作品的看法。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芥川……是吧？你喜欢BOSS的作品吗？”
在下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身为港书的一员，这必然是最基础的要求。
当然，最惊喜的是他居然记得在下，一个身份再普通不过的底层成员。
太宰先生又露出在下读不懂的表情，像是初次认识似的，将在下重新审视了一遍。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谈不上喜欢，看BOSS的小说是打发时间，看其他作品也是打发时间，那不如看点比较稀奇的。多看看，适应了，便能打消那股从胃部涌现的呕吐感。”
在下恍然大悟。
原来太宰先生有胃病，全靠神宫寺老师的作品医治。
只言片语就能用大白话描述出那么浪漫的关系，不愧是公认的小神宫寺千夜，被文学青睐的男人。
尽管是不值一提的小小愿望，但在下祝福太宰先生的胃病早日痊愈，也祝愿他享受一个非凡的十七岁生日。
……
……」
以上只是其中一个温情段落。
芥川龙之介按照时间线写了与太宰治相识的回忆录，并通过各种事件和细节分析自己心目中的太宰治，从初遇开始步步深入，穿插各种小祝福，最后用总结性的祝福升华文章立意。
连祝福都跳出大众必备的健康、工作和人生三件套，他居然祝福太宰治永远被文学所爱。
既做到了充实不空洞，又蕴含深刻的情感。
如果放在同人圈，绝对是一篇高赞的单推人角色分析。
尽管太宰治给的参考分数不高，理由是他不认识文中描述的这个人，但神宫寺千夜认为他只是害羞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够坦率，总是羞于面对直击心灵的夸赞。
这一看就是太宰治呀，怎么可能不认识？
神宫寺千夜果断给了高分。
原因无他，文章太真挚了。
文风克制内敛，直白的吹捧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但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笔下之人溢出来的倾慕与敬佩，浓郁得像是即将下锅的咖喱块。
考虑到芥川龙之介出身于贫民窟，受教育程度几乎为零，更能说明他是文学天才了。
说完第一名，其他几名也不差。
这届文学杯九十分以上的考生人数再创新高。
第一名，芥川龙之介，98分
第二名，太宰治，97分
第三名，五条悟，96分
第四名，织田作之助，94分
第五名，夏油杰，92分
第六名，伏黑惠，90分
第七名，森鸥外，90分
多了足足两人。
五条悟凭借别出心裁的死亡教育和细致入微的葬礼安排，赢得太宰治和神宫寺千夜的一致喜爱，证明创意够新颖就能拿高分。
伏黑惠从最年轻的港书干部跻身为最年轻的编辑部成员，不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不想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
倒是森鸥外，分数一届比一届低，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要掉出编辑部的行列。
新一届编辑部成员在广播的召集下来到首领办公室。
“——从此刻起，你们将是港书文学素养的化身。”
三年了，神宫寺千夜的台词还是没变。
站在办公室等待任职书的众人，要么像原本的五个老油条一样听腻了，左右咬耳朵互相吐槽，要么是心情低迷的伏黑惠，他正在认真地反思自己的职业规划是否出现了问题。
唯有芥川龙之介，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他不仅追随太宰先生的脚步，披荆斩棘进入编辑部，还居然职务压了一头！
成为太宰先生的上司，这、这实在太梦幻了！
不，应该是失礼……他怎么可以……
就当芥川龙之介的内心世界掀起无法平息的波涛巨浪，清冽的嗓音强行将他从恍惚之间拉了出来。
“恭喜你，芥川君。”
“……！”
他呆楞地看着递至面前的任职书，僵硬地伸手接过。
视线从任职书移开，对上略矮一截的堇紫色眼眸，仅仅是安静地注视，却仿佛拥有平复情绪的神奇功效，将他的不安与惊慌全都按了下去。
仪式结束，众人相继离开办公室。
芥川龙之介犹豫片刻，最终选择留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白发少年坐在皮质办公椅上，没有刻意彰显高高在上的姿态，但神明与生俱来的气质难以遮掩。
他只是随随便便地坐着，就一副等待聆听信徒烦恼的模样。
“BOSS。”
“嗯。”
芥川龙之介组织了一下语言，眉心紧皱：“编辑部部长一职，在下认为太宰先生更合适。”
“既然分数已经出了，职务交接仪式也已经完成，你便是这届最合适的人选。”神宫寺千夜吐字清晰，衬得态度更加冷然。
他稍稍放缓语气，耐心地提问：“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作文题凑巧是在下的舒适区，才能拿到高分，但这无法证明在下的全部实力，只能说明运气好。”芥川龙之介斟酌措辞，“编辑部部长不是一个看重运气的职位。”
“照这么说，太宰君的满分传奇也是因为那届是他的舒适区吗？”神宫寺千夜伶牙俐齿地反驳，“能写出如此优秀的文章绝非凑巧，足以证明你的功底，更何况这届本就是太宰君的生日专题，你能靠着舒适区拿到高分，那你便是我需要的部下。”
“但太宰先生的题目……”
“他的寿星专题也是舒适区，所以你担心的问题不存在。至于适不适合，一年结束就知晓了。文学杯竞争激烈，明年说不定你就不在这个位置了。”
“但是……”
“——好了，没有但是。”
神宫寺千夜以不容置喙的威严，强行堵住了芥川龙之介还想挣扎的发言：“你就安心地让太宰副部长辅佐你吧，芥川部长。”
搞定文学巨犟芥川龙之介，最好的办法是比他更犟。
巧了，这是神宫寺千夜的特长。
连最擅长忽悠的太宰治在犟种神明面前都投降认输，老老实实按他想的去做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新部长就这么被连哄带骗地轰出办公室。
紧随其后的是五大干部任命仪式，这届名单也出现了新面孔。
第八名，中原中也，86分。
第九名，广津柳浪，81分。
第十名，尾崎红叶，75分。
第十一名，家入硝子，71分。
第十二名，灰原雄，68分。
听到广播报到自己的名字，某位戴着帽子的橙发少年意气风发地走进办公室，就差把「莫欺少年穷」写脸上了。
他，中原中也，熬到苦尽甘来了！
第079章 《重启》
揭榜的那一刻, 可以列为中原中也的人生十大难忘时刻。
虽然神宫寺千夜的「港书文豪双杰」和好计划把他折磨得不轻，但不是一无所获，至少避免了作文零分，不然他要和八十六高分失之交臂了。
他对这个分数非常满意, 不高不低刚刚好。
再高四分, 他就要被发配到编辑部了, 到时候那位青花鱼副部长绝对会让他体验职场霸凌的滋味。
他不想和讨厌的人同部门共事一年, 也不想像跑到BOSS面前哭哭啼啼地告状, 显得他大脑发育迟缓, 心理年龄不满十岁。
既能得到查看资料的权限, 又能避开太宰治，简直是最完美的结局。
极易满足的中原中也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抵达办公室。
“又有新面孔了。”
广津柳浪抓了抓下巴的山羊胡，身边的同事不断更新迭代，只有他连续三届稳坐干部之位。
“还有妾身在呢。”尾崎红叶用和服袖口掩住上扬的唇角，连续两届担任干部的她也算老资历了，“没想到惠那么快就升入编辑部了, 真好奇他看到分数的表情呢。”
伏黑惠在职务选拔赛当最美逆行者不是秘密。
但认真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敷衍对待考试，交白卷或者故意答错是不可能的。
偏偏他在小众文学领域颇具天赋, 每次考试都如一匹未来可期的黑马，被誉为太宰治的接班人, 赐名「小太宰治」和「小小神宫寺千夜」。
想死的风最终吹到了伏黑惠，可惜窗早就封好了。
“哇！我还是第一次来首领办公室！”
灰原雄格外亢奋，除了刚从咒高叛逃到港书，他再也没见过那位神明, 见得最多的依旧是他在咒高的几位同学, 平常的工作和当咒术师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项备考的重任。
他新奇地左顾右盼, 同僚中有不少他没见过的面孔：“太可惜了，七海居然还是没考上，不然我可以有个伴儿。”
“七海是那位和你一起跳槽的咒术师吗？”广津柳浪攀谈道。
“嗯嗯，是他！”灰原雄惊讶地睁圆眼睛，“他上次只考了二十八分，这次只考了十六分，你居然认识他吗？”
分数至上的制度之下，他还以为成绩那么差的老同学根本无人在意呢！
港书比他想象中的温情许多。
“咒术师到哪儿都是少见的人才。”广津柳浪笑了笑，心想除了BOSS谁在意分数，只是成绩那么低令他有些意外。
他以为咒术师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天赋。
编辑部的两位特级就不用说了，比起擅长烂文，更像全面发展的天才。家入硝子干部连任，伏黑惠天资过人，就连从小被关着没好好上过学的枷场双胞胎，即便她们没有考到干部，排名也是名列前茅。
偏偏出了七海建人这个意外。
但换一个角度，连中原中也都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七海建人却初心不变，也算一种实力。
“——人都齐了吗？”
神宫寺千夜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橘发少年的脸上停顿片刻，随后平静地开启干部任职仪式。
流程和编辑部一样，三年不换新，也就新来的两位比较激动。
一位单纯是来涨见识，另一位是为了励志的奋斗史。
“灰原君，初次当干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家入小姐，我记得你们是同学。”神宫寺千夜细致入微地关照，“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看向另一位没有提到的新干部：“中原君，你留下。”
中原中也眼神一沉：“好。”
其他四人依次离开，落在后方的广津柳浪不放心地向内看了看，最后在尾崎红叶的提醒下带上了木质大门。
办公室仅剩一人一神。
神宫寺千夜不像其他上位者，没有爱故弄玄虚的毛病，他打破沉寂，直入主题：“你要的资料，我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他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在这里。”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即将揭晓身世的紧张蔓延全身，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一下，但更让他触动的不是文件上的内容，而是摆在眼前的文件，它所代表的含义让他心情有几分复杂。
以这位神明晚上就能忘记午饭吃了什么的记性，能惦记到现在还帮他提前准备好，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他故作轻松地哼了一声：“没想到您还挺贴心的。”
“既然是你最重要的东西，那一定是越快得到越好。”神宫寺千夜坦诚地诉说自己花费的精力，“我怕我把这件事忘记，特意留在便签在批改试卷的办公室和录入成绩的电脑里。”
中原中也紧紧盯着神情自然的白发神明。
被太宰治这种心路十八弯的麻烦精坑多了，他条件反射地认为殷切的行为背后必定暗藏玄机，可任由他怎么打量，只能看到一片赤诚的真心。
他撇过脑袋，小声嘟囔道：“就算您不说，我也不会忘记。”
再微小的音量也躲不过神明的耳朵。
神宫寺千夜眨了眨眼，略微迟疑地解释：“以我对人类的了解，两者之间应该存在区别，即便得到同样的结果，但如何得到的过程指向不同的答案。”
——对人类的了解。
中原中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突然想到几年前在兰堂墓地前的那段对话，神宫寺千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他，只要他主动选择了人类，那他便是真正的人类。
如今，人类的身份被认可，连神明都拿出对待人类的态度。
神宫寺千夜没有发觉中原中也的情绪变化，继续解释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的行为：“虽然在我看来没有区别，但我认为还是这么做比较好。”
“为什么？”中原中也狐疑地问。
神宫寺千夜想了想，回答道：“你是我重要的信徒，我认为必须做些什么来表达我的珍视。这是人类会喜欢的特殊对待，所以你也会喜欢的。”
“……”
意料之外的坦率表达令中原中也陷入沉默。
即便只是小小的随手之举，但在神明的解释下，其中的含金量比资料上的身世还要贵重。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想抓头发缓解被直球击中的心情，结果一伸手就摸到了帽子，他尴尬地放下手，假装不在意地开口道：“我没那么讲究，但是……总之，谢谢了。”
“拿去看吧。”神宫寺千夜将资料递了过去，“看完我还有其他事想问你。”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下，双手接过份量远比自身沉重的资料。
数分钟后，纸张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听闻动静的神宫寺千夜结束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的状态，如冰块般泛着凉意的眸子瞥向坐在沙发上的橙发少年。
对方仍捏着那份资料，攥紧的指尖在纸张上留下褶皱的印记，而他的目光从密密麻麻的文字移动到右手腕的根部，如此不合乎情理的动作，神宫寺千夜却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是在寻求某种证明自身存在的证据。
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在安静的办公室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他做出决断。
中原中也没有耗费太久时间，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像是放下成吨的铁块那般费力。
神宫寺千夜这才出声：“看完了？”
“……嗯。”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锐利的目光投向气定神闲的白发少年。
在视线相触的那一刻，他稍稍收敛了些许眼底的强硬，用肯定的语气提问道：
“您特意调查过了，这些资料非常完善，不是兰堂生前能收集到的。”
“没错。”神宫寺千夜爽快地承认了。
“对您来说，无论我的身世藏了多少谜团，应该和其他成员没有区别吧？您连尸体离奇失踪的老首领都不感兴趣，懒得过问他的下落，更别提我的身份了。”中原中也精准地指出神明将一切都看得很淡的内心，“但您还是去调查了，也是因为您是你的信徒吗？”
“有两点，第一点如你所说，第二点是因为我做这些事很轻松，比你像无头苍蝇似的投入其中更省事。不过，第二点也建立在第一点的基础上。”
神宫寺千夜坐正身体，表情认真了几分，但悬在地面上的小短腿很难让人严肃起来：“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想当面询问你。”
“第一个问题，你打算继续留在港口Bookshop吗？”
语气很严肃，内容却匪夷所思。
中原中也古怪地瞅了对方一眼，合上资料反问道：“我不留在这里，去哪儿？”
这回轮到神宫寺千夜呆滞了：“欸？你愿意留下来？”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不然呢？”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肯定选择离开呢！”神宫寺千夜被猝不及防的惊喜所感染，往常平稳的语调多了几分罕见的欣喜。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上半身贴合办公桌的边缘，煞有其事地道出最先的猜测：“你的目标是资料，我以为你看完资料就该递交辞职信了。”
“……拿完就跑未免太缺德了吧？”
中原中也严重怀疑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像太宰治一样恶劣。
“啊。”神宫寺千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这么做良心过不去，所以打算过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递交辞职信？”
“……”
饶是刚才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中原中也都控制不住了。
“我·不·走·！谁说我要走了？好不容易考上干部，那些破小说我总不能白看！下届文学杯我也照考不误！下下届也是！”
他猛地反应过来，钴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连敬语都不用了。
“等等，你又是提前准备资料，又是把整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不会是作为我的饯别礼吧！？——喂，神宫寺！你那什么表情？真要把我送走啊！？”
神宫寺千夜心虚地咳了一声：“不走就好。”
中原中也怒了：“搞得那么温情，原来是打算弃养吗！！！”
第080章 《重启》
言之凿凿的控诉响彻办公室, 像是一道惊天的雷劈向白发少年，令他的呆毛险些炸成了一根避雷针。
神宫寺千夜瞳孔地震：“弃、弃养？”
他清清白白的一生，连神器都按照规定解除契约，从未一言不合就扫地出门, 更没有弃养过任何会呼吸的生命。
突然被指控弃养人类, 饶是性格稳定的他都大吃一惊。
他没有主动把人丢出去的意向啊！
“你……”
神宫寺千夜欲言又止, 联想到对方和「羊」的过去, 紫眸覆上一层关切：
“你没事吗？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突然被人捅了一刀的幻痛？”
这直揭伤疤的问话水平, 就算没幻痛也要痛起来了。
但比起惨痛的过去, 中原中也更想一头撞死。
他本来想说辞职、劝退之类的词, 但可能是因为考试周烂文看多了，有一篇猫咪弃养人类后攻打外星人最后统一宇宙成为星球霸主的反常识小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脱口而出的就成了“弃养”。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这、这只是我口误！”
神宫寺千夜沉痛地点了点头：“我懂。”
中原中也：“……”
根本没懂吧喂。
“只要你愿意留下，那么港书将永远为你提供归宿，哪怕你被施加不明力量变成蛞蝓，我也不会遗弃你。”
真情实感的誓言被特定的刺眼衬得像是在阴阳怪气，抢在中原中也发作前, 神宫寺千夜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平静地切入下一个话题。
“第二个问题, 你想见你名义上的父母吗？”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资料上关于身世的信息快速在脑中回放。
一对夫妻, 真实身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们的孩子被卷入战争不幸早逝，而他上小学和同学打架，在右手的手腕和掌心衔接处留下了一个铅笔黑印。
这也是中原中也看向右手的原因。
他的右手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处黑色的伤痕。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 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像是要将过去全部随着空气消散。
再度睁眼，湛蓝色的双眸如广阔无垠的大海般清明。
他一字一顿地坚定道：“港书是我的家。”
虽然有一个脑回路奇怪的神明, 虽然每年都要举办无厘头的文学杯，虽然讨人厌的死对头阴魂不散……
但他在港口Bookshop拥有许多前所未有的体验。
或许快乐，或许烦躁，或许温情，或许恶心。
正是这些多姿多彩的回忆，才构成名为「中原中也」的人类，没有人想利用他，也没有人将他视为异类。
顶多有神想让他看烂文。
神宫寺千夜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随后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港书没有你的父母，也没有房产证，无法满足家的条件。”
“……”
破坏气氛的发言惹得中原中也瞬间青筋暴起。
这种感觉就像全身心投入地表演，结束后想得到反馈，却被不懂艺术的观众误以为没钱吃饭就投了一个钢镚。
完全是鸡同鸭讲啊！
神宫寺千夜毫无察觉，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房产证还好解决，但父母是麻烦事。就算我领养你，以朴素的常识，旁人很难相信你是我的养子。要不你选一个养父？广津先生和森先生，你更想认谁为父亲？”
他考虑得很认真，仿佛只要对方应下，他就传人来办理领养手续。
中原中也艰难地压下将对方揍一顿的欲望，他扯着被气笑的嘴角，咬牙切齿地挤出声音：“不必了。”
他没有被不着调的发言牵着走，而是问出方才就在意的疑点——
“BOSS，什么叫‘名义上的父母’？”
结合资料上的内容，中原中也有些发懵。
他的身世说复杂也不复杂，和人造异能生命体相关。说简单也不简单，涉及到他是本体还是复制体。
本体的伤痕无法复制，右手腕的铅笔印是那对夫妻的孩子被带走前留下的，理应只有本体才拥有。
连他都认同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结果突然蹦出了这句话，整理好的思绪又混乱了。
“虽然我认为本体和复制体都符合人类的定义，但都追查身世了，肯定是越清晰越好。”稚嫩的童音娓娓道来，将中原中也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伤痕可以后期伪造，一个铅笔印罢了，没有任何难度。当然，作为论据太牵强，只是一种思路，而我提出假设是因为……”
神宫寺千夜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该用什么语气，最后还是用了最平常的冷淡口吻。
“中原君，你哥哥来找你了。”
中原中也：“……”
哈？
先说他是本体，又说他不是本体，再说他有哥哥，可前面说那对夫妻只有一个孩子。
剧情反转快到像是穿越到了大文豪的烂文里。
“哥、哥……？”
中原中也生硬地吐出鲜少出现在口中的称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他迅速调整完心态，如炮弹般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哪来的哥哥？他在哪儿？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和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问完，他发现手心竟淌着细汗。
神宫寺千夜不急着回答，有条不紊地讲述起因经过：
“前几日，我在家中整理稿件，闯入一个金发男人，无论是长相和异能力都像大号版的你。他想对我一击毙命，但错估了我的实力，可能是把我当成只会写作的柔弱文学神了。”
中原中也呆呆地问：“你不是文学神吗？”
“我的诞生与写作有关，所以只是不恰当的自封，祸津神才是最准确的归类。”
淡淡地解释完毕，神宫寺千夜继续描述那日的事：“他的实力很强，连我都觉得棘手，但他最大的错误是不该挑在家中对我出手，那栋别墅是五条家的地盘。”
一道白色身影从中原中也的脑海中闪过。
他和编辑部的那位咒术师交集不多，为数不多的印象是五条悟总是换着法子遮住眼睛，仿佛是直视双眼就会被石化的美杜莎，并且欠揍程度是少见的和太宰治不相上下的奇葩。
最关键的一点，此人实力很强，和他吹的一样强。
中原中也有点担心，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是不是即将被发病危通知书，而神宫寺千夜的真实目的是让他来签字。
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港书？
“五条家的结界破了，五条君有所感应，刚好他和夏油君像一对连体婴儿，他俩一起赶到现场，我们合力将闯入者拿下。”
激烈的打斗部分被神宫寺千夜一笔带过，若不是前面他强调过金发男人很强，听他的描述，像是三个人在家里打蚊子一样轻松。
他长叹一声，脸上浮现苦恼的神色：“那人叫保罗·魏尔伦，好像是兰堂以前的搭档，但这段记忆太久远了，我和里苑都不太记得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称是你的哥哥。”
“连姓氏和国籍都不一样的哥哥？”
中原中也不相信突然冒出来认亲的危险人物，反倒认为笨蛋神明太好骗了。
既然是他的哥哥，为什么想杀害对他很重要的神宫寺千夜？难道是写作亲人的仇人，还是利用神明对信徒的宽容的缓兵之计？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他口中的兄弟关系应该是基于你俩力量同源，他似乎认为你俩的异能都属于神明的力量，但我对这个观点持反对态度，因为我感受不到神明的气息，更倾向于人类妄想以血肉之躯触及神明的衣角。”
神宫寺千夜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舌：“还有一个荒唐的论据，他认为你俩都是在人与神之间挣扎的同类。”
“所以他也是……？”中原中也迟疑地问。
“差不多，但显然，你俩的区别就像苹果和番茄。”神宫寺千夜放下茶杯，“非要说的话，我反倒认为我和他更像，但他听到这个观点很生气，像是玷污了自己，我差点以为他是叶公好龙型的无神主义者。”
“后面我才知道，他认为你不该和人类玩得那么好，人类只会利用你，所以他打算把和你关系亲近的人全部杀了，然后强行把你带走。”
他指了指自己：“而我，被他列为了第一位，也就是第一暗杀目标。”
紫眸染上薄雾般的茫然，神宫寺千夜放下手指，像听到不可思议的事似的囔囔着。
“但我不是人类啊。”
中原中也：“……”
他也想说。
事已至此，他更加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哪本烂文中，只有大文豪才能一路离奇地反转到最后，并把最重量级的反转留到结尾。
但明眼人都知道把神宫寺千夜列为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第一位，怎么当事神就以为他要离开港书呢？
到底是太笨，还是人与神的脑回路不同？
“他还说了一堆关于你身份的事，什么二阶解放能看到什么实验代码，但我没怎么听懂。总之，你是不是本体有待商榷。”
绕了一大圈，神宫寺千夜终于把话题收回开头：“如果你选择去见名义上的父母，甚至想和他们一起生活，那我还犹豫要不要把魏尔伦的事告诉你。”
“他在哪里？”中原中也沉着地问。
“港书地下室。”神宫寺千夜自认为靠谱地答道，“我暂时把他关着，希望他能靠看小说陶冶情操，不要再冒出经不起推敲的极端想法。”
中原中也大惊失色：“一来就处以极刑？”
神宫寺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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