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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彩虹之子 那个天真得发邪的彭格列,竟……

酒店顶层, 一片狼藉废墟之中,百慕达和耶卡站在三名复仇者身前,和高杉桃相对而立。

夜风扬起的长发之后, 是扇形站开的彭格列十代目与他的左右手一双、瓦利亚首领与当代剑帝,以及当今世界顶尖幻术师三名。

乍一看, 也算是势均力敌。

“北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最好还是相信我这一次吧。”百慕达一点儿也不生气,“因为除了我,你没有第二个渠道能够得到相关的消息。而且, 你的机会也很有限, 不是吗?”

他甚至不吊人胃口,当即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高杉桃。

上面写了一个地点,位于札幌附近。

要是他只说在北海道,这么模糊不清,高杉桃说不定还要继续怀疑是不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但连地点都给出来,很难再认为这是瞎编。

那张纸条捏在手里, 居然有点烫手了。

他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高杉桃清楚,百慕达自己清楚, 在场其他人也清楚。

那群人行踪诡秘, 说不定还能跨世界移动。这次能抓到,下一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

如果抓不到……

那么除非,她有一天突然来了灵感,彗星撞地球一样莫名其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否则——说不定——她永远无法真正得知一切的实情,就得永远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虽然并不讨厌这个世界。

但高杉桃讨厌“不得不”做的任何事。

“我……”她开口,难得迟疑。

“去吧。”低沉的男声说。

高杉桃回头。

其实也没回多少,因为说话的人已经走上来, 站在她身侧。

Xanxus的体温相较任何人都是偏高的,高杉桃从没见过有人比他的手臂更烫。

那只热腾腾的结实小臂就贴在她身侧,两人身高相仿,她恰好能看见Xanxus冷漠的侧脸。

“别说什么为了要保护他们所以留下来这种话。”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听,“听了让人恶心。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瓦利亚变成未成年福利中心了。”

高杉桃扁嘴:“装帅是吧?”

“本来也不差。”Xanxus偏头,对她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脸,“你说呢?亲爱的、未婚妻?”

高杉桃立刻往后弹射三米。

男人看她躲闪,眉尾不自觉抬高了。

原来如此。

也不看百慕达了,也不看耶卡了,径直朝高杉桃走过去:“怎么了?只是提起我们的关系而已,有什么问题吗?未、婚、妻?”

高杉桃又是五米闪避。

“混账boss说得没错。”斯库亚罗走过来,右手按住她肩膀,把话题引回正道,“还是说,你心里觉得我们也需要你留下来才能苟活?嗯?”

手里银光闪闪,高杉桃感觉自己要是点了头就会被砍成碎片:“喂——别开玩笑了!!想死的话不用兜圈子,我可以送你先行一步!!”

“Xanxus他们说的没错。”纲吉也说,“高杉老师,不要因为我们耽误了你重要的事,那样的话,就算我们能获得胜利,也不是我想要的胜利。”

百慕达并不阻挠,只含笑在旁边看他们说着这些感人至深的话,心中轻蔑。

所谓阳谋,当然是对他有益处,才会这样谋划。

只要高杉桃不在这里,其他人对他来说实在不足挂齿。

但脸上还是平和笑着,甚至帮忙劝她:“你放心,高杉小姐,我今天来这里,其实也并没打算立刻出手,而是有事要跟他们商量。这样吧,我和你约定,今天的战斗中,我一个人也不会杀。”

高杉桃平心而论,依然并不怎么相信他,但她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这一瞬间,去一趟北海道的想法确确实实占了上风。

“既然这样,我去去就回!”她已经开始搜机票了,“飞札幌也就两个小时不到,要是那边一切进展顺利,今天之内就能赶回来了!”

说完,也不再耽搁,立刻动身离开。

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她一点也没睡着。

一会儿想复仇者会拿瓦利亚和纲吉他们怎么样,一会儿又想那组织是不是现在还在札幌?到了以后该怎么找到他们?找到他们又该从哪里入手查起?该怎么询问才能知道她所谓的“位置”何在?

一切纷乱思绪化作机场无印○品的一件外套。

时值盛夏清晨,这里一点也谈不上炎热,穿一件T恤还得带个外套才不至于冷。

高杉桃健步如飞,抛开那些自己没法立刻处理的问题,一落地就释放见闻色。

但就像百慕达他们遇到的困难那样,那个大概率是咒术师带头的组织有着相当的反侦察能力,将自己的信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模糊掉了。

高杉桃推测恐怕是什么“帐”之类的东西,反正就是他们那一行用来防止别人窥探的设置。

……可恶!说起来,家庭教师世界里的《JUMP》为什么连载进度那么慢?要是在这里也已经完结,她还能这么坐以待毙?早就买全套来细细研读了!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不就相当于提前把所有人的招式、弱点、社会关系全都掌握了吗?!

高杉桃穿越之前,咒术回战还没完结。

她一开始看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的,先在某站追番,第一季结束之后食髓知味,跑去把漫画一路看到连载的进度。

那会儿正好看到涩谷大战,五条悟被关起来了之后不久。

反正她开始等更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好几个,那之后就是偶尔想起来看两话。

后来忙于准备考公,手机里所有娱乐软件都卸载了,没能跟上完结的步伐,也错过了大骂独眼猫的潮流。

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坐上进城的地铁,高杉桃开始计划下一步。

咒术师一向警惕,对自己的行踪保密十分在意。

见闻色能感知到能量波动的异常,可以模糊锁定某个方位,但依然无法看穿对方的掩护。

她最好能在这群咒术师们察觉之前有所突破,否则对方要是提前跑路,那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发生在她手上的!她高杉桃这辈子什么都吃,唯独不肯吃亏!!

她不再多想,二话不说,朝着见闻色指引的方向快速闪去。

忽然,被身边一人抓住手腕。

竟然能抓住她的手腕?高杉桃不免诧异,她刚才可是打算瞬移来着。

青年戴一副圆框眼镜,两眼无神,灰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一看就没修剪出层次。

但声音叫她觉得熟悉:“——高杉小姐,看来现在你需要在下的帮助呢。”

*

圣维奇亚酒店顶层。

百慕达实在可以算是一个讲诚信的合作伙伴,至少在纲吉看来是如此。

高杉老师走后,他也信守承诺,没有动手。

即便Xanxus和斯库亚罗主动出击,也没有还手,似乎真的打算遵守跟高杉老师说过的话。

但不知为何,他这样看似守信的举止,反而让纲吉心里生出一股没有由来的怒火。

……现在明明是战斗时间,不是吗?

百慕达不寻常的退让,反而更是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强调,这都是高杉老师的妥协换来的安全,实在没有办法让人感到开心。

“为什么不出手?”死气之炎让他的头脑无比冷静,“能做出暗中偷袭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们是什么信守诺言的人。即便是高杉老师——你们不想得罪她,也大可以下手把事情做绝,让她即便赶回来也无力回天吧?”

一旁,正在跟耶卡和他身后三名复仇者僵持不下的Xanxus、斯库亚罗和六道骸,纷纷扭头看了他一眼。

转瞬即逝,但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也无疑彰显他们对纲吉这话的惊讶。

那个天真得发邪的彭格列,竟然也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吗?

百慕达同样如此:“唔,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呢,纲吉君。”

纲吉面不改色。

……该说不愧是彭格列的血脉吗?

百慕达对这位年轻的彭格列首领并没多少恶感,在他看来,这也只是一个迟早要走上绝路的可怜人而已。

但他却总在人们以为“只是这样?”的时刻,表露出让人惊讶的才干和胆量。

这之中,他天生的血脉能占三成、本人的潜力和性格特质能占三成。

剩下的嘛……

也就是百慕达不正面跟他们交手的一大原因所在了。

窗外,一股杀气袭来。

直升机扑棱棱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

两道人影很快从降落的缆绳上跃进房间内。

“里包恩!你怎么来了?!”纲吉问他接连进来的师兄和老师,“妈妈怎么样?休息了吗?她害怕吗?要不要先把她送离日本……”

里包恩简短回答:“问题不大。”

又转脸去看百慕达。

他从外边进来,借着灯牌的光,刚落地的同时已经将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百慕达和耶卡竟然真的并没伤人。

“我不会那么做的,里包恩君。”他像是能看出里包恩在想什么那样,百慕达轻声说,“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话,想要跟你说。”

紧接着,里包恩便感到自己身边传来一股突兀的、强劲的吸力,像是站在风扇背面那样,只是比风扇更加无可阻挡,更加令人胆寒,好像连灵魂都要被吸走。

他没动。

说实在的,也来不及动,眼前一黑的同时,里包恩看见自己的学生朝他伸出手来。

“——里包恩!!”

两人降落在一处石窟般的洞穴内。

虽然是洞穴,却没多少粉尘;虽然是洞穴,却灯火通明。

一切反直觉反常识的现象,都在百慕达和耶卡出现的同时得到了解答。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纲吉问,“为什么要把里包恩带来这里?里包恩你也是的——为什么不躲一下啊?!吓死我了!”

“因为我自己也很好奇嘛。”

纲吉已经从死气模式中退了出来,四下打量着石窟上的刻画。

百慕达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里包恩端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

良久,他缓缓开口,问:“里包恩君,你究竟想在这场代理人战争中得到什么呢?”

里包恩不语。

这没有妨碍百慕达的兴致,他接着讲自己的猜测:“一开始,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是为了解除诅咒,但后来我的想法产生了变化。”

“我想你可能是为了观察伽卡菲斯那个混球的做法,因为你总是不紧不慢、若即若离,似乎对于绝对的胜利并没有多少关注,也不急于摆脱那副婴儿身躯。”

“但现在,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他绕了一个圈,轻飘飘落在纲吉肩头,又在后者反应过来,将他轰走之前离开。

最后停在里包恩面前。

“其实,你是想在这一次代理人之战中,进一步锻炼纲吉君,没错吧?”

里包恩不语。

即便是现在他回头去看,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他低估了代理人之战的凶险程度。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你这样疯狂的想法,让我对你产生了兴趣。”

百慕达回到耶卡身边:“接下来的话,想必你们很难接受,所以不如先展示给你们看吧……”

他转头,耶卡会意,将自己身上的绷带拽了下来。

零零散散的碎布落在他脚边。

……

这奇异的石窟空间一时沉默下来。

毕竟不像外界,就算人不说话也有风声、树叶摩擦声、小动物互殴声,在这里面,只要没人说话,就是绝对的寂静。

像一个人孤零零漂浮在宇宙之中的感觉,周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叫人窒息。

纲吉很快受不了了,打断这份沉默:“这、这是……”

眼前的耶卡裸露在绷带以下的皮肤,说不上是受了什么样的伤,看上去既有冻伤的痕迹,又显然有被灼烧后焦黑的残渣,有划开后外翻的皮肉,有腐烂的伤疤,也有结痂的伤口。

身体就已经够恐怖了,再看面容,更是叫人吃惊。

两颊深深向里凹陷进去,嘴唇的存在完全消失,露出鲜红牙床,让雪白的牙齿看上去自有一种非人般的诡异感。

深陷的眼窝、不存在的眉毛,将那双黑眼凸显得更加明显。

百慕达摸了摸胸口的奶嘴,轻笑道:“我想你们也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是的,复仇者——正是彩虹之子们,最后的模样。”。*

复仇者?彩虹之子?……到底怎么会……

纲吉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一时看里包恩,一时又看百慕达,和他身边堪称狰狞的耶卡。

里包恩……里包恩怎么可能变成那样?!

他虽然爱玩变装热衷在学校每个角落睡觉总是以看人笑话为平生最大乐趣,就算穿着西装也不像个真正的绅士还总给自己找麻烦,但他——

但,他怎么可能最终走向那样一个避无可避的、恐怖的、残忍的、难堪的结局?

不仅是里包恩,可乐尼洛、拉尔、风、威尔帝、尤尼、斯卡鲁、玛蒙……这些鲜活的,独特的,有好有坏的彩虹之子们,竟然到最后,都会变成这副难以辨认的模样吗?

反过来想……

纲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百慕达、耶卡……这些总是无波无澜,好像早已失去生机,仅凭某一种执念在这世间苟活的复仇者,原来也和里包恩他们一样,是某些人的挚友、是某些人的恩师、是有自己的爱好性格脾气的……

活生生的人吗?

“……意思是说,你以前也是彩虹之子?”纲吉强制自己镇定下来,“难怪你也有奶嘴……”

百慕达优雅点头:“或许也能被称为初代呢。”

纲吉不免想起当时在西蒙家族的岛屿上,彭格列和西蒙初代的记忆中,也有这两人的登场。

那他到底活了多久了啊……

“两百多年吧?”百慕达总是很有礼貌,有问必答,“我自己也没有数过。”

对他来说,记得太清楚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会在他回忆往昔时忍不住一次次作呕。

“或许一时之间你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但让我这样简明扼要地告诉你吧,纲吉君。”

百慕达右手摸上胸前的透明奶嘴。

“彩虹之子的奶嘴是伽卡菲斯致力于守护的核心,也是彩虹之子这一制度存在的理由和结局。”

“七枚奶嘴,是伽卡菲斯力图守护的世界至宝。要如何守护呢?当然是由每一时代最强七人的灵魂作为养料,才足以支撑奶嘴的运转。”

里包恩同样听得很认真。

在这之前,他们每一位彩虹之子都对这些诡异玩具一般的奶嘴各有猜测,只是毫无证据。

即便是最热衷于研究这方面问题的玛蒙,也只能凭借他异于常人的直觉和灵性,有个模模糊糊的方向。

但在百慕达,这位第一代彩虹之子嘴里,似乎一切都是如此清晰、简单,且邪恶。

“他号称代理人之战最终的赢家能够解除诅咒,其实绝非如此。这场代理人之战,只是为了让他挑选出新的最强七人而设立的舞台,至于这一代彩虹之子的下场如何,伽卡菲斯并不关心。”

里包恩皱眉:“那么解咒……”

“你不是应该早有预料吗?里包恩君。”

百慕达微笑,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笑所有人:“彩虹之子根本不存在解咒的方法,一旦摘下奶嘴,其中属于彩虹之子本人的灵魂,便也会连同火焰一起被抽走。”

“火焰被抽出……”纲吉揣摩着这句话,忍不住问,“火焰被抽出,其实就是导致彩虹之子死亡的主因吗?”

既然要拉拢,百慕达自然摆出了相当不错的态度:“可以这么理解。”

“跟你们携带的戒指不同,彩虹之子作为奶嘴的人柱,需要消耗生命与灵魂去守护这些所谓的原石,自身的命运也与跟它们息息相关。”

“原石被摘除出去,能量被名为伽卡菲斯的魔鬼吸走,灵魂自然也被带走了。”

他举起手:“假如侥幸得以存活,便只能接受夜之炎的馈赠,以此仇恨与执念为救命稻草,成为复仇者,勉强得到更多时间。”

他说时间,而非生命,想必也是清楚自己的状态跟“活着”这个词语并不沾边……

纲吉难以抑制自己这样想。

即便此刻,他也无法不对形容惨烈的百慕达和耶卡等人产生同情。

里包恩注意到他的情绪,轻叹口气:“……那么,你的目的?”

“我来,当然是想邀请你与我一起,打倒伽卡菲斯。”百慕达镇定自若,“那样的话,作为彩虹之子的你们也会一起消失吧?”

“什么?!”纲吉立刻打断,“我怎么能眼看着……”

“还是那句话,你没有别的办法,纲吉君。”百慕达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像这样的结局已经在他眼前重复过无数次,“里包恩君的未来注定是一片地狱,这是从他接下奶嘴时就已经无从改变的事。”

“答应我,一起对付伽卡菲斯,那么必死无疑;”他摊手,“拒绝我,那么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伽卡菲斯选定新的彩虹之子,他们这一代在摘下奶嘴时也只会沦为尸体或者复仇者,全看那一瞬间的执念如何。”

——那么,如果摘下奶嘴的时候,重新填补上足够的火焰呢?

从听说“火焰被抽走”开始,纲吉的内心就来回闪过某个画面。

未来,并盛公园的决战中,尤尼向奶嘴里灌注了无数生命火焰,使得彩虹之子得以复活。

……那么,这一次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

但这个概念毕竟没有被验证过,而且并非尤尼的生命火焰,而是出自他们手中的普通火焰,究竟能不能填补那位伽卡菲斯的能量,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没有马上提议,而是试探地开口,像是一个假设,一个探讨:“如果说,能够有办法让彩虹之子被摘下奶嘴后,依然存活,同时,奶嘴也能维持运转,不会因为没有生命为代价的牺牲就毁灭世界……”

“这不可能。”百慕达冷声打断他,“我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可能。”

他从高杉桃离开后一直维持到现在的文雅形象似乎在一瞬露出了破绽。

纲吉眉头紧锁:“……只是,这样可以减少牺牲……”

“你有任何证据吗?沢田纲吉君。”百慕达笑起来,“更何况,就算你有办法能够让里包恩君这一代彩虹之子不必牺牲,那么我和我的同伴,你又有任何办法能够化解我们的仇怨吗?”

“你能阻止我们向伽卡菲斯复仇吗?”

他飘回耶卡肩头。

“很遗憾……”百慕达冷酷宣判,“你没有。”

说到这里,他又恢复了那副平和的假象:“对了,与其替已经站在死神门前的这些家伙们担心,你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和那位高杉小姐哦?”

百慕达的声音很轻,落在纲吉耳朵里却如雷霆万钧。

“彩虹之子,是每一代中最优秀的七人。”他语气不无嘲弄,“你以为——纲吉君,你们这一代人中,最亮眼的七人里,会不会有你自己,和那位高杉小姐呢?”

第242章 引狼入室 ……boss,感觉要发狂了……

凌晨一点, 北海道,札幌。

“这一次看来也只能无功而返了啊……只希望,教内的家人们不至于太过失望。”

“不如说大家都该习惯了吧, 反正我们也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一定要这样说话吗,石井?”

说话的两人穿着相似的斗篷,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分别。

但即便仔细看了,也只会陷入一阵恍惚,最终失去对这两张面孔的分辨能力。

“我早说过了, 你这样做下去也只是浪费能量和资源。要用‘破空术式’开启所谓的时空之门本来就相当费劲, 之前在那两个世界都已经失败,这一次如果还不能得到什么结果,恐怕教内的赞助也会重新考虑了吧。”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我们这个项目才是最有价值的、最有可能实现的,为什么……”

名叫石井的显然很喜欢泼冷水,但他的话仔细一听,又觉得颇有道理:“说实话, 室町, 大家连教主预言的灾难之日都未必全信,你指望他们全情投入, 给钱给人, 支持你这荒唐的构想,只是难上加难。”

见室町海斗不说话,石井优希也安静下来。

片刻,走过去帮他搬运附近摆放的各色仪器。

这些仪器看上去倒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金属的色泽,只是造型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超越想象的恐惧。

连带这两人看上去也没多少神秘,似乎就只是从事某种实验的特殊科研人员而已。

唯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常年没能回到教内,甚至没能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仅凭心中的设想穿梭在不同的世界里,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已经足够叫人发疯。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实验是他们提出来的,装置是他们花了教里不少钱做的,最后拿不出结果,别说那群虎视眈眈的家伙了,教主本人恐怕也会失去支持……

谁让那就是个除了钻研咒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呢?

做实验的人都知道,每一步流程都很紧要,实验后的观察更是重中之重。

室町和石井两人,每到一个世界,绞尽脑汁得到钱财和时间进行实验后,都会留下来观测自己实验体的动向,只是结局没有一次不令人失望。

一开始,他们在宇宙飞船中降落,为了适应周围的环境,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两名疯狂科学家。

“研究最强肉/体”成为了相当不错的伪装行为,很快获得不少宇宙海贼和奇形怪状外星人的支持,得以进行人体实验,最终投放到战场之中。

结果死得很快。

别管是天人士兵,人类士兵,还是他们的实验体,在战争这样的大型绞肉机中都脆弱得像路边一株野草。

人类毕竟不是高达嘛。

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一点参考价值都没能提供。

到了海上,也叫人郁闷。这里的通信、交通都更加困难,他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世界政府正在秘密召集一批科学家进行“希望之星”项目的研究,因此兴冲冲去了。

结果花钱造出来一堆派不上用场的克隆机器人,还被那个叫贝加庞克的训了一通,说他们根本不懂科学。

拜托!我们是咒术师!假装成科研人员而已,当然不懂科学了!!

那一批机器当然也没派上用场,两人于是重新积攒能量,又来到这里。

石井优希叹气。

这一路还真是日夜兼程,一点都没有歇息过。

他有时也知道不能怪室町海斗,海斗,这个跟教主一样怪异的家伙,只要认定这样做是正确的,就埋头苦干。

接连两个世界的失败好像一点也没有打击到他,有时他看这人那副来劲的模样就心烦,忍不住出言讥讽。

其实在这第三个世界,他们早就该离开了——从他们的实验体跟彭格列扯上关系开始。

来之前教主就再三叮嘱过,什么情况要立刻离开呢?首先,实验体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情况。

其次,就是跟“主要人物”产生关联的情况。

之前跟复仇者监狱合作人体实验,那并不算什么,不至于引来世界的关注,但这实验体不知为什么被选去跟彭格列联姻,就出现问题了。

他们虽然绝不会干预实验体的任何生命轨迹,但扯上彭格列,意味着扯上了本世界最主要角色,用来遮掩他们两人身份的伪装便很难再起效。

这样逗留下去,他们的踪迹很有可能被窥探到,甚至被追踪、杀害。

只是太难得……在这之前的两个世界,实验体根本都没等到让他们观测,就已经失去生命。

至少在这里还能再看上几眼,不管是他还是室町,都一致同意短暂停留,实在不行就立刻跑路,像现在这样。

是的,现在。

两人用“帐”将藏身地密不透风包围起来,收拾好所有装置,就准备跑路回去了。

回到教内,面对极有可能的严肃追责,也好过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被人察觉异常、客死他乡。

还不知道那群人要如何唠叨呢,说他们浪费钱、说他们一点成果也没有。

早知如此,当年大学毕业发现自己身怀咒力的时候,就不该答应加入什么咒术师组织,这比他去当科研牛马还不如呢。

石井又是一声叹息,室町睨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两人手脚麻利,不知道为此预演过多少次,收拾起那些大型机器,就像叠衣服一样轻松。

“还有多少?”

“没多少了。”室町擦了把汗,“最迟今天之内,我们就能动身了。”

*

凌晨两点,并盛町。

纲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稳的,甚至连今天的战斗时间早就结束也没反应过来。

只记得似乎又被瓦利亚那群人狠狠嘲笑了一通,梦游一样下电梯、出酒店,狱寺同学和山本相当担心地跟在他身边……

一直走到平时放学的分岔路口。

“十代目,要不今天……”狱寺也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躺下,但纲吉的状态让他难以放心。

就想着,要不然他今天舍命陪君子,带着山本一起跟十代目一起睡得了。

第一天战斗完不也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休息的吗?在山本家竹寿司的二楼,他连山本父子的双重呼噜声都能忍,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才是十代目左右手该有的品格!!

熊熊火焰从狱寺身后燃烧起来。

里包恩:“……”

又在这儿自顾自燃上了。

他想说点什么,六道骸却先一步开口:“别这样自作主张,狱寺隼人。”

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库洛姆的身影:“你一直跟在沢田纲吉身边,我又要怎么把库洛姆托付给他呢?”

狱寺一时被噎住,翻了个白眼,最后依然没说什么。

他自己今晚其实也精疲力竭,先勉强应付三个复仇者,唯恐他们伤害到老姐或奈奈女士,又赶紧跟着高杉老师跑去圣维吉尔酒店。

原本以为解决了这一波之后能休息,结果第二天凌晨零点零一分,又不得不进入紧绷作战状态,从头到尾没有歇过。

纲吉一抬眼,就能注意到他们跟山本两人是如出一辙的疲态。

他立刻微笑起来,露出“这没什么”的表情:“好了,狱寺同学,山本,今天的战斗时间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也算一件好事吧,至少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肩头,一直沉默的里包恩也开了尊口:“今天算你们一天休假,不用去学校了。”

狱寺:“…………”

他欲言又止,山本可不会欲言又止,当即笑道:“哈哈,你还真是残忍啊里包恩?难道说原本还打算让我们今天按时起床去上学吗?那样的话可能会在教室里死掉诶?”

纲吉忍不住了:“别说那么恐怖的话啊山本!!!”

他会产生联想的啊!!突然在教室里一头栽下去再也没有起来什么的……啊,到时候尸体也会被云雀学长以“污染环境”为理由扔出去吧……

无情的里包恩和无情的云雀学长,难怪他们两人很处得来呢……

等那两人走后,六道骸才带着库洛姆又上前来。

纲吉打起精神:“因为高杉老师不在所以想要把她托付给碧洋琪是吗?碧洋琪的房间够大,库洛姆,你放心,住多久都没关系……”

六道骸颔首,纲吉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却迟迟没有动作。

蓝发少男瞥他,并不开口提醒,侧头看了库洛姆一眼,后者便走近过来,越过他,到纲吉身边。

冰凉的三叉戟在少男脸上碰了一下:“……boss?”

“嗯?啊!”纲吉拍了一下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下,骸,你也——”

“沢田纲吉。”六道骸叫他,“你在想什么?”

里包恩也转头看他。

蠢纲在想什么呢?哼,还真是难猜呢。

该不会是在惦记着百慕达说的那些死不死之类的鬼话吧?

他并不拿六道骸和库洛姆当外人,其实如果狱寺和山本还在,里包恩也不会收敛,他直白地说:“不要想七想八,阿纲,你这样的状态,要怎样迎接明天的战斗?”

他不说还好,一说,纲吉顿时被他那副不当回事的态度气急了。

“战斗?!我还有什么好战斗的?是输是赢你的结局都让我无法接受,又要怎么专心准备什么战斗啊?!”

“……你不用这样。”里包恩考虑将列恩变成一只面罩,因为感觉纲吉下一秒就要咬上来了,“我不是说过吗?从成为彩虹之子开始,我就从没想过能安详地死去啊。”

纲吉咬紧牙关,没有立刻反驳,他怕自己又像个小孩那样扯着嗓子乱喊,让里包恩瞧不起、让里包恩无法信赖。

他太清楚,这不像以前的任何一次危机,里包恩会那样淡然,不是因为他的家庭教师有办法完美解决,所以成竹在胸,而是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或许从成为彩虹之子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要以悲惨的姿态死去。

……该死。

……可恶、可恶、该死!!

什么理解、什么接受、什么安详死去……他根本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也绝不要里包恩就这样死掉啊!!

库洛姆向后退了半步。

……boss,感觉要发狂了。

咦?boss,发狂?

桃子老师在的话,会觉得这句话很精妙吧?

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桃子老师才走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想念的黏人小孩,库洛姆握紧三叉戟,安静地旁观boss和里包恩先生的争吵。

不过,与其说是争吵,更像是……

“一场蓄谋已久的破口大骂?”六道骸轻笑着评价。

沢田纲吉的脾气好到让人翻白眼的地步,那位彩虹之子估计也没想过,只是让他别太在意这次战斗的结果而已,怎么会引爆这么大的怒火。

六道骸说到底,是这里四个人中最无所谓的一个,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好主意:“彩虹之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阿桃忙完她的事回来,发现你就这么从容赴死了,她会怎么做?”

里包恩抿唇:“……消灭复仇者?”

“岂止。”六道骸含笑,“说不定要想办法把你招魂回来,狠狠拷问,用尽所有残忍手段……”

高杉桃的“残忍”究竟是否真的残忍,这不好说,但肯定是会很让人丢脸的。

里包恩的额角难免滑落一滴冷汗,列恩担忧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他深吸一口气,想驳斥两句,却被纲吉抢先开口。

“里包恩,为什么你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会让你就这样赴死吗?你觉得……”纲吉看一眼六道骸,接受了他的提示,“你觉得,高杉老师会眼睁睁看着你做这种没意义的选择吗?!”

“可以嘛,都学会跟老师大小声了。”里包恩挑眉,“她没回来,不在场,威胁不到我。”

“她一定会回来的。”纲吉忍不住用最刻薄的语言攻击,“到时候她就会发现,里包恩你其实也只是个比我还差劲的胆小鬼而已!”

这算什么攻击?里包恩都听笑了:“比你还差劲?”

“嗯。”纲吉点头,“我知道我很胆小,废柴,很多事情没有你的话我根本就做不到,可能一辈子也交不到这么多朋友,认识不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但是里包恩,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就这样离开。”他盯着里包恩那双看不出感情的黑瞳仁,轻声说,“我敢于承认这一点,所以无论如何,我会阻止百慕达所说的结局真正发生。”

“……做不到的话,又要怎么办?”里包恩反问,“根本赢不过耶卡的话,怎么办?费尽全力也只是看着我去死的话,又要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纲吉决然说,“而是我该考虑的。”

里包恩一顿,旋即抿紧嘴唇。

别说库洛姆,连六道骸都为他这样的语气挑了挑眉。

“你是我的家庭教师,却总想着偷偷一个人死掉这种奇怪的事,根本就不够负责!”纲吉怒道,“高杉老师说过,如果一个人甚至不知道要为自己而活,好好对待自己,那他根本没有资格教别人任何东西!”

库洛姆轻轻眨眼。

原话是这样的吗?

“总之,你休想像以前一样敷衍我。”他最后说,“里包恩……”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就这样……让你死去的!!”

*

北海道,札幌。

高杉桃原本以为,伽卡菲斯的到来能帮她立刻锁定目标的位置。

“……没想到一点忙也帮不上嘛!”她大声抱怨。

她穿得很现代,T恤薄风衣和牛仔裤。

伽卡菲斯穿得很复古,一身男士和服,青绿色,踩木屐。

平平无奇的脸上,平平无奇的圆框眼镜,声音也是那样平平……算了没法抱怨镜夜啊!话说为什么要用着凤镜夜的声音说那么无聊又不动听的话啦!*

“听到你这样说,我很伤心呢,我也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吧?至少给你推荐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拉面店不是吗?”他声音平板地说。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离开机场,来到高杉桃感应最强烈的区域附近。

只是进入到某个位置之后,她对那群人的感知便不再是地图上的一团,而是一个立体的球形,将她自己也包括在其中。

就像雾里看花,只要高杉桃自己还在雾里,是永远也看不清楚花长什么模样的。

伽卡菲斯,化名川平,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建设性提议。

只在高杉桃急得团团转,肚子也开始饿的时候表示,这附近有一家他常来吃的拉面店。

高杉桃怀疑:“你不是住在并盛町吗?”

“嗯。”川平镇定自若,点头,“所以?”

“…………没事了啊!!”高杉桃悻悻闭嘴。

一想到这家伙估计也是什么创世神、星球化身、宇宙主宰之类的身份,那么只是从并盛町瞬移到札幌来吃碗拉面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吃完面,再度上路,这回高杉桃发现自己耐心多了,见闻色的准度也大有提高。

她惊觉:“原来刚才都是因为没有吃饱?果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相当振振有词。

川平只是笑,去旁边便利店买了口香糖和矿泉水。

依然是先发动见闻色。川平似乎对她的见闻色招数很感兴趣,在旁边人行道上找了个长椅坐下,开始观察。

高杉桃很有信心:“我可是吃了两碗叉烧、两碗激辣拉面,干了两份煎饺!!现在完全是酒足饭饱!!”

知道什么人最不能招惹吗?!那当然就是我们酒足饭饱的上班族了!!

果然,那只原本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球体,在见闻色的感知中开始慢慢缩小。

越是凝神静气、仔细感应,那只球就缩得越小。

她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找错地方,不如说已经很显然,她和目标位置越来越近了。

就像一个球必然也有它的球心那样,一开始她或许刚刚踏入球体的边缘,现在已经慢慢靠近了球心……

高杉桃不由得看了川平一眼。

这家拉面店,说不定也不是胡乱找的吧?

伽卡菲斯,还真有两把刷子。

只是见闻色的感知好像存在某个极限,明明能感觉到不断趋近的过程,却始终无法触及那个终点。

像是某种障眼法?或者还是说,札幌又名小雾都?魔幻都市之地图定位我到了其实我们还隔了八层楼?*

一时之间,诸多乱七八糟想法涌上心头,

川平站起身,把嚼到没味的口香糖扔进路边垃圾桶,走到她旁边:“有没有想过,是力量体系的问题?”

“力量体系?嗯……他们大概率是咒术师,用咒力。而我,我没咒力,所以发现不了他们?你是这个意思吗?”

川平点头,在高杉桃追问之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乌龙茶塑料瓶,拧开瓶盖,握在手中。

一道很难说那究竟是什么颜色的火焰便在他掌心中诞生了。

看上去绝不是夜之炎,又谈不上其他什么颜色,好像这人只是突然想起来可以这样玩,就轻松创造一道全新火焰。

火焰包裹着瓶盖,川平轻轻扔出一道璀璨至极的抛物线。

瓶盖落下。

原本应该触及草坪后停住的蓝色塑料瓶盖,一点也没有要停止的架势,草坪也像碰见热刀的黄油那样被柔软地破开一枚小小圆形凹陷。

瓶盖径直往下坠落。

高杉桃没看他,二话不说追了过去。

眼看那片草坪就要恢复原状,她直接拔刀,夜之炎无需一秒,只是瞬间,便将刀身全部包裹,朝着塑料瓶盖开路的方向径直扎了进去。

紧接着,火焰波动带过的所有地方,全部往下塌陷。

失重的感觉来得很快。

估计障眼法就布置在草坪下,一刀下去,借助了川平的力量直接砍碎,高杉桃来到一处难以辨认的空间。

既不是石窟,也不是堡垒,既不是宫殿,也不是墓地。

似乎只是一处单纯的“空间”。

但紧接着,她便感觉到面前有人的气息。

而且——

川平!!你这混账!你怎么没有跟着下来啊喂?!等等,你们不会是串通好的吧?所以其实这里是一个陷阱?我马上就要成为召唤恶魔的祭品了吗?所以其实你也是一个咒术师?所以你才能够解开这个障眼法……?也不对啊能当星球之主谁稀罕当咒术师啊???

“——这、这是?!”面前两人之一惊叫起来。

“是‘一般人’?不、不可能,‘一般人’怎么能做到破除我们的‘帐’,直接穿梭进来?!这……”

面前站了两道人影,高杉桃一眼便看出这是她当时在松下村塾外的战场边见过的两个人。

只是这一次,她看清了两人的脸。

从年纪上讲都不大,最多也就三十来岁,但要说是十几岁的少年,好像也可以,是一种让人很难辨明年龄的区间。

脸上是如出一辙,狂喜无比的神情。

虽说见闻色让高杉桃立刻明白,她应该是能轻松打过这两人的,但这种诡异的表情还是让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好吧,她是有点怕了。

其中一人叫道:“室町!来不及了!‘破空术式’已经开始运行,我们没办法留下来,现在只能——!!”

只能?

高杉桃看见其中一人——被叫做海斗的那一个——伸手朝她抓来。

唔?

他手好短,能抓得到吗?

高杉桃没过多思考,伸出手,碰到对方的指尖。

术式通过人体传导,连带着她一起被吸引进入某个异样的核心之中。

眼前一暗,又立刻一亮,明暗交替多次,。

天旋地转后,身体突然安定下来。

跟被十年火箭炮击中的感觉还不太一样,那时候她像是站在机场方便行李通过的平面扶梯上,人没有动,履带快速传送,让她通过了一条隧道。

而现在嘛,大概就是宇宙飞船驾驶员上岗前日常训练的三倍强度?

高杉桃单膝着地,成功降落,立刻便站起来打量眼前这座一户建。

身边两人正趴在地上疯狂呕吐,她已经将庭院转了一圈走回来,低头看这菜菜的两个人,摸了摸下巴。

露出一个足以被认成反派的笑容。

两位客人,这次就让我来履行一下老师职责,教你们一个成语吧?

听说过,引狼入室吗?

第243章 瞬杀 盘星教,它就不可能缺钱啊???……

一户建, 一种独立住宅形式,通常为两至三层的小楼。

带有小院、停车场和部分私有道路,面积在100平方米到300平方米之间。*

在相对繁华地区的一户建, 规格再怎么也大不到哪儿去,使得高杉桃在检查整座院子构造的时候相当轻松, 前院后院一览无余。

后院停两台车,一台小轿车,一台小货车。货车后备箱甚至是打开的。

她探头去看了一眼, 里面全是生活用品——成堆的纸巾、储备汽油、果干、腌肉和大量泡面与方便饭等等。

甚至连预制菜都谈不上, 只是方便食品而已。

“车里东西是新买的吗?”她问那两个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人。

室町和石井吐得都快撅过去了,闻言,下意识回答,“呕……呃、呕……是的、咳咳,都是新买的!一个月采购一次。”

一个月采购一次,再按刚才看到的数量来推算, 高杉桃立刻便得出整个屋子里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这人数相较于一个能研发出穿越时空装置的组织来说算是很少, 相较于这一座一护剑来讲又实在很多。

“这里能住得下吗?”她问。

那两人并没意识到她会这么问,是因为她已经快速算出了大致的人数, 还在规规矩矩地回答:“还、还行, 一个房间里两张高低床。”

高杉桃听得都绝望了。

这是什么工作环境啊!!

她能感觉到这两人对她的态度很微妙,有问必答,比起一般的科研人员看待实验体似乎更加重视得多。

姑且不管是为什么,既然是这样的态度,那她说不定能够周旋着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想归想,高杉桃没再立刻追问,不想引起怀疑。

室町和石井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摸遍找出两张湿纸巾,把自己擦拭干净。

又慌慌张张地借住玻璃窗上的倒影, 整理自己的衣衫,甚至因为发型不够整洁而对着彼此破口大骂。

最后,因为实在无法达到自己期望的水平,终于完全放弃了形象管理,以一种破罐子破摔但又不失恭敬的姿态转过身来,对着高杉桃微微低头。

室町海斗,两人之间更高大的那个,更快恢复了镇定,狂热道:“您、您终于来了!您终于愿意现身、驾临此地,赐福于我等了……!”

他一头短黑发,短脸,四肢也相较于修长更偏向粗大,看上去结实可靠,是个能做事的模样。

这样一个感觉会每天下班去固定店铺吃固定炸猪排套餐加两份米饭一份酱汁的人,在高杉桃= =的面孔下,单膝跪地。

以一种绝不该出现在现代21世纪的姿势,念出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现代21世纪的称呼:“圣女大人……”

圣女。

呃。

高杉桃:“……”

高杉桃:“…………”

虽然说,人的XP当然是自由的……你们喜欢私底下玩这种cosplay也没有关系啦!有的人甚至也不是私底下玩,他喜欢到处玩,光明正大地玩,在每个人面前玩,还要享受别人都认不出来的惊讶脸……

这种人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但是……!!

自说自话把我拉进你们的play到底是要做什么啦?!谁说过要当什么圣女啊?莫名其妙!!

而且我不是个实验品吗?哪有人做实验是为了给自己做出一尊大佛供起来啊??拿出点实验精神啊孩子们,小白鼠懂不懂啊小白鼠?!

但她当然不会直接讲出来。

就像之前说的,这两人奇怪的尊敬态度更适合她搜罗信息。

于是高杉桃保持神秘莫测的微笑,没说话,也没动。

甚至光是这样,对于那两人来说已经很是惊喜。

他们对视一眼,似乎很想交头接耳,但又像是坐在讲桌下第一排的多动症高中生,盯着班主任吃人的目光,努力地抑制住了这份冲动。

“……这个,圣女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先进来坐坐呢?”室町态度柔顺地问。

声音也很温和,高杉桃想如果动画化大概就是绿川光来做CV:“……家人们今天都没来上班,我们的上班时间还是比较自由的。”

“一般都可以自由选择初心时间段,保证上班时间在8小时就可以。不过因为我们是诅咒师……”

他说到这个有别于咒术师的词,还蛮羞涩地微笑了一下:“所以有很多外务工作。出外勤的话,时间会更,嗯,自由一些。”

石井优希个头更矮小,娃娃脸,浅灰的短发,这时再看他的脸,感觉不会超过二十岁。

但声音很精明,如果肯花钱的话,CV大概会请入野自由?

高杉桃在心里给人以微妙的方式下判断,听他补充:“不过大家都愿意出外勤,也是因为更自由啦。还能报销路费和伙食费,去外地的话,住宿也能全额报销。”

他看高杉桃一直不言不语,忍不住话也多了:“其实我也是因为这个……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这个,才加入我们教派的!”

教派。

他们不止一次提到这个词,作为一个看过少许原作的人,《咒术回战》、教派,以及之前他们多次提到的那个称呼……

家人们。

这一切的一切,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高杉桃很难不想到某个春风吹又生的组织——盘星教。

但这时候她还在扮演圣女吧?直接开口问的话会不会显得有点奇怪?显得她太了解这些内容,听上去很像骗子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想象当中的圣女是什么样子……至少他们跟高杉桃想象中的诅咒师不大相同。

哪有诅咒师天天惦记着出差报销的啊。

……再说了,就算假设他们真的是盘星教,来做好最坏打算,看上去实在也不太像。

先不说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点,盘星教到底是风头正盛还是已经七零八落、他们的创始人又是否还健在、创始人的好友兼宿敌是否还健在……

首先,盘星教,它就不可能缺钱啊???

盘星教是干什么的?就算高杉桃没怎么关注后续剧情,也对这教派有点了解。

那是一个基于普通人类看不见咒灵的信息差,通过威逼利诱、欺骗敲诈咒灵缠身的富有人群,为他们排忧解难,吸纳教众,进而敛财的组织,

光从这简介就能看出,盘星教把刑法里的赚钱手段全都尝试了个遍,这样还不能发财,那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发财了。

她一点也不怀疑盘星教的有钱程度——至少绝不可能是在一座一户建里塞进去将近二十个人的皮包公司。

不过这样说来,皮包公司?说不定也有皮包组织啊?难道说这里其实是盘星教的什么下线外包……

听上去更糟糕了呢。

不过以高杉桃对本地情况的了解,就算这是一个全新的教派,就在东京境内,以这么一座小房子为据点四处活动,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到处都是自制宗教。

……更神奇的是,她竟然成了这自制宗教中的自制圣女。

一切正如这两人所说,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并没有其他人。

“您可以用点茶水。”石井给她倒了杯绿茶。

然后观察着她喝下去。

旁边的室町早就开始做笔记了:【圣女,类人长相,身高约182~187cm之间,白发,绿眼,整体特征与我、石井两人曾做过的多次实验均有吻合处……】

又把这一行划掉写:【特征杂糅。手上有茧,刀枪剑锤鞭多种武器似乎都有应用,肌肉结实,以我的眼力看不穿其能力水平,或可以与那位大人一战?】

【能饮用绿茶,目前无法判断体内构造是以人类形式消化分解,还是有其他运作模式……或可尝试投喂人类食品?】

他在这做笔记,高杉桃也在打量屋内的陈设。

听他们的说法,这并不是一个什么规矩森严,动辄杀人灭口的教派。

既然如此,在其中生活必然就会留下相当大量的痕迹。

草稿、笔记本、算式,立在支架上的大黑板、贴在墙上的磁力白板;

吃到一半随手放下,还沾有墨点的圆面包、能量饮料、提神醒脑的咖啡和茶。

以她多年从警从军的经验来看,至少在明面上,这里是一个研究氛围很浓的组织。

高杉桃甚至想说社团,因为看上去太过无害。

以她的见闻色,也没在这里察觉到任何血腥气息。

虽然不能说百分百,但近期内应该是没直接或间接沾手什么人命,跟他们自我介绍中提及的“诅咒师”又大有不同。

在这个世界观下,具备咒力的人通常只有两条路:

咒术师——利用咒力消灭咒灵,为他人,尤其普通人排忧解难。

诅咒师——利用咒力和术式,与咒灵为伍,力图消灭人类,对付他人。

不能说咒术师就一定是多么光明正大伟岸无边的人物,但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遇到咒术师,活下来的概率当然比遇到诅咒师要大得多。

……明明是诅咒师,身上却没有背负人命吗?

那,高杉桃很快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从哪里得到钱财?

之前的对话里,两人似乎提到过赞助?赞助或许是针对项目的投资,但她这个圣女项目只有两人参与进来,其他人又靠什么吃饭?

坑蒙拐骗?

正想着,肚子忽然痛起来。

室町眼睛一亮:“难道是绿茶?”会有什么奇效吗!

…………你眼睛亮个什么劲啦!!我肚子痛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这股痛楚从小腹一路盘旋,并不往上,反而顺着血管前往四肢百骸。

奇怪的发展让高杉桃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因为我并不属于……”

室町拍下抢答器:“我知道!是因为圣女大人您突然前往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并没有属于这里的一具合适躯壳,本来就会被世界天然排斥,况且您能力强大、无与伦比……”

说着,脸上又出现淡淡的痴迷神色,不是对高杉桃,而是对着他脑海中某种理念:“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世界是这样运转的……我的设想没有问题!!”

石井替他说好话:“您见谅,这家伙跟教主一个德行,都是对自己的想法格外坚定的笨蛋。”

高杉桃幽幽:“我只想知道他的抢答器是哪里来的。”

“哦哦,这个啊!我们内部开会的时候经常这样啦——互相抢答一些科学小知识什么的,用来舒缓一下大脑~”

石井说完,忽然惊道:“您的身体——”

高杉桃一点不奇怪,她刚刚就发现这具身体开始出现裂痕。

“估计是要回去了。”她说,“我感觉到一股吸力。”

房间内并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产生吸力,更没有什么能让她的身体像泡水的石膏墙一样开始刷刷往下掉碎片。

室町和石井只能接受她的推测:“那您一路小心、我们一定会将您的箴言带到——圣女大人!恭候您的再次光临!!”

高杉桃面无表情被吸走了。

…………好怪。

怎么说呢,她一开始确实是有点如临大敌的啦……那种幕后黑手、操纵一切、正因他们才会闹出这一切的感觉,就像《生化○机》里的保○伞公司,每个人都会稍稍有点警惕才对吧?

结果只是两个弱弱的怪人。

她闭眼,那种世界扭曲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只是和过来时不同,这一次她听见川平、也即伽卡菲斯的声音:“……别告诉别人哦,算是给你一路辛苦的小小福利。”

“或者,你要叫做差旅补贴也可以。”

两脚落地,高杉桃往下踩了踩,确实是地面。

这质感,这风声,她在野外……

判断没做完,鼻尖的血腥气令她猛然睁眼。

“……不巧呢。”百慕达轻轻摇头,“这真是,最糟糕的时机了。”

——显然,这是战斗时间。

高杉桃以一种极度冷静的眼光观察着眼前的情况。

这里显然是某座公园的一处圆形小广场,估计是伽卡菲斯直接把她传送过来的,百慕达带着复仇者——其实也没几个,只有耶卡——站在众人跟前。

众人,具体来说,是被斩断右臂的Xanxus,掏穿心脏的斯库亚罗,和正在被徒手剖开肚子的白兰。

以及受了不少伤,但还能动弹的六道骸、云雀和迪诺。

她扫过几个本来应该已经淘汰的人,手上属于其他队伍的手表,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情景。

……大概就是八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复仇者集结之类的吧。

只是不知道纲吉为什么不在这里。

她一边想,一边信步往里走。

耶卡立刻停手,按照百慕达的命令退到一边。

按理说他应该像对Xanxus和斯库亚罗那样,对已经被他撕开小腹的白兰一击毙命……

不过现在,还是准备先观察她的下一步行动,再做打算。

“……演都不演了。”她叹气,“这不开挂呢吗?什么战力体系啊?我到哪儿都被限制,结果人家世界里自己就有开挂的啊?”

系统一点声音都没有。

高杉桃也不生气。

她已经作出决定,所以不会浪费哪怕一丝情绪。

广场边缘,里包恩总算接通纲吉的通讯:“高杉桃来了。”

“什么?!太好——”

“不是欢呼的时候。”里包恩从帽檐下打量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她现在……非常,愤怒。”

愤怒到,连他都不愿直面锋芒的地步。

纲吉的计划,他作为家庭教师当然很清楚——为了抵抗强大的百慕达和其手下复仇者,他选择集齐一只最强队伍来应付今天这一场最后的战斗。

他、巴吉尔和炎真三人能够以火焰推进飞行,速度最快,因此作为机动小队,先行解决其他复仇者;

另一边,耶卡和百慕达则由幻术、玩偶、机器人等装置来拖住脚步,直到最强队伍前来应敌。

至于之后要怎么在伽卡菲斯手里找到一条生路,里包恩不知道,也没有问。

循规蹈矩是乖学生,出人意料才是好学生。

但千算万算,没算到耶卡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轻松秒杀几人,以至于这个最完美的联盟都无法撑到纲吉解决其他复仇者再赶来。

现在高杉桃来了,当然是好事……

是吗?

里包恩回想那一瞬瞥见的冷厉神情,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敢确定。

他倒是确定高杉桃绝无可能在这时候站在复仇者那边,只是……无论如何,人类是永远无法发自内心相信,一头猛兽会真正为自己所用的吧?

医生。

一个,或者更多,顶尖的医生,顶尖到能轻松完成断肢缝合心脏移植内脏修补的手术——

人选显然很明确。

高杉桃感到自己对夜之炎在洞爷湖上的层层浸入,比起曾经总是受到阻挠、无法触及核心的烦躁,难得有了一种如臂使指的畅快感觉。

这一瞬——她无比鲜明地意识到——她想要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要找到谁,就能找到谁!!

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谁都不陌生的浅灰色裂缝。

变深、变长、变大。

完整的光幕出现。

对面,特拉法尔加·罗手里的葡萄酒和樱桃派一起掉在地上。

旁边的罗西南迪比他还糟,摔碎了一只碟子不说,俯身去捡的时候,差点勾着桌布,把整张桌子上所有东西一并带倒下去。

酿成惨剧之前,马尔高娴熟地从对角拽住餐布的另一个角落。

另一边,跟他坐在同一侧的战国不由得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这样一个神奇的四人组,是什么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呢?

答案是医学峰会。

这是属于船医们之间秘而不宣的小型集会,说是集会也不准确,因为并不是每年固定有多少人到场那样的会议。

虽然有固定一个时间,固定一个地点,但邀请发出去之后,能来多少人全都随缘。

毕竟船医们往往不像自己的船长那样具有杀伤力,很多时候今年能来的,明年就只能去祭拜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单独行动,危险重重,后来能在船医峰会上多次见到的人,几乎都成了交情不深不浅的朋友。

马尔高和罗本来老早就认识,两人开完会,做完学术交流,又交换了关于草帽小子的情报。

正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开会的另一名船医忽然收到联络,让他把这两人留下。

“……你,电话虫是外放的。”罗淡淡说。

他也好,马尔高也罢,两个人听完这命令,几乎同时露出“摊上这样的船长你也是够可怜的”的表情。

同时,两人的双手都开始出现黑亮的武装色霸气,将双拳包裹住。

可见一定要动一动武,也不是完全不行。

毕竟他们两人几乎是这片海上,战力最强的两名船医了。

但对面的电话虫很快被另外一个人拿走。

“喂喂?罗~马尔高~!能听见我说话吗?好久不见了,面前这家伙其实是我的船医!只是没穿制服而已!别动手啊!!这次也是凑巧,所以我想我们不如聚一聚,你们说呢?”

罗西南迪的声音,他们还是认得出来的。

马尔高先不说,罗是早就想再见一见柯拉松先生了。

结果到了说话的地方,发现在场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尊白发大佛。

字面意义上的大佛,佛之战国,亲临此地。

“啊,对了!忘了说了,我是跟战国先生一起过来的!”罗西南迪摸了摸后脑勺,笑得很随和,“啊哈哈,就当是我的失误吧!”

“什么叫‘就当’,本来就是你的失误。”马尔高不咸不淡给他一个白眼,将圆框眼镜摘下来,熟练地反手夹在衬衫领口之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虽说我们这些老人已经不是大海上最受瞩目的明日之星、中坚力量了,但好歹,‘白胡子’这个名号,我还是得维护的吧?”他声音带笑。

罗将鬼哭往上抬了抬,刀柄压住肩头,佯装不知道马尔高嘴里的“老人”、“明日之星”、“中坚力量”都是在刺他那样,也跟着走过来。

小小的聚餐便原地展开。

食物是由海军船只提供的,味道不差,分量不少。

本来在聊红心海贼团最近的航线,以及传闻他要和凯多合作的消息,被罗辟谣之后,聚餐的话题又很快转向了。

一些无伤大雅的花边新闻和海军海贼的轻快斗嘴之后,空气中涌入一股难以忽视的血腥味。

在场四人无一不是见闻色高手,但无论怎么查探也没有发现第五个人的踪迹。

就在这时,半空中一道裂缝出现。

战国和罗稍显慌张,罗西南迪和马尔高则很快冷静下来。

是她。

除了小桃,不做第二人想。

高杉桃连招呼都没打,看清罗和马尔高的脸,抬起地上躺倒的几个人就往里扔。

断臂残肢肉渣,和Xanxus、斯库亚罗、白兰三人一起扔了进去。

“……?”罗反应及时,接过她扔来的人和断肢,一看伤口就皱眉,“断了多久?”

高杉桃怎么会知道?扭头看向一旁还能说话的六道骸。

后者咳一口血:“五分钟不到。”

她又转头看回来。

无需重复,罗已经听见,点头:“问题不大。”

围在公园中的众人,和被堆在罗脚边的一群伤者,纷纷露出“你小子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这还叫问题不大?掏心的掏心、砍手的砍手、剖腹的剖腹……就差组建个地狱十八层乐队了,问题不大??

罗低头便看见Xanxus略微涣散,但依然凶恶的眼神,他挑眉:“只要这头野兽别在我手术时乱动。”

高杉桃秒懂:“批准你为了手术顺利做出的一切行动。”

“OK。”

罗微笑,看上去半点不像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反而格外嗜血:“什么都行,对吧?”

半空中一道橙色火光滑过,以极限速度飞回来的纲吉,险些一个趔趄跌落在地上。

…………怎么说呢。

虽然这张脸他认识、也知道这是个挺能干的医生、联系一下他的恶○果实能力好像也真的可以做到完美修复断肢……

但是刚刚绝对是在威胁吧!!绝对是的吧!!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诶?高杉老师?

他还没落地,已经看见高杉桃一个瞬移出现在战场中心。

对哦。纲吉后知后觉,想起一个不是很重要,但似乎也还是挺重要的事。

走之前,高杉老师在他老爸那里拿到了手表,所以……

她完全有资格直接参战!!

“高杉……”

老师二字被纲吉=口=地咽了回去。

高杉桃瞬移出现在耶卡面前。

高杉桃拔刀。

耶卡瞬移,高杉桃再次瞬移;

高杉桃拔刀。

耶卡瞬移,高杉桃再次瞬移……

如此反复几次,耶卡速度明显变慢,高杉桃毫不犹豫,洞爷湖褪去木刀圆润可爱的模样,凛凛利刃,刀尖直接捅穿他的心脏!!

秒杀。

不,说是秒杀,都有点侮辱刚刚她展现出来的速度……

“瞬、瞬杀?!”

第244章 温茶斩耶卡 高杉桃!!你到底上哪认识……

“耶卡君!”

……主人的声音。

主人为什么如此着急?难道有什么连他都处理不了的问题吗?不可能……百慕达大人, 他的主人,是这世界上最伟大、最聪明、最强悍的人之一。

有什么是能让他都这样惊呼的情况呢……?

或许那位伽卡菲斯能算在其中,除了他之外, 就再也没有别人!

不。

可能还有一个、一个……她是……

“嗯?还没死啊?”

女人的声音。

一个白发、绿眼、用刀的……

高杉桃!!

耶卡猛然睁开眼。

胸前一个半深不浅的血洞正在汩汩往外冒出粘稠的血泡,触及空气不久后又啪的一声破掉。

意识回笼。

他想起自己原本听从百慕达大人的命令, 在这里以逸待劳,静候彭格列十代目召集的所谓援军,又轻松将他们击败。

在那之后、在那之后……

迎来了一位不论何时, 他都不愿主动招惹的恶魔。

堂堂复仇者, 竟然称呼旁人为恶魔,听上去也挺讽刺的。

耶卡并不那么在乎复仇者在业内的声誉,反正他们也打不过自己……啊,这么说,面前这个人应该也是和他相似的想法吧?

何必在乎弱者是如何议论,反正他们连站在她跟前的胆子都没有。

就在刚才最后一瞬间, 他以全力瞬移避开了致命的杀招, 使得几乎能直接将他整颗心脏完整剜出来的那把剑没能进行到最后一步。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耶卡捂着胸口站起来。

先朝百慕达的方向点头, 又看向高杉桃:“在杀掉我之前, 你没法对主人动手吧?这毕竟是彩虹之子代理人战争,而复仇者之中持有首领手表的是我。”

直接对彩虹之子下手,不仅违反规则,还很有可能让伽卡菲斯察觉到异常情况,出面阻止。

虽然高杉桃是否对那男人心存敬畏这一点,让耶卡很是存疑,但他要是出来主持公道,那么里包恩必死无疑, 这是绝对的。

想必这女人也不愿闹到那一步。

“唔。”高杉桃不置可否。

她反手将刀搭在肩上,另一手叉腰,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耶卡的情况。

很明显,对方是用瞬移逃脱的。

瞬移啊,自己用起来很顺手,别人用起来就很讨厌了。

刚刚交手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耶卡越发力竭,使用瞬移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或许这之间有关联?

高杉桃对他的招数并不了解,因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跟耶卡虽然都应用夜之炎来进行瞬移,但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力量体系。

她的火焰,首先,就从来没枯竭过。

至于瞬移,那更是没有用不了的时候。

在一旁观战的百慕达可能是看他们两人进入一个僵持期,施施然飘了过来,落在耶卡头顶,居高临下看着高杉桃:“……我从不想与你为敌。”

高杉桃耸肩:“看得出来。”

她并不是在讽刺,而是真心实意这样讲,百慕达绝不想与她为敌,因为这位小婴儿说不定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究竟有多强的人之一。

高杉桃很少在学生面前使用全力,这里也没什么能让她全力以赴的场合。

所以除了里包恩,最了解她实力的,说不定就是见识过她练习、掌握夜之炎的百慕达本人了。

这小子除开立场之外,其实也能算得上是个言而有信、做事礼貌的绅士——至少他从没想过要说服高杉桃加入他的队伍。

动用手段、欺瞒哄骗、威逼利诱,虽然未必能成真,但走投无路的时候,人总是想把所有办法都试一试的,

但百慕达从没有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跟高杉桃是不同道路上的两个人。

……这个女人很奇怪。

她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却不会对别人的行事方式发表任何意见或者出手干预,似乎怎样都可以,只要别妨碍她吃饭。

但要说她随遇而安,随波逐流,又绝非如此。

至少百慕达自己就无比清楚,无论是用什么手段,他都不可能让高杉桃认可自己的复仇理念。

里包恩君,可以应用两人同为彩虹之子的立场,调动他对伽卡菲斯的仇恨,尝试争取;纲吉君,可以示之以弱,激起他的理解和同情。

但对高杉桃,什么都派不上用场。

“算了。”他最终也只是微笑,“只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缘分而已。”

“……不要说得那么粉红那么暧昧啊!!什么正道魁首和万恶妖女的场合啊!!而且就算是真的那正道魁首也该是我才对吧!!”

百慕达不再跟她闲聊,从耶卡头顶飞走。还是选择降落在里包恩身边。

后者并没分神看他,正集中精神投入眼前这场令人眼花缭乱,甚至连两人的身影都无法看清的战斗。

只要瞬移的能力还在,双方都很难给彼此造成致命伤。

刚才高杉桃是将耶卡耗到力竭,使他无法再使用瞬移,才找到破绽给他一刀。

这一次她又会采取什么手段呢?

——高杉桃决定如法炮制。

明明知道有用,但偏偏不用,这种人多半有点问题。

她不是个有问题的人,于是再一次疯狂跟着耶卡开启对耗模式,很快又将这家伙的精力耗尽。

绷带男单膝跪在她面前,粗重地喘着气,看上去并不像是还有力气再战的样子。

她几乎能看见耶卡头顶有一个小蓝条,逼近尾声,开始报警。

高杉桃被自己的想象逗乐——打完这场,回家把《饥○》找出来玩玩好了。

心不在焉地提刀靠近,抬手,毫不犹豫捅进耶卡的小腹。

“刚刚是这样捅穿白兰小腹的吗?”

“嗯?不说话?”

她轻轻皱眉,好像很抱歉似的,提刀斩断耶卡的右臂。

“刚刚是这样,砍掉我未婚夫右手的吗?”

“怎么还是不说话?生气啦?可是我也很生气诶,那怎么办?”

耶卡心里大骂这疯女人——他怎么说得出话?痛得快昏过去了!

但他身体构造和常人不同,复仇者们——正如百慕达所说——是濒死时凭借夜之炎苟活下来的人,说是活死人也不为过。

身体虽然能感觉到痛,却不会因为这些残缺而致死,也是他刚才明明被掏空半个心脏都还能存活下来的原因。

但不会死,不代表不会痛啊!

刚刚的耶卡还在庆幸,现在的耶卡只想让她给自己一个了断,一了百了算了。

六道骸早跟迪诺、云雀一起到旁边休息,以待稍后可能会有的再次战斗。

这时便忍不住笑起来:“云雀恭弥,看到这样炼狱般的场景,还想跟她过两招试试吗?”

云雀不免扭头看他,想出言嘲讽却发现这人一双异色瞳微微睁大,紧紧盯着高杉桃,和她手里滴血的长刀。

十分入神。……甚至有些微微发痴了。

“炼狱,和从地狱尽头回来的我,听上去是不是格外般配呢?”六道骸低低地笑起来,“我原以为……现在看来,她也并不是那样,需要生活在无垢环境中的食人花。”

而是在地狱的淤泥里,也能旺盛生长的曼陀罗啊。

云雀:“……”

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晦气。

他并盛中的老师,跟什么炼狱地狱,扯不上一点关系。

迪诺听得有些好笑,但他竭力忍住了。既然恭弥和六道骸还有心情咒骂对方,说明精力旺盛,并没有受很重的伤。

师弟……正在一旁盯着百慕达和这场战局,一面警惕那位彩虹之子,一面又想找个地方插手帮忙。

“别想东想西了,白痴。”

“……咳咳!咳!里包恩!怎么这么说我啦——”

里包恩比纲吉还忙,又要盯场上,心想这耶卡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死透?又要担心百慕达突然动手,还要分神去想被高杉桃扔进头顶光幕中的那几个人,还有在其他几个小型战场发生冲突的彭格列人士……

这时候还要抽空来操心迪诺的伤。

这小子刚刚也挨得不轻。

他想自己或许也还是有些封建的大家长心态,总觉得让自己仅有的两名学生为了他解咒——甚至并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就伤成这样,是已经很让人过意不去的事。

难得声音柔和,问他:“伤口有多深?”

迪诺摇摇头:“不算很深。”

他脸上很勉强地扯起一个笑。从左肩到右腰,被耶卡直接徒手划出一道深而长的斜伤,血肉外翻,鲜血淋漓。

里包恩只看了一眼,然后嘱咐旁边惊魂未定的威尔帝调出医疗机器人,就没了下文。

迪诺习以为常,这才符合他老师世界第一杀手的态度。

“要不坐我肩膀上来?”他提议,“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里包恩没看他:“我还没有冷酷无情到那种地步。”

迪诺无奈地笑了一声,其实也笑不出来,因为哪怕只是一丁点动作、发出一丁点声音,胸前的伤口都会跟着抽痛。

他两眼注视着眼前的战斗,实际思考根本没落在这里。

忽然间,里包恩听见他轻声问:“……斯库亚罗他们,真的会没事吗?”

“嗯,会没事。”

“真的?”迪诺似乎不是很相信。

但他相不相信并不要紧,因为很快,躺在病床上的斯库亚罗就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实际上,失去身体的某个部位,甚至某个器官,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十分稀奇的事情——他的左手早在对决上一任剑帝杜尔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常年用机械臂替代,还能藏一把剑在手臂上。

又酷又实用,他对此并没什么不满。

斯库亚罗最愤怒的是,就算失去了心脏,还是没能保护好他的首领。竟然眼看着耶卡那家伙试图再一次对着Xanxus下手——

“别乱动。”被高杉桃召唤出来的男人声音很冷,“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出去,不管她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那都是你的过错。”

“……”斯库亚罗张了张嘴。

只是这一个动作,立刻就有腥甜的味道从胸腔里往上冒,喉头被粘稠液体堵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这人像是能读心一样,顶着那张阴郁的俊脸和毛茸茸的帽子,淡淡道:“她当然会生气,就像现在轻易戏耍那个绷带大个子一样,非常、极其愤怒,那家伙不会有好下场的。另外,如果你在担心那个黑头发的男人,他也没事,伤的比你还轻,毕竟只是被砍了一条手臂和两条腿而已。”

他垂眸,灰色瞳孔对上斯库亚罗集齐愤怒震惊无语的面孔,笑容很浅,隔空点了点病人的胸口:“心脏,才是最脆弱的。我劝你要是还想活命,用你那双眼睛见证那家伙是死是活,就赶紧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这人……虽然语气始终平淡,刚刚对高杉桃也一副什么话都肯听的驯顺姿态,但斯库亚罗心中隐隐能感觉到,这毛绒帽男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味。

跟他、Xanxus和瓦利亚这群游走在生死边缘,将人命作为筹码的疯子,有着同样的味道。

——见过死神的味道。

他想了想,还是闭上眼睛。

要么说人这辈子最恐惧的、最不能得罪的,除了厨师就是医生呢?命被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可不好受。

当然,麻药是没有的。斯库亚罗能非常清晰地感受着这家伙用刀割开自己胸口,那种痛痒麻兼具的微妙感觉。

因此即便闭上眼睛,也无法走神,只能十分清醒地开始思考一个他从一开始就很好奇的问题。

——高杉桃,跟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剩下那三个人,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就算没有打招呼,他们三人见到这种突破常识的景象,也并不十分吃惊。

见到她,更是很快理解了一切,竟然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老相识的模样。

从相貌上看,倒还都算在人类范畴,偶有一些部位比例失调,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脸么,也都五官齐全,没有歪瓜裂枣,哪怕是那个白发老头,也能看出气势不凡,必然身居高位。

问题是,她从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帮人?又是在哪儿认识的??

其他人或许知道得不全面,但斯库亚罗有着来自十年后的记忆,那时候他和Xanxus都听见了,百慕达亲口所言,高杉桃是某个神秘组织和复仇者监狱合作而诞生的人体实验品。

实验之前,她是囚犯;实验之后,送去彭格列联姻……

上哪认识的这些人呢???

罗就算没跟他交谈,光是凭他对人性的了解,也知道这家伙大概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并没那么好心,还专程替人解答,就让他这么猜吧。

他擦掉手上的血,将斯库亚罗的床位推到一旁,又接手Xanxus的手臂缝合工作。

这家伙的伤要比另两人轻很多,只被砍了一条手臂,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但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甚至都犯不上用手术刀。

不过秉持着对高杉桃的了解,还是想把她交付的事情完成的尽善尽美。

罗捏着鼻子,替Xanxus去除伤口的碎肉、渣滓和垃圾,消毒之后,断口结合在一起,发动能力。

“ROOM——”

为了省时省力,他同时把三个重伤员都笼罩其中。

白兰的小腹、斯库亚罗的胸口,和Xanxus的断臂,很快便在莹莹蓝光之中恢复原状。

“完全愈合还要再等几个小时,你们都先乖乖躺着吧。”

说完,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听话,竟然趁着能力的效果还没消失,拔刀把这三人的两条腿都砍了下来。

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好像只是把积木分成两块那样轻松惬意。

斯库亚罗:“?”

白兰吹了声口哨。

Xanxus听见自己两腿落地的声音,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三人的表现反而叫罗刮目相看,态度也柔和了,露出一个微笑:“这样的话,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伤员不可以擅自下床,请牢记。”

斯库亚罗狂翻白眼。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医生啊!!高杉桃!!你到底上哪认识的这么残暴的变态!!

罗做完这些,没再停留,便从这临时搭建的手术室里走了出去。

马尔高见他过来,笑着问:“都做完了?”

“嗯,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让他们愈合得更快一点——我能做的都完成了。”

“辛苦你了。”马尔高说。

绝口不提要不要帮忙愈合更快这样的事。

当然喽,要是给点不死鸟的能量,那些人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跳出这道光幕,直接下去作战了。

但谁让刚刚马尔高、战国、罗西南迪三人轮番试了试,发现他们还是不能出去呢?

既然他们都不能,那么伤员还是静养比较好。

更别说,那里面似乎还有那么一个从长相到气质到性格到能力、从声音到家庭到脾气到职业前景,全方位配不上小桃的未婚夫。

呵呵……未婚夫。

安安心心躺着吧,最好一辈子别起来了。

光幕的位置在长餐桌的尾部,从他们几人的视角往下看,首先能看见的是斜前方观战中的里包恩和迪诺等人。

再往前,是对峙的纲吉和百慕达。

最后才是飞来飞去的高杉桃和耶卡。

“她什么时候学会瞬移了?”罗西南迪哇了一声,“好酷啊!这不比我们海军六式的‘剃’更酷吗?战国先生,你说要是把她聘请回来当新兵教官怎么样?我听说小桃在这里是老师呢!”

“怎么样?你不如问问我,要是萨卡斯基一怒之下拿你泡进岩浆里怎么样?”战国嘎吱嘎吱嚼仙贝。

罗西南迪开始装死。

“说起这个,战国先生,我听说萨卡斯基元帅到现在都压着小桃的军衔,没给她升成中将啊?”马尔高颇遗憾地摇头,“以权谋私,这可不太好啊。”

战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以权谋私?马尔高,你说的是哪国语言呢?海军元帅压着一个叛逃的家伙,没升成中将……这是从哪国道德判定的以权谋私呢?你不如说他到现在都没发通缉令,才更以权谋私一点吧!”

马尔高耸肩,跟罗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微笑起来,异口同声:“果然还是以权谋私了啊。”

战国:“……”

萨卡斯基,老夫也算仁至义尽啦!

他们的说话声,底下人是听得很清楚的,里包恩这时便扭头往上看了一眼。

不愿在外人面前显得焦急,他强压住内心想要解咒的冲动。

……虽然这么说很不爽,但他们既然谈笑风生,并不担心,说明高杉桃一定有能够解决耶卡的办法,这会儿应该只是在耍人。

但,果然还是很不爽……!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那女人的判断,竟然还参考从别人的话语和态度了?

里包恩目光下意识从在场众人脸上扫过。

就算是迷信她到了某种地步的六道骸,脸上也不无担心。复仇者实在过于神秘,耶卡又多次死里逃生,人总是恐惧这样的对手,因为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极限在何处。

唯独,除了一个人。

——他的学生,也是高杉桃的学生,沢田纲吉。

这小子刚刚还要两头顾,现在却只紧盯百慕达,眼睛都不眨一下,时刻警惕他解除诅咒加入战斗。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担心。”百慕达开口。

“什么?担心?高杉老师吗?我一点也不担心。”纲吉干脆说,“高杉老师可以战胜任何她想要战胜的人,刚刚她才瞬杀了耶卡不是吗?”

“但耶卡君也逃过了一劫。”

“你也说了,只是逃过一劫。更何况高杉老师现在还远远没使出全力。”

纲吉说完,不免发问:“我还以为你会立刻解除诅咒。”

百慕达也平和地回答:“不,我还在等。”

“等?”

“呵呵……是的,我在等一个时间。”

时间?

百慕达不语。

他越沉默,纲吉越警惕,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对、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但不能让他再这样安稳地旁观下去,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对着彩虹之。子动手,该怎么办……

“——纲吉君,我在等我的手表时间,等到一个一击即中的状态,能够和耶卡君联手,同时解决你和那位高杉小姐。而你,又在等什么?”

纲吉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保持不动。

他知道百慕达是在挑衅他,如果他这时候直接对着还没有解除诅咒的百慕达出手,就是公然违反规则,更不用说他们两人一旦动起来,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完全将百慕达死死盯牢,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云雀学长、骸、迪诺师兄,还有就在不远处的狱寺同学、山本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这家伙的攻击了!

他说他在等一个时间……时间?为什么不解除诅咒,先给把他困住、造成干扰,再做其他打算?

有什么是……

忽然,眼前黑光闪过,一只手臂——单独的手臂飞来,直接扎进两人中间的地面上。

百慕达先一步反应过来,跃到那只手臂上。

透明的火光从他胸前的奶嘴荡漾而出,将那只手臂整个包裹起来。

“嗯?”

纲吉意识到这是高杉老师的声音:“又让你闪过去了?”

没道理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每次都在快要力竭的时候突然回光返照?

高杉桃猛地扭头。

纲吉感觉到身边百慕达的呼吸一窒。

像被猛兽盯上的草食动物——纲吉可太有发言权了——尽一切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引来对方的注意。

但百慕达已经下定决心,很快又调整好状态,继续为那只之前被高杉桃砍下来的断臂注入火焰。

紧接着,高杉桃便发现面前的耶卡又一次精神抖擞了。

这一次他们做得太明显,甚至不惜将之前被砍断的手臂调动起来,并没有继续隐瞒的打算。

破绽百出。高杉桃和纲吉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瞬移的能力是百慕达赐予你的吗?”

不、不止如此。结合他之前的表现,两人很快又将这层表象往下剥离。

瞬移的根源是夜之炎,而此时此刻,百慕达正在将自己的夜之炎灌注给耶卡的断臂。

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这一对师生,虽然站在不同的位置,面向两张不同的面孔,却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还是说,连火焰都是百慕达施舍……?”

百慕达已经将火焰补充完成。

这一次,他将自己全身所有的能量全都交给了耶卡,足以支撑后者跟高杉桃再打个百十来回合,而他,他当然不必担心。

他是夜之炎的创始者,他的火焰是无穷无尽,用之不竭的。

“唔,只是猜测而已,不要说得这样确信嘛。”他声音永远微微带笑,不紧不慢,“我和耶卡君并没有那么紧密的联系呢。”

高杉桃垂头思考片刻。

里包恩听见头顶那几人又开始议论。

“她有点不耐烦了。”

“显而易见,小桃在战斗上的耐心最多维持半小时,今天已经很久了——她估计饿了。”

“仙贝她会吃吗?”

“……她有什么不吃的吗?”

里包恩:“……”

你们能不能稍微正经一点?

这不是个很严肃、残酷的场合吗?地上还有不少断肢残骸、血浓得能把广场上每一条缝隙粘合起来,你们在说什么?下午茶话题?有人性的家伙都很难……

算了。里包恩发现,他平时好像扮演的就是这种没人性的角色。

只是角色永远不是固定的,就像纲吉平时热衷吐槽,到这时也严肃起来当战斗角色一样。

让他放弃抵抗的,还有高杉桃的行动。

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恼怒,也并不烦躁。

只是偏偏头,语气平平:“是不是有关系,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

耶卡心中警惕陡生,却发现她并没额外动作,只是忽然变了一副嘴脸。

是的,嘴脸。

“啊啦啦果咩~~~”男人的声音,很欠扁的男人的声音,“不是故意的呀~让你生气的话真抱歉,而且你也太易怒了吧?这样可对身体不好哦?”

……该死。

好生气、好……好生气!!!想要立刻对她发起进攻!!

耶卡连第二种想法都没有,脑海里被怒气占据,驱使他立即瞬移上前——锁链对准高杉桃的脖颈,当即劈下!!

高杉桃反手握住锁链,耶卡以为她要将自己拽过去,却见她手型一变。

这又是要干什么?

节奏已经完全掌握在她手里了。里包恩想,以他职业杀手的眼光,几乎能提前判定这场战斗的结局。

不过毕竟那家伙还能瞬移,不好半场开香槟……

“——甜甜甘风!!”

两手比出一枚桃心,淡粉光环一圈圈将耶卡的左手指尖凝结成结实的石头。

眼看石化效果蔓延上肩头,他果断舍弃了仅剩的左臂,整个人光秃秃瞬移到十米开外。

不行,这时候他得撤离、等精力恢复……怎么又来了?!

“啊啦啦果咩~~果咩~~”高杉桃弯眼对他笑,“都说了抱歉了,不许再躲着我了哦,耶卡君?”

好不容易瞬移离开,又不得不再次逼近,耶卡几乎绝望地看着她抬起手。

又是石化?那玩意儿效果很强,但速度不算快,大不了这次他不要两条腿……

但高杉桃的双手并没再比划出一枚桃心。

一上一下,掌根合拢,五指张开。

声音也变得清脆:“龟、派、气、功!!!”

场上烟雾弥漫。

百慕达沉默。

刚刚耶卡君的火焰,被她强行纠缠到再次耗尽……明明是那样大量的火焰……

她显然是做了针对性举措,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招数,让耶卡君失去了调整节奏的机会,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迎难而上——还没有得到休息和补充能量机会,就一而再再而三对她发起冲锋,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的全部火焰,竟然也不足以支撑耶卡君跟她缠斗……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或许还能……

烟雾深处,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

长发飞扬,深蓝色条纹运动套装在这种核武器级别的攻击背景下,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高杉桃打着呵欠走到光幕跟前:“有水吗?”

马尔高微笑着递上一杯热茶:“披萨、意面、炒饭、牛排,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高杉桃一口饮尽,杯子还给他:“先来个炒一本吧!!”

又扭头冲百慕达笑:“怎么回事?脸色那么难看?该不会是没有给你再次补上火焰的机会就恼羞成怒了吧?啊啦啦果咩~~”

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换用那年轻男子的声音,但讥讽的效果有增无减。

她身上的血腥味和烟尘味扑面而来,但不管是光幕中的几人,还是一旁的里包恩几人,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众人的手表,同时叮铃铃响了起来。

“——因为首领手表遭到完全破坏,百慕达队伍,失去战斗资格!!”

第245章 真实 咒术最强,我也当定了!

——时间!!

时间、时间……最要紧的还是时间!!

要快!要赶在尾道出面主持局面之前、在伽卡菲斯宣布结果之前……!!

一片欢腾之中, 人群中心的纲吉忽然精准锁定某个方向。

“——请,给我‘礼物’时间!!”

几乎是一阵旋风。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转眼间已经只是几声通报:“六道骸、云雀恭弥、迪诺·加百罗涅的战斗手表被破坏, 失去资格!”

百慕达下手极快,但没伤人。

六道骸愣了一瞬, 反而好奇:“他不是应该已经失去资格了吗?”

又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其他队伍都已经淘汰了,耶卡的手表被阿桃破坏掉后, 应该就已经结束了吧?”

迪诺环顾场上:“要说现在还能算数的首领手表……阿纲手里的算一个, 还有吗?”

人已经躺下的云雀恭弥,懒懒开口:“高杉桃。”

高杉桃?……对了,高杉桃!

她手腕上,可是沢田家光的、可乐尼洛队伍的首领手表啊!!

“那么,百慕达想要做什么也是显而易见了。”里包恩刚舒展没多久的眉毛又皱起来,“他要夺走其中一枚首领手表, 来保住他的队伍!”

至于要抢谁的, 那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高杉桃便很快发现自己诡异地清闲了下来,在这样的战场中心, 清闲这两个字听上去真是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马尔高似乎在憋笑:“看来不管在哪里, 小桃都是让人不敢招惹的那一个。”

他语气很骄傲,高杉桃也自然地骄傲起来:“那当然!——但看着学生这样挨打,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纲吉自然是她们两人当中更容易被百慕达选中的对象。他只是要抢到手表,并非要下死手。

毕竟在他的计划里,要接近伽卡菲斯,首先就得取得这场代理人之战的胜利。

如果连手表都没有,又谈何胜利呢?

纲吉察觉到他的意图,便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住那枚仅存的首领手表。

就算速度上不敌, 只要他完全将手表藏在怀里,百慕达要下手,就必须捅穿他的身体。

而这对于复仇者如今仅剩的一名战斗员来说,又是一个风险较大的尝试——徒手刺穿纲吉的身体,从难度上讲不算什么,但毕竟比他直接抢走手表要耗一些时间,无论如何也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万一在最后关头,纲吉拼死把他的手表给破坏了,又该怎么办?难道还要让他去抢高杉桃手里的那一枚吗?

无谓地给自己加大难度,百慕达并不愿意这样做。

一个不肯下死手、一个愿意死命保护手表,两人就这样微妙地僵持了起来。

罗西南迪虽然在这之前从没见过纲吉,跟他更是毫无交情,但毕竟是一位很容易共情的善良男子,也知道这小孩跟高杉桃才是一边的人,脸上难免带出点焦急。

战国注意到,便轻声跟他讲解:“你是不是想问小桃为什么不动?她不好插手。因为场上正好处于一个谁也无法达成目的的平衡,况且那个人——”

前任海军元帅点了点恢复正常体型的百慕达:“速度非常快,跟波鲁萨利诺……我看也有的一拼。咱们的大将先生是光速,他则是虫洞级别的速度,说不上谁快谁慢。”

罗西南迪就有些懂了:“超高速下的平衡,哪怕是吹过一片叶子,也很容易被打破!到时候受伤的……”

就算只有1%的可能是纲吉,高杉桃作为老师也得三思而后行。

在场之中,不乏观战眼光极高的人,都能看出目前的均衡实在摇摇欲坠。

正如战国所言,哪怕只是一片落叶也能打破。

而这微不可见的转机很快出现。

依然是瞬移佯攻,百慕大切换方向,试图偷袭纲吉手腕上的首领手表;

后者则立刻将拳头护在胳膊下,用整个身躯将手表挡住。

只是这一次……

破绽!

“不好。”里包恩下意识将列恩变做手枪握在手中,尽管他的礼物时间已经在那天消耗完了,“被抓住了!那家伙变成人形怎么还那么瘦小?”

百慕达的成人形态大致是名十二、三岁的少男,圆脸猫眼小猫嘴,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但出手果断,发现纲吉在多次闪躲后出现疲态,立即将细瘦手腕探进那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硬生生将手表从他手腕上拽了下来。

纲吉只感觉胳膊上一阵剧痛,之后便失去知觉。

他对自己的手臂没什么反应,反而紧盯那枚被百慕达夺走的首领手表。

戴上之后,表盘上显示队伍的名字立刻从里包恩变成了百慕达。

……这个伽卡菲斯,制定的都是什么规则啊!!之前百慕大他们去炎真那儿抢走斯卡鲁手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随便在路边捡一个套上也能参加这个战争吗喂!!代理人之战,听上去是多么让人感到敬畏的一个称呼,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儿戏啊!!

原谅他这种关键时刻还在喋喋不休的吐槽,实在是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干,纲吉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不过,也没关系吧?

反正另一只首领手表在高杉老师手里,百慕达要赢,就必须得赢过高杉老师……

“——家庭作业要自己独立完成哦,纲吉同学。”

原本被百慕达拽脱臼的手臂,忽然又恢复了知觉。

手腕上咔嚓一声,一只全新的首领手表被人扣在他的手腕上。

百慕达眯眼。

一只纯黑,或者说根本不具备任何颜色的虫洞在高杉桃头顶斜上方出现。

他手臂如一把利剑,笔直朝女人的颈窝刺下。

“这是陷阱。高杉桃没了手表,如果她还击,哪怕只是抵抗,都意味着她插手了这场战斗,而按照规则,多半会判定她出局,到时候还是阿纲和百慕达一对一。”迪诺说,神情轻松,“——如果她没有第二只手表的话。”

百慕达立刻也发现了华点:“你哪来的第二只手表?!”

“嗯?没人告诉你吗?其实这周围散步的手表还有很多啦,就像野生的宠物小精灵一样,只要你有精灵球就能轻松捕捉!”高杉桃的木刀与百慕达指尖相触。

虽然表情很诚恳,但怎么看都很欠揍。

“百慕达君,怎么回事?这种消息都没人跟你说一声吗?果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咱们还是得多交点朋友啊!别一天到晚窝在冰天雪地里,你看看这里的人除了我和小骸,有谁去你家做过客吗?”

众人:“……”

其实,也没有人愿意去做这个客……

被点名的六道骸面不改色:“确实。复仇者什么都好,就是太孤僻了些。做人还是活泼开朗一点比较好呢,クフフ。”

迪诺= =地拖住云雀的腰:“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很恶心,很想揍他一顿解气,但是恭弥,算了算了恭弥!都这种时候——”

高杉桃手里的手表,是刚刚赶回来的古里炎真和巴吉尔所使用的战斗员手表。

表盘上名字一变,她立刻原地获得了第二次参赛资格。

不仅如此,眼看纲吉护着受伤的胳膊再一次站起,脸上没什么血色的样子,高杉桃立刻就是几发[燕回闪]给他刷血。

百慕达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立刻动身,穿越虫洞来到高杉桃身边,又被她以几乎相同的速度逃脱。

可近战可远程,可法师可刺客,可坦克可奶妈。

她美滋滋围着广场跑,百慕达只能围着广场追,两人就这么在春天的尾巴,夏天的伊始,围着并盛公园的广场放起了风筝。

里包恩:“……”

还挺有童心的。

这一刻,他竟然有那么一点为百慕达感到抱歉了。

要说纲吉,其实在百慕达并不是个能放在眼里的对手,但偏偏他没法阻止高杉桃给自己挣来一次又一次参赛资格……

眼看纲吉快被高杉桃刷血刷回全盛状态,这下百慕达也觉得有点恶心了。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在心中问出这样的问题——伽卡菲斯!!你不来管一管吗?!这女人都要玩出花来了!!

可惜伽卡菲斯当然不会管,或许他规则设定得大有漏洞,但他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公平公正公开。

不管是谁做出想象之外的举动,他都不会出手。

百慕达想清楚这点,也不再犹豫。

……之前是他太过小心,以至于都有些优柔寡断了,他得承认,他对高杉桃的忌惮在很大程度上蒙蔽了他的判断。

刚刚就应该直接对沢田纲吉下死手!!

强烈的杀意,浓稠到几乎能实质化的杀意涌现而来,与他的夜之炎彼此呼应,形成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强的力量。

感觉得到、能感觉得到……他的力量比之前又有了很大的提升!!

“啊,正好。”高杉桃一拍手,“教具来了!”

她扭头:“纲吉同学,既然对家庭作业感到苦手,那只能参加老师的课后辅导了哦?”

纲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在百慕达的杀意之下快速动起来。

先往右……

“左下!”

……他往左下一闪。

“飞起来!”

……他听话地飞起来。

“现在一屁股坐下去!”

…………他坐下去。

“抱着他脑袋狠狠揍!”

……纲吉面无表情听令了。

怎么说呢。

……虽然丢人,但确实很有效果。

高杉老师不仅移动速度很快,似乎连思考和判断都比旁人要快,至少能跟百慕达同频。

因此按照她的说法行动,纲吉也渐渐开始习惯百慕达的节奏。

他的大空之火,在发挥到极致、或者说,在他拥有了某种水平的眼力和判断力后,似乎也足以能和夜之炎抗衡。

一招一式之间,慢慢与百慕达势均力敌地交起手来。

光幕中,马尔高满目赞赏:“……小桃也成长成了一个很可靠的老师嘛。”

罗西南迪正想点头,忽然觉得不对。

身旁一阵阴风袭来,凉飕飕的,他一扭头,罗黑着脸站在那儿。

这小子常年累月都是这幅面孔,但以罗西南迪对他的了解,不难看出这时他心情比平时还要更糟糕一些。

……这又是要干什么?

罗自认很有生气的资格——谁认识她的时候还不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了,甚至他那时候连十岁都没有!但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级别的待遇啊?

什么手把手细心指导、什么陪在旁边以身作则循循善诱……听都没听说过!

甚至那时候,高杉桃还只是个跟他和德雷克一起上马尔高先生《世界各大势力与局势发展分析课》的毛头海军少将呢!

高杉桃明明在围观,却抽空扭头反驳道:“唉,那是因为——罗酱!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高杉老师,我也可以这样对你啊?你叫啊——叫啊——”

罗:“……”

虽然有一段时间不见,她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还是这么讨厌!!!

不过这也足可见她半点儿不紧张,否则真正进入武斗状态的战士,是听不见外界声音的,更别说感应到旁人心情还加以分析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在她身边跟百慕达打得难舍难分的纲吉。

他虽然听不见某人的抱怨,听不见某人的解释,但身处其中,感受比任何人都强烈。

他想他总是很幸运,到这一刻,脑海里不自觉闪过高杉老师曾经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他有两个伟大的老师。

……爱变装爱吃饭爱揍人爱开玩笑爱把人陷入窘境的老师。

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他感谢的老师。

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了。

“……有一个拿解咒机会给你练手的怪咖我也就认了,怎么这种的怪咖还能有两个??而且这两个偏偏都是你沢田纲吉的老师?!”

百慕达几乎是在怒吼:“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战胜我?你只是个区区国中生而已,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也没有体会过我的绝望——”

他说这些,固然也有情难自抑的部分,但至少也有60%是因为想到沢田纲吉此人本就是个软耳根,对敌人都怀抱一颗慈悲之心——看看今天上场的阵容就知道了。

那么这时候,适当地回顾他那确实相当惨烈的过往,是否能……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关高杉老师的事,也不关我的事!”

纲吉的反应比百慕达的话语还要快!

手掌向下,火焰喷射而出,整个人立刻在冲击力下腾空而起,闪过了袭来的拳头。

一个前空翻落地,他头上的火焰突兀消失了。

众所周知,进入死气模式后的纲吉额头上会冒火。

这时火焰却消失了。

刚过来围观不久的炎真,顿时有点坐立难安,频频看向里包恩,或许希望他能给出一发死气弹,让纲吉再次进入作战状态。

但最伟大的教师之一纹丝不动。

最伟大的教师之二站在他附近,都盘腿坐下了,这时正在跟她头顶那几个陌生人指指点点:“看到没有?开始卖惨了!这一般就是简易洗白一下,铺垫战斗即将结束的前奏。所以以后如果你们的对手突然开始卖惨,要警惕!对面要么是打算爆种,要么是打算加入你了。”

罗西南迪眼前似乎掠过了许多道影子。

马尔高则反问她:“但加入你的船,好像不需要这道工序啊?”

“哦哦,因为我不相信这一套啊!”

她耸肩,看向场上:“我的学生,也不会相信这一套的。”

纲吉睁开双眼。

尽管额头上没有火焰,但他那双眼睛依然金红、剔透,神情坚定,毫无动摇:“无论你经历过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只是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会因此改变!”

死气之火,原本就是考验觉悟的灵魂能量。

一念向生,一念向死,结果不必赘述,高杉桃开始走神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但她没再关注战局的原因还有一个——

系统来了。

“系统”当然一直都待在她的脑海里,但这次,它说话了。

那个会说话的原装版,畏罪潜逃版【系统】,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跟她打招呼:【你好,宿主,好久不见了。】

见闻色最为高超的战国,轻轻皱了下眉。

……错觉?

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气息,在刚刚冒出来了一秒。

但很快又消失了。

高杉桃冷笑:【你还好意思出现?刚刚耶卡开挂的时候我问你你怎么装死?嗯?】

系统装没听见,顾左右而言它:【这个嘛……宿主,我相信你现在也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些微了解——】

它的音调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怎么明显,但调整到了一个令人听上去十分悦耳的频次,而不再只是单纯的机械音:【当然,我也对此十分抱歉。这样的巧合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我只是按照数据推演,在每个世界里搜罗最合适的身躯,与他们并没有任何合作……】

【哦,这个我知道。】高杉桃倒不觉得它是在骗人,【对你来说,每个世界都是平等的吧?应该也不至于跟某个世界里的某个组织合作才对。】

系统呲拉一声。

【……嗯?等、等一下?】

虽然并没发出其他声音,但高杉桃能感觉到它好像在她脑海里四处乱跑,又上窜下跳,又原地打滚,好像犯了狂犬病。

她忍不住关怀:【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你、你可是个实验品啊!你知道这一点的吧??你从头到尾,在每个世界里,都是个实验品啊!!】

【啊,我知道啊?】高杉桃有点嫌它吵闹了,【还有别的额外消息吗?说点我不知道的!】

系统:【……】

系统大为不解。

它又埋头计算半天,还是没搞懂高杉桃为什么只有这点反应,只好问:【可是,人类发现这种事情,难道不会立刻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吗?在某一个世界当实验体的话,可能觉得这是穿越后意外得到的身份?两个世界、三个世界都是如此,难道不会怀疑你自己也许本来就只是个实验品,而从没有过所谓真实的人生吗?】

【按理说,你应该要开始怀疑“我的想法是不是我自己产生的”、“我的人生是不是真实的”、“我的反应是不是被人为操纵的”……这样的感觉吗???】

【还好吧?】高杉桃也按照它说的反省了一下,【完全不会诶?】

很神奇,这种念头甚至连一秒都没出现过。

就像纲吉说的那样——要么说学生是老师的一面镜子呢?——不管她来之前,这身体是什么身份、经历过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工作、朋友、敌人、同事、学生……

她的生活,是任何想象都无法填补的真实;

她的生命,是任何实验都无法达成的真实。

【所以,我不会怀疑自己的存在,也不会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惊醒然后抱着脆弱的自己听一首悲伤的歌。】

高杉桃握住手里的洞爷湖,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纹。

武士刀的刀柄和刀鞘都比一开始多出了磨损和伤痕,刀刃倒是保存得还算完好,多亏贝加庞克修补的手法细腻。

但上面包裹的一层特殊材料,也足以说明它比来时多走了一段奇妙的旅程。

这些,才是她走来的路;这些,才是塑造她的东西。

而非任何“实验”能够定义。

系统沉默。

良久,又恢复了平板的机械音:“恭喜,您在《家庭教师reborn》世界中的任务已经达成!请做好准备,在七日内前往新任务世界!”

高杉桃随口问:“《咒术回战》?”

系统开始给她放电子烟花。

随便,爱说不说。

她切了一声,有些蠢蠢欲动。

如果这一切即将迎来终结,那么她应该——

很快就能回去考公了吧?!可恶啊,背了这么久不考一次真是过意不去……还要迎接她在江户警署的新警衔!还有她的中将军衔!!

快来吧!!不管你是宿傩还是脑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统统都会被我打飞的!!

咒术最强,我也当定了!

*

并盛公园,大战后几乎堪称废墟的石堆上。

云雀因为不想再看这群人破坏他心爱的并盛,在百慕达输掉的瞬间就扭头走人了,迪诺也追上去安抚自己的暴躁学生。

其他人倒是都还在原地,各自跟队伍里的彩虹之子闲聊。

“好遗憾啊,我走之前没办法再见一次你成年的样子了。”

“很想看?”

“多少是有一点想看的,毕竟成年的样子很帅嘛。”

“哼,还算有点眼光。”

通常,人们听见有人称赞自己的时候,会下意识认为这是一种比较后的结果。

譬如老师夸奖学生的成绩不错,那么或许是跟其他同学对比后的结果,又或者是跟学生自己过去的成绩比较。

同样,里包恩也不能免俗,在听见高杉桃这样讲后,回想起一些跟她关系较浅的男士们。

包括不限于某未婚夫、某幻术师、某委员长、某现任剑帝……

在这之中,比他年轻的没有他可靠、比他年轻的没有他英俊、比他年轻的没有他脾气好。

完胜呢。

纲吉听得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嗯?高杉老师,你见过里包恩成年时候的样子吗?你们以前见过吗?”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高杉老师……你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啊!”

高杉桃信口开河:“哦,我小时候他抱过我。”

纲吉:“……”

里包恩:“……”

纲吉幽幽看她:“请不要再随口说出这种很容易让人生出吐槽欲望的台词了好吗?高杉老师?”

伽卡菲斯在不远处和尤尼谈话。

他虽然现身,但没有试图再一次打造新生代彩虹之子,反而答应将为这一代的每一个小婴儿解除诅咒,也是因为纲吉提出了解决办法。

彩虹之子的奶嘴之中灌注了他们的灵魂,也就是说,他们的生命强度和奶嘴的活□□息相关。

如今要将他们的灵魂安全地从奶嘴上剥离下来,就不得不像纲吉设想的那样,在奶嘴中重新灌注足量的火焰,维持活力。

而这份火焰,不夸张地说,就算是把他、白兰、Xanxus等等所有人的火焰都加起来,也不可能达成彩虹之子人柱的效果。

“所以在此基础上,必须加入夜之炎。”纲吉说,“一开始我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行,但高杉老师的夜之炎,在未来的世界里,成功把尤尼的火焰扩大了无数倍,让她不用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能拯救彩虹之子——这和我们现在想要达成的效果不是很相似吗?”

她的火焰和百慕达等人的又有不同,虽然同为夜之炎,但如果说百慕达是“死”的极致,那么她则是“生”的极致。

一旦释放出去,立刻就能起效,并不需要长期守在一旁供给火焰。

“如果中间有维修的需求,可以打我的电话。”她比了个六在耳边,“我随时都能瞬移过来的啦~保修期两年~call me maybe~”

纲吉:“…………”

到底是怎么能在同一时间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的!说着说着还唱起来了!!

说起来,高杉桃找伽卡菲斯还有话要问。

“之前你说我的位置——是指我的身份吗?”她问。

伽卡菲斯转头看她:“这个嘛……我只能说,我也看不清楚。”

高杉桃:“……你不清楚你之前说得那么神秘兮兮?什么‘你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如何如何’……搞得我很焦虑啊!!一直在想什么位置什么位置!别最后告诉我其实是我高考时候的座次啊!到时候我一定会宰了你的!”

什么高考?听不懂。

但伽卡菲斯含笑说:“虽然我不能看清你,却依然可以隐约窥见你出现在其他世界中,不同寻常的身姿。”

高杉桃一秒收起怒火,歪头:“比如?”

“比如……”伽卡菲斯半闭上眼,思索着说,“挥舞着武士刀,像战神那样引领着队伍前行……开着警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闯入火灾现场救人……”

他说的这些事,有的高杉桃还有印象,有的已经没有了。

但毋庸置疑,那些都不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做过的事情。

伽卡菲斯睁开眼。

他虽然一直都睁着眼讲话,那双眼睛也始终保持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平均水平,偶尔眨一下,但高杉桃在这一瞬间才感觉他似乎是真正睁开了眼睛。

用他那双能够从无到有,观看这颗星球的生长、见证一个种族的消亡那样一双眼睛,看向她。

“或许是因为你就是那个使世界之间屏障失去意义的人,所以我才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我来说很有启发。”

伽卡菲斯冲她点点头:“祝你好运,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尤尼没像她那样说一堆意义不明的场面话,而是抓住高杉桃的手。

女孩的手比她的手几乎小了整整一圈,但很温暖,像她的生命火焰那样。

尤尼握着她的手,露出了和伽卡菲斯同样的眼神——她看着高杉桃,看向她的灵魂,看向她的过去和未来。

最后,轻轻说:“你的旅程快要结束了。”

高杉桃点头:“嗯,我知道。”

她当然不是从玄乎其玄的某种能力当中看见的,而是纯靠事实推测。

既然这一切的一切,虽然并非由那群诅咒师主动引发,但却总有他们在阴差阳错推动;而系统引她走向的最终结局,似乎也停留在咒术世界中。

那么或许她的所有任务,都会在下一次出海后告终。

——说到这里。

出海。

……她的船还在十年后啊!!!

因此,在这场代理人之战的决战后不久,高杉桃又专程来了一趟沢田家,要找蓝波借他的十年火箭筒。

她精心挑选了工作日的下午两点,悄悄从二楼阳台摸进纲吉的房间。

鬼鬼祟祟的身影,怎么看都跟警察、海军、老师这种词汇扯不上关系。

结果一落地,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在她眨眼的瞬间突然变得拥挤。

纲吉、狱寺、山本、六道骸、库洛姆、瓦利亚众、西蒙众……

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聚集在这里了。

高杉桃立刻作呐喊状——=口=!!

她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在啊!!六道骸!你小子不要在那装纯洁地笑!刚刚绝对是你跟玛蒙联手施加的幻觉吧?!难怪能骗过她!!

“今天不是上课吗???”高杉桃,一名尽职尽责的并盛中老师,很费解,“我还专门挑了这个点过来,确保午休回家偶遇这种可能性都不会发生——”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高杉老师!!”纲吉大怒,“虽然说告别是一件很让人伤心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也得有这个程序吧??难道要我们上一天课之后突然发现你不见了才行吗?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你这家伙——真是太坏了!!”

“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哦唷?高杉桃挑眉:“教训我——”

没想到,纲吉忽然往旁边一让,他身边的狱寺也往旁边一让。

两个人像百○汇歌舞剧的开幕演员那样,突然将舞台腾了出来。

不知从哪里来的聚光灯嘭一声响,从他们身后,一道瘦弱人影走上前。

库洛姆抱着三叉戟,脸颊微微鼓起。

“太坏了。”她重复一遍。

高杉桃嚣张的气焰一下萎靡下去,

这、这是谁想出来的?用库洛姆对付她?!

这这这……这太坏了啊——!!

第246章 虎头蛇尾 那是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祸水……

库洛姆是个好孩子, 前提是不触及她的底线时。

否则古罗·基希尼亚等人很有话要讲。

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上得战场的人物,真的冷下脸看过来, 即便高杉桃也有点发怵。

毕竟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才最可怕。

“很坏。”她强调, “害怕告别所以不告别,是胆小鬼。”

高杉桃讪讪:“因为猜到你们会这样所以才想偷偷走的……”

库洛姆扭头,嘴撅得很高——相较于她自己平时而言——不理她。

其实她和boss他们早就有了猜测, 那天高杉老师不是说了吗?对里包恩先生说, “走之前见不到你成人的样子”这样的话。

什么叫走之前?

库洛姆偷偷留意之后,抽空去教务处咨询了一下桃子老师的工作情况。

“高杉老师?啊,是说体育组的高杉桃老师吧?她是你的监护人对吧?库洛姆同学,嗯,我们这边查到是由风纪委经办,现在是停薪留职的状态哦。”

……她就知道, 桃子老师肯定舍不得就这么辞掉老师工作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似乎很喜欢当公务员。

库洛姆想到这里,越发生气。

她今天早上一个人上学时就一直惴惴不安。

其实上学路没有桃子老师的陪伴是很寻常的事情, 毕竟她不是每天都要上班, 但库洛姆是每天都要上学。

于是上学路上偷偷拿上自己的银行卡去查了一下,发现三天前就收到一笔意外汇款,备注是定期打款生活费。

银行柜台告诉她之后是每月一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发一百年也没问题。

“看来您的监护人很关心您呢!”工作人员笑得喜气洋洋。

库洛姆却越想越不安,于是和boss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和骸大人一起用幻术埋伏偷袭。

果然抓住了。

库洛姆盯着她,身边的六道骸盯着她,再往旁边的纲吉三小只盯着她, 后面的瓦利亚也……

高杉桃深感孤立无援之际,空中一阵高猿长啸,里包恩穿人猿泰山套装,抓着藤蔓,一路哦哦哦地晃到她肩头落座。

但他当然不是来支援的,反而大肆嘲笑:“一开始直接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不就好了?现在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也真是自找罪受。”

高杉桃抱头蹲在地上,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果然算计到最后一场空……”

小小的沢田家连楼道上都挤满了人,个个膀大腰圆人高马大,瘦削些的也是笑里藏刀,怎么看都不好对付。

不过沢田奈奈女士毕竟是本作谜之最强,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然美好,站在一楼捧着脸乐道:“今天来这么多客人,太好了!我要出去大采购!”

接着就把蓝波一平碧洋琪风太一把捞走了。

高杉桃还没反应过来,她专程偷摸来这趟的目的就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

……岂不是说,我只是专程来自投罗网而已??

眼看瓦利亚众人披荆斩棘穿过人群而来,里包恩顺着藤蔓往上爬了两步,离开危险区,同情道:“嗯,看来是这样的。”

啪嗒。

脚步停在高杉桃眼前。

要么说家教世界里没有一个坏人呢,就算你是意大利黑手党旗下最凶恶冷酷残忍无情的暗杀部队、职业杀手,进沢田家也还记得换上拖鞋。

几个人光看穿搭,也是别有趣味。

虽然都穿瓦利亚那身黄黑制服,但Xanxus穿纯黑皮拖鞋,列维跟随老大的脚步,也是一样的颜色,款式则要简洁一些;

斯库亚罗穿白拖鞋,贝尔挑了一双红的,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他的本命年;

路斯利亚是粉蓝黄相间带蕾丝边的,特别少女心了。

高杉桃趴在地上装死。

Xanxus在她头顶冷笑一声:“……你要走?去哪儿?”

“呃——我去一下十年后。”高杉桃一个鲤鱼打挺,原地盘腿坐,两条手臂抬上去,学山上的小猴子在脑袋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歪头眨眼,“去十年后看看我真正的未婚夫嘛!”

斯库亚罗在笑出声之前拐了个弯,让那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咳嗽。

……这女人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一张嘴就让混账boss发火,这也是种本领了。

Xanxus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什么真的假的?不是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一个吗?

“哈哈哈,Xanxus你忘记了吗?不是这样的啦。”山本火上浇油,“高杉老师是先在十年后认识了你,跟那个你有了婚约,才来到十年前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十年后的你帮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条婚约啦,你们也不会认识呢。”

Xanxus的脸色固然变难看了,但纲吉的脸色也并没好到哪去。

他甚至比Xanxus想到的还要更多一点,譬如高杉老师为什么会偷偷潜入这里。

其他人大多不了解实际情况,以为这人是跟里包恩或者谁有约在先,所以才在工作日偷偷来到沢田家。

但纲吉心里很清楚,她绝对是为了蓝波的十年火箭筒而来。

所以她说要走,是去哪里?十年后吗?是因为她在这里待够了,所以要回去了吗?是说明她到最后还是觉得十年后那群人更好吗?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不是吗?他们说不定还相处的时间更久,经历的事情更多……

里包恩从旁边观察他的表情,正想一脚踹过去的时候,却见到自己的学生深呼吸两次。

刚刚锐利得有些怪异的目光一下散去,又变成了温温柔柔的沢田纲吉。

他上前两步,自然挤到Xanxus前面,在高杉桃戒备的眼神中,并没提起什么守约不守约、告别不告别的话题,反而说:“妈妈出去买菜,可能也要一会儿才会回来,高杉老师,我们先坐下来吧。”

突如其来的正常人!

高杉桃受宠若惊:“但是你家里也坐不下吧?难道我们要在楼梯上开大会吗?容我强调一下,我们彭格列虽然很亲民但不是街溜子……”

纲吉借坡下驴:“确实有点坐不下,所以——只有跟高杉老师关系很密切、一定要告别的人留下就好了。”

说完,也不点名,微笑着看高杉桃,等她发话。

……什、什么意思?踩了陷阱了啊!这是陷阱卡啊!!

是说让她来指名跟谁告别不跟谁告别吗??诶??这种事一听就会得罪人的啊!她才不干!!

但让她干点别的事,也没什么可干的,这里是沢田家又不是她家!

可恶!得先让大家把注意力挪开——

高杉桃哈哈笑两声,胳膊架在两边,僵硬地转来转去,像个小洒水车:“啊、嗯、呃,这个嘛……”

谁都不能说啊!!里包恩不能说吧?三小只不能说吧?瓦利亚不能说吧?库洛姆和骸也不能说吧?

……其实云雀是可以说一说的,毕竟风纪委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她要跑路。

但这家伙讨厌群聚,还专程赶来睡在隔壁屋顶上,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她也不至于这么没礼貌吧?

再说,就算她不说谁可以走,只说特别特别舍不得谁,那没有被点名的岂不是就“没那么舍不得”吗?这种错误她才不会犯!!

算来算去,谁的名字都不能点。

就在这时,楼下大门被人打开。

沢田奈奈乐呵呵走进来:“哎呀,看看我这记性,竟然忘记拿钱包了。”

纲吉下意识问:“碧洋琪也没带钱包吗?”

这一行人里唯二两个成年人,一个是奈奈女士,一个是碧洋琪。

后者被他问到,面不改色:“嗯,没带呢。”

说完,目光从纲吉脸上挪开,顺滑地扫过表情同样很疑惑的自家弟弟,最后跟里包恩交换一个眼神。

……钱包带没带不知道,反正手机是带了。

要想镇住这种场面,还真没有人比奈奈女士更合适了。

果然,她一回来,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几方人马都微妙地收敛了气势,高杉桃得以喘一口气,

赶紧一路小跑,顺着楼梯栏杆滑行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喝。

蓝波看她喝,也馋了,指使她:“给蓝波大人也倒一杯喝。”

高杉桃桃随手给他倒了一杯。

6岁都不到的小孩,说话语气有点问题,也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事实证明未来他也成了相当可靠的雷守一名。

结果一平出来打抱不平,说蓝波你不能这么跟人讲话,找人帮忙要用请。

蓝波说,好吧,那给蓝波大人也倒一杯请喝。一平说不是这样请,蓝波你真是白痴。

童言童语,高杉桃听得津津有味。

结果两人说着说着,声调都开始高了。

小孩子嘛,又不懂得缓和气氛,只知道自己想让对方听话,很快就争吵起来。

其他人,尤其在沢田家常住的人口,显然也对此习以为常,并不怎么当回事。

奈奈找到钱包,准备出发,回头招呼他们:“一平、蓝波,走啦~”

“——妈妈!一平欺负我!!”看奈奈不打算主持公道,蓝波更是气急败坏,反手就从爆炸头里抽出一根粗而短的空心粉紫色铁筒,朝着一平甩了过来。

高杉桃眼里绿光一闪。

好机会!!

“等等——”楼梯上不知道是谁在喊。

一时之间,整个沢田家仿佛成了光影大秀现场,不知道还以为在上○滩跨年呢。

红的白的蓝的紫的,各色火焰映亮了半边天,比团战打白兰的时候还要绚烂夺目。

掏枪的掏枪,拔剑的拔剑,反应快的放出火焰一个飞身过来,已经到了蓝波跟前。

只可惜火箭筒距离高杉桃实在太近。

她甚至连动都不需要动,只需要捞起一平放到一边,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任由那只火箭筒将她包裹起来。

砰——

烟雾散开,人影消失。

众人心口从十年火箭筒出现的瞬间就提起的那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住了。

虎、虎头蛇尾……

对今天的行动,如果一定要有什么评价,那只能是这个词。

“不过也是可以预见的呢。”六道骸马后炮式地评价,“毕竟到这里来的人,也都不是真的一定要用尽手段把她留下。”

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而已。

“……一定还会回来的啦,十代目!不用担心,那家伙最舍不得她的教师岗位了,还专门办了停薪留职呢!更何况她不是可以随便在每个世界里穿梭吗?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能见到她了!”

狱寺尚且不知道自己将会一语成谶,笑着安慰自家首领:“而且她还很想见到里包恩先生诅咒消失之后的样子,到时候也肯定会回来看的吧?”

突然被提及的里包恩反手将手机放进兜里,并没承认,也不否认,沉默着走到厨房,一脚踹飞蓝波,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喝。

他口袋里,手机上最新一条信息来自高杉桃:【是你把碧洋琪叫回来给我解围的吧?里包恩~什么都瞒不过我!等你诅咒解除,我们再打一架吧!这次我会更认真的——说好了!】

里包恩放下玻璃杯。

他喜欢喝咖啡,且一定要浓缩,认为美式和烟灰水没有区别,无法品出咖啡本真如人生般复杂苦涩的滋味。

更别说葡萄汁这种儿童饮品,实在甜腻过头。

但今天,很奇怪,里包恩却觉得没有记忆里那么甜,反而恰到好处。

……嗯,说好了。

*

很难去追究高杉桃是如何在十年火箭筒之中来回穿梭的。

毕竟按照原理,十年火箭筒是将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但高杉桃在这个世界里不管哪个时空之中,有且仅有一个。

和别人的生命线条不同,她只具备一个点。

……所以按理来说,她降落在十年后地球上的任何地点都是有可能的。

高杉桃落地,环顾四周。

其实也用不着环顾,凭她对这里的熟悉,哪怕只是深吸一口气,都能闻出这艘属于她的船只的味道。

这里是,四皇三缺一号上。

说实话这名字也该调整调整了吧?四皇三缺一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要不就叫“我见过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彭格列十代目”号怎么样?短短一句话,privilege已经尽数体现……

“啊,你来了。”

夹板上的灯忽然亮了。

虽然没有表,手机的时间也不准确,但高杉桃估计现在应该是傍晚。

天色还能说得上一句温馨,但辰马送她这艘船毕竟是艘巨轮。

几番遮挡之下,让甲板上的光线十分昏暗。

这时点起灯,才让人看清中间坐着一个人。

没有兴师动众,没有前呼后拥,彭格列十代目,当今黑手党界首屈一指的教父——沢田纲吉,就这么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眼前。

……也不能叫再一次,毕竟这个是十年后的版本。

她的表情显然泄露了她的想法,纲吉在她面前微笑起来:“看来十年前的我还挺难缠的,抱歉。”

高杉桃露出尴尬面孔。

那可不是一般的难缠,那是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祸水东引草船借箭围魏救赵之计的……纲吉同学啊!!

她长叹一声:“不是教父变坏了,是坏小孩变成教父了。”

教父本人欣然笑纳她的评价,起身朝她走来。

即便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也没高杉桃个子高。

但他停下的距离恰到好处,是一个只需要稍稍抬眼,就能和高杉桃对视的位置。

说来这还是高杉桃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悠闲的纲吉君。

刚来十年后的时候,他即便跟高杉桃在外面吃饭,也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很少能看见他真正开怀。

纲吉的睫毛和眉毛不是纯黑色,而是一种稍微仔细一点就能察觉的焦糖深棕,在柔和的照灯下更显温暖。

高杉桃桃顾左右而言他:“骸哥呢?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救命恩人要走了也不来道个别吗?”

“他突然有紧急任务。……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能躲着他呢,不担心他藏在船上跟你一起走吗?”

“这个应该是很难办到吧……”

“是吗?那么我会转告骸的,说你很想念他。”

“…………也不用说到这种程度啊!!!”

高杉桃很快发现,尽管她一开始也有些紧张,唯恐十年后的纲吉也要对她兴师问罪——这个家伙显然更难应付吧?!——但很快,三言两语间就放松下来。

他肯定是有意的。

只要他想,总能让谈话的另一个人感到舒适。

“……是不是说明你没打算追究我的责任?”高杉桃一下又充满希冀了,“仁慈的主,请告诉面前这位你在人间行走的使者、你的孩子、忠实的教父大人……我真的只是出去其他世界玩玩而已,会经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纲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绷住自己的形象。

“我没有那样做的打算。”他说,“我只是来送送你,再见你一面。”

“更何况,你忘了吗?小桃。”

他说完,忽然顿了一下

高杉桃头歪头:“嗯?”

纲吉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这么叫好像也很自然。

但那些年轻的记忆慢慢涌上来后……

对着“高杉老师”,叫她“小桃”吗?

他敛起乱飞的心神,慢吞吞说:“‘我’是在十年前跟你告别的。”

“啊……”高杉桃点头,往掌舵室走去,“所以?这十年里,我果然经常回来玩对吧?”

“嗯。”纲吉陪她一起,轻声说,“虽然并没有详细的记忆,但我能感觉到,心里属于你的形象从未变淡过。”

高杉桃发动船只。

巨大的轮船光是发动也要好一会儿,有足够的时间让纲吉下船去。

她想了想,问:“瓦利亚在做任务吗?”

“据我所知,没有。”

高杉桃于是一个电话打给——斯库亚罗。

什么未婚夫,不可能打给、话说她根本就没有未婚夫好不好!!

……结果接听的是未婚夫。

虽然没说话,但从呼吸声就能听出来——他的呼吸永远比寻常人重很多。

“……”高杉桃有点受不了了,“那个,我记得这是斯库亚罗的手机。”

“嗯,那渣滓在喷泉广场。”Xanxus说,“跟贝尔互扔砍刀。”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前因后果反正一定很蠢。”她又问,“你们为什么没来送我?别说不知道,你们肯定知道!”

男人冷淡说:“瓦利亚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告别。”

“?”高杉桃诚恳说,“建议你跟十年前的自己和好。”

Xanxus笑了一声。

他不是喜欢跟人打太极的性格,也没绕圈子,径直道:“老头子定下的婚约,前几天我已经叫人取消了。”

叫人取消是什么意思?

高杉桃用眼神求助,纲吉给她解释,说本来订婚相比结婚就不具备多少法律效应,何况是黑手党界。

原本九代目所谓的定下婚约,也就是在一众亲朋好友跟前宣布,以这种形式在社会关系和舆论方面产生约束。

现在既然九代已经退位多年,十代掌握权柄,Xanxus又参与了一场保卫世界级别的战争,他的话语权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讲,也已经足够单方面解除婚约了。

高杉桃想了想,敏锐指出:“不对吧?你也同意了吧?”

说是十代——Xanxus固然是大权在握的暗杀部队首领,但实际控制着彭格列、乃至整个意大利黑手党界的,还是面前这个微笑的男人吧。

果然反应还是这样快。纲吉点头,并没有因为隐瞒被拆穿而感到窘迫,反而似乎早有预料:“是的,这也是Xanxus的意思。”

“那种婚约没有人会放在眼里。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Xanxus大概等得不耐烦了,打断对面两人自顾自的交谈,“但这之后,以完全自由的意志,我们还可以缔结全新的婚约。”

嘟——

纲吉微笑着伸手,把电话掐断了。

高杉桃:“……什么意思?吃了吐?本来的婚约不挺好的吗?我能在瓦利亚白吃白住——”

“说着玩的吧?”纲吉耸肩,“Xanxus这个人,总是很难用常理考量,说不定就是突然想要体验一下没有婚约的感觉呢?”

……总觉得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不过算了!眼看船快离岸,高杉桃催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纲吉从善如流,没有久留,很快下了船。

他下船后不久,高杉桃收到一条消息,里面是一张照片。

可以看出是抓拍,男人的侧脸线条锋锐,纯黑圆帽镶一条黄绸装饰,卷曲鬓角在耳下蜷起。

【From教父大人:说起来,我们这里的里包恩已经完全恢复了呢,不用等待。】

【From教父大人:所以,想跟他过招的话,直接来这里就好了哦。】

…………你老师知道你出卖他就为了这件事吗?

高杉桃一键转发给里包恩本人,哼着歌,将船开出港口。

眼前似乎已经浮现了“教父挨揍”这种她从未见过的奇景。

你还真别说,比起跟成年里包恩过招,她更想看成年里包恩和十年后的纲吉对打啊……

好!决定了!等她安顿下来就回这里挑唆师生关系——话说她现在能随意开门吗?能精准定位自己想去的地方吗?

到时候试试看就知道了!要是可以的话,那很忙了啊!早上回真选组探亲外加请小太郎吃一碗荞麦面、中午去大闹海军本部争取权益顺便吃食堂、晚上再来一杯红酒一盘芝士看黑手党教父笑话……

哎呀,还真是紧凑的综漫女主角日常呢!

怀抱着如此美好的愿景,高杉桃行驶着这艘陪伴她许久的巨大航船,离开了黑手党的港口。

*

逐渐习以为常的时空穿梭后,高杉桃驾船抵达了一个普通平凡的港口。

经历过家教世界的高杉桃,已经不会再因为这样一个港口而感到惊喜了。

作为一个在摩登世界生活多年的正常现代人,她非常自然地将船泊进港口,办完手续,拿着暂存凭据,挎着她的小包,坐上一辆计程车……

完蛋了,这里打车好像很贵是不是?

司机问她去哪儿,高杉桃支吾半天。

想摸钱包,结果发现她连钱包都不知道在哪儿。

上船时穿的一身深蓝运动套,这时已经变成一身和服。

标准的,繁复的,陌生的,根本搞不清楚哪里该是哪里的和服。

依稀还记得当初帮三叶姐穿过几次,钱包应该是放在……

正摸索呢,系统在她眼前一个弹窗,看上去是个地址。

高杉桃照着念出来,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汽车发动了。

她一边找钱包,一边在脑海里问:【这是什么地方?】

原本也没抱希望,毕竟能说话的那个系统常年无声消失,就算之前出现过一次,现在能不能回答她也不好说。

但没想到,这一个问题好像点燃了什么愤怒之火一样,系统在她脑子里大叫起来——要是有实体,说不定还真要给她表演一下什么叫跳脚:【你、你你你!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你能很顺利完成,所以看好你、甚至还……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杉桃也是一脸懵:【等等等等,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了?我这不是很顺利地来到了新的世界吗?】

【顺利个头啊!!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世界吗?你知道你现在处在什么时间点吗?!】

唔。

高杉桃摸到了袖笼里的钱包,打开皮夹一看,少说有五十万日元,打个车还是够用的。

她安心下来,脑海里跟系统交流的语气也轻松许多:【没猜错的话,《咒术回战》的世界?应该是吧!】

系统也不意外她能猜到,毕竟有那么多的线索,就算她猜不出咒术世界的根源性,也能猜出这个世界必然会出现在她的旅程之中。

但……

【这都不是重点!!】系统急得在工位上一顿乱闪。

【重、点、是!!你知道你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间点吗?反正你是穿越者,我就直说了——在我挑选你之前,也确认过你看过这部漫画,虽然没看完但问题不大——】

系统看她还是无动于衷,急得语速都加快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更何况按照宿主过往的表现,以及根据切实可靠数据进行的推算,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都不会有所触动的!

到了最后,跳脚的还是只有它一个。

……到底谁才是系统啊?她凭什么能这么镇定自若?

要说系统为什么如此焦虑,也不是无中生有,毕竟一切成败在此一举,之前那么长久、那么艰难的路途就只为了完成这一项最终的任务。

偏偏这一项又是最难的,对宿主本人的性格、能力、降落的时间点、目前的身份,都有相当高的要求……

高杉桃听它说着说着没声了,有点好奇:【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

【……】系统幽幽说,【你关心吗?】

【我很关心啊!这关系到我该先找个工作上几天班,还是直接去地铁站当咒灵猎人……】不过她好像没有咒力啊?能看见咒灵吗?

系统已经没力气跟她斗嘴了。

有气无力地直接宣布:【今年,本世界的2017年,五条悟和夏油杰27岁;即将到来的今年4月,狗卷棘、熊猫、禅院真希将入学咒术高专……】

【哦哦,听上去百废待兴?】以高杉桃对时间线的了解程度,根本无法提取关键词。

【……】

系统忍无可忍:【你懂什么?!现在看上去当然是和和美美,但就在今年的12月24号,可就要迎来鼎鼎有名的“百鬼夜行”啊!!】

这可是,作为一个要完成本系统任务的穿越者来说,最最糟糕的时间点了!!

第247章 桃子圣女 没有标价的礼物才是最昂贵的。

高杉桃在心里掐指一算。

今年是剧情开始的前一年, 也就是真希、狗卷、熊猫三人荣升高中一年级的一年。

但按系统的口风,现在好像还没到入学时间,那就是还没到四月。

那么乙骨也还没入学、虎杖伏黑钉崎都在当快乐或不快乐的国中生、七海大概率在当一般社畜……

【这个时间点怎么了呢?】她没太搞清楚, 【这不是挺好的吗?一个平平无奇的,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但其实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时间点。】

系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跟你讲了你能懂吗?这不是能将就一下的问题!在我们的计划里,你本来就应该去……算了!让我来考考你——你知道对我们来说,最适合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吗?】

高杉桃想了想, 咒回世界的话……

【难道是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还在当高中生的时候吗?】

【没错!!】

系统也不意外她能猜到:【怀玉年, 多么完美的时间节点?这就像无师自通日语这种技能一样,都是穿越者的首选啊!】

【想想吧!青春洋溢的少年天才,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自己解决不了的、没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没有人是自己救不下来的——】

【多么JUMP!多么青春!多么美好!】

高杉桃若有所思:【要这样说的话,原作剧情开始的时候,其实也……】

【那还用说?反正肯定比现在好。】系统唉声叹气,【跟虎杖悠仁打交道, 总好过跟两个固执己见的青年男子打交道吧?】

高杉桃张了张嘴, 都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它。

……因为她打心底里无所谓。

反正要成为最强,只需要打赢见到的每一个人不就好了?跟谁打交道都是一样的啦!

【倒是这个咒力, 能不能给我来点?】她祈求, 【哪有女主角来咒回世界连咒力都没有的啊?我这种猴子到时候在百鬼夜行肯定是头号消灭对象好不好!你们那有没有办法给我申请一点?别让我用角色的名额来换啦!】

她手里现在有大约1.85个空闲名额可用,之前其实有2.85个,不过为了使用死气的零地点突破换了【沢田纲吉】之后就只剩1.85个了。

系统没理她。

自顾自在这儿左思右想半天,还是觉得不妥。

高杉桃身上有它配置的超能力护体,她本人也是个从身到心,都相当强悍的神奇存在。

就算她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至少在这个世界生活几个月,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

而在这段时间里, 它最好先去找上级申请,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能给她调去怀玉时间最好,实在不行,去原作时间也不错啊!

反正都是为了完成项目、达到目的,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已经是绝无仅有,估计部门那边也不会愿意看到她折戟吧?

【我要消失一段时间。】系统突然宣布。

最没关系的一集。高杉桃习以为常:【哦哦好,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分你一成功劳的。】

系统呵呵:【别想了,之前算你运气好,也有些能力,还懂得总结经验,是个很不错的宿主。但这一次的任务,绝不是你误打误撞就能完成的!】

高杉桃喜滋滋:【谢谢夸奖~】

系统被她噎得想死,扭头就消失了。

高杉桃则下了出租车。

站在寒风飞雪里,她后知后觉哆嗦了一下。

出租车停在一栋眼熟的一户建跟前。

高杉桃不久前才来过这里一次,不过上次直接进到院子里,也没仔细看。

这附近的环境倒是不错,相当幽静,位于一处不算陡峭的小山坡上,周围绿植覆盖率相当高。

司机走前还笑着打趣说:“原来您住在这儿?很有眼光。”

高杉桃环顾一圈,很快明白了他的有眼光是什么意思。

这里大概是富人区和普通住宅区的分界点,往下是一幢幢耸立的一户建,往上是被密林遮掩的豪宅大院。

而她面前这一座,虽然是平价住宅,却享受了富人区的配套环境和基础建设,也算是以最小的代价收获了最贵的邻居。

可视化门铃旁边挂着名牌,并不像通常一户建挂着某个姓氏,这上面的字迹是几个很好辨认的中文。

【日本怪奇現象研究所】

高杉桃:“……”

什么意思。

虽然我是个集合多部番剧特异能力于一身的穿越女——但我不怪奇啊!!喂!听见没有!我只是个较为能吃的普通人啊!!

她正在考虑是直接越过大门跳进去,还是从墙边翻进去,可视化门铃忽然亮起。

熟悉的声音跟她打招呼:“圣、圣女大人!!是您大驾光临吗?果然如教主所言……请稍等,我们即刻为您打开大门——!”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在说话,门就已经自动向里打开,高杉桃也不怯场——主要还是太冷了——径直走了进去。

第一步迈出去的同时,见闻色已经原地铺开,精准笼罩面前这一座房屋。

毕竟其他地方也是别人家的院子,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看了,好像也很没礼貌。

这栋建筑的结构,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已经看得很清楚,这一次只是确认了一下里边有多少人。

一共三层的建筑,一层总共四个人,包括两个上次她见过的组织成员:室町海斗和石井优希。

二层有一个人,三层有一个人。

……真是很松散的一个组织啊。

进了大门,里面有人小跑出来给她披上外套:“您小心着凉!”

高杉桃很想说已经着了,但考虑到这群人对圣女的尊敬,担心他们做出什么“所有人放下手里工作出门扫雪!”之类的怪事,还是没开口。

进到屋里,不出意外受到了热情接待。

从开门到坐下、到喝茶吃点心,高杉桃全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已经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瘫了下来。

“要麻烦您在这稍等片刻。”室町说,“教主此刻就在三楼,他现在脱不开身。”

高杉桃点头,有吃有喝的,她反正无所谓。

不过:“你们这里没有电视吗?”

“嗯,没有的。过量的娱乐信息摄入会损害我们研究的精度。”室町乐呵呵说,“不过您要是想看的话,我们可以分一台电脑出来给您使用。”

旁边两个正在埋头苦干的研究员闻言也抬起头,每个人面前摆着三台一看就很昂贵的显示器,一副立刻就能退位让贤的模样。

高杉桃赶紧连声让她们坐下,对于自己这样打扰别人工作很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而已——你们很喜欢搞研究啊,你们都研究些什么呢?”

这一下说到室町的专长了,他语速都变得快了些,讲:“虽然名义上是怪奇现象,研究所本质上就是研究咒力和相关现象、理论等等。”

毕竟是一种超能力,有想要应用它来做好事的人,也有想应用它来做坏事的人,也有根本就没想过要应用,只是研究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人。

只不过最后这种人毕竟很少,短时间又做不出什么贡献,作为中立派被两头拉扯着想让他们表明态度。

实力上呢,往往也没有另外两方人马那么强悍,因此只能抱团取暖,组织在一起。

“——【怪奇现象研究所】只是我们的伪装!”室町骄傲道,“其实,我们的真实身份是——”

高杉桃屏息以待。

什么?是什么?鬼兵队、革命军、复仇者?这种一听就很酷很强的称呼??

与此同时,她听见二楼有脚步声细碎落下来。

声音很轻,但不像是因为有武功,所以控制着力气,反而是因为体重很轻。

来人年纪应该不大。听见室町最后半句话,发出一声冷笑。

笑声和这人骄傲的自我介绍一同响起:“圣女大人,请称呼我们为,【科学教】吧!!”

科学教。

怪奇现象研究所。

高杉桃:“……”

怎么看都是下面这个名字要酷一点吧!!!

她微张着嘴,面对室町那副“怎么样圣女大人是不是特别有意义特别高级特别让人望而生畏的名字”表情,尴尬地鼓了鼓掌:“嗯、嗯……厉害!”

室町更骄傲了:“果然!我就知道圣女大人您是能理解教主深意的!这也是当然的事,毕竟您也如教主所言,在今天——2017年1月的最后一天,降临了嘛!”

高杉桃擦汗。

这个教主,虽然素未谋面,但想必也是个人物……

石井凑过来,小声说:“名字很平平无奇吧?不过据说是教主测算出来的。他有独特的术式,在这方面的测算一向很准确,所以大家也都这么叫了。”

高杉桃从他的眼神能感觉出,说不定她这个圣女的身份和今天到来的时间,也是被这位教主用术式计算出来的。

既然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此教主非彼教祖。

毕竟术式对于这个世界观下的人来说是很独特的,跟指纹差不多道理。

从没听说过夏油杰具备什么预言占卜的能力,所以最后一点怀疑也可以打消了。

楼梯上那个人慢慢走下来,果不其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留着粗糙的紫色短发,很圆润的一双琥珀色猫眼——有点越前○马的味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高杉桃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傲慢小孩。

个头很矮,也就到她膝盖往上一丁点,高杉桃就算坐着也得目光朝下才能看见她的脸。

一开口,是个女孩的声音:“圣女,你叫什么名字?”

“我?”高杉桃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好像没料到她会反问,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我叫松岛葵。”

“我叫高杉桃,我们名字很像嘛。”

这位松岛小葵——虽然不清楚来历,但显然对她的圣女身份并没多么相信。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还从她碗里抢菜,高杉桃当然没让她得逞,筷子在手里轻轻一转,用尾巴把她头敲起几个鼓包。

小孩抱着脑袋瞪她,高杉桃一点也不在意。

既不在意她瞪人,也不在意她蓄意抢菜,“挑衅圣女威严”。

反正又没成功!

成功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室町和另外两位研究员则相反,相当严厉地纠正她的态度:“小葵,不可以这样。这位圣女大人是在教主预言中降临的,必将对我们咒力开发研究工作带来极大的进展,也将成为改变未来的唯一救世主!!”

高杉桃哇哦一声。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大的责任。

四个成年人里,只有石井因为她的反应抬眼偷看,剩下三人一脸狂热,微微抬头看着半空。

高杉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在隔空遥望三楼那位教主。

松岛葵轻轻地切了一声,但比之前的表情和动作幅度都更小,显然是听进去了。

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至少行动上没再那么明显。

高杉桃只觉得好玩。

那位科学教教主据传在闭关,一直到今天结束都没出门。

高杉桃当晚在一户建里住下来。

就算是圣女也只能睡高低床,唯一的优势在于她一个人住一间,因为其他人都没来上班。

“明天会给您提供新的衣物,只穿和服还是有些太冷了。”石井给她抱来全新的床品,说完要走,犹豫片刻,又低声说,“小葵……虽然脾气有点大,但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她冒犯了您,可以叫我来处理。”

高杉桃就笑:“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不如说,这个小葵怎么看都比那些研究员可爱多了。

教主一直闭关,高杉桃在科学教里待了两天,很快无聊起来。

虽然松岛葵一直矜矜业业从她碗里抢菜,但始终没能有所收获。

看她本人不在意,室町和那两位名叫横山里奈和成濑菜菜子的研究员也没多说什么。

第三天中午,吃完饭,室町从三楼下来,抱歉地表示教主依然没法见人,高杉桃就找到松岛葵,问她要不要出门散步。

“你很闲吗?圣女。”紫发女孩在木板床上翻了个身,“很闲的话想办法挣点钱来花花好了,这个月伙食费又要吃光了。”

高杉桃大惊失色,这简直是天崩地裂的噩耗:“怎会如此?”

“怎么不会?虽然这不全是你的问题,但你来之后的表现显然是雪上加霜。”松岛葵翻了个白眼,“他们当然不会对你提意见了,但是圣女——你知道的吧?没有标价的礼物才是最昂贵的。”

高杉桃抱着手臂站在门边:“你听上去还是读过不少书耶,有在上学吗?”

松岛葵摇头,又从床上坐起:“你真奇怪。究竟是真的圣女,还是假的圣女?还是明知道自己是假的,却要扮成真的圣女?”

高杉桃没回答,问她:“所以要不要出去?”

女孩想了想,估计也是待在屋子里蜗居实在无聊,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两人出门也没受到什么阻拦,选择下坡的路走,顺着普通住宅区一路来到更加热闹的商业街。

“别看了。”松岛葵冷嘲热讽,“在这里你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

“谁说的?我身上还有点钱呢。”高杉桃大方道,“想吃什么?我请你。”

“才不……”

她原本是想拒绝的,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好吧,你一定要请我的话,给我买两盒巧克力就好了。”

“巧克力?两盒?”

高杉桃发誓自己只是在确认,但松岛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试图去挠她的手背:“对啊,怎么啦?!有两个朋友当然要送两盒巧克力啦!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高杉桃叉腰,“我有两百个朋友好不好!开什么玩笑!”

“你才开什么玩笑,大人怎么可能会有两百个朋友啊?就算你在小学国中高中大学能交十个朋友,也才四十个而已!”

“进入社会也可以交朋友啊?社会上的朋友就不是朋友了吗?”

松岛葵勾起一边唇角,做出很成熟的大人表情:“拜托~桃子圣女,我说的可不是那种没有好处就没有笑脸的朋友。是走在街上突然想起来了,也愿意给她买一盒巧克力的朋友!”

“……”高杉桃嘟嘟囔囔,“你说的这种,我也能凑出二百个来好不好……”

松岛葵根本不信。

两盒巧克力到手,她态度也好了一些,被高杉桃讥讽为没有好处就没有笑脸的朋友。

“是啊,所以你现在可以用巧克力交换我几个问题——你对科学教其实一无所知吧?”松岛葵扬着下巴说。

她很聪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高杉桃就这么想了,于是也不打算糊弄小孩,反而像求教的学生一样问她:“好的,小葵老师,请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叫我圣女?”

“因为据说教主在这之前预言到了生灵涂炭世界毁灭的时刻,预言里刚好有一个人能解决这一切。”松岛葵指她,“这个倒霉蛋就是——你!”

“原来如此。”高杉桃点点头,很没新意的故事,“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松岛葵想了想,“因为爸爸和妈妈都死掉了,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咒灵杀掉,警察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在咒术界,对于这一类孤儿是有特别处理机制的,帮助她们继续生存下去,但毕竟不那么完善,又始终是小众群体,监管机构也长期缺位。

“所以差点被饿死。”她说,“后来教主他们做研究的时候发现了我,把我带了回来,这里有饭吃,我就留下来了。”

“所以你并不相信?什么预言啦?世界毁灭啦?圣女啦?这些。”

“当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十三岁小孩松岛葵如是说,“……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现。”

松岛葵得承认,自己或许并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小孩。

她虽然成了科学教的一员,在教主的好心帮助之下,才能每天吃饱饭,还能读书学习,但她本人并不相信这些术式预言之类的东西。

不如说,她根本就不相信人可以通过研究、学习,完全地掌握咒力,应用咒力。

要真是那样的话,她爸爸妈妈的死,不就显得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吗?因为死得太不是时候了,死在了大家弄懂一切之前,所以才会死掉的。

所以当教主预言“2017年1月的最后一天,圣女降临”之后,她就幻想过无数次:到了那一天,24小时后,科学教上门的客人为0,大家面面相觑——这种尴尬场面。

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名圣女出现了。

她表情变幻好几次,始终没个定数。

这种神态出现在小孩脸上是很可爱的,高杉桃观察一会儿,忽然看她表情一变。

“不好!那里——”

高杉桃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一看,什么也没有。

哦,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只是她这双眼睛看不见。

她表情太镇定,以至于松岛葵一开始没发现破绽,只急得跳脚:“有咒灵啊!街上还有那么多人,疏散都没有借口,我们得——”

高杉桃抬脚往前走。

松岛葵看她胸有成竹,以为她要突然引来铺天盖地的庞大咒力,轻而易举消灭那只缠在店员身上的咒灵——一般这种圣女不都是这样的吗?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就是拥有超强、超无敌、用都用不完的咒力啊!

但高杉桃哪有什么咒力?她只是严肃地、快速地打开旁边常备的消火栓。

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枪头水带阀门,全部以在消防队能拿SSS+的速度连接好。

接着,对已经开始惊惶的人群表示:“我是一名路过的消防员,收到火警情报所以即将开始工作,请各位顺着安全出口有序疏散——”

她虽然穿一身便服,但个头摆在那里,185的女生在整个日本街头都是极高回头率的存在。

况且眉宇间自有一股正气,一看就是从事相关职业的人,很快,街道上的人潮开始退去。

小葵“咦”了一声。

“好像……消失了?”她歪头,“那个咒灵。”

是有谁解决掉了吗?那得多快、多强啊?出手到收手,竟然让她连意识到的时间都没有?

高杉桃没说话。

刚刚她就感觉到了,这条街上有个强者,藏在人群之中。

这个世界里的强者,不用怀疑,至少肯定是具备咒力的。所以她立刻承担起疏散人群的工作,给那家伙腾出空间解决咒灵。

现在好像已经走远了?唔唔,还真是个低调的好人啊。

……至少比面前这小孩要好。

两人离开商业街,在一颗银杏树下停步。

松岛葵抱着手站在她眼前,手腕上是装着两盒巧克力的塑料袋。

小孩学那些不耐烦的大人模样,用一只脚啪嗒啪嗒点地:“所以,怎么说?你其实没有咒力?”

高杉桃坦然点头:“嗯,没有哦!”

“那么开朗干什么啊!!没有咒力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刚刚连咒灵在哪里都没找到吧!!”

松岛葵刚给她指完,咒灵就开始绕着整条商业街乱飞,高杉桃的目光却一丁点都没移动。

在能看见一切的女孩眼里,圣女大人的破绽实在很是明显。

而这,引出了一个更大的潜在问题。

——连咒力都不懂,怎么会是能挽天倾的圣女呢?

咒灵作乱、生灵涂炭,要想解决,至少得能看见自己的敌人吧?

连咒力都没有、别说解决问题,连发现问题的眼睛都被戳瞎了好不好!!

这家伙……要么是个假冒的、要么就是教主大人的术式出错了!!

只要告诉教主,多半能让这个一根筋的研究狂重新测算,到时候就能把这个无底洞一样吸收食物的高杉桃赶走……

但人都走到三楼了,松岛葵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敲门。

最后还是恹恹回了房间,洗漱完准备睡觉。

被子拉到头顶,松岛葵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恶!怎么想都很亏!至少要让她答应点什么条件吧?比如每天吃饭的时候无偿分一半之类的……

门被推开。

松岛葵在床上装死。

可惜高低床对185的高杉桃来说也不算什么,她抱臂往床边一靠,就能看见小孩发颤的睫毛。

“怎么没跟你的教主大人说?说了的话我估计就当不了这个圣女了,到时候我吃的那些饭说不定都能进你的肚子里。”

松岛葵不说话,翻了个身,把脸藏进墙壁的阴影里。

半晌,才说:“……因为你给我买巧克力了。”

“但我也问你好几个问题了啊?不是应该抵消掉吗?”

“…………啰嗦死了啊!那我现在去告密好了行不行?!”

“别别别——”

高杉桃伸手捏她的小圆脸:“原来我们小葵其实很喜欢我嘛——”

她就知道,她对女孩子有一款莫名其妙的超绝好感提升被动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太好了,高杉桃可不想冰天雪地出去找工作填饱肚子。

总之,从那天的商业街一行后,两人的关系明显近了许多。

一起出门的频率也从偶尔发生,变成每隔一天必然一起去便利店采购。

“我把巧克力送出去了。”这天下午是便利店采购日,松岛葵通知她,“两盒!两个朋友!”

小孩在原地转了个180度,面向她,背对上坡的方向,两手交握在身后,开始倒退着走路。

猫眼很亮,好像在说“呵呵你没有吧整整两个朋友你们这些肮脏的大人怎么可能会有”。

“这样走好玩吗?”高杉桃好奇地问。

松岛葵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你要试试吗?”

“可以吗?可以吧!那我试试哦!”

高杉桃也学她的样子,转过身,倒退着走路。

“就这点事,哪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啊?”

“那不一样,要尊重版权嘛!是你先想出来的,我随便模仿的话肯定会有点奇怪吧?”

高杉桃总是很多道理:“就像在学校里发现同班同学跟风自己买一模一样的书包笔盒头绳,心里也会有点微妙的感觉,”

她比了一个手势:“一点点~”

松岛葵轻轻翻了个白眼。

“明明看上去像是没上过学的样子,”她直白地说,“但是好像又很懂女学生的心思一样。”

“喂,这样说很没礼貌哎!我啊,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诶这样说好像也不……诶其实我吃过猪肉啊!我上过学的好不好!!”

松岛葵又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就像晨间剧女主一样突然开始倒退着走路,对旁边路过行人惊异的打量视若无睹。

走了一会儿,松岛葵忽然说:“对了,桃子圣女,我今天听到他们说,过两天会有工作要做,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要是没办法的话,你的圣女身份可就维持不下去了,要露馅了哦。”

语气很有点幸灾乐祸。

“放心吧,小葵。”高杉桃拍她,“我很强的,不管是什么敌人,我都能赢过的~~”

“说什么大话,你连咒灵都看不见……”

“看不见也可以打啊?你知道吧,所谓盲僧,才是最强的僧人!有的时候,上帝在你眼前关上了一扇窗,却会在身上开几个洞!”

“…………听上去也太糟糕了吧,这是什么上帝啊?是恶魔吧!!”

高杉桃恢复了面朝前方的走路姿势,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只苹果汽水出来。

松岛葵看她只拿一瓶:“我的呢?”

高杉桃眨眼:“没买你的,你想喝吗?”

松岛葵点头。

高杉桃就把自己刚打开的苹果汽水塞给她:“只能喝一口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松岛葵撇撇嘴,也只乖乖喝了一口就还给她。

“对了,你说他们要工作……”高杉桃想起这件事,“但我来这么久了,没见他们有什么工作啊?”

“哦,因为他们祓除咒灵的水平都很垃圾。”松岛葵对谁说话都这么不留情,“搞那些乱七八糟研究的时候很有热情,但真正有工作找上门又完全不懂得怎么服务客人。”

“明明也算个教会,连洗脑都不会,听上去很不务正业吧?”她耸肩,“所以每次我们的工作都是从隔壁盘星教那里接过来的,他们的教祖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高杉桃:“?”

她差点因为某个词语喷出来。

“等等等等。”高杉桃捂住嘴。

苹果汽水差点喷了一地,她好不容易咽下去,整个人被二氧化碳挤的嗓子发干,头晕目眩:“等等——你说什么???”

松岛葵扭头看她,被她笨呆的样子逗得想笑:“我说,我们能挣钱的工作,都是从盘星教那里接过来的,其实就是他们那位夏油教祖的施舍啦,你不知道吗?我跟你说过的朋友们都在那里。”

“哦,对了,你还没往上坡路那边去过吧?盘星教的话,位置就在上坡五百米的样子。明明超级近,但是是富人区的超大庭院哦。”

她走过来,从呆愣的高杉桃手里又偷喝一口汽水:“名字是,盘、星、教——记住了哦。”

第248章 食欲 心思缜密的圣女大人,正在阴险狡……

关于科学教有多穷这件事, 高杉桃一开始并没有多少认知。

毕竟房子也算干净整洁,科研氛围浓厚——通常来讲,搞科研搞得厉害的地方, 就算没几个钱,也不至于穷到哪里去吧?

但科学教给她这种心态狠狠上了一课。

“——什么叫没米下锅了???”

高杉桃赶紧冲进厨房, 掀开米仓一看,长舒一口气:“开玩笑的吧?不是还有满满一盒吗!”

“那是最后的米。”终于露面的教主,栗田陆, 端着碗在桌边坐下。

他是不太标准的宅男身材, 瘦弱但虚胖,长一张平凡的脸,记忆点甚至比不上短脸室町和娃娃脸石井。

黑眼圈浓得能摘下来炒菜,但眼神却并不含糊。

相反,相当犀利。

那双明亮又富有神采的琥珀色瞳仁,几乎是栗田陆整张脸上唯一叫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今天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其实从两天前开始, 还会每天报到的室町和石井也不来了, 其他研究员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杉桃都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不是很尊敬这个教主吗?怎么好不容易闭关结束出门见人, 结果谁都不在?

栗田本人也很怪, 就像现在,明明说着生死攸关的事,他语气却并不在意:“经常会这样,所以圣女大人,你别当回事——你有一份专属的供奉,不用担心。”

供奉是什么呢?根据石井的介绍,整个教内同时进行着好几个研究项目,教主亲自挂帅的当然是重中之重, 也就是她这个圣女的跨世界研究,得到不少赞助。

研究当然也很烧钱,不过现在看到了成果,愿意掏钱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这些都是给您的专属供奉——”栗田说,“那些富商、名流,虽然还对您一无所知,却已经心驰神往,这就是预言术式的魅力。”

当一个人已经足够有钱有权有地位,获得世俗意义上几乎完美的成功之后,自然就会开始追求“预期”。

这也是盘星教、科学教诸如此类各色教派得以兴盛的原因。

和其他乱七八糟教派不同的,大概就是他们多少有一点真本事吧。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虽然高杉桃提出要把她那份供奉拿出来给所有人均分做伙食费,但栗田没有同意。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其实大家都算得很精准,一般每个月到了10号左右就会断粮,所以他们都会在外面找其他兼职。”

高杉桃:“……”

高杉桃:“…………意思是已经穷成习惯了吗?”

堂堂一个教派,怎么能够活得如此心酸?难怪松岛葵那么习惯于贫穷的生活,她还以为是什么科研人员两袖清风的童话故事呢。

原来只是因为不会赚钱!!

终于,在高杉桃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去附近商业街那家7○1凭借自己丰富的便利店经验打工的时候,传说中要为他们提供一份工作的盘星教,派人来请。

“教祖大人也是刚刚忙完之前的事——尽管诸位主事也能帮忙,但缘主们总是信不过旁人,还是期待教祖能亲自出手。”

来传信的人温和解释:“那么,如果诸位今天下午有空闲的话,我们在盘星教本部恭候。”

*

出门三人组分别是科学教负责人栗田陆、圣女高杉桃和路人松岛葵。

“怎么能说我是路人啊!我也是有正事要办的好不好?”

高杉桃睨她:“你的正事就是假公济私去看朋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松岛葵嘴里那两个买巧克力会想起来的朋友,就是隔壁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要说为什么会结识,三个能力、背景、处事态度都很相似的小姑娘,年龄也相仿,还住在附近,不认识才奇怪。

高杉桃听到这里,问她:“处事态度——你是指?”

“想把全世界都炸掉。”松岛葵板着小脸说。

高杉桃哑口无言,给她一个拇指。

很美的精神状态啊!

三个人并没坐车,因为距离实在不远,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不到。

……其实也是因为科学教根本没有车。

…………而且她们根本打不起车。

诚如松岛葵所说,盘星教的房子一看就比她们的要贵上几百倍。

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贵个二十倍估计是有的。

毕竟这座属于盘星教的宅院,光是占地面积就比她们那栋小小的一户建阔绰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在东京,她们那一整栋屋子连车库带花园,最多也就大几百万人民币能拿下,面前座宅院可不一样。

“……大概上亿了吧?”松岛葵小声说,“我也是估算的!地很贵,里面的装潢也很贵,不过盘星教一直都很有钱,所以也很正常……”

她转头,= =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高杉桃一脸憧憬:“我能不能来做盘星教的圣女啊?”感觉能吃得很好的样子!

“想得美!!”

松岛葵对她抹了一把脖子,又指她两只手和眼睛,意思是你个没咒力的家伙骗骗栗田得了还想骗盘星教你哪来的胆子!

“哎呀,还真是个恐怖的地方啊,盘星教。”高杉桃一把按住她脑门,“把我们可爱机灵的小葵变成了对强者发起挑衅的笨蛋。”

“唔唔、唔唔——呜呜哇——”

“意义不明的外星语,初步判断为‘高杉桃你这家伙给我等着我长大了不会放过你的’……对吧?”

高杉桃也知道她的“盘星教圣女”求职愿景大概率不太可能实现,毕竟是那个夏油杰的教派嘛——他可是最憎恨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人生愿望估计就是“杀尽人间百亿猴,夜夜安睡永不愁”之类的。

不过看样子,小葵和菜菜子、美美子关系那么好,都不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吧?否则不会跟她一起上门。

是因为她们关系还不够亲密?还是说,夏油至少现在还会在表面上,对外装一装?

栗田陆不知道是根本没看见,还是根本不在意,总之目不斜视路过了对彼此龇牙的葵桃两人,上前按了门铃。

脸在同一个位置停留片刻,打了声招呼,面前的铁门被打开。

院子里的整体装修是很日式的,高杉桃一路观察,来来回回见到不少人走过。

有西装革履的,有打扮时髦的,有相当邋遢的,更多的则是穿和服的男男女女。

和服人群的神态都很相似,微垂着眼,脸上一抹平和的笑容,看上去很是神秘——因为很难想象有这么多人同时维持着这样的神态,在同一座宅院里行走。

尽管有这么多人,但整座宅院里却很安静。

袜子摩擦走廊,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落叶敲打窗玻璃,更衬得整个院子里寂静安宁。

几乎听不见有人说话,大家交谈的声音都很小。

栗田陆低声跟她科普:“其实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出于对教祖的尊敬,自发这样做了而已。”

高杉桃点点头。

松岛葵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能是去找她那两个好朋友了。

说起来美美子和菜菜子这时候该多大了,上国中没有啊?需不需要人教体育啊?当不了圣女她也可以当个兼职的体育老师嘛!

毕竟这院子看上去这么有钱,盘星教肯定也很有钱,作为他们的教祖,夏油杰必然也很有钱——肯定是现金。

有钱的家长最愿意在什么地方花钱?当然是孩子的教育了!现在是什么时代?是考察综合素质的时代,更何况在日本想要获得最高质量的履历不管是进入顶级大学还是顶机企业,体育是决不能成为短板的……

高杉桃正在心里给自己编造履历,随时准备应聘的时候,栗田陆的脚步停下来。

他对这里熟门熟路,已经到了根本不需要有人引路的地步,也可见盘星教对他的信任有多高。

这时便停在一间房间前,轻声询问:“请问……?”

里边似有若无的对话声便终止,片刻,一个低而温润的男声开口道:“稍等。”

两人便又在门口站了大概三分钟。

高杉桃摸了摸手背。

奇怪,明明是二月,院子里却并不算很冷,穿两件单衣正好的温度。

是什么咒术吧?

里面很快走出来一前一后两个人

前面那个西装革履,手上一只表就要上千万日元,眉目间带着愁绪,但依然还能保持风度,看见高杉桃和栗田的时候,还对他们点了点头。

西装男转过身,并没伸手,只是用目光表达自己的热切:“——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夏油大人!我只能相信您了!只要您能替我解决这次的问题……我的诚意,您不是不知道的……”

站在他身后,面露微笑,轻轻颔首的这个,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夏油杰了。

他在盘星教内,刚刚又在接待客人,当然穿他那一身袈裟。

虽然高杉桃弄不懂袈裟应该怎么穿,但也知道他这一身绝对是非常妥帖得体,层层叠叠,从头到脚包裹得见不到一丝皮肤。

只能看见侧脸,但也能察觉出宝相庄严四个字。

阿弥陀佛,她在心里告罪佛祖,好像不该用这种词来形容这个人的啊!!果然是外表欺诈!

“没问题的。”夏油温声对西装男说,“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解决诸位的烦心事才守候在这里,谈何拜托呢?”

“夏油大人……”

“您和贵夫人都会安然无恙,我向您保证。”他轻笑。

“是、是!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高杉桃目瞪口呆。

好、好厉害的蛊术……

她几乎是亲眼见到那个男人从面带忧色,变成满脸狂热,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忧虑,只记得夏油的恩德。

这才几句话啊?有这能力——夏油杰,你真该来当黑手党家庭教师的!!

西装男的背影走远,高杉桃也收回目光,不期然瞥见夏油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神色。

和刚才的温煦截然不同,他整张脸都像结了冰那样,又冷又硬。

虽然一言不发,但从他紧抿的唇角,和微微咬紧的牙根,高杉桃似乎能直接看出三个大字:真晦气。

哇哦。

她牢记自己是来做客的,只在心里偷偷感叹:好能演一个男的。

加上在里面商议的时间,怎么也是三十分钟一镜到底全开麦了吧?谁能行?

没有这份本事,怎么当教祖?确实也是有真材实料在的好不好!

再看一脸呆愣,什么也没察觉的自家教主栗田陆。

高杉桃长叹一声。

果然,挣钱这种事,也还要看天赋啊!

两人跟着夏油走进屋去。

这里显然只是一间会客室,十分空荡,家具也是一览无余,在榻榻米四周安置了书架、博古架,上放香炉、茶炉等用具。

正中摆着四方形的被炉,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使用,靠窗的位置则是一张小圆桌和两张垫子。

他不知道从哪又找出来一只垫子,摆在圆桌边,示意两人坐下。

“需要茶水吗?”他问,“刚刚才烧过一壶水,正好可以用。”

不喝白不喝,高杉桃点头。

教祖便亲力亲为泡了壶茶水,找来一盒没拆封的饼干端上圆桌,三人围着坐下。

比起已经揭不开锅的栗田,竟然是夏油先提起了他要提供的工作内容:“这一次的缘主是一位女演员,结衣小百合。”

栗田陆一惊:“竟然是小百合!出演《该死的明天》的小百合吗?!”

……这一惊一乍的样子。

高杉桃忍不住感觉有些丢脸。

你别一会儿真的变成宅男本色了啊栗田君!到时候我会忍不住为民除害的!!

好在栗田似乎只是因为听见明星的名字而激动,并没有其他过激反应,很快安静下来。

“是的,就是她。”夏油杰倒是面不改色,声音跟之前和那位他根本不想接待的客户说话时一样温和动听。

“这段时间,她在工作上一直不太顺心,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时而非常紧绷,时而非常沮丧。……你知道的,我们在这方面有些上专长……你们的人手……”

两人分明就在她面前说话,但不知道因为什么,高杉桃总觉得听得不大清楚。

那些信息总是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在她脑海里沉浮。

“对了,”栗田想起她来,说,“夏油大人,之前也已经传过口信,但还没给您正式介绍——这位是我们刚刚降临教内不久的圣女,高杉桃。”

他转过头,又对高杉桃说:“这位是盘星教教祖,夏油杰。夏油大人是一位非常亲切、温和、多做少说,将福音传播给每一个人的圣主。”

这些话又听得很清楚了。

高杉桃点点头。

确定了,破案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文风是吧?动辄圣女圣主,形容词堆三五八个,其实这是西幻世界才对吧?

不过既然都被介绍了……

她礼貌地往夏油的方向看去。

对方也温和地冲她点点头。

近距离正面看原作名人的时候,高杉桃还是不忘穿越女本色,总是忍不住非常认真地盯着看。

他的外貌,整体就很矛盾。

骨头几乎处处都是圆润的轮廓,如头顶、鼻尖、下颌,但眉眼与唇角却又狭长锐利。

像在骨头上盖了一张不大合时宜的皮。

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懈可击,看不出一丁点礼貌、和气之外的情绪。

搞什么,没看出来她是无咒力吗?还是太会演了?

不至于吧……她现在又没什么值得这人虚与委蛇的,要是看出来了,估计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你好。”夏油说。

高杉桃也跟着说:“你好你好。”

夏油看向栗田:“就像你的预言所示那样,……圣女,降临?”

“是的。”栗田说起这话题,声音就比平时要高0.5个声调,“一切正如术式所言,‘世界即将毁灭,而我等的唯一出路在于圣女——神迹将于2017年1月最后一天降下踪影’。”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说来,她的确是在那一天来到研究所的?”

“没错。”栗田更兴奋了,“室町和石井在跨次元研究的过程中,也曾经遇见过她!毫无疑问,这位高杉桃小姐,正是预言术式中,不折不扣的那位圣女!”

“……”夏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装神弄鬼。

他在心中宣判。

说来讽刺,他本人和这整个盘星教,也是靠着装神弄鬼起的家。

到底也替别人解决一些咒灵造成的困扰,却不乏夸大其词、耍文弄字,来获得远高于劳动价值的报酬。

之所以能做到如此,一则是信息差,他们这些诅咒师能看得见咒灵、解决掉咒灵,而那群猴子完全无能为力;

二来,当然是他们洞察了对方最根本的欲望。

谁又能说这个高杉桃,不是因为从某些渠道察觉了科学教急需一名圣女的“欲望”,由此自己登门的呢?

真是个心思缜密、阴险狡诈……

他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往高杉桃的方向看去。

心思缜密的圣女大人,正在阴险狡诈地往嘴里塞第五块饼干。

被他抓包,很尴尬地摊开手掌,把最后一节也按进嘴里。

然后头一扭,看向旁边,沉默地嚼起来。

夏油:“……”

夏油:“…………”

食欲。

这家伙的弱点绝对是食欲吧!!

……呼,不好,心神被扰乱了。

果然不简单。

差点就被带入她的节奏里去了。

总之,虽然有些时候可能会少根筋,但在骗人的时候,她一定也是心思缜密、阴险狡诈的一个人。

定论一下,夏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额前一阵间歇性的疼痛。

对他来说也是驾轻就熟,每次应付完那些荷包鼓鼓的猴子,他就会这样发作,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两天,可以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慢性病。

正好不必连续应付两趟工作,他于是很歉意地对栗田说:“不如这样,我也才刚刚结束上一个会面,精力使用过度,有些头疼。”

又看向高杉桃,神情平和带笑,眼里却有少许胜券在握:“两位要不要先去吃饭?我们饭后再慢慢详谈这件事。”

“真的吗?那太好啦!”高杉桃立刻答应下来,“别说,你还真是个好人啊!要是能一直这样的话!”

“夏油大人一贯如此,他的作风在两个教派内都是令人交口称赞的。”栗田见缝插针吹捧,“既然这样,那么我和圣女大人就先出去了。”

夏油颔首。

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起身,送两人出门。

栗田走前还很担忧:“您要是身体不适,明天也可以的——”

“不必,就今天吧,免得你们再跑一趟。”教祖大人笑着说。

听听人家这话,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就算高杉桃心里对他持保留态度,也不得不说,夏油总是把话说得非常漂亮,不管怎么听都听不出漏洞。

不过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吃饭吃饭!

高杉桃走在前,她跑得很快,夏油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猜出,多半是因为能吃饭了——食欲,哈!

栗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对他那具常年熬夜过度的身体来说,要赶上这个精力充沛的高杉桃,是个不大不小的负担。

更别提他还在一个劲说话,替她介绍盘星教的餐厅位置、又有哪些菜品值得一吃,哪些可以暂时放弃,换来那女人一句“现在我很饿所以什么都吃的下别担心!”,这样的话。

……闹剧。

廊下阴影中,青年的眉目被模糊成一片水墨,像初学者练毛笔,无论如何写不出想要的笔锋,愤然之下连笔带墨往宣纸上一掼。

浓郁地晕染开来。

但他的动作,又和这张情绪强烈的面孔截然不同。

夏油从怀里轻柔地掏出一面手帕。

第一眼见到那个叫做高杉桃的女子,他便立刻看出,这个人并没有咒力。

不是禅院家某些人那种,特殊的、低到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依然具备的咒力水平,而是根本就没有。

以防万一,他用粗浅的隔音术式试了试。

有多么粗浅呢?这么说吧,就算是那个咒术界知名的“0咒力”,天与咒缚·伏黑甚尔还魂,只要身体具备操纵咒术的可能,就可以清晰听见他和栗田的交谈。

但这女人显然听不见。

没有咒力的圣女?

可笑。

栗田……醉心他那些研究,并不是个善于识人的领导者。

松岛葵,那是个聪慧的小姑娘,但毕竟年纪尚浅,一时被人蛊惑也是有的。

况且越是年幼的、具有咒术天赋的小姑娘,便越让夏油想起当年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假如现在盘星教里有个无咒力的猴子蹿出来,三言两语,巧言令色,哄得她们两个姐姐长姐姐短……

手帕裹住指尖,一路擦拭到指根,十根手指,如法炮制。

依然是轻轻柔柔,让人难以从他的动作,想象出他阴云密布的一张脸。

反正永远是擦不干净的,只当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而已。

最后,他稍皱起眉,将那面分明一尘不染的手帕,随意丢在脚边。

——猴子。

第249章 我打——! 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回答……

饭后再见, 夏油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高杉桃想原作不知道有没有提过他这个头痛的毛病,每次工作一段时间都要头痛的话也太可怜了,她这种健康到连感冒都不会得的人简直无法想象。

三人依然在那只圆桌边坐下。

这次夏油提前准备了三倍的点心分量摆在桌上, 收获了高杉桃一个感激的眼神。

大概是“好体贴好观察入微好会照顾人哦~~”

……谁稀罕?

他装没看见,转而和栗田讲起了委托的内容。

“我这边手里的资料也不是很详细, 结衣女士是第一次委托我们帮忙消去烦恼。”他开玩笑似的,语气轻快,“和白天你们见到的那位客人不大一样。”

说起那个人, 高杉桃吃饭时间找小葵打听过了。

白天她们见到那位其实是回头客, 这身份就跟狼人牌一样,主持人一看就知道。

跟狼人不同的是,盘星教的客人们、教众、原主们,并不能一杆子打死,说但凡在这里购买过服务的就一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但,咒灵的定义是什么呢?

咒灵是咒力的聚合体, 咒力则来自普通人类负面情绪的逸散。

既然是负面情绪, 那么咒灵成型后便天然对人具备攻击性,因此需要咒术师来祓除。

能一而再再而三跟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结下不解之缘的人物, 实在很难说他是个清白之身。

小葵在盘星教消息很灵通, 很快从一个名叫真奈美的女人那听说,这人是一家跨国汽车零部件生产商的高管。

“说是因为恶意竞争,过度挤兑,让本地一个小供货商破产了。”松岛葵说起这些故事也是司空见惯的口吻,“其实硬要说是他的全责也不算,只是那个供货商一直想着打官司,让他们赔钱。他太太怀着身孕四处奔波,因为太累了, 精神恍惚,走在马路上被车撞死了,一尸两命。”

高杉桃回想着背景故事,努力发挥想象力。

唔,大概和所谓的冤魂索命也比较像?会找跟自己有因果的人?还是说咒灵和令它诞生的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关系?

“一般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呢?”她还有点好奇盘星教的工作日常。

夏油也一点儿都不敝帚自珍:“分情况。有的客户,自己知道和他人结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把这个债主摆平,基本就没有问题。”

高杉桃根据自己的办案经验推断:“不过跟别人结仇这种事,他们会主动说吗?”

夏油就微笑:“这个嘛,自然也有一些询问的技巧。”

笑得很有内涵,显然他就是掌握了这种技巧的人。

“也有的客户,扪心自问,没做什么坏事,连路边遇到流浪猫狗都要喂一喂,养一养,冬天在车窗上贴提示,让车主注意可能藏在底下取暖的小动物。”

他随口就是一串描述,显然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自己也不清楚上哪里招惹了咒灵,那么我们往往就得去到他们生活、工作常在的区域,检查相关人物,来排查嫌疑,最后解决问题。”

其实跟警察办案也很相似……高杉桃若有所思。

动机、嫌疑、社会关系网?

说到这里,夏油很自然便引入了结衣小百合:“她是第一次委托,通过她的一位圈内好友——你知道的,明星们总是很容易成为我们的客户——和我们建立联系,希望能帮忙消除烦恼。”

“所以初步的工作计划,是先去她所在的剧组简单了解情况,再做详细打算。”

侃侃而谈,循循善诱,不管是他的语气、语速,还是他的神态,看上去都不像一个日理万机的民间宗教教祖。

似乎一点也不吝啬于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收益的事情上。

高杉桃对他的看法稍稍有所转变。

毕竟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位把她召唤过来的栗田陆,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给盘星教提供任何帮助的样子。

说夏油是纯粹在做慈善也不为过,至少在他关心的人群里,算是个很值得信赖的好人。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夏油的声音停下来,冲高杉桃礼貌微笑,比他之前应付客人的时候又要真心一些,“虽然我很想亲自前往,但无奈这边事务繁杂,实在脱不开身。”

高杉桃收到他歉意的眼神,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按小葵的说法,盘星教已经帮了科学教很多次忙,这一次也是一样,他们反正是一直在占便宜。

人家本来委托找的是盘星教,盘星教教内也有的是人手能办成这件事,只不过夏油看他们穷得掀不开锅,所以把任务外包了而已。

世界上哪还有这么好的甲方?高杉桃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没事没事,你忙你忙。”

栗田歪了歪头,刚想说什么,眼睛一眨,又不记得了。

低头,端茶,喝水。

夏油等他两人分别喝完一杯茶,桌上点心也早就被高杉桃一扫而空后,慢慢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势。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之后还有一个内部会议。”

高杉桃更是肃然起敬。

这都几点了?!还要开会!

她一看手机,顿觉盘星教其他人也是够忠诚。

换做是土方先生或者萨卡斯……算了后面这个pass,总之,如果是土方先生跟她说九点零五分还要开个大会,她会装作没听见去找三叶姐玩的。

两人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带松岛葵回家。

这家伙跟美美子菜菜子玩得风生水起,在这里也混得很熟。

“大不了一会儿我过来接她就好了。”高杉桃自告奋勇。

栗田似乎也不觉得圣女做这种事有失身份,不如说他对圣女的理解显然跟很多人有出入,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当晚高杉桃没得到这样的机会,松岛葵发消息跟她说自己要暂住两晚,过几天再回。

高杉桃就跟她约好了四天后上门接人的时间。

当然是中午,顺便蹭个中午饭。

盘星教的伙食相当不错,食材新鲜,手艺稳定,量大管饱。

高杉桃连着过来吃了几天,也顿悟了,为什么在生存条件如此恶劣的科学教,松岛葵,一个未成年小女孩,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只要盘星教一天还在做慈善,整个科学教估计都饿不死。

不过……

她站在院子里,拔剑四顾心茫然。

松岛小葵,办事不力,忘记告诉她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房间在哪儿了。

以至于高杉桃在院子里转了整整两个来回,也没找到路。

有时候沉浸在迷路之中的感觉还不错,因为这似乎能成为一个从日常和规则中脱离出来的理由。

也不是有心要办坏事,只是迷路了而已。

于是她也没主动发消息询问,发誓要自己找到正确的出路。

走着走着,听见潺潺水声,高杉桃知道自己又找错地方了。

这里显然是盘星教的后花园假山水附近。

她抬脚准备原路返回,听见里面有人低声说话。

声音很小,和这座宅院给她的感觉一致,永远是那么安静。

要不是见闻色加持,她还真听不大清楚。

“……教祖还在休息吗?”

“是,最近头痛犯得越来越厉害了。总想着让他去看看医生,但按夏油大人的脾气,走进医院就得头痛晕厥过去。”

这句话听上去应该是个两人心照不宣的笑话,但对话的一男一女也没能笑出几声来,更像是苦笑。

高杉桃在心里理了理其中的逻辑。

已知:1.夏油讨厌猴子;2.夏油工作后就头疼;3.夏油走进医院会头疼。

那么请问,夏油究竟是为什么头疼?

高杉桃恍然大悟。

既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医院,而是因为看见猴子啊!

上门委托的都是猴子,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也都是猴子,所以才会永远无法解决,只能愈演愈烈啊。

那难道就没有咒术师兼医生的吗?

……哦不,这听上去是个风险很高的职业啊。

说话那两人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只是他们不像高杉桃,并没问出这个问题,只是用一种你懂我懂的口吻说:“更何况,那位医生大人现在也不是咱们能请到的了。”

“绑来呢?”

“你要是能从五条悟眼皮子底下把人绑过来,我奉你为教祖行吗?”

“……滚!”

又是那种心照不宣的苦笑。

不过这一次高杉桃集齐了所有线索:五条悟眼皮底下、医生、咒术师,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

“对了,隔壁那位‘圣女’这几天没再来了吧?”

“你记岔了,小葵还在这里,她今天应该要过来接人。”

“都‘圣女’了,还来接人?……你提前去安排一下,别让她又跟夏油大人撞上。”

高杉桃在墙角眨眼。

诶?我吗?

“……还用你说吗?夏油大人自己也唯恐避之不及。之前好说歹说,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总算说好这段时间只跟科学教那边合作这一个缘主,结果她一来,直接连这个工作都不做了。”

“那岂不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再一次心照不宣的苦笑。

可惜高杉桃一点也笑不出来。

要说生气,其实是有一点,但不是因为夏油针对她而生气。

更何况夏油也不是针对她,夏油是针对每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她生气,气的是夏油杰明明有空,却跟她们说没有,蓄意逃班!!!

不想干就不想干,头痛就头痛,逃班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好吧,其实还有一点生气,因为她不喜欢被人这样看待。

高杉桃抿紧嘴唇,等那两人聊完走人,才慢慢从假山水边站起来。

虽然心里知道有这么回事——夏油讨厌无咒力有谁不知道?——但他实在演得很好,亲切耐心,事事体贴,不小心就放下戒心了嘛!这又不是她的错!!

现在知道对方其实还是一直拿她当猴子看,不生气才奇怪呢!

她站在原地,两秒。

忍吗?

忍个头!!

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这回不仅没迷路,反而在见闻色加持下精准找到从未来过的教祖卧室。

接下发带,长刀按在腰间,蓄势待发!

高杉桃猛地拉开门。

这剧烈的响动,很难不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夏油按了按额头,缓解那股由内而外的剧烈疼痛,抬眼朝门边看来。

见到高杉桃,条件反射一般,露出一个标准的、平和的微笑。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聒噪的活力四射的猴子。

以往高杉桃并不怎么关注他的笑容,虽然知道肯定是有点虚伪的,但世界上有谁面对不熟的人,笑起来不掺点虚情假意呢?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她认真观察,发现确实很假!

假得一触即碎,一戳就破。

她踩着拖鞋走进屋内。

……敏锐地察觉,在她踏进去的瞬间,夏油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反应这么大?那之前她每次来,夏油不得在心里把她生吞活剥了?

与其说生气,高杉桃现在反而有点觉得好玩。

夏油能把她怎么样吗?不能。明明很不喜欢,但还得笑脸相迎不是吗?

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走了进去,每往前一步,夏油心里的地雷就炸开一枚。

可惜全是哑炮。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头痛发作,这女人又找上门来,这次恐怕还得多头痛几天。

身体不适的时候,人往往是很难伪装自己情绪的。夏油勉强压住怒气,强撑笑脸,问她:“结衣小姐那边,听说是下周才动身过去,怎么今天过来了?”

高杉桃摇头,继续往前逼近。

夏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她继续往前,夏油就继续往后。

换做平时,教祖大人早该意识到高杉桃这样做的诡异之处,但今天头实在太疼,疼得无法思考,直到被逼至墙角,才觉得不对。

他脸上依然带笑,但高杉桃已经能明显看出其中僵硬的痕迹:“……你到底要做什么?”

高杉桃盯着他。

夏油便不能不看进她的眼里。

有时人们说,绿眼睛是最让人恐惧的。夏油曾经不以为意,这时觉得诚不欺我。

让人联想到腐烂的沼泽、尸体上蝇眼反光的绿……那么近、那么霸道、那么躲无可躲地出现在夏油眼前。

“现在,此时此刻,你想用什么表情面对我?”她问。

居高临下,俯视被自己逼进角落里的夏油杰。

阴影几乎能将青年完全笼罩起来。

“听说你很讨厌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虽然栗田他们还不知道,但你看出来了吧?”她抱着手臂,好像一点不怕盘星教教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既然知道我是你最讨厌的那种生物,还不得不笑脸相迎,这肯定不是你的本意吧。”

“现在你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看着眼前的我,你最想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哼……还真敢问啊。

屋子里烧着地暖,层叠的袈裟下,汗珠开始细而慢地分泌出来。

夏油分不清是因为他的头痛,还是房间里的温度,还是别的什么。

焦躁。

烦闷。

恶心。

他打定主意要装下去的,毕竟一开始就没向栗田戳穿她无咒力的身份,那么也没必要到这时候再撕破脸,只要他尽量少见到这个人、这张脸。

但窗外飘雪,这女人从雪地走来,肩上也带了雪花,身上是一种叫人着迷的寒气。

又咄咄逼人,站在跟前,让他没有办法不去看。

真是……不知死活。

“……你就不能,稍微识趣一点吗?”他的笑容还是很温和,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疲惫。

声音却要冷得多了:“果然是只不通礼数的——猴子。”

啊,叫出来了。

毕竟是人,高杉桃也没什么认知障碍,被人当面这么叫的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有种突然进入迪○尼歌舞频道的感觉。

被当面这样叫,显然还挺难听的。

但高杉桃没反驳,也没跳脚,更没委屈,夏油的情绪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光是有一个无咒力的人站在他面前,都觉得周围的空气被污染了的类型。

更不用说高杉桃已经来了很多次,之后可以想见,还会进出很多次。

最最可恶的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科学教那帮家伙会奉她为圣女——一个全是诅咒师的教派,奉一个没有咒力的人为圣女。

杀了她?但栗田这个人是个学生脾气,无论夏油有多少理由,只要他心里不认同,就一定会存一根钉子。

所以他并没立刻揭穿她的无咒力身份,想着总会见到破绽,可以徐徐图之。

为了一个暂时还没做什么坏事的猴子,跟一个术式特殊、颇有前景的诅咒师起龃龉,这也不是夏油愿意见到的。

……那他就得忍受高杉桃的多次登堂入室。

夏油杰只是想到这里,就从小腹往上涌出想要干呕的冲动。

人人观点不同,他能理解很多咒术师并不像他这样,整日告诫自己要去厌恶无咒力的普通人。

而他常常对这些咒术师施以援手,也并不是希望对方一定要无条件加入自己的阵营。

但夏油对无咒力者的厌恶,绝不是他这一丁点对咒术师群体的关怀就能抵消掉的。

不如说,栗田越是对这位所谓圣女推崇备至,他就越是厌恶。

不是以自己的能力,而是以随便什么手段谋得高位的猴子,这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不是吗?夏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的客户、缘主,全是这样的人。

因为无能而钻营,因为钻营而记恨、焦虑、忧愁、愤怒,又因这些情绪生产出一个又一个咒灵。

那些只有咒术师才能看见,只有咒术师才能解决,也总会优先攻击咒术师的咒灵。

他看高杉桃一直没动,想这女人估计是被他吓傻了。

也很正常。

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多,但每一个人,实打实的每一个,都会惊讶于盘星教教祖在人前与人后的两张面具。

黑发男人从地上站起来。

和刚刚被逼进墙角时不同,他起身的姿态很优雅,又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

踩着他在室内也穿的木屐,慢悠悠晃到白发女人身边。

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看在栗田的份上,不对你下手。识相点就赶紧滚。”

说完,转身欲走。

欲走。

意思是没走掉。

……后脑勺一痛。

夏油杰不可思议地回头。

那女人手里攥着他一缕披散的长发,脸上表情有点像在走神。

…………在走神?

她疯了吗……?

面对一个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同时还具备强大咒力,身怀复数咒灵的盘星教教祖,别说夏油杰本就是仅有的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就算她看上去练过些拳脚、能还手一二,那又如何?

夏油不是没见过那些颇有身手的猴子,有的人,光凭肉/体强度,甚至可以抵御较弱小的咒灵乃至咒术师。

但最顶尖的强者,在真正掌握咒力的人手里,也过不了几招。

这和一个人的天赋、智慧、毅力无关,仅仅在于ta是否具备咒力而已。

就像那名伏黑甚尔,还有今年大概率会入学咒高的禅院小姑娘——名义上是0咒力,但那只是用来形容他们的咒力过于低,以至于几乎不存在。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跟真正的猴子依然有着云泥之别。

无语、震惊到了极点,让夏油一时之间连质问都说不出口了。

只能等高杉桃抬起脸。

室内的光照明明没有变化,依然昏暗,那双眼睛却骤然有神起来。

比起刚才暗沉的、死意浓重的绿色,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明亮灿烂,剔透清爽,好像一整个春天向他当头泼下来。

……有点像“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惊慌失措之余发现这题她会”,的表情。

夏油皱眉。

搞什么?

在他无从得知的角落,高杉桃正在狂喜。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每到一个新世界,总要适应全新的力量体系,霸气、死气之火……在这里,当然就是咒力!!

她的系统和武装,能不能跟这世界观里最至高无上的咒力掰一掰手腕?高杉桃也苦恼这个问题很久了。

只不过科学教的人对她都很友善,盘星教的大部分人也是这样。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也不好主动动粗。

但夏油杰这么一说,她一下就释然了。

“来!试试看!”她松开手里的黑发,后撤半步,摆出一个拳击经典姿势,在鼻尖上抹了一把,“呀!我打——!”

这回仿个李○龙声线,如何呢?

*

东京都郊外,咒术专门高等学校内。

教学楼顶层,走廊尽头——每个传说故事当中最不详的那房间,正是咒高如今的校长,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用他自己的说法,邪不压正,以他的正道之名镇守在此,不管是再邪的邪气也能被他吓走。

师生群体对此不置一词,只不过接连把万圣节和鬼节的活动地都选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夜蛾正道看上去最多不超过40岁,黑发黑胡须,戴一副墨镜,两鬓剃得很干净,整个人精神抖擞。

介于小麦色和黄种人正常肤色之间,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穿一身黑色正装,几乎要将衣服挤爆。

无论袖口裤管还是皮鞋,无一处不井井有条。

浑身上下不见任何其他装饰,可见性格勤谨、克己。

这样一个一看就从小到大没违反过一条校规的男人,正在低声叮嘱,说是碎碎念也不为过:“……你现在这样的情况务必小心,不能像之前那样乱来,听见没有?”

实际屋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

“更何况家入也检查过了,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好说,能不能动用咒力也还不确定。不要去赌危机时刻的爆发!虽然我知道你性格就是那样,但——听见没有?不许乱跑。”

一只白猫从他脚边跃到办公桌上,把所有竖立的文件夹全都推倒在地。

又跳上窗台,舔舔爪子,睁着那双湛蓝圆眼睛对夜蛾喵了三声。

听上去骂得很脏。

接着,灵巧地将窗户反锁解开,纵身跃了下去,将校长的大喊抛之脑后。

啰嗦死啦——

第250章 苹果 夏油大人,请您幸福的…………

这在东京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虽然下着雪, 但太阳依然高照,晴空万里,落在身上又温温的, 并不叫人出汗。

只需要一件单衣、一件外套,就足够应付今天的温度, 空气也有一股化雪时清甜的味道。

盘星教固然是个什么都干,以此谋财的宗教,内部的诅咒师们也不免为这样好的天气露出轻松的表情。

“小葵?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菅田真奈美路过庭院时, 注意到那个常常从科学教跑来找她们玩的小姑娘。

“美美子和菜菜子呢?你们没在一起玩吗?”

“嗯。”松岛葵点头, “她们俩让我在这里等,说是有什么惊喜。”

脸上摆出“其实也没有那么感兴趣”的酷酷表情。

真奈美勾起唇角:“是吗?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呢,我就说那两个小丫头偷偷摸摸在房间里干什么,原来是在给好朋友准备礼物?”

小姑娘的眼睛更亮了一些。

和夏油大人一样,真奈美对美美子、菜菜子有其他的同龄朋友这件事表示相当支持。

毕竟松岛葵是一个年轻的、咒力微弱但毕竟是有咒力的、知根知底的小女孩,她依存的科学教又在盘星教手中讨生活。

这注定了松岛葵本人可以是美美子和菜菜子最佳的玩伴之一。

更何况这小姑娘虽然对自己的处境洞若观火, 平时却不卑不亢, 更让人放心。

正说着,菜菜子、美美子姐妹已经跑了过来。

两人从小营养不良, 个头不高, 但在松岛葵面前居然也看上去很像姐姐。

“走吧走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直接去房间里就行——让你久等啦!”

正要动身,不远处忽然一声巨响。

真奈美立刻变了脸色,红唇紧抿,舌头上甚至能吃出口红的味道。

她很少有这样失态,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刚刚那声巨响传来的方向,不偏不倚, 竟然正是——

是夏油大人的房间!!

刚刚还准备拉着送到松岛葵去房间里玩耍的两姐妹,两手交握,一人一只手,抓起松岛葵,立刻往夏油的房间方向奔去。

“夏油大人!你没事吧——!!!”

*

教祖卧室里。

夏油的房间是很阔绰的。

不仅是面积大,布局也开阔,整个房间里的家具相当少。

这也让高杉桃揍人的时候下手特别爽快。

虽然从视觉效果上讲,或许观众们对敌人撞在这里、撞在那里的战斗会更感兴趣,觉得打得更激烈、受伤更重。

但对真正要打架的人来说,让敌人撞上桌椅板凳反而是一件麻烦事。

运动的轨迹会因此产生变化,也容易给对方找到掩体,转守为攻。

高杉桃将房间里的地形在脑海里重现一遍,若有所思,摸了摸刀鞘。

洞爷湖还挺长的,多亏这里地形不逼仄,不然她还得换一种武器。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咒术师们的身体依然是人类,只是比起普通的人类具备了一种额外的力量。

因此,如果把咒灵视作看不见的敌人,把咒力视作一种无形的力量……

那么其实她也只是在跟具备特殊武器的人群作战而已。

只是面前这个人要更强一点。

夏油的生得术式是咒灵操术,能够收服并且操纵咒灵为他所用。

与此同时,作为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他的咒力也比其他咒术师要深厚百倍不止。

……那不就相当于一个拥有强悍、特殊军火库的敌人吗?

只要把这个逻辑理清楚,那么一切战斗思路都好说了。

先行一步,控制局面!!

在她还没太搞清楚该怎么应付咒灵之前,不能让夏油召唤出足以团体作战的咒灵!

夏油见她摆出架势,战斗的本能让他想要即刻出手掌握主导权。

但没等他调动咒力,就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在地上了。

……准确来说是榻榻米。

…………准确来说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怎么会——?!

不讲咒力,他甚至能跟悟打个平手,又怎么会轻易被这人打倒??

被按在榻榻米上的时候,夏油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无法理解——因为对于有战斗经验的人来讲,并不存在什么让人真正完全无法“看见”的招式。

但夏油得承认,他刚刚甚至没有看见这女人是如何移动的。

两人虽说离得很近,但要想动手,不管是要拔她按在腰间的刀,还是要抬手挥拳,必然需要一段缓冲的距离。

而不管是什么样的移动,不管有没有破绽,总会有一条动线、一条轨迹,让人看见才对吧??

难不成,她是什么鬼魅?具备瞬移的能力?

……开什么玩笑???这种能力对于真正的咒术师来说都不多见。

高杉桃出手迅速,一把把他按在榻榻米上,倒也没立刻揍人,而是掐着夏油的下颌,转过来转过去地看。

“不管怎么看,也是人类面孔嘛。”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像科学家点评自己的实验成果,“划开脸的话应该也会有人类的血液流出来吧。”

按在脸上那只手很大,几乎能罩住他整张面孔。

夏油感觉到,这一刻,自己在她眼里不是一个有思想有生命的有机体,只是一叶夹在载玻片中间的细胞。

呵呵。

还真是被人小瞧了呢。

他慢慢调整呼吸,细致地感受着高杉桃将他压制时使用的握力,同时在心里作出判断——赢得过!

刚刚输在速度,但握力,他可不会输。

左手撑地,右手藏在背后,以一个相当匪夷所思的扭曲姿势,他唤出【游云】,一把红底黑条纹的三节棍。

为什么是【游云】,夏油也是有所思量的。

这件咒具十分特殊,就在于它并没有被赋予任何术式,使用时释放的是纯粹的物理之力。

能发挥的威力,完全取决于使用者自身的腕力。

虽然是高杉桃主动挑衅,但夏油依然——以他自己的视角,认为是相当体贴且绅士地——决定先以纯粹的腕力应战。

这样一来,即便最终输掉,也不会不服了吧?

即便在咒术师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夏油这位特级咒术师,其实体术也相当了得。

甚至可以说在咒术界首屈一指。

假使不用咒力咒具,和当今咒术界最强五条悟也不相上下,其余人等一概要往后排一个等级。

所以……

他有些遗憾,又难得有些兴奋,连头痛好像都忘了,握着【游云】屏息以待。

三、二、一——就是现在!

手腕一转,能一击将猛虎打出脑浆的三节棍,反手就挥在高杉桃背上。

她有所察觉,提前一步闪开,夏油也立刻收起攻势,从她的钳制中闪出。

一进一退之间,将她赶到三步之外,自己则翻身站起。

两人面对面站立,一人穿繁复正式的五条袈裟,另一人穿休闲杏黄色毛衣和长裤。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的人物

高杉桃仔细观察【游云】,随口说:“为什么不乖乖躺着挨打呢?真是不可爱。”

“你会稀罕被一只猴子称赞吗?”

夏油话音刚落,眼神一凝。

又来了!

瞬移——竟然是真的瞬移?!

夏油几乎把自己的反应力拉到了史无前例的最高。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手臂因为过于大幅度的抵挡拉伤了,才堪堪在高杉桃的刀刃当头劈下来之前挡住。

别说握紧游云的两手,连小臂大臂都开始跟着发颤、发麻。

她力气竟然这样大?普通人类究竟能练到这种程度吗???

不好——左上!右前方!又出拳了,她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不仅移动速度快、连出手的速度,都已经快到了夏油难以看清的地步!

依靠强悍的条件反射,也无法完全躲过她的剑气,反而在身上和脸上留下细碎伤口。

……自己已经被完全带入她的节奏当中了!

他意识到这件事时,袈裟已经被割开数道口子,零落地耷拉在身前身后,露出里面雪白的夹衣,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高杉桃虽然并不想真正把他砍成臊子,刻意留手,但毕竟是利刃,难免不伤及筋骨。

血液浸湿衣袍,粘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夏油此刻最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他心里当然有自己技不如人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强烈的震惊。

被刀剑伤到这种事,有多少年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过了?

咒术师也是肉体凡胎,就算是个普通人找到机会拎着菜刀狂砍,也能伤到那么一两下。

但夏油敢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就算一开始有那么一丁点,但从察觉到她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他就以前所未有的专注严阵以待。

而这也正是他震撼的根源所在。

明明已经戒备到这种地步去,依然无法看穿她的速度,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战士?

完全超越了咒力的存在……根本还没有到比拼咒力的那一步!

高杉桃,这个莫名其妙上门科学教的虚假“圣女”,这个显然没有任何咒力可言的猴子……她的来历,究竟是什么?!

夏油总算开始对这个本源的问题感到疑惑。

将自己在这之前,面对普通人时天生怀揣的那份傲慢甩开,他无法不好奇这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他问,“加茂家?禅院家?五条家?”

“我?我是高杉家啊!高·杉·桃啊!”高杉桃想了想,“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江户好警察、新世界好海军、并盛町好教师。”

“…………没在跟你开玩笑!!”

被戏弄了。

夏油怒意陡生,脸上的神情却很快冷静下来。

既然这家伙跟他所设想的普通人有一定区别,那么便放出咒灵来,试她一试。

放出来的咒灵并不是强攻击型的,而是通过对敌人附着微弱咒力,可以进行有限追踪的咒灵。

这次并不是因为什么聊胜于无的坚持,而是纯粹出于实用主义。

这只咒灵,体型跟一朵蒲公英孢子差不多,大小在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更别说不具备咒力的普通人,连察觉都是不可能的事。

他弹弹手指,咒灵现身在高杉桃身后。

即刻便随风起航,立马就要粘到她身上去。

首先,试试她究竟能不能看见咒灵。

而无论她看不看得见,至少这只咒灵的追踪作用会起效。

即便是瞬移,也不会是空间上的断层,而是一道过于快而使人无法辨明的轨迹。

只要有这枚咒灵在,那么就能看清她的轨迹,就能着手破局。

不得不说,夏油的思路是很清晰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也都没有错。

高杉桃却在这时忽然停步。

回头,眼珠并没转,手却飞快向某个位置探出去。

夏油呼吸一窒。

那正是他释放的咒灵所在的位置!

……该不会她其实真的能看到吧?

世界上会存在这样的人吗?虽然没有咒力,也使用不了咒术,破解不了他的防窃听术式,但却能看得见咒灵,攻击咒灵?

夏油没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从咒力诞生的根基来讲,就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以他的智力和定力,根本不该产生这样的动摇才对。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观察和直觉又不会有错。

高杉桃——即便是现在,她的瞳孔也并没聚焦在咒灵真正所在的位置,反而半闭着眼,面朝前方,只是背过手去摸索。

比起说她能看见,更像是她能感觉到……感觉到一种……

奇怪的力量波动。

能不能看见咒灵,没有人比高杉桃自己更清楚。

她看不见,她没咒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高杉桃并没多失望,虽说是女主角吧,但也不至于什么好事都能掺一脚。

所以比起哭天抢地,寻找自己从未拥有过但好像失去了很多年的咒力,还不如赶紧掌握怎么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对战咒术使用者。

怎么对战呢?归根结底,防御住对方的进攻,成功攻击到对方,这就是一次精彩的战斗了。

咒力……如果说这是一种力量,那么调动它必然会露出痕迹。

既然有痕迹,见闻色就一定能捕捉到!

她放出几缕霸气,果然探查到了夏油释放出的咒灵。

只是位置稍微有些模糊,不能具体定到某个点上……唔,那这样呢?

夏油便看她虚虚握拳。

她的周身似乎微妙地颤了一下。

是的,明明没有形状、没有颜色的空气,好像跟着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发现高杉桃的目光开始能够十分精确地定位到他那只可怜巴巴的追踪咒灵上了。

…………变态啊?

夏油完全是情不自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是干什么呢?这家伙……该不会,正在跟他的战斗之中,慢慢学着如何“看见”咒灵吧?!

这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夏油连继续作战的心情都没有了。

两个人的动机完全不同,根本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难道他是什么很贱的免费陪练吗?!

而作为盘星教教祖,审时度势、见好就收、见风使舵,才该是他最常用的面孔。

继续跟她硬顶下去又能有什么好处呢?除了逞一时意气。

一时意气。

鬼使神差,他再次抬起手。

想跟她分出个胜负。

想把她脸上那种无知无畏的表情打消掉,想让她和其他猴子那样对自己充满恐惧或崇敬,想看见她恭顺的头顶而非张扬的面孔,想她承认自己的冒犯并从此乖乖听话。

怎样都好,他不想再看见高杉桃那双眼睛……

指尖沁出一阵凉意。

“嗯嗯,原来如此,大概就是跟‘灵魂力量’差不多的内容?”

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么我使出这一招,阁下又将如何应对呢?——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初代版!”

最后怎么好像是第三个人在说话?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油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结冰了。

而这绝非正常现象。

“咒灵是咒力的凝结,所有的攻击也都是咒力的实质化,虽然我看不见,但这种能量确实是存在的。所以不管是咒灵还是咒术师,只需要……”

高杉桃自言自语,那张脸庞上开始焕发出夏油最厌恶的神态飞扬。

就决定是你啦——夜之炎!!

用透明的夜之炎填充后,以她为中心,方圆五米的整个空间就变成了海底世界一样的所在。

再怎么微小的力量波动,都能引起明显的涟漪。

而这样的涟漪,必然无法逃脱她的眼睛!!

高杉桃打了一串响指,小小欢呼,为自己的精妙构思感到兴奋。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的百○汇表演。”夏油假笑,“我还没死呢。”

他试图举起被冰封的双手,发现根本举不起来。

刚刚召唤咒灵的时候是藏在身后的,所以也是直接以两手背在身后的姿势被高杉桃冰封。

……看,逞一时意气,就是这样的下场。

“……你今年多大?”他忽然问。

“?”高杉桃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随手抓了一枚摆盘用的苹果开始啃,“问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一个无咒力的男人,也是强得让人不可思议。跟你很像不是吗?”以那家伙不靠谱的做派,说不定什么时候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也不是不可能啊?

“真的假的?嘎吱嘎吱。”啃啃啃。

夏油微笑:“真的,做派也差不多。”

都是这样粗野的猴子。

说话吸引她注意力的同时,将浑身上下的咒力都汇聚在指尖。

高密度的能量诞生出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可以微微往外伸直一截。

有这一截,就会有更多。

很快,他就能挣开这团莫名其妙的冰块……

融化的速度比夏油想象的还要快很多。

他站起身,两手握在身后,假装自己依然受控,慢慢走到高杉桃身边。

【游云】乍现。

他两手展开,立刻开始召唤数枚咒灵的同时,举起游云,猛然朝着女人的头顶砸下!

“砰——!!”

……手感明明打空了,又是哪来的声音?

夏油意识到这一点违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重重地击飞出去。

左侧太阳穴阵阵隐痛,连带着眼皮、眼球以至于颅内都开始疼痛。

所以刚才,是她以微小的动作侧身躲过,接着像一只不倒翁那样,猛地用自己的脑袋,给他来了一记头槌……侧头槌?

夏油半躺在地上,看着纯色的天花板。

眼前明暗交错,色彩纷杂,估计是被砸出毛病来了。

本来也是他自己应战的,夏油不至于心思狭隘到要因此怪罪什么。

只是漫无目的地想,他都挨得这么痛,力的作用既然是相互的,那么高杉桃难道不会觉得痛吗?

能让她也痛一下,居然已经算是他在这场战斗中得到的,微不足道的小小胜利了。

脚步声从旁边传来。

还有她啃苹果嘎吱嘎吱的声音。

节奏适中,不快不慢,听上去汁水丰富,好像是一个很好吃的苹果。

……应该确实没觉得有多痛,还在这吃着呢。

苹果有什么好吃的?他房间里的苹果很好吃吗?他怎么不知道?也对,反正从来也提不起食欲。

夏油懒得看她,继续看天花板。

难道他是生来就跟无咒力犯冲?当年遇到伏黑甚尔还不够,现在更是给他送上来一个更离谱的。

人家好歹还算是懂点咒术基础的禅院族人,只是咒力低到微不可见而已。

高杉桃是什么?彻头彻尾的一个普通人!

结果,一个普通人,虽然没有咒力,但是能看见咒灵;

虽然没有咒力,但是能攻击到咒术师;

虽然没有咒力,但却能封印他的术式。

这都什么跟什么??

……要是换做悟,能不能赢过她?

他夏油杰胜不过的人,高杉桃并不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个。

思路一转天地开,夏油一瞬就释然了。

那怎么了?他确实没有那么强啊,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不是吗?

就是因为不够强,做不到想做的事,才会离开咒高,出来做这个盘星教教祖的。

夏油懒懒掀开眼皮,打量走到自己身边的那道人影。

……你要是真的有那么厉害,不如现在出门左转,走到马路边第一个新干线站台,一路坐到郊外,去那座学校里点名要里面一个跟你同发色的男人出来打架。

头痛,从内而外的痛,身上也痛,那些被武士刀造成的伤口完全没有要愈合的迹象,夏油只觉得身心俱疲。

高杉桃站在他身边,弯腰观察几秒。

正要直起身时,忽然被他抓住小臂。

不是求助,也不是下意识的神经反应,而是……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反击啊?可以嘛杰君,挺有韧性的。”

她想了想,手里还拿着苹果,干脆抬腿跨站在他身体两侧,两膝往夏油胸口压去。

换言之,坐了下去。

夏油闷哼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

“把你压牢一点,免得一会儿把我的苹果打掉了。”高杉桃说,“嘎吱嘎吱。”

“……好吃吗?”

“一般,中看不中用。”

“…………只是在说苹果?”

“哼哼。嘎吱嘎吱。”

等她把苹果吃完再……

等我把苹果吃完再……

原本达成的默契,忽然因为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而被打破。

两人立刻对视一眼,心知不好。

刚才他们为了不让别人察觉,一直以最小分贝打斗。

直到最后一下,夏油偷袭未遂被头槌撞飞,没来得及控制声音。

高杉桃估计也忘了这回事。

他抬眼,果然看她表情也很惊慌。

“是小葵,还有你那两个养女,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飞快说,“进院子了!马上就要来敲门!”

夏油已经不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了。

……开天眼?是这样吗?老天爷。

要不是他确定在这个世界上六眼有且只有一双,而且那位也活蹦乱跳活在东京市里,夏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第二个六眼载体了。

一个没有咒力的六眼载体,听上去不是更酷了吗?他坏心眼地想,比悟酷多了吧?

一转念,又忍不住叹气,低声对她说:“听我说,高杉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显然你也不希望让小葵发现我们俩不合,对吧?所以……”

*

门外,美美子、菜菜子和松岛葵一起走上木廊,伸手按在夏油卧室的门前。

“夏油大人?”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菜菜子侧耳贴上去听,“您在吗?在休息吗?”

细细听,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声音。

片刻,夏油应道:“进来吧。”

将门拉开,听见那声巨响后赶来时,所有人脑中想象过的各色情景都没有出现。

夏油的房间里干净整洁,除了一如既往的昏暗,没有半点特殊之处。

他本人站在门口,更是笑眼弯弯,面色红润。

……就是好像换了件衣服?

美美子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指。

指尖也是温热的。

身上没有任何其他气味,至于那位科学教的圣女,则在窗前剥着一颗橘子。

见她们进来,抬起手问:“要不要来一瓣?”

一派岁月静好之感。

难道是刚刚听错了?

在三个小女孩的眼皮底下,两名坏大人状似不经意地对视,目光交错,又各自镇定地转开脸。

……呼,还好他们手快。

在意识到有人过来的同时,夏油即刻起身去整理房间,高杉桃则接连甩了一串治疗光团,赶紧把对方的伤口愈合。

夏油又趁开门之前往外面加了件外套,掩饰被割破的袈裟,才塑造出眼下如此和谐宁静的一面。

他含笑说:“让你们听见了?我们刚刚其实是……”

说着,他往高杉桃的方向扫了一眼。

高杉桃收到示意,也很配合:“是我拜托杰君教导我一些格斗的技巧啦。因为是圣女,万一被别人知道身份这么贵重,容易出问题的不是吗?”

夏油笑盈盈地磨了磨牙。

“嗯哼,是的,当然是这样的。”

教导这个把他按在地上揍的人?是的,当然,是·这·样·的!

高杉桃听没听见他磨牙的声音,夏油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女人会说那样的话,一定是故意的。

恶趣味的混账!

真奈美观察着两人的互动,摸了摸自己肩头的卷发,没有作声。

……是这样吗?

三个女孩有点将信将疑,实在这种事跟夏油的气质不大匹配。

至于高杉桃……没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不管什么场景好像都能快速融入。

菜菜子很快地看她一眼,从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又抱着夏油的胳膊撒娇:“对了,夏油大人!一会儿我们要出去一趟,之前说好要一起去迪○尼玩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本来说让夏油大人跟我们一起去,您又一直不愿意……”

“我不喜欢……”夏油杰想说他不喜欢猴子扎堆的地方,但话将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要排队,总是让人心情烦躁的,你们不介意这个,去就是了。零花钱还够吗?”

“够的够的!”菜菜子赶紧说。

但她知道,就算是这样,夏油大人回头还是会再给她们塞一张卡。

那边说着话,松岛葵偷偷摸摸蹭到高杉桃旁边来,用眼角瞄了一眼夏油,又从下往上很小心地看她,问:“你没事吧?”

高杉桃:“?”

她一下笑了:“我能有什么事,我当然好得很咯。夏油大人是个很温柔的陪练呢。”

温柔的沙包也算温柔吧?她又没说谎。

“真的?”松岛葵有点怀疑,她脑袋往后撤了半截,在两人之间又来回打量,勉强相信了高杉桃的说辞,“总觉得怪怪的……你们关系有这么好吗?我感觉夏油大人还挺难接近的啊。”

高杉桃笑而不语。

心与心的距离,当然是很难拉进的;但拳头和脸的距离,只要够快就好了。

她摸了摸松岛葵的紫发,问她:“那你一会儿要跟她们一起去迪○尼吗?要不要姐姐也给你发零花钱啊?”

“你哪来的钱啊?”松岛葵嘲笑她,“桃子圣女,连工资都没有,你先养活好自己吧,别总想着装大人。”

“什么装大人?我本来就是大人!”

“发不出零花钱的算什么大人?”松岛葵斜眼。

高杉桃,从没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而且她确实兜里空空。

从小到大,从第一个世界到第四个世界,她从来没过过几天没钱的日子!!

当即蹬着榻榻米站起来:“不行!我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这份零花钱——我给定了!!”

得从哪里搞点钱来花花!!银行?还是国库??

夏油抚摸菜菜子、美美子头顶的手没停,但心里忍不住:“……”

这到底是哪门子起跑线啊?冲刺迪○尼乐园的起跑线吗?这种起跑线就算输掉了又有什么关系??这女人每天都在想什么???

为了这点事就一惊一乍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倒是对她的态度有点赞赏:“虽然说这样讲听上去不是很有姐妹情谊,但,确实啦,如果你能想到办法给小葵发零花钱的话,当然是更好咯。”

高杉桃看向她们。

菜菜子是两姐妹里更外向的那一个:“因为该玩该吃该买的,我不会吝啬。但是小葵一直花别人钱的话,心里也会不舒服吧?我想照顾她的心情,但让我为了她就不吃想吃的,不买想要的,也不可能。”

高杉桃听得很欣慰,立刻开始鼓掌:“这孩子!真是聪明又会表达,杰君你教得还挺好的嘛!”

夏油矜持一笑,随即反应过来,他不应该因为一只白毛猴子对菜菜子的称赞而感到得意。

揉了揉额角,这才发现头竟然也不痛了。

……是她刚刚那些诡异的白色光团起了效果吗?

那么,就当是她治疗的酬劳好了。

他也站起身,平视高杉桃的双眼:“高杉小姐毕竟是科学教的圣女,也将一起处理我们双方合作的工作。”

这时盯着那双眼睛,又觉得并没多么不适,大概是光线的关系。

打开门后,雪地映光进入室内,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像被她吃过的苹果,酸甜爽脆,汁水四溢。

是一种,夏油很久没能体会过的味道。

高杉桃直直看回来,夏油一点不躲,像在野外偶遇猛兽后的博弈:“不如收下我们预支的劳务费?”

见她没有露出不乐的表情,斟酌着往下说:“……完成‘圣女’的义务,这之后,也可以继续和我们一起为教众排忧解难。”

松岛葵听着听着,觉得不对:“……也不用为了给我发零花钱就这么麻烦吧?刚刚我是开玩笑的!”

“嗯?为什么不用?”高杉桃弹她脑门,“给你发零花钱的话,我会很高兴,你也会很高兴吧?所以是双赢的大好事,为什么不做?”

小孩低下头。

因为……会有点负担。

不喜欢别人对她好,总觉得欠了一笔债,心里惴惴不安,想要还回去。

一起过来的真奈美是盘星教中管理财务的干事,夏油嘱咐她稍后把预支给高杉桃的薪水划一部分给松岛葵,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三个小孩开门走了,真奈美多留了片刻。

从出现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开口,直到现在:“夏油大人,下个月的预算已经整理出来,您什么时候有空查看?”

高杉桃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

……是后花园听见的那个女声。

夏油察觉到真奈美的暗示。

看预算是假,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改变主意,要跟科学教一同祓除那女演员的咒灵是真。

“……你们看过就行了,真奈美。”他说,“我相信你。”

真奈美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含义丰富起来:“那么科学教那边……”

夏油感受到旁边高杉桃露骨的视线。

……就不知道收敛点吗?真奈美可不是什么蠢人。

他压抑着想叹气的冲动,假装不知道,维持着教祖的威仪:“……我来吧。毕竟头痛也好些了。”

“明白了,夏油大人。”

真奈美点点头,想说点什么似的,但没出声。

又对高杉桃微笑了一下,转身出门去了。

她门一关,夏油又恢复一副死人脸。

“我可以当做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他冷冷说,“不会跟栗田、小葵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赶你离开,只要你能像刚刚那样维持住和平的表象就可以。”

夏油整顿好心情,微笑起来:“能做到吧?高杉小姐。”

他的笑容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变化。

但不知道是哪里微妙的角度不同,就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在冷酷之中多了一丝无奈,无奈之中多了一分不耐烦,不耐烦之中又多了几丝无语。

总之,是一个非常复杂,看上去很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高杉桃歪头:“难道不是因为你打不过我吗?”

……啧。

夏油的皮笑肉不笑也撑不住了。

为什么会有人能这么自然地忽视一切人类社交所需要的客套……?相比之下,难道他才是那个更普通人的存在???

好吧,他曾经确实也见识过这样的人。

但现在跟以前不同,27岁的夏油杰跟17岁的夏油杰不同。

经过社会洗礼,经过无数乱七八糟垃圾猴子的磨难后,夏油已经充分接受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不论是猴子还是咒术师,都是虚伪、好面子、追求在别人眼中完美假象的愚蠢生物。

他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之后,又,如他17岁那年一样,突然冒出来一个这样的——白色头发、个子很高、能力很强、强得有点让人作呕、还如此目中无人、无视所有潜移默化约定俗成规则的家伙……

他也不知怎么,那一瞬间,好像被一个更年轻的灵魂占据身体,竟然伸出手拽了拽高杉桃垂在后背的长发。

“……悟?”他有些怀疑,“不会是你吧?”

“说什么呢你?”高杉桃挑眉看他。

说完,脸一变,她挂上邪恶笑容,右手扣住夏油的肩膀。

后者则惊异地发现,他甚至无法在这女人铁爪的禁锢下挪动身体。

尝试后退,但她的手臂竟然也跟着自己的移动往四面八方拉长!

…………她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啊?

“这种容忍的话,应该更强的一方来说才对,杰君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你最好要说话算数哦?说要给我每个月发五百万税后工资顺带购买各种意外险大病险这种事?”

夏油:“?”

夏油:“我说要预支给你劳务费用,但五百万是从哪得来的?你的妄想里吗?”

意外险又是要怎样?看她这身手估计是不可能出意外了……啊,所以是担心把别人打出意外,提前转责给保险公司吗?

肩膀一紧,高杉桃飞速缩短两人的距离。

右手依然扣在他肩头,左手顺着他包裹严密的脖颈,一路往里,摸进破破烂烂的五条袈裟。

“你也不想让你的家人们知道,堂堂盘星教教主……”

隔着薄薄一层单衣,摩挲他体温微凉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肘。

“竟然会在自己的卧室里……”

充满威胁地一捏。

夏油明白她只要足够用力,完全能轻松捏碎他的骨头。

“被一只猴子这样那样吧?”

那张脸笑眯眯的,根本无法想象她说着这样罪恶的胁迫之语。

夏油不知道自己脸色如何,他想应该是铁青的。

毕竟他只能听见自己咬紧牙关,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总之你先松手!”

*

尚未走远的真奈美,隐约听见隔壁圣女的笑声,和自家教祖压低的求饶。

……果然,她的直觉没错。

之前就觉得奇怪,就算是科学教的圣女,跟夏油大人的来往也实在太密切。

更不用说两人在房间里闹出那样的动静之后,夏油大人竟然很显然——换了一件衣服。

到底做了什么,才需要换衣服呢?

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教祖似乎也有朝令夕改、意志不坚定的嫌疑,但夏油大人的决定就是一切。

咒术师与普通人的结合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真奈美脚步轻快,她想应该给小葵多划一笔钱,算作媒人费。

夏油大人,请您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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