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组织了一下措辞:“莫浣卿是怎么死的?”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他这次捏着她的手往自己那只空掉的眼睛摸去,“但是,我很高兴能跟你多待一会。”
桑方妤只能强忍着一拳把他鼻梁打碎的欲望,安静地听着他讲述。
“我用我的眼睛和她做了个交易。”
“什么意思?”她皱起了眉,有些不解。
鹤潜尘舒展着身体,伏低上身往她手指上套了个什么东西:“我告诉她,莫鸿威想杀我,她就去找莫鸿威‘理论’了。”
“……事实呢?”桑方妤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的颤抖。
鹤潜尘看着她,浅色的嘴唇轻轻触碰着她的指尖。她扫了一眼无名指上那枚本该被扔掉的廉价戒指,无端生出了一股火气。
“事实是,我找机会暗杀莫鸿威失败了,他看在莫浣卿的份上才只挖了我一只眼睛。”
“莫浣卿去找他讨要说法,得不到结果后就自杀了,这个解释对你、你们来说合理吗?”
他软着声调低笑起来:“妤妤,这么算起来是不是我赚了,我也不是特别失败吧?”
桑方妤用力咬牙,用看神经病的视线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想办法跟莫浣卿结婚都是为了杀他吧?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你不信吗,妤妤?”鹤潜尘轻声说着,目光落在她眼中。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呢。
为什么桑方妤一“死”,他就连忍耐了这么多年所准备的一切都不顾,直接对着莫鸿威动手了呢?
一声浑浊叹息溢出了她的喉口。
桑方妤疲惫地看着他:“我累了,鹤潜尘,真的很累。”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鹤潜尘的名字,以往,不是“潜尘哥”,就是“鹤先生”。
她受够了,她是为了任务来的,而不是看着他在这里发疯。
鹤潜尘的眸光闪了闪,带着些许的愁怨:“妤妤没办法原谅我了吗?”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鹤潜尘,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再度抽回了手,却没再表达出想走的意愿。
“而且,你不是已经猜到我没死了吗?”
鹤潜尘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直接打断。
“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了谢褚蔷?”
◇ 第二十三章
“妤妤,”鹤潜尘张了张干涩的喉咙,显得格外无力。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应该告诉你:我没有杀他。”
“噢?”桑方妤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你现在是不是要告诉我,他也是莫鸿威杀死的?”
莫鸿威根本就没有理由在避风头、想尽办法金盆洗手之际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鹤潜尘绽出了笑容。
“不,他是自杀的,他不想连累你。”
冰冷的指尖摩挲起了桑方妤的侧颊,他淡然的、带着威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森:“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妤妤,你是警方的人,而且是值得别人豁出命去保护的那一种。”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可能会死的。”
他忽然起身,将身后的屏风拉开了。
桑方妤的眼前猛地一震,喉咙咯吱咯吱地挤压着响动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地上躺着的,赫然是本该待在国外的莫鸿威。
一向风雨叱咤、一手建立起晖城最大帮派、手上人命案件无数的男人此刻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地昏迷在地。
可警局内部根本就没有收到过莫鸿威回国的消息!
鹤潜尘笑得温和:“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桑方妤毫无心理负担地耍了个无赖:“不算。”
鹤潜尘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蹲下身靠近了地上的男人,将他的脸翻了过来,让桑方妤得以明目张胆地注视起这个时隔了十年的仇人。
他睁着一只白得瘆人的眼球,目光里的毒素像是烂在心理反复淤烂过千百遍般,乍然得到释放时才让旁人发现他早已长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大毒物。
桑方妤凝神瞥过他,手掌漫不经心地放在了后腰那顶着一柄被体温捂热的手枪,冰凉的枪柄在大鱼际肌上反复摩挲了一阵,似乎是从这种熟悉的物件中找到了一种安心感。
然而下一瞬间,鹤潜尘就抽出了一把不知道藏身在哪里的银白匕首,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刀划开了莫鸿威的脖子。
雪亮的锋刃淌下珍珠似的血滴,脆弱的大动脉瞬间喷溅出了腥臭的血浆,桑方妤震惊地后退了一步,随即举起枪满是戒备地对准了鹤潜尘:“你在干什么?!”
“妤妤,你怕我?”
鹤潜尘的唇形动作着,很是伤心欲绝似的,仿佛只蠕动出了一个悲伤的虚影:“你不该怕我的,这才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