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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第 71 章

“你真的还好吗, 精神状况正常吗?”

在第三次被立原道造问这句话后,泷泽生冷下脸吓唬他,“怎么了, 我看上去精神失常到要去自杀吗?”

自杀这个词大概是只有他自己能懂的梗, 五条悟之前一直以为他郁郁寡欢到想死呢!

“但是你刚刚的模样真的很吓人,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那台相机里有原主人的照片吗?”立原道造近期接触泷泽生最久, 他的相处模式已经逐渐从开始的拘谨走向放肆,偶尔泷泽生还会收到他没大没小的搭肩。

但就是因为这点泷泽生才喜欢和立原相处, 因为他的性格不拘小节,而且做黑手党也很有一套准则。

“是啊, 我看到了原主人的照片,怎么了, 你好奇吗?”

立原道造当真探过了头来,“让我看看。”

泷泽生调出一张照片来给他看。

立原道造:“……”

短暂的被震慑过后, 他露出了兴奋的, 仿佛窥探到什么秘密般的表情, 不由自主的惊叹了一声, “哇哦!”

然后他用手肘抵了抵了泷泽生的胳膊,“原来你真的和BOSS是幼驯染,他也有这么青涩的时候啊。”

……幼驯染?从他们那个的年纪开始的是吗?

不过照片里的太宰治的确非常稚嫩,眼睛因为措楞而瞪得大大的, 脸蛋的弧度都比现在圆润多了,如果没有这些照片,泷泽生都快忘记太宰治以前的模样了……记忆和再现在眼前的触动完全不能比。

看到照片的时候, 浮现在脑海里的可不只是视网膜捕捉的信息, 而是穿过时间回到了拍摄时的景象。

他们在嬉闹,在享受人生里最迷茫时期的璀璨瞬间。

他们为了拍摄一张照片整理着装, 调整姿势,然后带着怀念和期待将此时定格,留念,静待着未来的某一天翻阅起来的那一刻。

所以相机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不愧是成为时空机的东西!

所以原来……

泷泽生眼神柔和,

他们也一起走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

去孤儿院完全是夜袭,作息良好的孩子们正在进行睡前洗漱,听到泷泽生回来的动静后一个个顶着脸上的泡沫就出来了。

泷泽生将携带的礼物交给爱丽丝,万用的工具人异能体朝他露出了一个熟稔的微笑,泷泽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森见你这样不会寂寞吗?”

以前的爱丽丝是个吵闹可爱的萝莉啊——

但是现在的爱丽丝的确更让孩子们有安全感,就像“妈妈”的角色一样,身形也不会让他人对她的怪力产生疑虑。

“不会哦。”御姐爱丽丝连说话的腔调都带着几分韵味,“林太郎看到你就不寂寞了。”

啊……

这句话。

泷泽生就像第一次被打直球一样有些措楞。

金发异能体的眼神带着眷恋,“虽然是那样的人,但某些方面还是很轻易就能满足的。”

清闲的孤儿院院长正在书房里看账单,他最近开始优思财务问题,想要让孤儿院从贫困的经济状况转到富有,试图给三十个孩子更好的成长环境。

“对前代来说挣钱不是难事吧?”泷泽生戏谑道。

“说得轻巧啊生君,你要让我空手拿钞票吗?”森林太郎的眼里含着几分笑意,用几分挖苦自己的语气说,“没有钱没有人脉也没有资源,现在的我就好像刚上任顶着一个偌大的组织空壳般,财务赤字?哈哈…孤儿院都没有财务。”

泷泽生静静听着,才发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比自己想象中温和。

“太宰的资助呢?”

“一直拿别人的也不是办法嘛。”分明都要到中年的男人现在还用一种略微幼稚的语气说话,“我更信奉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泷泽生:我听你鬼扯。

他再怎么卖惨,一定也有不少手段挣钱,只是那些快速变现的方式可能都沾点儿违法的东西,而他不想让这所孤儿院也染上阴霾,所以只能用和缓的,较为循规蹈矩的方式。

“对了,常来我这里看望孩子的新闻社记者说了今天发生的大事哦。”森林太郎说,“虽然伎俩不管怎么想都很拙劣,但是背后操纵者并不是高位上的那个人,而是进行异能实验的Y,他的身份也不是私自进行实验的科学家,而是和N一起研究荒霸吐的同僚,警方的意思是他早就下落不明了……所以是潜逃的人勾结的违法组织。”

啊,这种事泷泽生现在竟然觉得有些无所谓了。

他明白这些人的愤怒,他也愤怒,只不过他这人总能把负面情绪抛得又快又干净,在意的点无非就是……

“你离市区这么远还打听我的事,森,你该不会是个闷骚吧?”

森林太郎:“……”

泷泽生拿过他的账单,装模作样的扫了两眼,站在他的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的眼睛。

吊灯为他的身形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华光,泷泽生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他,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呢?你其实也特别在意我?”

“噗……咳咳……咳咳咳……”

森林太郎咳得惊天动地。

他的目光流露出的信息就像在对泷泽生说:你脑子抽风了?

泷泽生才不管,他现在是看透了森的伪装了,甚至想对这份隐藏得极深的爱意被戳穿后露出的惊慌失措的表情进行猖狂且无情的嘲笑,“虽然我的确忘记挺多事情的吧,但我又不傻……喔,好像是挺蠢的,但是早知道晚知道区别不大!”

碧色眼睛的青年笑得神采飞扬,“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不太喜欢我,就是那种,有我没我都可以的状态,对我的接近不拒绝,对我的离开也无动于衷——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你以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

就像被怼得哑口无言一般。

森林太郎的神色沉寂了下去。

“你想起来了吗?”

“没有哦。”轻飘飘说出这句话的泷泽生眨了眨眼睛,“我又没有堕落论,只是别人告诉我的罢了,但是我可以凭想象拼凑出当时的景象,所以森,你还不如早告诉我你替我做的一切。”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我在贫民窟的时候就不会每天难过得看星星了。”

他孤身一人。

他孤立无援。

离开了熟悉的人,熟悉的世界,再次醒来是在爆炸的废墟之中。

他在此世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了解,通身的本领化为乌有,他没有谁能依靠,像是心灵也随身体变小而成为了孩子,唯一的念头不过是系统给予的。

他漂泊不定,哪里知道有个人在注视着他。

“我还天天担心房子被抢,一边吃便利店的过期食品一边锻炼身体,结果还是把身体搞垮了,所以才会被你捡去你那间黑诊所嘛……”

这便是泷泽生印象里的和森林太郎的初见了。

系统将那份记忆收回,就像抹去了它的失误一样。

但是脑海里的记忆被上了锁,身体却还记得,泷泽生在重见森林太郎的第一眼,便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于是他模糊的知道了,他大概有一个被穿越局抛弃的任务对象。

以至于他后来都对森格外的信任。

啊……真是的……

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起码还不晚。

……

当天晚上泷泽生没有睡下,因为他记得和太宰治约定过要早些回去。

而且!替身文学不能有!这踏马是不长嘴的经典案例!

让人心肌梗塞!

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气势汹汹的坐上了去往顶层的电梯,让大厅内游走的员工都感到了那份微妙的异常。

“泷泽大人……怎么了吗?”他们问没有跟上去的立原道造。、

立原道造:“……大概,迫不及待的想见BOSS?”

很想唏嘘的员工熟练的拍着马屁,歌颂BOSS与下属之间的亲密且伟大的情谊。

立原道造神色不善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嫉妒他攀了关系吗?”

员工:“……”

没错,他的确看不起利用不知名手段上位的人。

在这个组织,谁都想干出一番成就,但凡不是混吃等死的底层人员都想拼了命的往上爬,往上爬有什么呢?权力,地位,别人的尊崇,高额的薪酬,以及在那之上的,令人神经迷醉的成就感。

组织里即使不敢把这种话往明面上说,但谁都知道——泷泽生是空降。

“哈哈……”黑蜥蜴的十夫长朝他讽刺的笑了笑,“你只看到了他现在的成就是靠感情。”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得到这份感情又付出了多少?即使没有BOSS,他的履历也高于你,高于我。”

被训斥的员工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他听明白了,但是也听不明白,令他脸色涨红的原因是这位比自己年轻,职位却压过他的同事的嘲讽。

“有功夫关心这个,不如下次敛尸的时候多在队长面前表现表现。”

留下这句话,立原道造向自己的队长走去,绅士打扮的广津流浪正在门口等他,指间还夹着一根烟……他们大概要去喝一杯了,这对于黑手党来说是很普通的消遣方式。

所以啊……

立原道造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的队长,“虽然我只跟泷泽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但他那人是有什么魔力吗,我已经倒戈了。”

“嗯?你指倒戈去哪儿?”

军警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大概倒戈向了不顾一切的奔赴?”

如果上层还要对着泷泽施行逮捕之类的决策的话……起码要给个真实合理的理由了,像之前的事情若是再发生,那政府就像漆黑的浑水,要如何成为民众的天呢?

……

首领办公室内。

泷泽生给太宰治的见面礼是刺目的闪光灯。

等待他的鸢眸青年下意识抬手挡在了眼前,他半眯着的眼眸有几分怔松的神色,随后疑问的看向了泷泽生。

“唔,糊了,拍得也不好看,删掉删掉!”泷泽生兴致勃勃的调试着相机,“我是很有准则的人哦,被拍的人如果不想的话我是不会私自留下照片的。”

“……”

今天很稀奇的是,太宰治没有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老实说,他的首领室真的很大,这可是豪华大厦的顶层,这一层的面积都是属于首领的,所以如果用心安排划分功能区的话,他完全可以做到足不出户也满足生活各种需求。

办公室便是书房,办公桌后立着一个巨大的书架,而现在,那里被闲置了。

太宰治正站在一架白板上写思维导图。

……嗯,就像警察探案会做的关系图一样。

“这是什么?”泷泽生走近,探头细细看了看。

随后他了然,“哦,是法院长的人物关系图。”

正中的照片是一个黑发黑眸的中年人。

泷泽生的表情不免有些怪异。

“这是江夏凛也?”

即使太宰治没有在这张照片旁写上名字,泷泽生也笃定的说道。

太宰治有些意外,“不是猜到的……你认识他?”

“这张脸很眼熟。”泷泽生囫囵道,“大概我以前见过他,没准他来实验室视察过?”

江夏凛也的照片下方简略的标记了一下他任职多少年,处理了多少案件,而照片延伸出去的任务有他的亲信,他的家属,他的同事,还有他的竞争对手。他的儿子倒是被重点标明了,毕竟是个被顶替了罪名的杀人犯。

几眼看完全部,并下意识的将信息全部记在了脑子里,泷泽生拿起一只马克笔,在白板的角落里画了一朵玫瑰花。

静静看他涂鸦的太宰治:“……”

然后,那只玫瑰花的花茎上平行出去了一条直线,紧接着是作为脑袋的原型,作为躯干的竖线,以及代表四肢的线条——一个拿着玫瑰花的火柴人诞生了。

太宰治:“……”

泷泽生继续放飞自我的创作,他在玫瑰花的另一面同样画了个火柴人,只不过这个火柴人穿着威严的黑色大衣,还戴了条长长的围巾。

既视感更重了。

好笑极了。

“要不要再给你准备一块小黑板和彩笔?”

“哈哈哈你什么意思,笑话我吗?”其实很有自知之明的泷泽生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画技动人心弦,但是这通俗易懂啊!他最后一笔是将两个火柴人圈在一起,“看,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今晚回来的时候发现花店关门了,不然我就打猎回来了。”

偶尔泷泽生会用打猎这个词来形容他每次归来时带的伴手礼。

花朵可是必不可少的浪漫元素,生活若是没有一些美丽事物的点缀可多么无趣啊。

然后太宰治伸出手,捏着马克笔给那个戴着围巾的火柴人加了一笔,特意将它的手部延长了。

那便意味着那朵花被他接下了。

但是即使如此,太宰治还是吐槽了一句,“好幼稚。”

“哪有!多可爱!我和阳太最喜欢玩这种绘画接龙了。”

“小孩子都比你画的好看。”

泷泽生毫不心虚,“这叫个人特色。”

“我要真的!”

“一直都是真的!”泷泽生强调,“我给你的可一直都是真的!”

这带有重复意味的话明显在说另一层意思。

太宰治顿了一下,然后把笔一丢,走向了别处。

泷泽生立马跟了过去。“我跟你说太宰,我知道的时候真的很生气哦!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把你和森混淆,但是我已经通过窃听器向你发脾气了,你还没法反驳解释,所以我们就算扯平了,我原谅你了!”

“原谅?”太宰治停住脚步,像是不可置信般呢喃着这个词,“这到底是怎么个理啊,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泷泽生幽幽看着他,“哪里只有以前的事,你第一反应是把我放在森那里吧。”

太宰治一噎,紧接着,他做出了让泷泽生意外且惊喜的反应。

鸢色眼眸的青年蹙起眸,神色中杂着几分不悦,但比起心情的糟糕,那副表情更像是他和中也拌嘴时的鲜活。

“说到底,总是说出奇怪的话的你在这场误会中的责任最大吧?!”

泷泽生怔了怔,指了指自己,“?”

“听听你之前在说什么?‘我在回想我的前半生’‘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种语录只有恶俗小说中的渣男才会讲!”

“我没说错啊!”

“就是因为没说错才有问题——连中也都觉得你对森先生念念不忘呢。”太宰治磨了磨牙,阴阳怪气道,“难道不是吗,你回来后也一直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打听过我啊!”

“……”

“你这人的行事作风还特别奇怪!我只能被迫的被你选择,被迫的接受你的情感,怎么了?我救过你的命吗?我是你的大恩人吗?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吗?不然怎么会选中我?”

如此诉说的太宰治渐渐有点儿神经质,他加快的语速更是没让泷泽生有一丝插嘴的机会,

“但是啊!这一切如果和森先生联系在一起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因为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说他见过一个和我很像的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

泷泽生懵了。

他就跟陷入了思考一样平静了下来。

太宰治和森鸥外有很像的特质。

想起来了,系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把任务目标搞混了,它那时候也只是个出任务的新手。

但那完全不重要,他无比惊喜的看到太宰治对他表露出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那份情绪在诉说某种委屈,某种不安,而在那之上,他在寻求肯定。

——被选择的狂喜与恐惧同时存在。

虽然泷泽生没亲眼见过,但他觉得太宰治和森应当相互试探过。

太宰治有时会用过高过于夸张的言论来装腔作势,将阈值调高后便不会有人能进行更犀利的语言攻击,似乎这样就可以给予自己充足的自信和勇气,同时也能竖起墙壁来抵御外界的攻击。

有时候泷泽生真的恨自己的神经大条,他都有点儿想围观这对师徒的针锋相对了,最有话语权的人竟然被排除在外?这像话吗?

而此时太宰治说,“可我对那些都不再追究了,泷泽,我不再苛求你向我解释你为什么接近我,因为这段缘分的开始早已经不重要了。”

泷泽生怔松的睁大眼睛。

曾经的胆小鬼定定的站在他的面前,带着惊人的气势。

“如你所说,看得见的不需要相信,看不见的才需要相信。”

他不再幻想这份感情的来由,不忠,虚伪。

他们的经历比那还要珍贵。

太宰治用一种强硬的口吻说,“既然如此,不许再提这个。”

青年抓狂道,“哪有什么东西是你随便说说就算的,你要展现出来!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是否拥有那个唯一性,是否无可代替。

“而且——”

太宰治话音一转,幽幽开口,“如果这么算的话,你和森先生的年纪差不多大,噫,泷泽大叔!”

泷泽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宰!”

“泷泽大叔!”

“我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美男子!”

“大叔——!”

“……”

“喂!不准粘过来!泷泽!”

“咔嚓。”

那是相机工作的声音。

黑白照片里,拥有清亮眼神的青年揽住另一人的肩膀,唇边带着发自内心的欣悦笑意。

至于太宰治。

虽然闹得很凶,但是在镜头摆正的那一刻,他也下意识的,竭力摆出了最好的模样。

相机留下的是美好的时间。

毋庸置疑。

“好吧,既然如此……”泷泽生说,“每年都至少拍一张合照怎么样?”

太宰治整理着被弄乱的领子,“看我逐渐老去而你永远年轻吗?”

“这句话有种宿命的悲哀感哎……不会的,那种场景不会出现的。”泷泽生一字一顿道,“除非我的灵魂化为了灰烬,否则我不会让我们走向悲惨的结局。”

除非灵魂化为灰烬。

我向你展现的,是此生的永恒。

爱我吧,放肆的爱我吧。

因为我爱你。

第072章 第 72 章

接下来几天, 泷泽生都在试图对那枚徽章的数据进行解析。而他没有特意避着太宰治。

因为这东西就像个拥有悬浮键盘悬浮屏幕的微型电脑一样,这个世界上的科技树十分奇怪,战舰和天空之城都有, 人们虽然还在使用翻盖手机, 但高层用到的科技产物已经十分离奇。

他们连荒霸吐的人工字符串都能研究出来, 连机器人刑警都能创造出来, 泷泽生的徽章看上去就像个特殊的资料储存库。

而他说这是他死而复生的关键。

“是命令式,还是里面有你过去的记录?”太宰治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泷泽生回答道。

然后这句话被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了, 泷泽生正在解析他被异能实验时的数据。

这点儿误会无伤大雅,泷泽生只是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私密的空间给他研究罢了

他研究得昏天黑地, 不知名的字符串在他的视网膜上滑过,代码, 口令,使用权, 这一切都让泷泽生感到吃力。

但困难总比一筹莫展强, 所以泷泽生这几天都肝到用咖啡续命, 差点干出像安吾一样边敲键盘边喝咖啡边回答太宰治的问题还睡着的事情来。

于是第五天, 当太宰治发现泷泽生的头发虽然依旧蓬松,却已经乱糟糟到完全没有造型可言,整个人也像是被透支过度的技术宅一样恍惚后,强硬的把人提去了浴室。

那一刻, 他们的身份好像被调换了,太宰治成了勒令泷泽生健康作息的人。

泷泽生想要抗议,毕竟!他正在破解多么庞大的秘密啊!

这玩意儿要是被破解了他就真正自由了!

自由!

是真正的自由啊!!!

曾经的工具人在心里呐喊, 然后被他的挚友无情的拖到了餐桌面前。

刚洗完澡的他身上还带着沐裕露的清新香气, 脑子就像被水泡过一样潮湿,视线朦胧的落在面前的食物上。

“啊……竟然是奶油蛋糕。”

糖分是大脑运作的养料, 太宰治应该是考虑到这点才把这道特殊的餐点拿上来的。

但是泷泽生看到奶油蛋糕会想起一个格外嗜甜的人,那人嗜甜到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喜好,都照顾他的口味,在细节处无限的偏爱于他。

于是泷泽生当即转身就要继续去破解徽章,但是扭头却发现徽章不见了。

泷泽生:“???”

他立刻反应过来,目标精准的看向了太宰治。

趁他洗澡时把东西藏起来的太宰治理直气壮道,“我不想拥有一个脏兮兮的同居者。”

“没有脏兮兮!”因为连指甲都不会长的泷泽生,皮肤甚至不会油脂分泌。

“那就是邋里邋遢!”太宰治用盖过他的音量说,“你的衣服已经五天没有换了!”

“啊……”

泷泽生哑口无言。

他默默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后就问,“你有拿它做什么吗?”

“我可不是随便动别人东西的无礼家伙哦。”

泷泽:……你不是吗?

中也的车和卡还有酒你不是都偷过吗?

“对了,你那东西有巩膜识别吗?”太宰治问。

“大概有吧。”泷泽生说道,“还说你没有动?”

“动你的东西怎么能称得上动别人的东西呢?”

哇哦!

太宰你,你进步了啊!

泷泽生憋了半天才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虽然太宰治在争论上几乎从来没有输过,也会在与对手拌嘴时展露出犀利和强势的一面,可仗着关系骄纵…是要用骄纵吗,总之是少有的。

“你老说研究透它就能得到现状的解决之法,它是什么呢?”

太宰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那枚徽章,金灿灿的,看着漂亮极了。

正在吃饭的泷泽生望眼欲穿,但还是没强抢过来,“等我研究完你就知道啦!”

因为要研究徽章,泷泽生的秘书之职就由别人暂时顶上了。他偶尔从泛着蓝光的悬浮屏幕里抬起头来,都能看到一位半死不活的文员。

大量的工作就像吸血鬼,一点一点吸干了他的血和精气。

晚上处理完工作后,泷泽生见到他脚步虚浮的走向房门,在路过泷泽生时敬佩的说,“您实在太优秀了,泷泽先生。”

泷泽生:“……?”

他轻笑了一声,转头继续沉迷于解谜。

有时候那些代码甚至需要泷泽生用笔写下来演算,于是这间宽敞的首领室摆满了他用过的草稿纸。

那些被墨水写上字迹的白纸一张又一张,排列得整整齐齐,从高处俯视而下,与地面面积相比过于窄小的青年正跪趴在地上飞速且认真的书写着,计算着。

太宰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也拿起过其中一份,上面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无疑拥有着规律,大概像是R语言一样,如果进行对比慢慢推算的话……

太难了,想理解这其中的门道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即使是太宰治,也无法在没有教科书的情况下看懂它、

这份近乎呕心沥血的专注和坚持,就像在奔赴一场诺言的盛宴。

……

徽章有很多个功能板块,就像系统说的那般,这是他的象征,记载着他的一切。

所以包括他曾经用的身份。

这可是能够穿越时空的道具,所以它适应泷泽生到过的所有世界规则,并收录了泷泽生任务时的所有信息。

泷泽生死后留下的尸体,那具复制体,也是根据徽章的数据制作的。

那么……

用了十天时间解析出自己第一个任务的数据的泷泽生,看到了自己的工具人说明报告。

【泷泽生,伴侣型工具人。】

【任务对象:五条悟。】

【咒力等级A,体术等级S。】

其他还有零零散散的特征记录,以及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的每一天,都被自动用文字总结了出来。

没有他成为过咒怨灵后的数据,他学会的领域没有被记载下来,因为他那时是叛逃状态,偷渡世界的。

这些记载过于详细,泷泽生就像挖了好久的矿山,最后把山都挖通了,精疲力竭时在山后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盆地,而盆地里面全是宝藏一般。

全是宝藏。

泷泽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记载。

这可比他写的回忆录详细多了,但却不是纯粹的上帝视角,泷泽生读了几天的经历,才能到笃定的判断:这个记录者的视角是系统。

系统在他的身体里注视一切,人工智能记下了它的搭档的任务巨细。

一时间心绪复杂,在这种情况下得知系统的秘密让泷泽生对其产生了奇妙的感官,从他的性格而言,他很容易对长久陪伴的人和事物产生情感,系统作为他的搭档,理应会被他当成独一无二的重要存在。

可是人工智能太冰冷了。

它甚至没有那位机械刑警有人情味。

说到底,还是因为穿越局崇尚的准则便是无情的,所以他们研发的伴身系统也是冷漠的。

泷泽生掠过这份影响他的情绪,将目光放在几乎不带感情的叙述上。

文字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文艺的修饰,可是泷泽生却看得很是入迷。

而且他发现系统的叙述重点其实是任务对象五条悟,泷泽生到底会有视线死角,所以他会很多对五条悟的动态不知情的时候。

五条悟在少年时会趁他不注意偷吃他那份甜品。

会因为泷泽生注视了橱窗内的商品三秒钟而在第二次经过那家店的时候买下它,可是那时候的泷泽生在发呆,收到礼物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搞出的误会,让五条悟以为他喜欢它。

五条悟偶尔会故意落后一两步,然后盯着泷泽生的背影看,泷泽生会转眸去寻他的身影。

今天泷泽生才知道。

原来这是因为五条悟喜欢看生寻找他的神态。

那份直白的目光会穿过空气,一错不错的落在他的身上。

就像初见时的那样。

……

一条湿热的毛巾被怼在了泷泽生的脸上。

泷泽生慌忙接住,随后看到了太宰治的脸。

“看到了什么?”鸢眸青年问他,“你看上去要哭鼻子了哦。”

太宰治的声线总是轻柔的,偶尔还会带着舒缓过度的丧气感,但此时泷泽生能清晰感知到对方不想一惊一乍吓到他的心意。

即使如此,还是用热毛巾打断了他的情绪。

“这东西连国际语言都称不上吧,非洲部落写出来的吗?”鸢眸青年对着屏幕上的文字犀利评判道。

“嗯,大概是异世界的文字也说不定哦。”泷泽生倏然泄力,向后仰倒。

他本就依照习惯盘腿坐在地毯上,如今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发丝顺势扬起,露出了青年被包着绷带的额头以及清俊的眉眼,泷泽生凝视着天花板,视野内又出现了太宰治的脸。

泷泽生扯了扯嘴角,抬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我有些累了,太宰。”

太宰治装模作样的露出了思考的表情,纵容道,“那好吧,直接在这里睡下也没关系,如果你不嫌弃冷的话。”

“不冷了……”

泷泽生呢喃着,

“不冷了。”

他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然后得寸进尺道,“我可以得到一个首领的膝枕吗?”

“我把你的头悄悄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更实际点哦。”

“冷酷!无情!一点儿也不温柔!”

“呵呵……”

那声轻笑如柔风低语。

泷泽生微阖上眼睛,

也如呢喃自语般轻声说,“真好啊……”

人生能得到如此深重的情感。

“太宰,我已经幸福得要哭出来来了。”

***

三天后,还在沉迷钻研的泷泽生忽然就接到了安吾的电话。

他的眼睛上映着蓝光,却不忘听耳边传来的声音。

“他们在内斗。”坂口安吾将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曾经的好友,“有人匿名寄出了举报信,还有一份账册的复刻本,里面列明了江夏凛也对异能实验的财务支出,当然这些在现有的账本是不存在的,他可能利用洗钱填补了财务平衡上的空缺,因为牵扯出的事件又多又杂,还影响恶劣,所以出动了军警。”

毕竟是战争遗留的后续,普通警察已经难以管束了。

“牵扯出的事件有多杂呢?”

“这么说吧……”坂口安吾敲击键盘的手停下,他的目光笔直的望出去,就好像看到了远在东京的审判机关的某个人,“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出差了。”

名侦探去了??

泷泽生都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行动。

而坂口安吾继续道,“你也知道那人在审判机关,平常会积攒一些难处理的案子,乱步先生偶尔便会出差帮忙,虽然他的活动地点主要在横滨,但是在外界也有一些名声,所以他这回也是借着帮忙的由头过去的。”

而那位名侦探在直面江夏凛也时,便能得到很多信息。

资料库的钥匙会递到名侦探的手上,让他拥有一展拳脚的空间。

所以那些漏洞,同样会展现在江户川乱步的眼前。

这可比太宰治隔空骚扰要快速得多。

泷泽生看向了太宰治。

他沉默了一瞬,说不出自己的心情要如何形容,“然后呢?”

“你也知道,武装侦探社本质而言是办案的,所以真相要递给有能力与犯人抗衡的人。”

在普通的案件中,这把审判的刀是递给警察的。

警察会逮捕犯人,利用法律施与惩罚。

他们就像天敌。

而江夏凛也的天敌是——他的竞争对手。

那些人觊觎他的位置,摩拳擦掌的等待着他下位自己接替上去。

就像现在,即使太宰治在港口mafia里站稳了脚步,即使大家都对首领抱有衷心,可底下的人仍然在拥有共同目标下为了一个职业竞争激烈,当年中也在爬上干部之位时,就和旗会的领头人钢琴家打了一架,因为这个职位也是那位年轻人一直在争取的,他输了,且彻底输了,可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只用一场打斗便纾解了心中的愤懑,且和中也之间毫无芥蒂。

泷泽生不会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好。

他一直认为需要付出也需要接受。

可他这次发现自己的力量有些过于薄弱了。

关于权力,他虽称不上嗤之以鼻,但能说是毫不在意。

不行。

泷泽生暗道,

优秀的护卫,下属,都只是在被动的抵御伤害罢了。

而他现在的状态甚至只是个体术不错的普通人。

“然后呢?军警怎么会因为一封举报信就过去?又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电话那头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坂口安吾有微妙的语气问,“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研究人工智能?”

“你没有看新闻吗?你们组织的首领室连网都没接?”

泷泽生:“……”

他询问的看向了太宰治,用口型问道:发生了什么?

太宰治往泷泽生面前放了台笔记本电脑。

上面正是一段群众游行的画面。

摄像头拍摄下来的人们激愤的喊着什么,聚在法院的门口,他们手里举着牌子,上面用触目惊心的颜料写着大字。

高处的人想要操纵舆论是很简单的事,问题是能够引起民愤的情报究竟能不能泄露出去。

媒体每天播放的,往往是高层只想让人们看到的。

于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诞生在口诛笔伐之下。

【国家的最高法院竟然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真正的杀人犯竟然还逍遥的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是我理解错了吗?他进行实验的目的是想要得到永生?!还冠冕堂皇的说着这是让全人类的医学成就再上一步,难道研究成果会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享用吗?】

【尸骨,荒郊野岭里埋藏着多少人的尸骨!】

【革职——死刑!!!】

“中也找到了实验室的残缺资料,以及……”

太宰治调出了最近一期的新闻报道,上面是一张挖掘机正在工作的照片。

而土堆旁边,是一具具畸形的,残缺的遗骨。

“这些是抽中‘战死’的士兵。”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残酷的深渊发出,泷泽生静静的看着那张照片,“不得不说,这个掩埋地点十分微妙,如果当初黑之十二号真的攻击了森先生,我就会将最终战斗的地点定在这里……无人到访的森林。”

于是有不少人去现场查看事情的真伪,信息爆发的时代,证据频繁涌现,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声讨。

舆论,压力,摆在眼前的人证物证。

就像是迟来的正义,无人能够接受的道歉。

泷泽生淡声道,“虽然我不怎么记得了…因为没有相关的记忆,所以这件事于我而言的感官便变得缥缈……”

“但是谢谢你,太宰。”

正义虽然迟到,道歉也是虚浮,但世间就是需要这样的意义存在。

那些为此事愤怒的人们。

那些还有良知,为他人的遭遇而痛心的人们。

是社会的基石。

……

“啪嗒。”

泷泽生按下了最后一键。

悬浮屏幕上出现正在艰难走动的进度条,泷泽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进度条卡住的时候,泷泽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焦急的时候,他急得甚至想来回走动,最后干脆催眠自己去找些别的事情做。

太宰治正在对着墙壁丢飞镖,这个习惯他以前没有,难道港口mafia的首领会世袭爱好吗?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泷泽生突然呢喃出声,他感到脑袋隐隐刺痛,就像某种感知不顺的直觉警示般,他的目光落在移动的光屏上,又收了回来。

是因为那个原因吗……还是说……?

隐秘的声响传进了他的耳朵。

泷泽生微微睁大眼,在这所加固了不知多少倍的防护壁内,他听到了声响。

这是港口mafia的首领室,保护首领的安全屋。

那声响越来越近,泷泽生猛的捞过太宰治的腰就地一滚。

“砰——!”

轰鸣的巨响带着骏风,吹得泷泽生发丝凌乱。

激起的灰尘遮住人的视野,屋内的灯光顿时熄灭,泷泽生连忙拉起太宰治,快速后退。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青色的异能光辉几乎闪得人睁不开眼,泷泽生咬牙道,“这年头异能力者直接在组织本部攻击首领的吗?!”

他不要命了吗?!

这都不能称为暗杀了,这是赤/裸裸的刺杀啊!

连首领室的防爆墙都能轰碎,来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吧?!

泷泽生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想到,中也被派出去出任务了,黑蜥蜴也并不会总是待在本部驻守,可以说港口mafia的战力被削弱了一半。

太宰治架起泷泽生的胳膊,将他拽起,眸里闪着微光,“走!”

他们两个一起跑到最不易被袭击的死角,中途泷泽生顺手将地上的徽章塞入口袋,匆匆一瞥过去,上面的进度条已然满格。直属首领的游击队由芥川龙之介带领,应当会很快赶来。屋外的护卫队听到了声响,连忙提枪冲了进来,对着另一座大厦的顶楼进行了瞄准射击。

失败了,他们被异能力的攻击波及,浑身像触电一样战栗。

是雷电型的异能力者吗?

电流化为了肉眼可见的移动的线条,沿着地面向这边游走过来,在触到太宰治的瞬间却消失了。

“砰!”

似乎是异能力的消失让刺杀者知道了首领的位置,于是下一击很快冲着他们躲藏的角落攻来。

“砰!”

墙壁断开,地面塌陷。

“泷泽!”

泷泽生和太宰治相继摔了下去,却分不清究竟是哪个人先被重力拉下楼的,可不管是哪个人掉了下去,另一个人都会紧跟其后。

但听那道呼声判断,掉下去的是泷泽生。

他在墙面塌陷的瞬间用身体盖住太宰治,随后被冲击力带飞,直接踩了空。

从首领室掉到地面只需要六秒。

六秒——

在迅速降落的过程中,冷风似乎剥夺了稀薄的空气。

泷泽生缓缓睁开潋滟的双眼。

他看到太宰治正奋力向他伸出手。

这人并不是永远期待死亡。

他也曾一次次的为了活下去而释放全力。

缠在手指上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正在阻力下一圈圈的散在半空中。

太宰治眼神微动。

他伸出的手并未因此缩回,反而更用力的向泷泽生抓去。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划过。

其中包括最后一次相拥。

下一秒,在下落过程极迅速的一瞬间,却是太宰治眼中被放慢无数倍的景象。

——泷泽生抓住了他的手。

十指紧紧相扣。

一股大力将太宰治拉向了泷泽生,碧眸青年猛地掏出腰间的枪,对着下方的某面玻璃连开数枪,随后将太宰治一把丢了进去。

“哗啦——”

碎片四溅,

鸢眸青年愕然的睁大眼,他露出了像是被抛下的孩子般惊惶的神情,却只能摔在玻璃的残骸之间,任寒冷的空气吸入鼻腔,进入胸肺,冻得他整个身体都好似失去了知觉。

太宰治伏在地上,曲起膝盖,却怎么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难以言说的绝望如同铺天盖地的阴影向他压下,他颤抖的,近乎发出了呜咽的悲鸣。

然而下一秒,一道影子从玻璃的创口跃了进来。

他如此轻盈,如此矫健。

“太宰!”

太宰治战栗的身体一顿。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蹲在眼前的青年神采奕奕,完好无损。

没有消失。

伤口……却消失了。

直接拆了绷带的泷泽生朝他伸出手,笑容有些太过耀眼了,“不会有事的,太宰。”

他正振奋着,无比的振奋。

泷泽生简直畅快淋漓!

就在刚刚,他感到脖颈处,那静止不动的伤口正在发痒,是继疼痛之外忽然出现的另一感觉。

因为药物和止痛剂而浑浑噩噩的大脑变得清明,四肢也变得灵活有力许多。

以及——

力量。

他失去的力量,那蓬勃的咒力。

那能改变他的肉/体极限的咒力。

随着泷泽生开启的枷锁,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用徽章记录的数据,刷新了自己的状态!

青年露出一个兴奋至极的笑容,“那人的目标是你,太宰——那他完蛋了!”

第073章 第 73 章

曾经有一段时间, 森鸥外对太宰治格外忌惮。

因为他们太过相似了,森鸥外传授过太宰治知识,教过他如何工作处事, 他们的思维模式会达到高度相同, 而太宰治亲眼看到森鸥外杀死港口mafia的前代篡权上位。

在太宰治做到干部之位名声大噪后, 他的势头甚至隐隐高过了极少外出做任务的首领。

在太宰治最容易篡权夺位的时候, 泷泽生提出了叛逃。

泷泽生的向往影响了森鸥外的决策——他曾想过逼迫太宰治离开组织——后来发生的一切都猝不及防,泷泽生的去世就像莫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以至于他终是没有阻止住太宰治的行动。

这其中或许还有……他有那么一瞬松懈的原因。

而上位后的太宰治没有异能体的保护,出行受限, 权力变更局势动荡之际,敌对组织就像逮住时机的饿狼一般蜂拥而上, 暗杀,刺杀, 安插间隙, 挑拨内斗……于是很长一段时间, 太宰治都只能呆在那暗无天日的首领室中。

回来后就得知这一点的泷泽生其实无比失落过, 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保护他。

中也当然能保护他的首领,但他身为干部,身为武斗派的第一人,他并不能受限于“保护”的职责。

于是……

太宰治往往孤身一人。

而回来的泷泽生也没有把握护他周全。

这简直是让泷泽生午夜惊醒的噩梦, 即使从未有人将这份职责强加于他。一切指向都在说明太宰治处境危险,可他自顾不暇,连自己身上的debuff都没有解决。

现在终于不一样了……

泷泽生握住太宰治的手, 就像是在向他证明什么般。

“你看,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并不是会让我消散的开关。”他笑道, “现在那些猜想都不能证明什么了。”

与他对视的太宰治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泷泽生安稳落地到调整姿势再次跳上来花了五秒钟的时间。

五秒钟。

大概是平常状态下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但太宰治的大脑已经在冲击下接近麻木,甚至有一瞬觉得再次出现在视野内的泷泽生是自己的幻想。

他上一秒如同直面了地狱,下一秒就已身处天堂。

怎么可能呢?发生了什么?

指尖触到的皮肤带着生者的温度,是身体早已熟记的骨节长度。

“……你做了什么?”太宰治声音干涩的问道。

“只是一点小改变罢了。”泷泽生说道,“那家伙还在试探着向我们攻击……等着,我会折断他的手脚,把他按到你的面前给你谢罪。”

说完这句话,泷泽生给了太宰治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瞥了眼冲门而入的首领直属游击队,与神色慌张的芥川龙之介对了个眼神,转身便跳了出去。

芥川龙之介呼吸一窒,猛地冲刺了几步,他以为泷泽生突然想不开要自杀……但是在触及到太宰治冷静的神色后,便意识到事情应该不是他想的那般。

“BOSS!”带着武器的下属将首领包围了起来。

太宰治沉默了几许,他的呼吸悠长且轻柔,像是在刻意平复刚刚急促的喘息和几乎骤停的心跳,他站起身,姿态沉稳,刚刚的惶恐和狼狈不见分毫,鸢眸青年恍若才意识到什么般抬起了手,轻描淡写的抹去了脸颊上的血痕。

那是他撞碎玻璃,被飞溅的碎片划破的。

痛感,血腥味,枪声,硝烟的味道,昏黑的天色,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但泷泽生——

刚才的泷泽生,是陌生的。

并不只是力量带来的自信神采,诚然,他突破了某种压抑的桎梏,获得了太宰治尚不理解的改变。

他感到那一刻的泷泽生无比自由。

以及……令他头晕目眩,仿佛被天大的惊喜砸中的不真实感。

人间失格没有生效。

可比起狂喜,隐隐的不安也存在着。

他伸手示意挡在面前的下属退开,训练有素的年轻人措楞的看着他,试图劝告他,“BOSS,敌人可能还有同伙,他们或许埋伏了狙击手,您不能……”

下面的话在那双犹如流淌着黑色的鸢色眼眸里咽了下去,他低下头闷闷的退到了一边。

太宰治站在风口处,他一定要亲眼看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泷泽生从未展现过“异能力”。

这是超乎常人的力量。

两秒之后,他惊异的睁大了眼。

不只是他,察觉到动静向交火处张望的黑手党成员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眸子。

那是什么呢——

于黑夜中犹如火花闪烁的雷电型异能正在疯狂输出,却一次都没有打中目标,因为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只能看到他的高频移动。

泷泽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另一座大厦的顶部,与那位异能力者缠斗起来。

某一瞬间,他手里燃起了火焰一般的黑紫色光辉,那一击重重的打在了敌人的腹部。

“砰——!”

敌人像炮弹一样从顶楼坠落,狠狠砸向了地面。

他在最后一刻朝地面放出了一击,反冲力令自己勉强安全着落,没有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还没等他爬起身来,就被紧随而来的泷泽生踩住了腹部。

“咳咳……!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亲眼看到这人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异能力者脸色扭曲了一瞬,“你的肉/体难道像猎犬那帮家伙一样被改造了吗?”

“说不定呢?”泷泽生蹲下身,扯住了他的领子,吐出的话带着轻飘飘的恶趣味,却是实打实的狠戾,“别停下嘛,这就结束了?你的本事就到这儿?我还没打够哎。”

这一刻的泷泽生,简直和逗弄诅咒师或咒灵的五条悟一模一样。

他唇角的笑弧度逐渐加深,碧绿的眼眸好似亮起了灼光,神色中带着几分收拢不住的狂恣。

……这才对。

这才对。

他的大脑从没有这么清明过,整个人也清爽得不行。

真是够了,这个世界加注的恶意真是够了。

因为一个死而复生引起那么多的风波 ,而杀死他一次的人仍然不肯放过他。

青年看似随意的提起了敌人的领子,力气却大到将他整个抛起,凌厉的腿击,重重的拳头,就像在发泄某种愤懑一般落在男人身上。

旁观到这一幕的成员连忙后退,为他们留出了足够宽敞的空间,只觉这是一场强大异能力者之间的打斗,他们无法参与,连被波及都可能要命!

其中一人是泷泽大人吗?他疯了?!

状态看似有些诡异的泷泽生却在最后一刻收住了手,他清醒得很,怎么可能会干出将人杀掉这样愚蠢的事情来。

他提着奄奄一息的异能力者,一步一步的走向太宰治。

太宰治站的位置是四楼。

虽然是建筑物的四楼,可港口大厦的一楼向来建设得更为宽敞,他站在危险的边缘,直直望向这边。

泷泽生忽然定住了脚步。

谢罪就免了,他们不需要这种人的求饶,以往发生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而港口mafia做的便是报复。

——收到的攻击定要加倍奉还。

“尾崎大姐,这人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去看看BOSS。”

泷泽生对注视了他许久的尾崎红叶说。

擅长刑讯的港口mafia干部沉默的接下了人,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这是当然的,他们像是重新认识了泷泽生一般。

异能力者与非异能力者的区别就是有那么大,即使泷泽生在体术和枪术考核中名列前茅,甚至能够干过身形壮硕的外国雇佣兵,可普通人的肉/体力量是有极限的,他们没有第二张底牌。

但让尾崎红叶心情复杂的不是这个,她的确对这份强大感到震惊,可她更在意的是泷泽生刚刚展现出的,对力量的痴迷和疯狂。

“泷泽君,你……”

“尾崎大姐,不要担心嘛。”青年像是觉察到了她的心思,再次露出了那讨巧的笑容,“我只是打击了一下袭击了首领的敌人,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与尾崎红叶擦肩而过,脚步轻盈急切的像是着急归家的孩子一般。

我对力量无比渴望。

不是因为我喜欢凌虐伤害他人。

而是因为……

直接攀着大厦表面些许凸起的建筑痕迹,泷泽生翻身跃上了四楼。

而是因为……

他急切得甚至脚步有些踉跄,却直直的冲进了鸢眸青年的怀里。

——我终于有能力保护你了。

“太宰!”

而你也不用为我如此殚精竭虑,为我感到痛惜。

泷泽生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他激动得说话都要打颤,胸口酸涩得要命,却不是因为泪腺崩塌。

成功利用徽章刷新状态只是第一步,他还可以逐渐掌握那个穿越时空的道具,这代表他的预想是可行的,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看看这个相拥吧!

多么真切,多么用力,他们不再需要小心翼翼,那样的拥抱如何能称为拥抱呢?那只是浅尝辄止的相触罢了,泷泽生更喜欢严贴合缝,让心脏紧贴在一起的满足感。

旁边的游击队成员噤若寒蝉,太宰治被撞得后退了一步,他也有些恍惚,直到脸颊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我刚才很了不得吧。”泷泽生笑着说道。

太宰治凝视着破碎的玻璃,心里叹道:啊……是真的……

他恐惧的一切已经不存在了。

刚刚近乎毁天灭地的绝望冻住了他的手脚,而如今,血液重新流淌,向他灌着活过来的生机。

他放任泷泽生的胡闹,碧眸青年此时就像一条热情的大型犬一样……虽然不是很想这么形容。

可十多秒后,不擅长应对犬科物种的太宰治还是受不了的推开了他的额头,“好了,够了!”

“嘿嘿嘿!!”泷泽生笑得傻气又张扬,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喜悦和意气风发。

太宰治深深的看着他。

没错……

这才是泷泽生。

没有郁郁寡欢,没有虚弱病气,没有麻木崩溃,他健康,鲜活,这才是真正的——

——死而复生。

倏然,泷泽生的笑意敛去了。

他的眸子猛地定住,太宰治也随之心中一紧。

却见青年朝他伸出手,轻柔的撩开了他的头发。

“血?伤口?这是什么时候弄的?”泷泽生盯着那几处擦伤,才反应过来——“这是我弄的吗?!”

是他把太宰治丢进大厦里时划伤的。

“走走走快去拿急救箱!”泷泽生不由分说的拉住太宰治就走,旁边的游击队呆若木鸡的为他们空出了走道。

他们呆怔的神色连墨镜都遮掩不住,互相对视一眼才从对方镜片的反光上发觉自己脸上是多么愚蠢的表情。

他们甚至还能听到泷泽生渐行渐远的声音,“那个异能力者一定是算好了你的房间没人,幸亏我这两天苦心钻研,咱们的组织一定被安插卧底啦,想想办法揪出来吧~”

……

中原中也赶回来的时候,施工队正在修补着被摧毁的地面,那间首领室短时间内不能住人了。

后勤部连夜把首领的东西搬到了另一座大厦,却不是顶部,而是一间几乎同样防御布置的安全屋。

泷泽生理所当然的也搬了过去,组织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少人正在被问责,尤其是放哨的。

监控室的人回看了当天所有的录像,最后确定异能力者是突然出现在屋顶的,猜测是那座大厦的主人干部A管理疏忽。

干部A,一位靠钱砸上干部的男人。他的资产格外雄厚,泷泽生看了都要咂舌,本人却没有突出的资历。

中原中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泷泽生打一架,为了测验他到底是什么水平。

“你说你是解除了封印?你当你是魔法少女吗,用这么恶俗的说法。”赭发青年毫不留情的犀利吐槽道,“你的状态很像是异能技师的得意之作,难道说你像我一样解除了荒霸吐的命令式吗?”

泷泽生穿着上紧下宽的练功服,虚弱解释道,“才不是人工异能。”

“那是什么?”

“虽然是很像啦……但是我不是被异能技师复活的,不是!”

“算了,随你怎么说好了,我难道要把你绑去红叶大姐那里审讯一下你吗?”中也两手揣兜,碎碎念道,“回来后就满身秘密的家伙,遮遮掩掩得好像说了世界就毁灭了一样。”

泷泽生:“……”

无,无法狡辩。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废话少说吧,这回对打可是认真的,我要把你揍趴下!”

“……哈?”

重力使发出了低哑的气音,他露出了被挑衅的惊怒表情,就算泷泽生知道对方不会真的对自己发火,还是觉得中也的眼神像是要杀掉他一样。

中原中也步步走近,他没有选择制造碎石当作自己的武器,而是打算实打实的和泷泽生肉碰肉,“你是刚刚得到力量太飘了吗?”

噫!中也超级可怕!

泷泽生张嘴嚎道,“太宰!如果中也发疯了你要救我!”

站在角落的太宰治懒洋洋道,“好啊,蛞蝓如果打上了头会被我强制暂停的。”

中原中也要跳脚了,“干什么啊你们两个!生,你也太偏向青花鱼了吧!”

他们又用了少年时的绰号,那称呼在太宰治当上首领后已经甚少在本人面前提起了。

中原中也也曾有些低落的感到他们之间变了,双黑的称号是一次次并肩作战得来的,如今他们一个是首领一个是下属,皆因为……

泷泽生笑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中也很强,我需要提前找好后路。”

中原中也:“喔,这,这样啊……”

三秒之后,

“砰!”

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冲向了对方,中原中也带着劲风的腿击照着泷泽生的脑袋就招呼了上去,一点儿情都没留啊!

泷泽生敏捷的躲了过去,这种程度他以前也和中也打过,对中也的攻击熟悉到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亲眼看到赭发青年眸里的兴奋越演越烈。

所以,中原中也也在为泷泽生的强大而高兴。

……

战斗的结果是平局。

这是在中原中也没有对他的身体使用重力操控的前提下,但以单纯的体术来说,泷泽生已经足够超出他预料了。

被他的重力加持的腿击沉重的会像列车创过,可泷泽生硬是接下了,还能毫发无损的反击。

他们没有打疯,在掂量到彼此的下限后便停了手。

然后中也对太宰治说,“生变成怪物了,真的。”

……

港口mafia里某个方向正在悄悄改变。

泷泽生很少再收到轻视的眼神,相反的,在走廊里路过时向他问候的人比以往多多了……社畜们总会假装自己很忙以避免和上司的寒暄。

可现在,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往泷泽生面前凑,慕强心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凡是得到泷泽生的赏识,他们在晋升之路就可能跨一大步。

泷泽生因为这些变化向太宰治吐槽,“以前这帮家伙觉得我是草包,连巴结我都不乐意……不过也还好吧,能进你的组织,都是有过人之处的,骄傲在所难免。”

太宰治不置可否,甚至光明正大的说可以给泷泽生的推荐人开后门。

“我哪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家伙,平常就和你呆在一块,他们连请我吃饭我都不乐意。”正在被外科医生检查身体的泷泽生如此说道。

旗会的外科医生是个医术格外厉害的家伙,听说国外都有人挂他的专家号,但是此时也只能无条件给泷泽生看诊了。

“没有问题,很健康。”得到结果的外科医生说,“脑袋上和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说是用了[请君勿死]都不过分……泷泽先生,你该刮胡子了哦。”

“嗯?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吗?”泷泽生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虽然我之前是说过相关的话,但我其实是毛发长得很缓慢的那类型人哎……”

泷泽生借了医生的手术刀,像个强盗一样占为己有了,然后对着镜子刷刷几下——似乎任何武器他都能灵活运用。

“阿嚏!”

来自首领的喷嚏声让外科医生和泷泽生侧目。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两个人。

“太宰!”

“BOSS!”

太宰治长叹一口气,“只是普通的感冒罢了——好歹跌下港口大厦的那天本来就没穿防寒的衣服。”

受了惊吓,还站在风口那么久。

外科医生一脸不赞同,“但是BOSS,你的身体本来就长时间处于亚健康状态下……”

泷泽生:“什么!”

“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忧思过重……”

太宰治扭头就走,“泷泽,身体没问题的话就回去工作吧。”

泷泽生在他身后快走几步,然后猛地一扑。

太宰治咬牙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就是这么闹腾的人……”

他都快忘了以前被泷泽生偷袭的经历,也有一段时间烦不胜烦,但是可怕的是,最后他竟然都习惯了泷泽生的接触。

重逢后他们谨慎得不敢松懈一分一秒,结果现在呢,泷泽生就像解开了封印一样。

泷泽生:“不要工作了,我们今天去踏春吧!呼吸清新空气有助于身体恢复,樱花开得很好哦~”

太宰治:“真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啊。”

泷泽生:“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成为一个工作狂魔,这样的日子太枯燥了……”

多么奇异。

只是一个人的改变罢了。

收拾着机器的男人望着离开的两个人。

只是一个人的改变罢了,他们之间的氛围便像是抛去了泥泞,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生死隔阂,比伤疤还要痛的经历,如今都仿佛能够揭过了。

唉……但是……

外科医生犹如预感到什么一般。

这样的话,以首领的性格和追求还会继续留在港口mafia吗?

***

当天泷泽生真的带太宰治去踏春了,只不过两人还是好好伪装一番,没有做任何张扬的举动。

某种程度上来说,泷泽生觉得太宰治就像个不可理喻的赌徒。

“如果我们真的遭到了不可抵挡的刺杀怎么办?”

太宰治的表情告诉了泷泽生答案。

鸢眸青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比清风还温柔的眼睛凝视着他。

泷泽生掐上了他的脸颊,“不可以!不能想我们一块殉情这种事!”

太宰治挥开他的手,“都说了是不可抵挡的刺杀。”

“那也请努力活下去吧——”

泷泽生的嗓音里含着郑重。

玩笑话引起了泷泽生忽视的一点,他说,“太宰,就算我某天出了事,也请你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等待我的下一次‘死而复生’。”

猛地。

太宰治回想起了,在那间暗巷,泷泽生身死的冰凉之地。

恸哭的碧眸青年也是如此对他说,“请活下去吧,活下去,才有见到奇迹的可能。”

其实那个时候,泷泽生已经动了逃离的心思。

一切都是为如今的局面奠基。

第074章 第 74 章

解析徽章的进度有些缓慢了, 泷泽生只解锁了第一个任务世界的权限,他恢复了力量,现在真正想要的是时空穿越的自主性, 以及探查到穿越局究竟是靠什么机制在数不清的世界中定位到他的。

等他找到了那串运行的功能领域, 一定把这条传送信息的通道给关闭掉, 彻底在穿越的监控视野内消失!

可以肯定的是, 他在悟的面前被悄无声息的带走,是这枚徽章的功劳。

工具人与他的身份证明绑定, 它可以凭空捏造一个复制品替换掉泷泽生。

越往后需要的权限越高,代码运行得也更复杂, 泷泽生觉得如果不是他天生丽质,此时一定会像森一样发际线后移。

“武装侦探社里有一位能够操控所有电子设备的异能力者。”看泷泽生精神萎靡的模样, 太宰治想尽量帮到他,“如果你觉得能够信任他, 便可以去试一试。”

“不了。”泷泽生当即拒绝了, “这东西他一定搞不定。”

要是搞定了那还了得?

虽然太宰治没说, 但泷泽生总觉得自己过于忽视他了。

天天埋头于这块悬浮屏幕, 对同居者的状态和心情不管不顾……霸凌!这是不负责任的冷暴力!

泷泽生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拼命压榨自己的脑细胞。

刺啦,悬浮屏幕闪烁了一下,然后黑了下去。

……演算的代码出错了, 这东西锁机了,泷泽生只能清空最近的数据,上面显示出了缓慢行走的进度条。

“太宰, 你知不知道一种……藏东西永远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泷泽生终是朝太宰治求助了。

“藏什么?”

泷泽生抛了抛他的工具人象征, “喏,这玩意儿。”

太宰治沉思了两秒, “有哦。”

他说,“但是要想使用那里,需要一点时间。”

于是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泷泽生选择将徽章留在临时首领室,把它当个金牌一样挂了起来,越是这样起眼反而越不会令人注意。

……

江夏凛也的事件还在发酵,但泷泽生对其的关注度就像被长辈逼着看报纸的孩子一样。

他无视造成自己的悲剧的罪魁祸首,最想做的事就是帮太宰治铲除不安定因素。

中原中也之前一直在国外出差,如今回来后也忙得不可开交,泷泽生每日翻看首领需要批改的文件,属下的报告一则接一则,有的文化差的写得真是混乱到令人发指,不得不把人提溜到面前的训斥一番再让其重新写一份。

他们报告混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对任务内容便不知悉,只能囫囵吞枣的描述表面。

由刺杀首领一事牵扯出的利益关系简直像猫玩过的线圈一样,敌对组织安插的卧底,干部A的异心,其他非法组织趁着港口mafia忙于内斗跳出来闹事……等等麻烦一窝蜂涌来,泷泽生还亲自跟着太宰治参与过与外国黑手党组织的利益谈判。

这回他的身份是护卫。

被允许跟出去的泷泽生感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了,他现在是终于能拿得出手了吗?!

外国黑手党同样狡诈,泷泽生听着他们在谈判桌上一来一回,皆为取得最大的利益,与他们会面的也是对面组织的首领,智力担当的两位下属在最初进行基本沟通后,发觉接下来抛出的筹码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便完全退向了后方当背景板,将语言上的竞拼让给你自家首领。

和敌人谈判的太宰治泷泽生见过许多次,成为首领与对面交锋的太宰治泷泽生没见过。

黑发鸢眸的男人胸有成竹的坐在谈判桌的一边,面容英俊肤色惨白,他此时的气质比起阴郁,更应该用危险来形容。

他的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比往常要暗淡诡谲,唇边礼节性的笑意也多了丝嘲讽的意味。

泷泽生盯他盯得入了神。

在最需谨慎的军火交易达成后,他们又转向了另一违法领域,洗钱。

借助横滨的地下拍卖会来让一部分不明来源的金钱变得合法化,用外币来洗是这座港口城市的常见手段了。

“但是,我听到线人说,横滨的地下拍卖会最近混进去了国际刑警,为了调查黑手党组织的犯罪证据。”

外国人暗含着轻蔑说道。

太宰治面色不改,“是吗?你的情报过时了,因为那位国际刑警今晚就会离开横滨。”

会面结束后泷泽生都忍不住凑到太宰治耳边小声说,“你刚刚帅呆了!那张谈判桌上就像有杀气在飚来飚去一样。”

当晚泷泽生就跟着太宰治去了地下拍卖会,穿着华贵的礼服,戴着特质的面具,他们找了个替身坐在vip坐席上,于是来宾们纷纷猜测那位看不清脸,连身形都因为遮掩物而模糊的男人是那个龙头组织的高层。

真正的首领伪装成了初入这种“高级”场合的年轻人,正在向他根据资料推测出的刑警嫌疑人搭话。

泷泽生还以为太宰治当腻了首领憋坏了,一定要亲身上阵处理任务,以前森鸥外也会时不时的出门乱晃,带着他那位幼女形态的异能体玩一些放松身心的游戏。

看着太宰治游离于宾客之间的身形,泷泽生硬是得出了他很活泼很开朗此时玩得很开心的结论。

原本太宰治就时常不着调的。

两秒后,太宰治端着一杯奇怪的饮料过来了。

高脚杯里装着颜色乌黑的液体,太宰治眼神晶晶亮,“是红酒和蜜瓜苏打的混合体,里面还加了蜂蜜和咖啡!”

泷泽生:“……”

他痛斥:“是哪个家伙的杰作啊!”

太宰治用口音特别奇怪的法语说道,“那位国际刑警先生哦!”

因为他的音调过于怪异,这句不伦不类的法语若是没人说,别人一定还以为是哪个偏门的方言。

但泷泽生听懂了,这是太宰治偶尔会用的加密对话,灵感来源于一次毒蘑菇事件,泷泽生当初被迫习惯了他的自创语调。

“喝这个不会拉肚子吗?”泷泽生说道。

“大概见效会很快吧。”太宰治晃着那杯液体,“他想支开我,因为他已经锁定了一位国际纵火犯,预测待会儿会发生枪械冲突。”

“……那他还真是个正义的家伙。”

可惜枪械冲突绝对不能发生,这里可是港口mafia的地盘。

所以在太宰治基本确定了国际刑警的计划后,泷泽生便出手将人绑走了。

他们一起出现在了这处高级会所的vip卫生间,不愧是有钱人呆的地方,这卫生间建造得金碧辉煌,就像五星级酒店的标间。

就算以前来过这里,泷泽生仍然要吐槽,“一个马桶享有一个套房,真奢侈。”

太宰治正在搜那位国际刑警混进来的身份卡,很有闲情逸致的说道,“你不会真以为这里只是用来排泄的吧。”

泷泽生嘶了一声,“我正在专心工作,不要让我的脑子混入奇怪的联想。”

“唔,你这家伙本来就单纯的有些不像人类。”

泷泽生抖了抖,忽然就想到以前也和太宰治捣毁过违禁品制造的窝点,里面的景象可谓不堪入目,是瞄一下就很想自戳双目的程度。

但是不管是泷泽生还是太宰治,又或者负责武力压制的中也,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场,他们成熟得不像十几岁的少年。

泷泽生的目光不禁游离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因为没想过。”

太宰治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泷泽生还在纠结着那个话题。

他抬起眸,忽然燃起了极大的兴趣,“没想过什么?找一个爱人吗?”

泷泽生坦然道,“是啊。”

他蹲在太宰治身边,一边预防着这位国际刑警突然醒来,一边托着腮看太宰治把搜出来的不知名黑卡丢掉,“这是肯定的吧,当初走近这个世界的时候,谁都没思考过这么深远的未来。我们连活下去的意义都在寻找,怎么可能肖想爱情。”

于是,上头的泷泽生又想说他那一套情感至上不分类别的理论,被太宰治一手捂住了嘴。

“唔。”

泷泽生眨了眨眼睛,嘴唇上是些许冰凉的触感,其实泷泽生偶尔也会因为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感到不自在。

“好了,念叨那种东西是想催眠我吗,没有就没有,反正没有区别。”

“……喔。”

过了一会儿泷泽生又问,“没有区别是指什么?”

太宰治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施施然站起了身,他用散漫的语气解释道,“因为在社会本质的关系认证上,拥有爱情的人会步入婚姻,也就是此生都被一纸协议牢牢绑定在一起,共担风险共享利益,以此,人们获得了‘保证’带来的安全感——但是背叛感情的例子太多了,司空见惯,港口mafia的底层人员都会去协调夫妻矛盾,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在愤怒之后将过错粉饰一下,掩盖一下,不再提起,于是继续这样仿佛和谐的生活下去。”

麻木,失望,虚妄的幻想。

单调,冷漠,熄灭的激情。

黑发青年说到最后,如同厌烦般叹息了一声,“不觉得……有些可悲吗?”

所以人与人之间最崇高的情感不是将其狭窄的定义,而是从始而终。

不会厌弃,不会消失,无需做到逐渐深往,只要永远纯粹忠诚就好。

一转头,太宰治看到了泷泽生熠熠生辉的眼睛,他顿了一下,有种预感呼之欲出,果然下一秒,碧眸青年就不知疲倦也不知内敛的要对他进行热情剖白。

“太宰!我绝对不会那样的,我的爱似岩浆喷发!”

太宰治简直想捂住耳朵,“你的文采究竟是谁教的!”

“你信我嘛信我嘛……”

太宰治无奈的朝门边走去,“不要说什么废话了……”

因为我知道。

太宰治将手揣在长款西装里,迎着灯光走入大厅。

身后的青年很快跟了过来,围在他身边小声的叽叽喳喳。

他的气息,他的声音。

太宰治闭了闭眸,半脸面具只能遮住他的眉眼,他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咦?你在笑吗?你笑什么啊?”

“哦~~我明白了,这是心知肚明的偷笑,你捉弄我!”

“嘘……”

太宰治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拍卖会要开始了。”

他扬着指尖的,属于国际刑警的身份卡。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泷泽。”

……

泷泽生心痒难耐的等着太宰治的礼物。

要命了!是太宰给他的惊喜哎!

和花束,风衣,相机都不一样,他们现在来的这个地方太特殊了,拍卖的东西也有很多市面上不会流传的,太宰治会送他什么?

会动的画?某个异能技师的遗作?传说中吸血鬼的獠牙?

思维发散的泷泽生盯着一件件拍品,虽然心里正在兴奋不已,他也没忘记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直到一个不起眼的东西被搬了上来。

那是一本手札,独特的是,那本手札经过了岁月的洗礼,破旧不堪,且明显是残页。

泷泽生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认出了那个。

他心有所觉的看向太宰治,而黑发青年利用那位国际刑警的身份,拍下了这本手札。

“天呐,看来您是位拥有独特收藏爱好的先生呢。”解说员用激情的语气说着,“这本笔记如今虽然不全,可确实来自于常暗岛战役,里面或许记录着隐秘且有用的信息。”

这种东西都能拿出来拍卖,可见拍卖会真是洗钱的好地方。

泷泽生眼见着那本手札被员工带到了他们面前,最后被太宰治收下。

他们又装模作样的参加了之后的几个环节,就状似兴致缺缺的来到了宽敞的休息室。

周围人全都换了一批,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泷泽生看着那本手札,问道,“这是你事先准备的吗?”

“不是哦。”太宰治说,“拿出那份拍卖品的人来自政府的某个高层。”

于是便很有意思了。

这代表上面早有人藏匿着不死军团的证据,那么他拿出这个是想证明什么吗?是想要得到什么吗?

“毫无疑问,这本手札原本是要交到那位国际刑警手中的。”

黑发青年当着泷泽生的面将笔记打开来看,一目十行的浏览着,“不知道是交易还是威胁,如果是交易,那么他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达成什么目的或者对方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大概是想暗示交易人可以用这样泯灭人性的实验动摇一下民心,顺带打击一下日本的国际地位,虽然效果不大,但公关方面政府就需要花费大量资金了,且还会有人被翻旧账追责。如果是威胁,那么他就是在昭示这本手札没有任何用处,他不怕对方的筹码。”

“答案是,未定的。”

这本手札的作用是无法估测的,它可能毫无用处,被当作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恶俗小说家的无聊之作,也可能被政府里的某个间谍炒作一番。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考虑到了这本手札会落在港口mafia手里,在向我们示好。毕竟拍卖会是我们的主场。”

泷泽生静静听着,忽然试探性的问,“如果第一种预测发生了呢……?”

太宰治看向他,倏然露出一个看透他的笑容,“没有关系,森先生已经是死人了,所以不会波及到他。”

泷泽生:“……”

黑发青年眸色晦暗,“当时的政府只想要一个结束战争,挽回局面的计划,恰好森先生的提议被他们采纳了,最严重的还是战争的后续——政府想要掩盖这件事,而一半士兵被迫走向死亡。”

这是战争的悲剧。

泷泽生接过了太宰治递过来的手札。

他翻开,里面却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这是什么?”

泷泽生展开了那张纸,是空白的。

太宰治弯起嘴角,“这才是我给你的礼物。”

泷泽生茫然抬头。

他把纸张对着灯光照了照,没有任何加工的痕迹,难道上面有用特殊墨水写下的情书?

“异能特务科里有我的人。”

港口mafia的首领轻描淡写的说自己的手伸得有多长。

“我让他怂恿了一位有异心的高层,事实上他没成功,所以把目光放在了高层身边的下属身上,这种人有一定能力搞到权限,心思也会好撺掇一些,对方偷偷在那本书上撕下了一张纸,想要送出去研究。”

他再次扬了扬那位国际刑警的身份卡,“借着漂洋过海的身份,将这张纸偷偷带出去,带离横滨。”

异能特务科,那本书,撕下一张纸研究。

这一个个信息点让泷泽生渐渐呼吸急促。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手里平平无奇的纸张,然后瞪大眼睛望向太宰治。

太宰治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你果然知道这是什么。”

而他们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对那本书的存在一无所知。

太宰治是当上港口mafia的首领之后,逐渐加深了对横滨各势力的掌控,才得知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神一般的造物存在。

写上去的便会成真。

只要合理。

写上去的故事会变成现实。

可这东西出现得太晚了……

当时的太宰治想,

太晚了,泷泽生已经死了。

这本书不能让人死而复生。

太宰治得知这份情报的那几日都在思考,如果他拥有了这本书,他会用它做什么?

答案是没有。

他没有欲望。

不想成为神,也没有必须要拯救的人。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这东西在泷泽生的手里呢?

那会有不同吗?

太宰治将这份宝物赠予了他。

而泷泽生欣然接受了。

他当即就要给太宰治一个感谢的拥抱,结果被无情的躲开——躲不开了,泷泽生的速度自那天后就提升了一大截!

太宰治咬牙道,“中也说得对,你果然变成怪物了泷泽!”

***

从拍卖会回来的当晚,泷泽生心思震荡,忽然说,“太宰,你要不教导一下我?”

太宰治顿了一下,他审视了一番泷泽生,很快理解了他的意图,并戏谑的说道,“你也要篡位吗?”

“你要提这个的话……这个方面的话我要不要去和森学学?他那种方式更加干脆一些。”泷泽生煞有其事的说道。

太宰治若有所思,他的神色令人看不出他此时是否有不悦,反而顺着这个思路一本正经的给泷泽生出谋划策,“这个提议可更迅速哦,港口mafia里的高层人员都知道他们的首领和你接触最多,还流传着我们关系亲密到我把组织拱手让人都心满意足的猜测,我的体术和你相比还稀烂,你也对我无比熟悉,以我的风格伪造一份遗嘱然后做掉我,把我的死法伪装成自杀……”他越说好像还越兴奋,眼睛闪亮亮的,“这样我打拼下来的组织就属于了你,你直接光荣上位了!”

泷泽生:“……”

他看着太宰治,低头抵住下巴做出了沉思的表情,然后在鸢眸青年逐渐沉寂的表情下说,“你都把我篡位的步骤列出来了,施行的成功性好高啊。”

太宰治冷漠道,“好啊,那你去找森先生教你好了,反正他在指导人这方面很有一套。”

哈。

感觉到太宰治的情绪稍稍不对劲的泷泽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然后加快脚步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

“噗哈哈我都还没和你进行更深入的角色表演呢!这不是你提出来的设想吗——”

碧眸青年弯起笑意荡漾的眼睛,倏然认真道,“不过我还是要说,刚刚的玩笑有点儿过,抱歉。”

有些话即使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在泷泽生眼里也不合适,不如说,只要是预想一下那样的场景——比如他杀掉太宰上位这种事——就已经是一种极大的不忠了。

泷泽生笑嘻嘻的哄道,“既然吃醋了就要说出来嘛,快点儿答应我,我也想知道你们这些运转组织的人都是怎么样思考的。”

太宰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反驳泷泽生的吃醋言论,但泷泽生显然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泷泽生笑着说,“我现在被感动得不行,你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就算去体验自由落体也没关系!”

“……这反而不是满足要求,而是霸道的放宽了对我的行为限制吧。”

“略。”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我大概能想到你为什么突然想学习这个……”

“可最优解不适合你,泷泽。”

这是一个被感情支配的人。

他没有那样的冷酷思维,他做不到将人命用价值来衡量。

第075章 第 75 章

“我又没说一定要学最优解——最优解的逻辑理论我是明白的啦, 我只是想知道……”

泷泽生说,“你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

那之后,泷泽生每天都会上太宰治小课堂。

甚至贴心的被分为理论课和实践课。

有些事情如果摆在明面上来讲, 就算知道其中的利益一针见血, 但泷泽生还是会发出震撼的言论。

“当时对你的上位颇为不满的黑蜥蜴十夫长被搭档在任务中暗杀了?原因是搭档害怕他对你的不敬言论传到你的耳朵里???”

正对着太宰治听课的泷泽生的大呼, “他的脑子被泥巴填满了??那些言论就算再危险也可以被当成是醉酒口嗨, 因为没有任何实质性反叛证据啊!而且一个十夫长?虽然能进黑蜥蜴是有些实力的,可怎么也威胁不到首领啊……而且被搭档趁着任务杀害…这种也能算是共同出生入死过的搭档吗?”

他唾弃道, “如果是我,一定是和自己的搭档一心的, 如果他想篡位,我就和他一起, 如果他想叛逃,我就给他开路。”

太宰治:“所以我不会是那个十夫长, 你也不是十夫长的搭档。”

他凉凉的看了泷泽生一眼, “以及, 你刚刚的言论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已经非常危险了, 组织成员效忠的对象是首领,而你,是眼前人。”

泷泽生:“……”

太宰治施施然的坐下,今天的挡板被打开了, 他正沐浴在春光中,整张脸都显得柔和得不行,但神色却有些冷淡, 大概是聊的内容无法让他真心的露出笑容。

“所以即使在这个世界里, 庸俗的离心背叛也同样存在,只要是可能牵连自己的祸端, 他就会先下手明志。”

“……”泷泽生埋头刷刷记笔记,这点上他和太宰治太不同了,因为太宰治根本不需要烂笔头,有些东西他似乎天生就能看透,而泷泽生需要时刻的警告自己。

不止如此,泷泽生读的书都被换了一批。

他以往喜欢一些名流大家的自传体小说,因为作者很擅长将自己的敏感优思用文字表达出来,恰好适合他那时候的郁郁寡欢,后来他又喜欢一些豁达派作家的创作,看他们写“世上所有难题都是人类自己创造的,人类局限住了自己”这种虚无缥缈又好似满是哲理的话。

而如今,泷泽生的桌前满是太宰治给他的——经济学,心理学,人体解剖学,刑侦学,法学……

泷泽生没有异议,只不过他阅读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挑拣着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自己遗忘的内容翻看。

“这些我其实都学过的啦……”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书本翻透后,泷泽生小声道。

“嗯?”太宰治抬眸看他,“什么时候?”

“陪你看书的时候有看过一点,剩下的……”

剩下的,来自于穿越局的培养,以及第三任务的积累。

通过工具人考试的泷泽生怎么也是在精英群中脱颖而出的,否则他怎么在危险重重的任务世界生活下去。

泷泽生对于第三任务的记忆是最模糊混乱的,被车撞后的失忆症感觉更像是闯入时空洪流的创伤引起的,大概他那时候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好了。

可虽然记不得许多事情,但大脑储存知识的领域好像没受到影响,经历过三场人生的泷泽生其实可以胜任社会上的任何一种工作,无非精不精通一说。

太宰治瞥了一眼书架上挂着的那枚金灿灿的奖章。

他说,“那就换别的。”

接下来泷泽生的面前摆上了物理学,化学,医药配比……

啊,仿佛从文科类变成了理工类。

十分枯燥,但泷泽生只要逼迫自己读下去,便也会因为知识灌入脑海而入迷。

然后第二天,港口mafia的机械师天才傻瓜鸟还被拉来当泷泽生的专属教练,首领明说,要他教会泷泽生开火车,开游轮,开飞机,必要的话升级一下传授内容,让他做到徒手造直升机!!

泷泽生:“……”

他控诉,“这些东西你会吗?!”

“差不多吧。”太宰治平静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笑话泷泽生没有文化。

“在港口mafia的这几年,我也不是天天都呆在首领室无所事事的。”

泷泽生被他疯狂汲取知识的精神震撼到了,拍着他的肩说你真是太优秀了。

太宰治露出了教学这几天出现次数频多的看傻比的眼神。

于是泷泽生的日常被安排得很满,又是解析徽章,又是跟着他的好首领审讯犯人,学学他那把人心玩弄于鼓掌的逻辑,再不然就是跟着傻瓜鸟拆交通工具,从最简单的汽车到游艇再到飞机,其余时间则帮太宰治处理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交通器械学习得差不多后,泷泽生还去武器部拆了一些枪械炸弹,连最新型的炮枪都被拆了个干净,吓得看守部的人对着天空祈祷:不要爆炸不要爆炸不要爆炸……

死而复生的消息还是在里世界传得满天飞,毕竟也是藏不住的爆炸性新闻,横滨的势力都在太宰治的阴影之下,但是国外的没有。

“组合。”

“嗯?”

“一个很想得到你的组织。”太宰治坐在天台边缘说道。

泷泽生正坐在他的旁边吃红豆饼,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想来这里看风景,或许被风托起的感觉很与众不同吧……

“以他们在国外的活动记录来看,他们的首领是真的很需要你,而且……”黑发青年露出略微嫌弃的神色,他双目无神,“是个非常,非常自大的家伙,竟然想用钱从我的手里换取你。”

泷泽生:“……哇哦,那我值多少钱?”

“他的意思是随便开价哦~”

泷泽生开玩笑道,“那你会想开价多少。”

“嗯……大概要把世界上的货币都清空。”

泷泽生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说,“你在告白吗?”

“同样的问题抛给你呢?”

“太宰你变了!你会打直球了!啊——!”

泷泽生高呼了一声,直接跳起,“干脆用我敲诈那家伙一笔钱吧,然后我去那里走一圈再偷偷跑回来!”

“噗哈哈……你的脑子比蛞蝓还小吗,他们怎么可能会甘心放你回来,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大概率还会恼羞成怒的杀掉你,来验证一下你到底会不会死而复生。”

“嘁。”

“所以同样的……”太宰治的眸子沉了下来,“我也不会给他接触你的机会。”

泷泽生自荐,“我要加入斗争吗?”

“不,你留下,保护我。”

于是碧眸青年珍重的单膝跪地,向他进行了感人肺腑的忠诚宣言。

有些人话说多了会像掩饰谎言一样变得廉价。

可泷泽生不会。

他站在天台,背后是浩瀚的天空,轻风拂起他的额发,露出他清俊的眉眼,以及眸里清晰翻涌的情绪。

……

那张空白的书页被泷泽生随身携带,做梦的时候都是在上面写东西,或者在别人的觊觎争夺中保下它。

事实上如果太宰治没有给他搞来这个,泷泽生会直接去异能特务科偷,或者伪装一下身份明抢?因为这是他唯一从系统那知道的能够操控某些定律的神之造物。

气候逐渐变暖,泷泽生彻底脱掉了厚重的风衣,出门就穿着西装三件套,有时候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会被那不羁的,意气风发的神情触动到。

他的唇边竟然会带着发自内心般的浅笑,而他本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生活仿佛完全在走上坡路,连太宰治都是,因为刺杀首领一事而牵扯出的问题都被利索的解决,处理工作都顺心了不少,又因为泷泽生的状态转好……不,那几乎要称之为巅峰了,他以前都没有过那么强势的时候,走路都似乎带着风——总之,连太宰治都会因为这份自信而产生了安全感。

仿佛之前的忐忑焦虑正在被抚平,阴沉寒冷的冬季终于要过去了。

有些事情只要有泷泽生参与,便没有之前常伴身随的痛苦和压抑,甚至于讨厌的事物都会有人先一步替他开口唾骂,于是压在心口的烦闷还没有来得及堆积便散了出去,枯燥无味的工作变成了某种让生活更有意义的调剂品,这座庞大的,如同怪物一般的黑暗组织,也因为白日里穿透房间的光亮而变得清透……喘息都不再是艰难的。

太宰治用凉水冲刷着指尖的墨水,这是他刚刚给泷泽生画布战图时沾上的。

泷泽生……

泷泽生。

黑发青年抬眸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穿着自己曾经厌恶的服装,那条显眼的,犹如喝饱了鲜血的围巾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稍微有些厌倦了。

他倏然这么想到。

想要……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刚刚在那双鸢色的眸子里看到了陌生的笑意。

事情结束后,要设计假死离开吗?

那是他们曾经做下的约定,泷泽生所有行为都在表示,那约定从来都是有效的。

他们早已将生活融入彼此。

要一起离开吗?

……

泷泽生正在对着蓝屏奋笔疾书。

落下最后一个笔画,通篇检查一遍后,他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将预想的机制输入徽章,十分钟后,上面显示出了权限通道正在开启的进度条。

这回进度条倒是爬得很快,泷泽生还没想好会发生什么,整个身体便像被电流划过一般麻了一下。

眼前浮现出了奇怪的画面。

“……?”

泷泽生揉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仍是雪花一样的画面。

这是什么?视野共享?

五秒过后,画面越来越清晰,泷泽生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看到了——

一双美丽的,宛若凝在雪山之巅,冰魄一般透亮的蓝色眼睛。

悟?!

泷泽生愕然的眨了下眼睛,惊得身体后仰,差点儿翻到在地。

他连忙坐好,将视野共享的清晰度调到最高,谁知范围一旦拉满,他身处的环境都变了样。

这是……?

泷泽生惊诧的站起身,他此时似乎正身处某个偏郊的村落,周围的建筑实在落后,房屋似乎风一吹就倒…他穿越了?什么时候?

很快,感官上的不真实感就让泷泽生否定了时空穿越的结论,他没有感到风过的寒冷,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后,泷泽生甚至踢到了沙发的一角……他确定了,他还在那间首领室内,唯有眼睛看到的景象不同了。

等等,这个要怎么关……?

刚刚想到这,视野内的景象就旋转起来,就像有谁将他翻了个身,眼前的风景转变就像在玩游乐场的刺激设施时睁开了眼。

冷不丁的,泷泽生看到五条悟的脸。

“……”

他愣住,直视五条悟且被五条悟直视的感觉太过真实,令他已经下意识的想要露出笑容,蠕动舌尖唤出那个名字。

“这是什么?”白发青年将什么东西举到了面前,仔细端详着,“金子?”

“是的,这是我们在海边捡到的……”一旁的村民毕恭毕敬道,“我们的村子经济情况不景气,只能用这个作为咒术师大人的报酬了……”

五条悟将那东西抛了两下,泷泽生顿时感觉自己的视野上下晃了晃。

这是全景VR吗?!

他是那块金子?

不,不对……

泷泽生猛地冷静下来,他安抚住见到五条悟后便雀跃不已的心脏,意识到他们口中的一小块金子可能是徽章缺失的衣角——他在共享的视野是徽章收录的信息!

从来没想到徽章还有这作用的泷泽生震惊极了,连忙循着记忆找回去,盲打悬浮键盘想要短暂关闭一下视野共享……起码要将第一视角转为第三视角,徽章收录信息时绝对有这种功能。

眼前的景象再次出现了雪花一样的碎片,像是老旧的台式电视机,泷泽生留恋的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脸。

对方正抬手掀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似乎兴致缺缺的把眼罩拉了回去,连带着那双眼睛也隐入了阴影之中。

“这到底是……”

瞬间,视野共享被关了,泷泽生看到的仍是那间熟悉的首领室。

浴室里传来水声,泷泽生恍惚了一瞬,感到大脑一阵眩晕。

大概是视野共享的后遗症,他揉了揉太阳穴,还能清晰回忆起五条悟的模样 。

看上去没有憔悴,且还在干着咒术师的工作……

泷泽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被系统带走后便完全不能得知五条悟的信息,他们连远程通话都做不到,身处地球的另一端还要遥远的距离。

然而,这个比地球的另一端还要远的距离,竟然被徽章跨过了。

这玩意儿原来是在时空裂缝里碎掉的!而且本体和碎片竟然掉到了两个世界!!

泷泽生摩擦着徽章上的缺口,这样不会出事了吗?

他快速调整好视野共享的参数,确保自己不会完全失去对真实处境的感知后,迫不及待的再次开启了视野同传功能。

没错,这次是第三视角了,如果把这一切当成拍摄影视剧,那么故事的主人公无疑是五条悟。

可能是因为五条悟带着徽章的碎片,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被穿越局锁定的任务对象。

他拒绝了村民战战兢兢的晚饭邀约,离开了这个荒僻的村庄,村子外围的公路上,辅助监督正在等待他。

“接下来还要个一级咒灵需要祓除,然后是……”

……?

根据口型辨别出这些话的泷泽生当场就想掀桌,五条悟怎么还在007!咒术界真的没人了吗,逮着个最强随便折腾?!

随即周围暗了下去,因为五条悟坐上了辅助监督的轿车,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显得严峻且沉默。

辅助监督不说话了,他们两个的气氛随着任务陈述的结束陷入了冰点。

车开在寂静的公路上,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人,车里面沉默了多久,泷泽生就沉默的盯了五条悟多久。

……这种行为好像稍微有点儿变态?

但是他目前只能通过这种方法确定悟的安好。

过了一会儿,这位陌生的辅助监督似乎终于积攒够了勇气,语调平板的开口道,“关于特级诅咒泷泽生的处置……”

他的话被强硬的打断了,白发青年用戏谑的,却听不出温度的口吻说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想试探我的底线?”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辅助监督麻木的说着,“他似乎越来越强了,最后不知道会诞生出什么东西。”

“他们怎么不亲自和我说?欺负你呢?”五条悟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个储物盒,是泷泽生习惯放在车上的,里面通常会储存着甜品零食和饮料。

辅助监督的眼皮颤了颤,望向了后视镜,但他这飞速的一瞥开始被最强捕捉到了,男人顿时尴尬且僵硬,转过视线继续开车。

“高层的意思是,不会做什么。”

“你听他们放屁?”

“……像封印咒物一样将那具受肉/体安置在专门的房间内……”

“哇哦,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啊。”

发现辅助监督能油盐不进的继续劝说他的五条悟惊叹一声,却不是令人感到亲近和温度的笑闹,而是带着疏离,近乎于阴阳怪气的警告,“既然如此,怎么不把让他诞生的我处以死刑呢?因为什么呢?”

“……五条先生,您真会说笑。”

处死六眼?杀掉最强?谁能做到啊——

辅助监督牵了牵嘴角,“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这句话让五条悟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冷下脸后的气势格外吓人,即使看不到那双眼睛,辅助监督也意识到了自己习惯性说出的,恍若体谅他人的话踩了最强的雷点。

“理解?”

五条悟低喃,“你在自以为是什么啊油头。”

他嘲笑道,“你要是体会到了我的心情,说不定现在就会加足马力找个树一头撞死,哈哈哈…因为你除了这个之外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辅助监督闭上了嘴,看上去也不会再试图沟通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五条悟说,“他们不敢说所以让你来,这样的上司是不是超级窝囊?以及……跟着我的话就别听他们的一切言论。”

最强厌烦的垮下嘴角,“一群烂橘子。”

……

“咳咳……”

浴室里传来些许压抑痛苦的声音,泷泽生顿时退出了视野共享,抛下徽章冲了过去,

“太宰,怎么了吗?”

发觉里面没有回音后,泷泽生直接开门闯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太宰治蜷缩着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浴室里冰凉的瓷砖,水流哗哗作响,将他难抑的喘息声都掩盖了过去。

“怎么了?肚子疼吗?吃坏东西了吗?”泷泽生半跪在他身边,一手撩开他汗湿的刘海儿,不出所料的感到掌心下的温度有些不正常的略高。

他将人打横抱起带了出去,迅速给他换下了被打湿的衬衫,然后传来了港口mafia里医术最好的外科医生。

挂着点滴的虚弱男人走进了首领室,泷泽生退到一边看他一通检查,得到结果脸色差极了,最后陪太宰治洗了胃。

是中毒。

竟然如此轻易的就……

啧,又是奸细。

“他吃的东西我都吃了,为什么我没有事?”

眼见着太宰治被折腾了一番的泷泽生沉着脸帮他擦去唇边的液体。

“大概是因为你的体质太好了,药效发挥缓慢,也可能就是对你毫不管用。”

泷泽生替太宰治整理了他的鬓发。

“我去把那人揪出来。”

丢下这句话,泷泽生带着几个属下去后勤部找人了。

从进入过首领室的人,再到准备食物的员工,甚至是安排饮品采购的底层人员,一个都没放过。

直到——

“午好,泷泽先生。”

一位在港口mafia里工作了三年的男人抬手撕下了人皮面具,说道,“我是江夏凛也。”

一刹那。

泷泽生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低眸看了下那张人皮面具,说道,“橘大叔被你杀掉了吗?”

“嗯?那倒没有。我也不是那么的丧心病狂。”

男人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想必看到我的时候,你应该明白了一些什么吧。”

他伸出手去,示意泷泽生握手,似乎是在友好的问候,“这么长时间的逃亡实在是让我精疲力竭。自我介绍一下——”

他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也对那些指着他的枪口视而不见。

他说,“我是应对突发情况的修正工具人,江夏凛也。”

第076章 第 76 章

修正工具人。

理智。

善于伪装。

一切行为法则遵从于穿越局。

是一众工具人中最特殊的存在, 大概就是普通上班族和公务员的区别。

泷泽生听说过这种工具人,但是他从没想过会在自己身边。

竟然是在自己身边……

那么……

碧眸青年为自己的设想感到浑身发冷,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动, 那看上去很像是下意识的, 想要攻击的指令。

身后的下属立刻给子弹上了膛, 集中精神要把这个一看就是伪装潜入的敌人打成个筛子, 却在即将扣动扳机时听到一声冷呵,

“住手!”

泷泽生斥退了他们, “我让你们开枪了吗?”

他那一刻的确想过杀掉面前的人,怎么能不想呢, 简直是应激反应般剧烈。

可是不行。

泷泽生牵出个浮于表面的笑容,谨慎的看着那只伸到面前来的手。

不行, 对方既然来见他,就说明他们还有沟通的余地。

另一位工具人的伴身系统可以联系到总部, 也就是说——他做的一切都在穿越局的监视下。

可穿越局没有任何动作, 任他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好几个月, 直到最后, 在江夏凛也遭到政府追捕时才露身于他的面前。

“我们是那么友好的关系吗,对一位处心积虑的想要杀死我的人进行亲密接触?”

“这只是礼节性的问候罢了。”江夏凛也并未自己的处境感到慌张,他看上去气定神闲,“这代表我们处在平等的身份, 我并不想一开始就强制性的对你做什么。”

一开始不想,那么之后呢?

泷泽生凝视着他,“你想要说什么?”

潜入港口mafia千方百计的想见他, 不就是要说什么吗?

泷泽生后退一小步, 站在他觉得尚且能够反击的距离,“要带我走吗?以和平的方式?”

“当然了。”江夏凛也收回了手, “你我都知道……”

他带着温和的笑容说着理所当然般的话,“我们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这里只是因为任务罢了。”

他想要激起泷泽生的“同类感”,“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上心呢,你抛弃了你原有的一切了吗,你的身份,你的朋友,你的那些前辈,还有你渴望得到的金钱地位……”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的必需品。”

泷泽生无动于衷,他倒是诧异于江夏凛也敢堂而皇之的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这些话,怎么了,他的下属们被当成了背景板吗,被当成了没有人格的npc了吗?

泷泽生继续道,“况且,申请成为工具人的人本身就做好了抛弃自身原有的觉悟,且大多为孤苦无依的人。”

如果有珍惜的家人朋友在,怎么能忍心去另一个世界待上几年几十年,即使因为时间差关系,回来后一切都健在,可那位工具人已经因为漫长的旅途面目全非了。

“你这样会让我们很难办。”

江夏凛也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当然这神色更像是在泷泽生面前做的伪装。

“我们对员工都很优待的,即使犯错都会有原谅的机会,可你也发现了,来到这个世界事事不顺,身体也变得差劲,所有人都默认你是个幽魂…啊……”

他盯着泷泽生完好无损的面容,“只不过看来我的情报也过时了,你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变成了健康的状态。”

……对方并不知道徽章的事情。

“没有事事不顺。”

泷泽生平静的反驳道,“即使是误会,即使是冲突,这些负面情绪都不足以让我逃避。”

“嗯,好吧,你是这样觉得的。”

江夏凛也轻点着额头,像是在思考。

“局里针对你的情况开了会,决定给你这样优秀的员工一个缓冲期,也就是说……”

他弯起唇角,“他们同意你和任务对象进行接触,进行道别。”

“……”

……什么?

泷泽生怔愣的看着他。

面前的年轻人露出公事公办的笑容,“你的不满很大原因来自于突然死亡,对吧?你并没有到对他们厌倦的那天,而是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被杀死。这样的确非常不幸,我们也很关心你的精神状态,所以特例准许了你的任性。”

男人上前一步,“你应该看到了,他过得不错,你们之间没有遗憾了吧,误会解开,感情剖白,他对你的亏欠,对你的思念,如今都已偿还。”

“……”

泷泽生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听到他继续吐出了好似体谅的话,“至于五条悟,你也给他留下了念想,和你被诅咒后枯萎致死连尸体都很丑陋不同,这回他拥有了一个美好的期望,一个说不定何时就会醒来的,你的复制体……”

……哈?

“至于你三个任务,更简单了,局里会给你开专属通道,让你去那边度假一段时间,你可以让那个人心如死灰,彻底怨恨你从而不再挂念你,也可以对那个人说‘我要进行全球旅行永无居所有缘相见’这样的谎言,让他觉得你还在世——怎么样?”

穿越局似乎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你们之间最大的遗憾,不过是没有道别罢了。”

“……”

泷泽生浑身微不可查的发着抖。

那份汹涌的情绪不能单纯用愤怒定义,他好像被戏弄了,好像被谁高高在上的评判否定了,还好像被侮辱了,因为有人试图揣测他的心理,将他的感情明码标价,给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期限。

那一瞬间,泷泽生的脑海里过了很多想法。

虚与委蛇的同意?然后争取到留在这里的时间,对徽章进行更深入的解析……可能吗?拿到他这个伴侣型工具人的所有权限后就可以摆脱穿越局了吗?如果对方派来第二个第三个修正工具人呢?

一个江夏凛也的身份便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等等?

并不是为所欲为。

他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都在遵从着这个世界的法则。虽然有暗杀,但都在合理的阴谋范围内,重点是,江夏凛也并没有亲身上阵拿枪指着他。

他经受的培训守则里有一条清晰的写着,工具人之间不可以直接互相残杀。

修正工具人是将剧情拉回正轨的,没有检察官那样的搜捕权限。

江夏凛也真正站在他面前,是因为他的伎俩用尽了,他需要用谈判的方式让泷泽生心甘情愿的离开。

泷泽生眸光沉沉的看着他,“如果我不接受呢?”

“……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哦。”

江夏凛也无奈的摇了下头,“为什么那么倔强呢,他们只是你的工作啊。”

下一秒,一把枪正正的抵上了他的脑门,

江夏凛也微微睁大眼,看到碧色眼睛的青年冷然的神色,

“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泷泽生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你遵守着工具人法则,但我这个叛逃的家伙可不会,我会杀掉你,如果你威胁到了我。”

“不如说——你陷害了我的首领,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即使你向我暴露了你的身份。”

江夏凛也瞪大的眼睛微微垂下,他说,“油盐不进。”

“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没死我就继续逃。”

“逃不掉的。”

“逃得掉的。”

“我只是想用较为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解决不了的。”泷泽生对他说,也是对他身后的穿越局说,“除非你们杀死我。”

这个青年如此决绝。

他将自己的生命都加入了这场赌博。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设置你这么个类型的工具人是个错误。”江夏凛也叹了一口气,“你的所有行为都在局里的监视下,反抗毫无意义……你能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给了你喘息的机会。”

那无疑十分绝望。

连泷泽生都被绝望笼罩了。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庞大势力,拘束着他,几乎要压垮他。

可是没关系……

泷泽生对自己说,

没关系……

只要他还能逃,只要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还有太宰治,他就不会绝望。

下一刻,江夏凛也主动上前一步,抵上了那个冷冰冰的枪口。

“你可以下手试试。”黑眸青年对他说,“看看局里给你的宽限还能持续多久,以及……”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你真的以为,被我们所监视的你,有逃掉的一刻吗?”

一句话,激得泷泽生差点儿扣动扳机。

这否定了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他猛地转过身,命令道,“把他送去地牢,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动他。”

何为逃离。

又何为拘捕。

这样的判定要怎么来?

泷泽生一时分不清,但他知道他正处于巨大的不安里,而能抹消他此时的不安的……唯有太宰治。

碧眸青年快步向顶楼的首领室走去,这些天来那被损毁的空缺早就修补好了,他走了两步直接跑了起来,即使他也不知道到达太宰治身边有什么用。

但是起码,如果他真的因为不可抗力再次离开的话……

他还有话要对太宰说,他们之间不能突然断连!别说太宰了,他都受不了这样的遭遇!

倏然,泷泽生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的面前挡了一批人,港口mafia的游击队竟然端着枪指着他。

“干什么?”泷泽生沉下眸,“你们想造反?”

江夏凛也在他身后说,“要不要猜一下我的异能力?”

那位有系统伴身的工具人语气轻快,“虽然我不能亲手杀掉你,但是我可以借助别人的手——精神控制,他们若是想要杀你,连我也阻止不了。”

……什么?

泷泽生绷紧了身体。

“你死而复生的秘密谁都想要,在这样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丧家的野犬,他们的归宿在彼岸,于是你的特例便成为了不公。”

……

首领室里,刚吃了解药的太宰治精神萎靡的接到了中也的电话。

“那个什么组合,虽然首领的异能力稍微有点儿麻烦,但也被我耗光了资产,现在跌入海里下落不明了,要对他进行追捕吗?”

下海捞人,赶尽杀绝。

以港口大厦高层的视野,恰好能看到一条巨大的白鲸掉入了海里。

那声巨响穿破了空气遥遥传来。

“不用,组织毁灭,资产尽散,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啧,那我收班了。”重力使收回了一踩一个坑的脚,“我听属下说你病了?”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自己没在做梦,“天哪,这难道是来自小矮子的关心吗?我想我今晚都恶心得不用吃饭了。”

“少得意了!!你身体要是垮了组织可怎么办啊?!而且生会担心得整天都守在你旁边,我担心生不行吗?!”

“嘁。”

“嘁个鬼啊!”

太宰治磨蹭着起身,“他现在好像熬夜三天都不会有事,精力旺盛得像个怪物一样。”

“哈哈,那不是挺好的,对于你这个工作狂来说一定是梦寐以求的体质吧。”中原中也想挂掉电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回去的时候会带点儿伴手礼,你问问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同在横滨有什么伴手礼可带的。”

“啰嗦!我就是想买给他怎么了?”

“那你要失望了,泷泽现在不在这里。”

“嗯?你把他派出去做任务了?”

太宰治整理了下自己睡乱了的头发,“我被暗算了,他现在的话……大概已经找出犯人正亲自审讯呢吧。”

“喔,还挺能干。”

声筒里一片噪音,中原中也似乎回到了直升机。

突然,重力使声音发紧,“那是什么?!”

“?”

太宰治凝起神,“怎么?”

“太宰!总部被人袭击了吗?!”

太宰治立即下了床,他的大脑顿时一片清明,隐约听到了谁的呼喊声。

来自楼下的惨叫。

些许黑烟终于被风带了过来,太宰治瞳孔一紧,他立即走出休息室,外面恰好有人冲了进来。

“BOSS!泷泽大人他——”

“……”

那一刻。

恐慌溢满了太宰治的心口。

***

燃烧的火焰,翻腾的浓烟,谁的惨叫。

泷泽生被逼的连连后退,后背抵上墙壁才停下。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四周,仍然有人在对他开枪,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靠拢,发觉异动的异能力者也冲了出来,其中还有红叶大姐和广津老爷子。

夜叉白雪飞在空中,朝他挥起了刀,广津流浪的斥力也让他狼狈的撞在了墙上。

这是怎么了?!

人群之中似乎还有江夏凛也的声音,他一遍遍的在说,“你以为你逃掉了吗?”

“不过是穿越局的宽恕和放任。”

“等等,立原……!”

立原道造站在了他的面前,仅仅只是抬手,散落在地的无数冷兵器便浮了起来。

“你连军警的身份也不惜暴露吗?”

泷泽生躲闪开他的攻击,“这是江夏的命令,还是说——”

“是军警的任务。”

泷泽生的视野里,橘头发的年轻人神色冷硬,“政府最后决定将你铲除。”

“……什么?”

“因为你的身体储存了大量的秘密……如果被外国得到……”

那就像当初的黑之十二号一样,日本根据窃来的情报创造了荒神中也。

泷泽生情急之下一脚将他的肋骨踹断了,那些飞扬的金属顿时落下,明明是威胁到自己的人,但泷泽生仍然谨慎的没有伤害他的性命。

他惶恐不安的环顾四周,不对劲……

不对劲。

钢琴家的琴弦正试图捆住他,炸弹狂魔正不顾后果的抛掷着柠檬炸弹,就连雇佣兵列威也在用精锐娴熟的搏击技巧攻打他。

“泷泽!”

顿时……

万籁俱寂。

这道声音让泷泽生缓缓转过了脸。

他嘴唇颤抖的低唤道,“……太宰……”

“你在做什么?”

脸上带着一丝病容的黑发青年沉沉的凝视着他,“你要毁了这里吗?”

毁了这里?

泷泽生的视线僵硬的转动。

无数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废墟,灰尘,人们恐惧的脸。

太宰治蹙起眉,“你在发什么疯?”

“……”

“……”

“……”

不对——!!!!!!!!

顿时,尖锐的叫喊响彻了泷泽生的大脑,让他的神经疯狂的颤抖着。

不对!!!

太宰治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责备抵触的表情——!!!

泷泽生脸色惨白的后退,终于意识到了——

——是脑髓地狱!!!

他捂住耳朵蹲下身,抗拒再看周围的一切。

这不是真的。

现场究竟是什么样也不重要了,他不能再反抗了。

那些攻击可能都只是他的幻觉,幸好,幸好……

想到躺了一地的港口mafia成员,泷泽生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下杀手……应该是没有下的,他应该是没有在混沌状态下做出不可挽回的行为的!

寒冷,铺天盖地的寒冷。

泷泽生再次感觉自己身处冰天雪地。

他好像被谁开枪击中了,好像被谁扼住了脖子,好像有谁的唾骂传进了耳朵。

不要信,不要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切喧嚣都好像离去了。

泷泽生战战兢兢的等待了一会儿,试探性的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熟悉的,紫红色眼睛的男人,只是他的面容显得太过年轻了,他的背后是疮痍的战事基地,他的手里正拿着染血的手术刀。

他正用复杂的眼神看过来,“泷泽君,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我呢?”

“为什么……?”

泷泽生怔怔的回答,“因为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你。”

对面的青年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反感,“将自己活着的意义施加于我身上,这就有些霸道了吧。”

“不是的。”泷泽生,“你并不需要回应我。”

他轻声道,“你只要安稳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要对我的感情感到压力,如果我的靠近让你感到不适,便拒绝我吧。”

“把这些当成我的一厢情愿就好。”

他们在那个节奏紧张的战场上,说着这样奢侈的话题。

可是后来,他们仍然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产生了可以相互依赖的感情。

不解,争吵,耳光,到最后,理智终于抵挡不住那样热烈的情感,森鸥外放任了泷泽生的靠近。

他们成为了战友,同伴……共担过生死的挚友。

即将离开的那天,他们在那个地方分享了一瓶珍贵的酒,并为将来做着设想。

再然后,泷泽生终于可以离开地狱了,他抽中了‘回家’的签。

随后突然的——

【搞错了,泷泽。】

伴身系统对泷泽生说,【你的任务对象不是森鸥外,我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这消息对于泷泽生来说无疑晴天霹雳,但他的第一反应其实也不算崩溃,“搞错了?那真正的目标人物是谁?”

“太宰治,现在还是个孩子。”

大致浏览了太宰治人物信息的泷泽生说,“也就是说这人后来会出现在横滨,然后加入森的组织是吗?”

碧眸青年定定道,“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只要保护他的安全就好了。”

他当时的想法是,留在森的身边同样可以保护太宰治,这个错误只是牺牲了他的时间而已。

【……】

然而系统说,【不行,泷泽。】

【任务目标要是你的最优先选项,你必须剔除掉森鸥外在心里的位置,原因很简单,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森鸥外威胁到了太宰治,你就得毫不犹豫的偏向于太宰,对森鸥外下手——要做到就算杀掉他也感到平平无奇。】

“……”

这样无情的命令遭到了泷泽生的抗拒。

他的抗拒那样强烈。

可不管是付诸行动的抗拒,还是心理上的抗拒,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记忆被封存,那段感情也被剥离。

——这对泷泽生来说就像损坏人格一样恶劣。

他的自由意志被残忍的剥夺,此生连情感都是被操控的。

……

顿时,大量的记忆翻涌进脑海。

泷泽生哆嗦着缩在角落,周围的幻象还在继续。

想起来了。

太宰治十七八岁时,他在那所游乐场里暴露,在混乱的暴动发生时,他也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将那段经历回忆起来的。

不死军团,异能实验,这些记忆都被系统上了锁,却都实实在在存在与他的脑海里。

他最恐惧的事情——是遗忘。

周围的景象毫无规律的发生着变化,他一会儿身处战场,眼前是战友心如死灰的眼睛,以及趁着无人时自戕的身影。

一会儿又是在实验室里,身体忘记的疼痛再次袭来,这回是大脑在发出疼痛的指令,镇定时,房间的观望窗外是森鸥外震惊且焦急的脸。

“生!”

对方在叫他。

泷泽生蠕动舌尖,想要回应他,说出口的却是,“……你是谁?”

于是玻璃外侧的黑发青年露出了愕然且受伤的神情,“你不记得我了吗?!”

时不时就在抽离的背景中,泷泽生最后看到的是森鸥外默然离去的背影。

他突然转过了身。

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里含着悲戚,含着决绝。

“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乱之中的青年在悲鸣。

他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那是可视化的力量,犹如荒神般可怖,是浓稠的黑色。

于是自他为中心,力量的波动向外扩散,本身便不敢靠近他的人顿时惊恐的向后退去,唯有太宰治还想上前。

但他被下属拖住了,港口mafia的成员胆战心惊的恳求着自己的首领,“BOSS,您不能过去,泷泽大人现在敌我不分,谁靠近都会被他攻击啊!”

他声音沙哑,“照这样下去,那座大厦很有可能会塌陷!”

“——泷泽!”

“啊啊啊啊啊啊!!!!”

泷泽生在惨叫。

从他双目中流出来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那个年轻人跪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耳朵在嘶声裂肺的惨叫。

狂风自他身下骤起,未知的力量汩汩向外涌出,每个人都好像被那强烈的情绪感染,只觉胸口涌上不知名的,偌大的悲哀。

“Q呢?!”太宰治厉声喊道。

他看到了,泷泽生的脖子上有一个漆黑的手印,那是梦野久作的异能力效果,凡是伤害他的人,皮肤上便会出现被标注的印记。

然后,他会陷入精神的炼狱。

“BOSS,Q的房间被打开了,有人把他放了出来——!!”

果然!!

泷泽生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伤害了梦野久作吗?!

“泷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太宰治放声朝他喊道,“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上一次,也是这样……

太宰治死死凝视着泷泽生,肺里的氧气似乎被瞬间抽干,他几乎也要哽咽。

上一次也是这样。

他无力的看着泷泽生深陷地狱。

——这是一场没有逻辑的噩梦,混乱又冗长,只有不幸。

泷泽生沉浸在无法脱离的精神世界里。

他的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思辨的能力会消失,他上一秒或许清醒了过来,下一秒就会被眼前的景象牵连起恐惧的情绪。

“生。”

五条悟正漠然的注视着他,“你食言了。”

不是……

“食言一次就算了,两次就有些太过分了吧。”

最强厌弃一般说道,“我不等你了。”

不是,不是真的……

“泷泽。”

太宰治站在他的面前,眼神中是他绝望时的颓然,“你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的身后是江夏凛也,那位修正工具人正好整以暇的抱胸看着泷泽生,“我告诉他真相了哦。”

什么?

“我告诉他你总有一天会走,可能是现在,可能是明天,总之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因为你的一起都在我们的掌控下,脱离这个世界也是必然的。”

“太宰!别听他的!”

太宰治抬手,掌心里是一把枪。

枪口上移,直直的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等等,不要……

泷泽生仓皇的上前,“等等,太宰……”

“我追求的,活下去的意义,事实上根本不存在。”

黑发青年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凝视着他,“你的诺言,就像脆弱的纸张般,风吹会飘走,火烧会化为灰烬,轻轻一折就会裂开。我坚持的,努力策划的一切,在这个组织处心积虑的每一晚,到头来也只是无用功。”

“所谓的亏欠……若是别人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那么何苦呢?”

“砰。”

枪响。

黑发青年倒了下去。

他的脸上是凄然的表情,连奔赴死亡的释然微笑都没有,唯有苦涩和怨怼。

鲜血四溢,冷冰冰的糊了泷泽生一脸,他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泷泽生彻底崩溃了。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双眼却不知疲倦的,汹涌的流出泪水。

他发泄的怒吼着,身体正源源不断的挥散着汹涌的咒力。

“生!”

又一道声音闯入了脑海,泷泽生惨然的想着。

别来了……别靠近我了。

别靠近我了……

“生,这是怎么了?”中原中也仓促的赶了回来,惊慌失措的看着倒下的首领,“太宰怎么会自杀?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赭发青年扯住泷泽生的领子,“你不是最会保护他了吗,把他放在你身边怎么会出事,啊?!”

冰冷的训斥,好友的怒容。

泷泽生瑟缩的蜷起手指,“离我远一些……”

离我远一些。

然而现实是——

泷泽生将中原中也按在了地上,冷冷的掐着他的脖子。

“够了,生…醒一醒。”

中原中也握住他的手。“那只是梦……”

他是在暴动之中,唯一有力量接近泷泽生的。

即使这样,身上的衣服也残损不已,在碰到泷泽生的瞬间,中原中也就被掐住脖子按倒在地。

他的安慰在生听来是辱骂斥责,他轻柔的靠近是最残忍的攻击。

醒过来?

要怎么醒过来呢?

青年的双眼没有神采。

他听不到好友的呼唤,也看不到好友担忧恳求的表情。

泷泽生悲戚的想着:骗子。

如果江夏凛也是修正工具人。

那么他离开五条悟是被设计。

如果江夏凛也是修正工具人。

那么他离开森鸥外是被设计。

如果江夏凛也是修正工具人。

那么他离开太宰治是被设计。

他是被穿越局杀死的。

泷泽生的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

包括死亡。

或许是在意识到角色的走向不对劲,或许是不再需要他这个伴侣型工具人的参与。

穿越局选择将泷泽生强制抽离世界。

——他们向往的生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泷泽生许下的相伴一生,他的伴侣工具人的任务,实际上都是有期限的。

他们在欺骗这个赤诚的年轻人。

欺骗这个拥有一腔爱意的年轻人。

“啪嗒。”

眼泪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脸上,赭发青年的身体颤抖起来,抬起身子想要拥抱眼前的这个人。

他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痛苦。

等真的直起身来后,中原中也才愕然的发现,施加在周围的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消失了。

塌陷的地面,荒芜的周遭,战栗的空气,如今都平静了下来。

下一秒,泷泽生被一人拢入了怀里。

太宰治死死的抱着他。

真正与这人身体接触,才发觉他的颤抖是多么明显,就像感到深切的寒冷一般,泷泽生仍然没有清醒过来。

“坚持住,泷泽……”

太宰治在他耳边说道。

他的声音能否突破脑髓地狱的屏障,到达泷泽生的内心深处也未可知。

但太宰治还是死死的抱住他,

脑髓地狱的效果并没有消失,泷泽生仍在噩梦中。

那并不出人意料。

因为泷泽生拥有一个稀缺的能力,他无法免疫任何的异能力,唯独能免疫人间失格。

在那所游乐场里,太宰治也是从地上捞起蜷缩成一团颤抖的青年,意识到这件事的。

因为免疫人间失格,所以被异能力变为十几岁的泷泽生不会在接触太宰治的瞬间变成大人。

因为免疫人间失格,所以即使与太宰治皮肤相触,也不能证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异能体,因为异能体同样拥有本人的能力。

因为免疫人间失格,所以无法被人间失格所救。

“坚持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看看周围的废墟。

被误伤的人跌跌撞撞的爬到一边。

泷泽生在那样的状态下都没有做下不可挽回的事。

他在脑髓地狱里被所有人攻击,却没有回以同样的致命伤害……即使神志不清,身体也本能的留有一线。

“嗬唔…呜呜呜……”

泷泽生在哭。

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可能是幻觉般感到了令他心安的怀抱。

他哭得悲痛欲绝,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滚落,随后——

他自虐般折断了自己的手骨。

“泷泽!”

因为身体的痛楚,泷泽生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他满脸都是血泪,眸底一片赤红,精神上的磋磨令他短短几分钟就显出了憔悴来。

“太宰……”

他嘶哑的唤道。

那一刻,

太宰治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死寂。

看到熟悉的,向死而生的绝望。

“不行!”

鸢眸青年厉声道,“坚持住!泷泽!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他的两手托着泷泽生的脸颊,拇指将其眼角的泪水抹去,碧眸青年脱力的依偎在他怀里,连支撑起头颅的力量似乎都没有了。

他颓然的垂下头,却被太宰治强硬的拖了起来,被迫抬起眸子与其对上视线。

“泷泽…生,泷泽生,你看着我……”

太宰治追求的活下去的意义……

诞生于年轻人那双满是爱意的碧色眼眸里。

“若是你支撑不下去了……”

太宰治的嗓音打着颤,“那么噩梦就要变成真的。”

世界上是没有神存在的,野犬从来没有信仰过神,只相信自己。

但也许神真的存在,在他缥缈茫然即将糜烂的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让他在十四岁时见到了一个无法用常理来框住的少年。

然后,仿佛荒芜之地长成了富满生机的芽,人生开始有不同以往的一面。

那大概是人类的非理性战胜了荒芜。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人类的思辨会自动为爱而让步。

太宰治抵上他的额头,他眼看着泷泽生在痛苦里挣扎,那些愈合的伤疤被撕开,青年露出了几乎要破碎的神情。

指尖满是濡湿,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没有流泪,如果事情已经发展到他抑制不住眼泪的时刻——那么噩梦就会成真,他的眼泪会凝固在一具不会再呼吸的尸体中。

太宰治抬高声音,那是要唤醒某个灵魂的决绝,带着指引的,震慑的力量。

他说道,“泷泽……”

“人生的一切挣扎都是在死亡之前的消遣。”

“可你的人生从未达到你想要的。”

——只想让你度过安稳的一生。

——只想让你能心满意足的闭目。

——你这一生满是遗憾。

“如果你抛下了我。”

他的低语如同苦涩的蜜糖。

“就要与我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了。”

那么这算是威胁,还是邀约?

第077章 第 77 章

泷泽生混沌的听着太宰治的话。

他的大脑沉重的思考着:……什么?

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那不就是——

“……不要……”因为异能力的效果而满脸都是血泪的青年颤声道, “我们曾经约好了的……”

我们曾经约定过——

——太宰,就算我某天出了事,也请你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 等待我的下一次‘死而复生’。

托起脸颊的手指节修长, 泷泽生却感受不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在脑髓地狱里度过了混乱漫长的时间, 如今对于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缓慢。

泷泽生的头沉重的垂了下去,那只手的主人便慌忙的将他的脸抬起。

“泷泽, 看着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太宰……

泷泽生抬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鸢色眼眸。

那双眼睛的流淌着湿润的情绪, 即使视野被血泪模糊成了暗红色,泷泽生也在那里面看到了温柔到要令他落泪的安慰。

他在感同身受。

他在为他而哭泣。

“我会找到Q, 这场噩梦很快就过去了。”

“太宰……”泷泽生的身体轻微的抽搐着,他的喉咙因为刚刚竭斯底里的哭嚎正痛苦的痉挛着, 可他还是要说, “我看到…你死了。”

他恐惧的事情。

能让他的人格毁灭的事情。

是眼前人的消逝。

“死了?”

黑发青年突然轻声道, “像这样吗?”

泷泽生怔怔抬眸。

眼前的人再次被血色淹没, 大量的鲜血自他头部的窟窿流下,太宰治脸色苍白,面部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牵出了一个溢满死气的笑容,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泷泽生抬手, 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捏断的手骨再次掰折。

戛然,太宰治的惨状消失了。

他仍然完好无损的半跪在泷泽生面前,此时正略微诧异的看着他折断的手骨。

“我只能靠这种方式恢复清醒。”泷泽生战栗着说, “比起看那些, 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不止。

泷泽生在脑髓地狱里看到的可不止这些。

凡是他恐惧的事情接锤而至,令他一刻都不能停歇。

身体上的痛苦都是其次, 脑髓地狱真正恐怖的地方在于能将人心理防线击垮的精神攻击。

泷泽生害怕背叛,抛弃。

就像他如此憎恶自己的背叛和抛弃一般。

刚从脑髓地狱里回来的青年无力的靠着太宰治。

港口mafia的首领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惊怒神色,他以往的怒意都是冰冷的,在暗色里危险的涌动的,而现在,那份怒意浮于表面,他像所有难以抑制情绪的成年人般愤怒。

“不论怎样都要把Q找到,制服他的方法你们知道。”

用麻醉剂。

任何触碰梦野久作的人都有可能不慎伤害他,而异能力发作的另一条件是将玩偶撕碎。

“带不回来Q,把玩偶带回来也行。”

人间失格对玩偶同样有效,可以销毁掉异能力的效果。

“如果没有办法……”

比如梦野久作被谁挟持了。

太宰治垂下眼睑。

他的眸里好似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属下连被他注视都感觉自己要被迁怒到体无完肤。

“那就杀掉他。”

解除异能力的万用方法,是杀死异能力者。

泷泽生用力的喘息着。

如同从噩梦里惊醒,他的神经中枢已经紊乱到不会自主呼吸,清醒过来后只觉得窒息和疲惫。

“泷泽……”

黑发青年转而温柔的低语,他说出了对于太宰治来说有些露骨的安慰,“不要怕。”

“……”

仔细回想……泷泽生其实很少听到太宰治的保证,承诺。往往都是他在说,而太宰治表现出的是被动接受,或者默认存在的意志。

他没有抗拒,却也没有像五条悟那样直白的回报情绪。

所以泷泽生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仍然没有捂热他那颗蜷缩的,犹如神观望世人般疏离的心脏。

可是太宰治对他又太过不同,于是泷泽生理解了,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这个孩子太谨慎了,刚遇见他的时候,他好像一个人被留在怪物组成的世界里,没有人在意,也不在意任何人。

他聪慧异常,可他是仍是年幼的。

泷泽生身死时,太宰治也不过十八岁。

十八岁,一个称不上是成熟男人的年纪,太宰治独自收敛了失去泷泽生后失魂落魄的心绪,迅速的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处事方式,在黑手党的路上走到了顶。

这是沉默的,带着执念和勇气的爱。

“我想,如果是之前的我,说不定就放弃了……”

泷泽生艰涩的说,“你以前总有阴晴不定的时候,那时候我跟在你身边时也会想,这样的我们要如何走到心意相通的地步。”

“……什么?”太宰治认真的看着他。

“我在脑髓地狱里,听到了很多恶言。”泷泽生虚弱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太宰治的脸颊,用同他一样的姿势与他额头相抵,“我几乎要撑不住了,太宰。”

那些恶言,让泷泽生开始怀疑自身。

是他一直存在的怀疑。

所以他逃离穿越局后,在悟的世界里偶尔也自我麻醉过,他以为太宰治没有他也会过得很好,因为自己可能不是那么重要。

他那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就像织田作曾说的,“你在用时间走近他吗?”

没错,他们两人之间需要的不是伟大浪漫的誓言,而是用时间来证明的真情。

你爱我吗?

爱在哪里?

我看不到。

“我看到了,太宰。”泷泽生哽咽的说,“我不会放弃的。”

看啊,这才是现实。

泷泽生对自己的说。

他梦境中的太宰治是假的。

再次睁开眼,泷泽生看到了穿着单薄西装的太宰治,他的个子偏矮,蓬乱的头发落在颊边,掩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沉沉的眸子。

“离我远点。”

他吐出了冰冷的恶言。

“总是跟在我身边,你是一条没有主人的狗吗?”

他举起了枪,这次对准的不是自己,而是对面的泷泽生。

时间线靠前推了。

在成年的太宰治自杀后,摆在泷泽生眼前的噩梦是少年太宰治的冷漠疏离。

泷泽生呼吸发紧,整个大脑都在轰鸣。但他的情绪被异能力控制时,思辨的能力也一遍遍的告诉他,不要相信。不要相信面前这个假的太宰治。

“总是黏在我的身后,很恶心。”

他在太宰治厌恶的眼神下瑟瑟发抖,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来吧,来吧。

杀死我。

碧眸青年呢喃着,

杀死我,这场噩梦就消失了,就会被证明是虚假的。

“砰。”

熟悉的枪响。

脑髓地狱里的泷泽生死去了。

他在心如死灰时用力捏断了自己指骨,靠着微弱的痛感回到了现实,以此来保持清醒,治愈那岌岌可危的精神防线。

看——

他露出苍白的笑容。

太宰治正拥抱着他。

下一刻,面前的太宰治将他推开,放任他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啊,烦死了。”熟悉的声音再次用厌烦的语气说出了让泷泽生心口一凉的话。

泷泽生意识到,他仍然在脑髓地狱。

他的清醒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可能是痛感不够,可能是异能力同样模糊了他对自身力量的操控。

幻象影响着他的感官,他或许根本没有倒下,现在身处的冰凉地面也是假的。

疼痛是假的,寒冷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象。

不能动。

他尽量的放松自己的身体,甚至于想要完全放弃对四肢的感知。

不可以随便乱动,因为他可能会伤害紧紧抱着他的太宰治。

他现在一定正在太宰治的身边,就像在地狱的另一头,有一条从天堂垂下的蛛丝。

泷泽生瑟瑟发抖着。

他默念着一切都是假象,却仍然在因为受到的伤害哭泣着。

怎么会不伤心呢。

是假的,可假的像真的。

是他最害怕的事,泷泽生怕太宰治说那些话,怕太宰治露出那样的表情。

可同时,令他维持理智的方法也是那些无情的对待。

因为泷泽生清楚的知道太宰治不会那样。

他虽对待敌人冷酷残忍,可本身并没有虐待人的癖好。他会对堕落的灵魂投以嗤讽,却往往对泷泽生表现出的坚韧而心软。

他会对人性的光辉动容。

所以泷泽生记忆里与他相处的太宰治,从没有这般恶劣的模样。即使他清楚那个黑发少年有这样阴冷的一面,可那不会施加在自己身上。

于是愤怒的情绪酝酿在泷泽生的心底,他恼火于脑髓地狱带来的不合理。

那是虚妄的,造作的,被施加了恐惧所捏造的拥有太宰治形象的恶魔。

那是恶魔。

“滚开。”

你才要滚开。

“你怎么不去死?”

当然不能。

“泷泽,你为什么回来?你回来做什么?自作多情吗?”

……

脑髓地狱之外,太宰治背起了泷泽生。

即使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上前,想要接过这个定时炸弹。

“BOSS,我来吧!”

然而太宰治的表情告诉了他们答案。

他背着泷泽生,能隐约听到青年咬紧牙关的呢喃。

那些呢喃也像惊雷一样炸响在他的耳边,他收紧了拖着泷泽生双腿的手,即使知道这样近的距离可能会被攻击也未作出防御的姿态。

港口mafia成员大批的行动起来,不管是高层人员还是底层人员,凡是能够出动的人力,都在这个白天被派了出去,在普通居民的眼中,穿着整齐黑色西装的他们犹如堂而皇之的踏上街道的暴徒。

发生了什么?黑手党终于要掌控这个城市了吗?

可是那些人并没有动枪,连武器都掩饰得好好,他们甚至黑进城市的监控领域,来搜索是否有可疑人物。因为监管梦野久作的房间看上去像是被内部人员打开的,没有发生任何争斗,现场痕迹也少得可怜。

值得一提的是,江夏凛也趁乱逃走了。

这足以证明当时的场面有多么惊险,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去逮捕一个狡猾的成年人。

从下属口中知道事情经过的太宰治脸色阴沉,他在最短的时间整理的线索,然后对钳制着泷泽生的中也说道,“是组合。”

“哈?”中原中也正用重力加大锁链的质量,以让它更为坚韧沉重,因为泷泽生的力量增强到了可怖的阈值,普通的锁链根本困不住他,能被他轻易的震碎。

青年紧闭着碧色的眼眸,在脑髓地狱中本能的反抗着,即使他在拼命克制,可身体的反应却还是会对周围造成伤害,那股未知的力量在他的身边孕育膨胀,他的呼吸都可能化为风暴——尤其是在离开太宰治的触碰后,他的身体似乎意识到了重要之人的离开,开始自毁性的伤害自己。

“异能力,一个能够建立独特空间的异能力。”太宰治说,“组合里有这号人物,那个空间谁都找不到,如果Q被带到了那个空间里……”

那真是最可怕的境地。

无法解除异能力,泷泽生会被折磨疯的!

“逼她现身。”

太宰治立刻下达命令,“把那个异能力者逼出来!”

逼那个异能力者现身的方式,是抓到她的同伴或者首领,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威胁,她绝对不会当一个缩头乌龟。

这座城市的龙头组织正隐秘的暴动着,他们的怒火汹涌的倾泻而下,像是要把这里翻天覆地。

发现港口mafia异动的其他势力立即派人过来探查,而异能特务科这边,太宰治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安吾。

“过来一趟。”

坂口安吾本就准备试探一下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找过来了。

“……让我去你的本部吗?”

“我需要你的异能力。”太宰治开门见山的说。

没有谈判,也没有不正经的戏弄,他现在严肃得容不得任何时间的浪费,因为每分每秒,泷泽生的大脑都会编织出一场漫长的噩梦。

“现在,立刻,赶过来,我已经派部下去接你了。”

来接我了?

坂口安吾怔松的眨了眨眼,然后出门——

一台直升机喧嚣的落在他的面前,没有专门的停放点,他直接停在了异能特务科的正门口!!

警卫队和其他成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然后直升机的门自动打开,一个穿着豪华貂绒外套的青年嚎了一嗓子,“眼镜仔!BOSS想要找的就是你吧,快上来,用这个过去只要两分钟!”

而在市区乘车,去往横滨著名地标需要弯弯绕绕个半小时。

坂口安吾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他收回震惊的表情,向前快跑了几步,结果还是在登上直升机的时候被人嫌弃的一扯领子拽了上去。

“太慢了你,BOSS可等不得!”

傻瓜鸟说完这句,没等直升机关上门,也没等坂口安吾系上安全带,直接操控慢悠悠旋转的螺旋桨加速,凭借着高超的技术水平飞上了天。

坂口安吾慌忙的系上安全带,“你没关门!”

“来不及了,开门关门要花上30秒钟呢,你稍微受冻一下就好……”

这是多么霸道的绑架啊!

坂口安吾下意识在心里吐槽,然而在他的目光触及到港口mafia的显眼建筑后,不禁惊愕的顿住。

……那是什么?

坂口安吾颤声问,“你们本部被人袭击了吗?”

“啊?!你说啥!!”高空的风流和直升机的噪音吞没了坂口安吾的声音,傻瓜鸟开着直升机,瞥了一眼下方,也明白过来坂口安吾想要说什么,于是提高音量喊道,“你到了就知道,现场可比那要恐怖多了——”

现场可要恐怖多了。

坂口安吾下了直升机便意识到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现场就像遭受了重型机炮的袭击一般,却没有硝烟的味道,地面有镭鉢状的凹陷,不知道的还以为荒神解开了封印。地上残存着血迹,受伤人员应该都已经被拉去处理了。一座大厦的一楼已经化为了废墟,断裂的电缆孤零零的垂在地上,一张接待用的桌椅甚至飞到了空地上也久久没有被移走,港口mafia此时看上去乱成了一团,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沉重的神色,隐隐还带着惊吓过后仍然惴惴不安的后遗症,似乎是因为他们正处于暴动刚过以及首领惊怒的阴影之中。

总感觉他们上一次有这样凝固的气氛,那是前前代的暴/政时期。但这回又和那时隐隐不同,起码他们好像没有对首领产生不满。

浓烟并未散去,大厦内有无数燃烧的痕迹,漆黑的墙壁,烟熏后的灯罩,以及刚刚奔走的消防车。

“……发生了什么?”

坂口安吾被傻瓜鸟领到了前往地下室的通道。

一路畅通无阻,警卫对他们没有任何为难。

港口mafia的地下室,坂口安吾熟悉这里,这里可不是能向外公开的地方,里面有专为员工配置的枪械训练室,体术打斗室,刑讯室,还有关押重要任务的牢房。

“泷泽中了精神攻击型的异能力,几乎要疯了。”傻瓜鸟简短的说道,“你认识泷泽吧,泷泽生?BOSS找你来一定有他的理由,啊,你的表情……”性格比泷泽生还张扬的年轻人看着坂口安吾倏然凝重的脸色,了然的顿了一下,“虽然你现在应该很想去看望他,不过可惜了,他不在这边的地下室,BOSS想要你查一个人的线索。”

他们到了日常关押Q的地方。

本来他们是不想这么对待一个孩子的,但那不是普通的孩子,是个精神不稳定的危险异能力者,他甚至看到鲜血就会兴奋,将被伤害与伤害当作乐趣。

这间关押室的外面一片阴暗,可是内里却被布置得很温馨。

玩具,书籍,电子设备,这里面的东西齐全到可以养一个人活一辈子,但触目惊心的是,刷着童趣色彩的墙壁上被红色的颜料乱涂乱画了诡谲的图案,漆黑的眼睛,渗人的笑脸,还是稀稀拉拉的血泪。

“这是……”

“这里关押着一位异能力者,现在他被人放跑了,不知所踪,虽然BOSS基本确定了他被谁带走,但还是需要你来确认一下。”

没错,相当于先斩后奏了,太宰治连等待确认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一边派人去地毯式搜索梦野久作和组合遗落的成员,一边给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发出了求助信,而眼下,他只能站在一边,犹如在自虐一般注视着泷泽生的惨状。

“唔……”

青年在呜咽,在地上打滚。

冰冷沉重的锁链压在他的手腕和腰腹,连他的口部也被填上了难以被牙齿咬断的口塞。

而青年的嘴唇已经在那之前被自己咬得溃烂不堪。

“啪嗒。”

口塞被他咬烂了。

太宰治呼吸一窒,上前几步,蹲下来掐住了泷泽生的口部。

鲜血混合着唾液淌下,顺着筋脉翁张的脖颈流入衣服里,濡湿的布料沾染了地面上的泥土。

他现在狼狈,混乱,脏兮兮的。

“泷泽,泷泽……!”

太宰治不知疲倦的轻唤着他。

精神攻击也会致人死亡,泷泽生可能会在睡梦中脑死。

他能听到泷泽生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对方张开牙齿显然又想咬下去,太宰治眸子一沉,面无表情的将手指塞入了泷泽生的口中。

“……”

他咬下去的动作瞬间轻了。

意识沉入噩梦,可是身体还清醒着,泷泽生还能通过其他的本能感知,比如太宰治的气息,太宰治的呼吸声,来判断太宰治接近了他。

“哈……”

太宰治溺水般大口呼吸,他发出的气音像是神经质的笑声,又像是哭泣。

“再坚持一下……”

他不管泷泽生听不听得到,执拗的安慰道。

话音对泷泽生来说,就像重叠的,恶魔与天使的低语。

“如果保护我是你的本能,那我若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死掉了怎么办。”

听啊,这安慰仿若威胁。

太宰治凑到泷泽生耳边,清冽的嗓音带着不知名的轻颤,

“——你死了真好,不然总担心你要死。”

“这句话比噩梦还要可怖,对吗?”

侧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的人猛地抖了一下,如同被惊醒一般。

他睁开了混沌的双眼,被泪水浸透的眼眸闪着冷冽的光,泷泽生疲倦的瞥向太宰治。

他沙哑的说道,“是啊……”

在被伤人之言惊醒的这一刻,泷泽生短暂的脱离的脑髓地狱。

“梦里触不到你一次……”被你推开,眼看你离去。

“现实里可以拥抱你千万次。”

“所以我不会被留在那个世界的,太宰。”

第078章 第 78 章

这间专门扣押异能力者的地下室, 在一个小时之前还是潮湿阴冷的。

可是现在,脏污冰冷的地面被铺上了柔软的地毯,电灯将这里照得一片明亮, 确保某个噩梦中挣扎的人在回到现实后, 不是直面一望无际的黑暗。

用来烤暖的小太阳也正对着泷泽生, 暖黄色的光辉映在青年的发梢, 将他白色的发丝都照成了透明的。

短短一小时,泷泽生就被折磨得濒临崩溃, 神色疮痍。

可是他脏污破损的衣服被人换下,被血色的眼泪弄脏的脸颊也被擦干净, 被汗水浸湿,被烈火熏烤得凌乱不堪的头发也被人打理好, 此时柔软的贴在他的脸边。

盖着薄毯的青年翻了个身。

他恍惚的睁开了眼,面前是一盏台灯, 灯旁还放置了一束花。

泷泽生动了动手指。

手腕上传来了沉重的束缚感, 不仅如此, 他的腰腹, 口部,都被什么给禁锢住了。

这个场面真是有些微妙,他就像是个被囚禁的犯人一样。

可是下一秒,地下室里的另一个人就发现了他的清醒, 唤了一声,“泷泽,欢迎回来。”

——欢迎回到现实。

泷泽生颤了下眼睑。

他想要吞咽一下干涩的嗓子, 可是口塞限制了他的活动, 只模糊的听到了什么东西的脆响,泷泽生被束缚住的嘴部便突然得到了自由。他轻咳着吐出以往被当作刑具的道具, 喑哑的说,“这次是多久了?”

太宰治半跪在他的身后,替他解开了脑后的纽扣。

“十分钟。”

“十分钟啊……”泷泽生觉得他在梦里呆了一整天,他奔波在无穷无尽的战场上,想找到谁,却怎么也找不到,“比我上一次清醒,又缩短了五分钟。”

他挪动了肘部撑起上半身,然后在太宰治的搀扶下,倚靠在了上一次清醒时还没有的柔软懒人沙发上。

泷泽生扫视着周围。

这里已经焕然一新,舒适得完全不像个牢房了。

“看看我这次会清醒多久吧。”他说道。

没有找到Q的这段时间,泷泽生正在学着抵抗脑髓地狱。

或许是他的身体素质很强,或许是他拥有强大的精神力,或许是他本身就拥有负面情绪形成的咒力,当他在脑髓地狱里积攒了过量的,几乎能杀死他的负面情绪时,身体反而会涌现出更为庞大的力量,自保般将他带出那个世界。

他的身体和他一样努力。

这样下去——如果有效的话……

我或许能自行解除异能力的负面状态。

泷泽生奄奄一息的想着。

一只体温稍低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试探着他的体温。

“我感觉很好。”泷泽生说,“只是有点儿发烧而已。”

情绪也影响着他的身体健康,但这点儿小病从来不被泷泽生放在心上,他张嘴含住太宰治递来的药,随后嘴唇抵上被贴心递过来的水杯。

他现在连自己拿着水杯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泷泽生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首领的照顾,在这种状态下还不忘嘴贫的说一句,“太宰竟然在照顾我,很好,非常幸福,为了回到这幸福的现实,我下一次会更努力一些的……哎呦!”

他被掐住了脸颊,泷泽生幽怨的望过去,“太宰,我是病号哎……”

“只是因为这样就感到幸福了吗,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难道你不应该反思一下平常对我太过冷酷了吗?!”泷泽生控诉,“好吧…其实并不冷酷,但是梦里的你太恶劣了,恶劣得我心寒。”

他捧住心口,“这里疼,这里疼,这里疼……”

说着,泷泽生还故意向旁边一倒,直接歪在太宰治的怀里。

黑发青年的大衣上有浅淡的华贵香薰味,泷泽生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因为他自己也在用。

他趴在太宰治的怀里,就像归家的鸟一般蜷起了腿。

“数一数吧,这一次我多久会失去意识。”

“这一次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太宰治问道。

他会利用这样的方式来帮助泷泽生保持清醒。

一般情况而言,回忆噩梦就像剖开伤疤,展露恐惧,可若是那噩梦太过凄惨古怪,吐出来反而能在幸福美满的现实中得到安慰。

“这次的噩梦是——我找不到你了。”

满世界都找不到太宰治。

“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了我,其他的所有人都只是没有脸却会动的生物,我梦里想,太宰啊,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我该怎么找到你?”

“不会找不到我的。”

泷泽生听到黑发青年的嗓音像是从胸腔里传出,闷闷的,还带着些撩人的磁性。

“如果你找不到我,那只能是我在躲你。”

太宰治如此说道,“我在躲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哪,也就是说,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要躲我吗?”

“不躲了。”

“那我要是找不到你……”

“不会的,因为我会来找你。”

泷泽生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他弯起唇笑得像个得到保证极易满足的孩子,“好啊,如果我们分开了,记得来找我。”

因为我会去找你。

两个人一起向对方走近的话,一定能将分离的时间缩得更短,更短。

很快,泷泽生再次失去了意识。

太宰治僵硬的颤了颤手指,然后捧住泷泽生正满是不安神色的脸颊。

他在脑内细数着时间,这间地下室内唯一没有的便是钟表,因为滴答走动的声音只会令人焦灼。

五分钟后,泷泽生没有醒来。

十分钟后,泷泽生也没有醒来。

十二分钟后,泷泽生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急速的喘息着。

他在适应。

太宰治垂眸抹去他眼角的泪。

泷泽生在适应脑髓地狱的效果。

编织的噩梦说到底也只是异能力罢了,异能力操控着他的大脑,向他输送着他最恐惧的幻象,可是,恐惧是可以抵抗的,总有句话说战胜恐惧的方法是面对恐惧,如果漠然的注视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悲剧,他就可以保持自我。

可是,真的是保持自我吗?

那是麻木,坚韧,还是在抽离着自己人格的一部分,让自己变得冷漠。

“我跟你说……”泷泽生死死盯着太宰治的眼睛,“这回更过分!你把我忘记了!”

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泷泽生却在真实的太宰治身上不满且愤懑的控诉,而太宰治对此照接不误。

“你完全不记得我这个人,但是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你不是港口mafia的首领,你有了新的工作和同伴,我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你看上去过得很好,成熟又温柔……”

但是……

说着说着,泷泽生都要委屈哭了。

他在梦里没哭,在对着正认真注视他的太宰治时却要哭了。

泷泽生忍着酸涩的胸口,完全无视了锁链的重量抬手捂住眼睛,“啊好烦,虽然你看上去过得很好,但是忘记我这件事却让我怎么都无法接受,我可不是那种伟大无私的人啊,不能眼睁睁看着‘用你的世界剔除了我这样的代价换来了太宰治的幸福’而心满意足的微笑出来。”

这样的话带着念想和私心,是很多人羞于启齿的某种独占欲。

碧眸青年颤抖的捂着自己的脸。

他这回没有直视太宰治,却还是不甘心的说道,“我没有想到会有你忘记我这一可能存在,那比你骂我还要让我难受,对我来说,不认识我的你也让我陌生,这个噩梦真是糟糕透了,万万没想到我最害怕的问题竟然是从你口中说出的——‘你是谁?’。”

那么……

泷泽生忽然想到。

在实验室里找到他的森鸥外,面对这个问题时是什么心理。

啊,他现在感受到了。

实在是……没有更让他难受的了。

果然遗忘才是最可怕的。

倏然,泷泽生挡住脸的手被掰开了。

他懵逼的抬眸,其实太宰治的力度怎么也不可能制住他,被掰开双手只是泷泽生默认的行为罢了。

“听好了,泷泽。”运筹帷幄的港口mafia首领也会说一些近乎肉麻的话——那才不是矫情,那是能让两颗心更为安定的必要之言,“那当然不是我。”

“世界之外可能有千万个世界,而只有我,是与你相遇的太宰治。”

所以泷泽生认识的太宰治也只有一位。

太宰治这句话就好像是说,

不要移情,不要混淆,不要爱屋及乌。

泷泽生怔愣的眨了眨眼,“我们两个都是彼此独一无二的。”

“……”

他那一刻隐秘的兴奋着,袒露自己的内心,然后被太宰治接纳,回以令他满意的答案。

太宰治洞察人心的本事同样在泷泽生身上管用。

总感觉……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是不是微妙的对换了?

被脑髓地狱折磨得敏感的,不安的泷泽生,以及照顾他纤细思绪的太宰治。

这样糟糕的时间还在进行着,下一波噩梦再次来了。

他们心力交瘁,苦苦支撑,却也勉强的一次次度过了揪心的地狱,甚至产生了这样坚持下去就要成功的暗喜。

“BOSS,我们找到了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他跌入海洋后没有死掉,大概是消费掉了最后的资产保住了性命吧。”

“我们会将他的消息放出去的,接下来是敌人的自投罗网……”

港口mafia这次可是拼了命的提高办事效率,虽然大概即使这样也难以让首领满意,因为最满意的结果是泷泽生根本没有遭受异能力的攻击。

接听电话的是中原中也,因为地下室里根本没有网络,他现在是代理首领。

要说太宰治为什么直接撒手将组织给了他——

“你打算陪他一起死吗?”

赭发青年站在地下室的门口,用那双仿佛看透搭档的钴蓝色眼睛深深凝视着太宰治。

“他现在绝对无法离开我。”太宰治说。

他的声音低沉又轻柔,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竟然存在于他的音色之中。

“好吧,好吧……!”中原中也恼火的转身,“两个任性的家伙!”

虽然重力使大人对他们首领自暴自弃一般的态度怒不可遏,但还是尽职尽责的监督着组织的运作,毕竟任务目的很清晰明了了,找到Q,把Q带到太宰治面前。

地下室的时间几乎凝滞了。

距离受到脑髓地狱的攻击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泷泽生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在短暂清醒的时间换了衣服,然后萎靡的张嘴吃掉太宰治递来的食物。

完全像是成为废人的模样,这样的相处模式一开始还能感到新奇,泷泽生只能如此这般苦中作乐了。

“我看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咒力庞大的青年如此说道,“脑髓地狱的套路几乎被我摸清了,不过是一些冒牌货对我进行精神和物理上的攻击罢了……”

他本身就有超过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不会轻易的自我吞噬而死。

然后忽然的,下一次从噩梦中脱离的泷泽生怔怔的僵在原地好久。

“……泷泽?”太宰治站在他面前,瞬间意识到这次可能不一样。

泷泽生呆滞的,如同木偶一般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他眸里的光辉好似枯竭了。

困住他的锁链被过于激烈的反抗震碎,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般。

看上去和痴傻了无异。太宰治慌忙的抓住泷泽生垂在身侧的手臂,用力摇晃了他几下,“泷泽!清醒过来——”

泷泽生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

太宰治眸色一沉,

“啪!”

这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头颅微偏的青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脸颊上传来的火辣痛感并没有让他感到受伤,这个掌掴不带有侮辱的意味,是想让他恢复清醒。

泷泽生迟钝的转过了脸。

顿时,太宰治颤抖起来。

他在泷泽生的眼睛里看到令他胆寒的东西。

那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令太宰治第一次对泷泽生产生了恐惧。

他想过,从脑髓地狱中回来的泷泽生还会不会是他。

精神攻击最可怕的点不是身体上的伤痛,而是让那个人不再是他——人格分裂,人格错乱,人格毁灭,这些伤害才是最无法挽回的。

倏然,泷泽生动了起来。

他无视了太宰治,第一次,泷泽生没有对太宰治的负面情绪产生波动。

没有热络的凑上去,像是不知疲倦的小太阳一样缠着他,也没有油嘴滑舌的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他们之间竟然连争吵都没有,是最可怕的冰点状态。

泷泽生盘腿坐在地上,摸过放在一旁的徽章便进行了解锁,随后,他如同机器一般在悬浮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上幽蓝的代码映在他的瞳孔上,衬得他有几分非人的无机质感。

太宰治半跪在他的身侧,细致的观察着他的神态,任何微小的表情都没有放过。

答案是,他看不出泷泽生此时的任何心理活动。

青年有一双会说话的绿色眼睛,有一张在亲近之人面前什么都藏不住的俊逸脸颊。

他的唇角时常带着笑意,即使是个成年人了,五官偶尔也会灵动得好像要飞出去。

可是现在,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封闭了。

看不出,不理解,不知悉。

这让太宰治感到了浓厚的不安。

可他选择沉默的陪在泷泽生身边,选择相信他。

太宰治看向那枚徽章投射的电子屏幕。

这东西是泷泽生的秘密,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人了解,没有人能驾驭,而泷泽生此时运用它,除了自救便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

没错,泷泽生在想法设法的自救。

他无法确切的分辨眼前的是否是现实,而唯一要做的是不管是在脑髓地狱中还是在现实里,他都要快点儿把这东西的权限给拿到手里。

因为只有把控制自己的能力掌握在手里,他才有可能和拥有伴身系统的江夏凛也对抗。

在刚刚的噩梦中……

泷泽生回忆起了有意思的信息。

那是他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忘记的东西。

这个噩梦给了他极致的欢喜。

没错,极致的欢喜。

这个噩梦甚至没有漏洞,在泷泽生的脑海世界里,港口mafia的下属带回了梦野久作的玩偶,而太宰治用人间失格消除了它,于是他的噩梦停止了——这甚至是一场梦中梦,他在噩梦中做着美梦,在美梦中做着噩梦。

免去了脑髓地狱debuff的泷泽生走出了地下室,身边围上来无数关心他的人,而泷泽生第一时间回了孤儿院,和森林太郎聊了聊他们之间的问题。

那个场面现在甚至还在泷泽生的脑海里根深蒂固般清晰。

紫红色眼睛的男人对他的突然到来感到了诧异,但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的让他进了屋,金发的异能体给他递了一杯热茶,孩子们也围了上来,阳太更是在欢呼着他送来的礼物,说那多么贵重,多么稀缺,生哥现在成为有出息的有钱人了!

泷泽生安抚好孩子们,然后对森林太郎郑重的说,

“——谢谢。”

谢谢你把我带出了实验室。

谢谢你将过去的一切都归为了秘密。

沉默的允许一切发生,对他所有想做的事都不加限制,甚至于产生过放任他和太宰治离开港口mafia的想法。

MIIMIC来横滨的时候,泷泽生难说究竟是他们几个人出全力解决的,还是有森鸥外在暗地里操作。

他当时只以为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那位战场上被抛弃的幽灵安然的离去了。

而森林太郎接受了他的道谢,如同某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消失,某种心结解开,他们之间已经像认识多年的旧友——不,并不是像,他们就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那段经历放在任何两个人之间都是不可忘却的,刻骨铭心的,在枪林弹雨中的陪伴,就堪比雪中送炭……即使森鸥外本身并没有觉得独自一人寒冷。

相别了森林太郎,泷泽生还得到了江夏凛也被中也抓到的消息。

他们之间当然也发生了争斗,甚至于说,泷泽生输了。

没错,梦里的泷泽生输了。

他理所当然的被带回了穿越局,被强制性的关进了小黑屋,有一个思想工作人员每天都来和他聊天,长篇大论的说着仿若善解人意的话,泷泽生听懂了,但是也只是懂了文字意思。

他在那位工作人员面前激烈的反抗着,从一开始的武力反抗不服管教,一句句驳回对方的观点,到后来假装配合。

泷泽生在梦里的穿越局里,把自己催眠成一个冷漠的工具人,一个听从管束的优秀员工。

他甚至在小黑屋里写下了忏悔录,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悉数否定,将自己当初的孤注一掷,当初的竭斯底里全都写成了年轻人的过错,他把那形容为年轻气盛,形容为幼稚可笑。

于是穿越局满意了,泷泽生被放了出来。

出来的他去和前辈们谈心,事实上也不是他主动找的前辈,那些前辈可能也是穿越局安排来靠近他,继续给他做思想工作的……大概也有监视这一层关系。

泷泽生听了他们的经历,听了他们的心得,面上露出悔过的表情,对他们说着赞同认可崇拜的话。

而最后,前辈们说,“泷泽,你毕竟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不管怎么样都会被找到的,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

我毕竟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话说虽然我被抓回来了,难道就没有还在潜逃的前辈吗?”

“嗯?有啊,当然有。”前辈说,“他们可是处心积虑的逃窜着,还费尽心机的给自己重新虚构了一个合理的角色,这样就连穿越局也对他们没法,因为那个世界里,他们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

然后,脑髓地狱里的泷泽生顺从的应着穿越局的一切要求,他不再执行工具人的任务,而是转去了工务部,学习怎么当一个工具人的负责人。

梦里的时间观念在清醒后便会消失,泷泽生度过了日日月月,被带回现实时也像是只过了一瞬间。

他在脑髓地狱中爬上了穿越局主管的位置,然后滥用私权把自己的工具人信息全部抹去了,最后再利用穿越局的时空穿梭技术,回到了所爱之人身边。

但是——

这个噩梦的最后,泷泽生看到的是几座墓碑。

他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人等了他一辈子,

都没有等来他。

仍然年轻的泷泽生站在墓碑前,袭来的巨大悲恸彻底压垮了他。

他连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第079章 第 79 章

地下室的时间似乎凝滞了, 因为没有谁说话,没有谁变动姿势,却又好像十分焦灼, 因为碧眸青年正专注的, 争分夺秒的解析着某串代码。

不对, 不对……

刚刚经历了仿若bad end电影结局的泷泽生此时几乎不敢思考其他的东西, 唯有面前的机械性工作能麻痹他的大脑,没有演算的草纸, 他便掐破指尖在墙壁上划拉出笔画,突然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演算几笔便立刻由投入试验。

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当对徽章解析的思考陷入了凝滞, 泷泽生翻飞的手指猛地顿住。

他怔怔的,睁着那双恍若枯竭的, 无神的双眼。

否则的话, 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宰治凝视着泷泽生。

看不到。

什么信息都看不出来, 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 泷泽生一定经历了莫大的打击,唯有此时封闭自己才能保护他。

他拒绝交流,那张总是吐露肺腑之言的嘴现在就像被封死了一样,他做的那场噩梦, 让他连找太宰治拌嘴撒娇寻求安慰都做不到了。

连我都不能拯救他。

太宰治意识到。

而奇异的是,大概那场噩梦已经倾尽了异能力的所有,大概泷泽生突然在一次次的挣扎中悟出了抵抗异能力的方式, 他这回保持清醒的时间非常久。

二十分钟了。

太宰治默数着。

在这个没有时钟的空间里, 他清晰的感知着时间的流逝,就像本能一样。

三十分钟了。

泷泽生竟然还是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神色。

忽然, 太宰治明白过来——脑髓地狱源自于人类的思想,而思想的偏向是情感,如果他此时没有情感的渴求,那么脑髓地狱便可能不会捏造出令他崩溃的情景。又或者说,泷泽生此时仍然在经受着伤害。

他只是对那些完全不给予关注,保持着永远的冷静,就为了解析这堆庞大的数据。

四十分钟后,太宰治试探性的站起身。

泷泽生没有反应。

锁链的残骸还堆在地上无人在意,太宰治径直跨过它们,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泷泽生果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好像在对他凌迟一般。

“BOSS。”

门外有一个游击队守在这里,为了保护他们首领的安全。

“怎么样?”

“还没有得到空间异能力者的消息,但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先生说,他遇到了个手下败将,对方也是组合的人。”

名侦探的手下败将。

太宰治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那人是谁,埃德加·爱伦·坡。

那位头脑极其聪明的组合首席策划者似乎和江户川乱步有些渊源,而太宰治曾说的,世界各处都找不到的藏宝之地,其中一个便是那位异能力者的小说世界中。

另一个,便是如今将梦野久作藏起来的异空间,【安妮的房间】。

“把他给我带来。”

突然,屋里的泷泽生出声了。

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像是生锈已久的喉咙突然开始运作一般,可他只是仅仅一个小时没有说话,这样的沙哑程度更像是肌肉过度紧张造成的。

他竟然听到了?

原来不是拒绝了外界的信息,而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平静的,只是思考利弊的人偶。

太宰治看了一眼那位游击队成员,戴着墨镜的男人顿时立正了身子,“ 明白了,BOSS!”

要照泷泽大人的要求来是吧!

太宰治回到了屋内,他迟疑了几息,仍然没有开口发出声音。

或许不再用自己的特殊音色刺激泷泽生才是最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泷泽生就当屋里没有第二个人存在一般,虽然是脑髓地狱里的幻象,但不得不说回去穿越局的经历让他的思路应激一样飞速的运转起来。

现在他在解析第二任务的记录资料,过程比第一个世界缓慢得多,可能是因为系统为了掩饰过错而打了不少补丁。

额头上似乎有轻柔的触感。

泷泽生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脸颊上也传来轻柔到仿若瘙痒的感觉,他才意识到有人在碰自己。

……谁?

从蓝光屏幕的大量文字中脱离出来的泷泽生机械的转动眼眸。

他对上了一双深沉的鸢色眸子。

这场地狱是两个人的,感到折磨的从来不是只有泷泽生一个人。

泷泽生猝不及防的就在那双眼睛里崩盘了。

刚刚撑起来的理智悉数崩解,泷泽生用最后一丝坚持瞥了一眼蓝光屏幕上的进度条,然后放任自己沉沦在了情绪的旋涡里。

他的脸上满是因为高压工作而泌出来的冷汗,刚刚汗珠甚至顺着额头滑落到了下巴,然后在灯光中短暂的闪烁了一下隐入尘埃。

碧眸青年大颗大颗的流着眼泪。

他这次的哭泣一开始没有任何声音,替他抹去冷汗的太宰治沉默的与他对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却好像已经探入到对方的灵魂深处,在那枯竭的荒芜之地,在那几乎只有黑白两色的精神世界里,寻求着温暖的慰藉。

几秒之后,泷泽生忽然急速的喘息了起来。

他的呼吸沉而重,满是抽泣一般的卡顿,带着不时的窒息感,好像他已经连呼吸这样简单的事情也维持不了了。

泷泽生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不知名的气音。

“泷泽。”太宰治用那双湖水一般平静的眼睛注视着他,“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知道。”

这份痛苦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泷泽生觉得,再可怕的噩梦都没有见到他们的墓碑还要令他绝望。

他那一刻想到的,不是自杀离去——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可是泷泽生的第一反应令他自己都措楞,因为他在那一刻从来没有如此的厌恶自己,可怜自己。

——人如果连自己都可怜的话,不就太过悲哀了吗?

于是,之前在脑髓地狱中看到的情景竟然都可以称得上是美梦,泷泽生的精神防线在崩溃后重组了,由奇怪的执念重组而成。

……

爱伦·坡被带来的时候还在对港口mafia的人骂骂咧咧。

“好了好了别催了,你们是赶着投胎吗?让我来这里干什么?——要杀掉我吗?”

因为和江户川乱步的赌约再次输了,爱伦·坡被迫接受了对方的指令,来到了这个以前嗤之以鼻的乡下小组织。

“如果是有求于我的话就起码拿出点诚意来吧,你们要让我做什么,帮你们的组织规划一下今后的发展路线吗,还是揪出你们的潜在敌人……啊……”

他的声音在铺开的视野中那怪异的一幕消失了。

一间潮湿的,不管从哪里看都满是阴森可怖感的地下室。

原来爱伦·坡还想挣扎一下,说些什么‘不要把尊贵的客人关在地下室啊!’这种或许没什么用的话,可是他的目光流连在周围的警备上,瞬间便意识到这间地下室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太兴师动众了,里面一定还有谁……难道说是首领吗?

当门被打开,爱伦·坡被一堆人用枪指着脑袋走近地下室的时候,不免露出了呆滞惊愕的神色。

……那是港口mafia的首领吗?

脸色苍白的男人无疑十分俊美,并且……年轻极了。

虽然有消息说这个庞大组织的首领是个天才,但是同样是天才的爱伦·坡实际上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们从遥远的海外来,自觉比这个小岛上的人见识广泛。

可眼下,令爱伦·坡惊异的并不只是黑发首领年轻的外表,还有那与年轻外表格格不入的,仿佛深渊沉淀一般,仿佛千疮百孔一般难以看透的心。

他的神色现在看上去真是像鬼一样。

爱伦·坡如此想到。

带着点儿挖苦调侃的意味,他觉得这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的年轻人像是下一秒就垮下了。

黑色蓬乱的头发,苍白的脸颊,这人明明都站在权力的顶点了,为什么还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能威胁他,谁能反抗他,谁能让他如此精疲力竭……

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到屋内的另一人身上,爱伦·坡定住了眼神。

哈哈,看看这是谁?

一个人模人样但好像不成人样的男人?

那个头发颜色特别怪异的青年正披着厚厚的毛毯,即使如此身边还放置着一个烤灯,这个房间里的温度也和外面天差地别,似乎是什么在供暖……异能力吗?有谁利用异能力将这里制造成了一个温暖的空间吗?

他在里面只会感到燥热,而那个男人竟然在瑟瑟发抖。

旁边的纸篓里是带着血迹的纱布,地上还散着与这个温馨布置格格不入的锁链……这男人是被囚禁的金丝雀吗?

“爱伦·坡是吧?”

令爱伦坡诧异的是,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他揣测了不少信息几乎要带有偏见看待的碧眸青年。

“现在,立刻,将我送入你的小说里。”

爱伦·坡:“……”

他歪歪头,“你确定?我的谜题是很难解开的哦,你很可能永远被困在那里面。”

“我知道你有不那么困难的版本。”泷泽生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爱伦坡觉得他做这个神态时有一种诡异的惊悚感,因为他像木偶一样僵硬干涩,而泷泽生继续道,“你的异能力是靠小说建立世界,而不是靠侦探小说建立世界。”

“……”

爱伦坡扫了一眼身后指着他的人,还有那个戴着红围巾的男人黑压压的眼神。

他的眼神要杀人啦!

他耸了耸肩,“好吧,好吧,真是奇怪的要求。”

这个异能世界,太宰治进不去。

太宰治对着泷泽生嘁了一声。

泷泽生失笑的拉了拉他的手,怎么说呢,这个笑容在爱伦坡的眼里特别虚弱,他甚至想说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

“我的力量快要控制不住了。”泷泽生说,“你也看到了,地面上的情景,我会伤害你们,会毁了这里。”

一个地下室怎么可能困得住一个在短短时间内就突破了特级的咒术师。

“在小说的世界里我还可以稍微发泄发泄,而太宰你……尽快将Q给找到吧。”

虽然是用了这样的理由,但泷泽生进入小说世界最本质的目的是躲江夏凛也。

他有预感,既然这次脑髓地狱没有让他逃离,那么江夏凛也会选择别的方式——没错,他猜测江夏凛也的目的可能是让他自行了断,而他们同为通过了穿越局考核的工具人,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点,死亡是回归。

——泷泽生是想过的。

他差点儿就想为了摆脱这个恶劣的debuff逃离这个存在异能力的世界。

他差点儿就坚持不住了。

泷泽生摸上自己脖颈上的黑色手印。

那个手印显得狰狞无比。

爱伦坡的目光细致的落在他身上。

忽然,他看出了什么,惊奇的大叫道,“你就是他非常想得到的那个人!!”

这个他是组合的首领。

爱伦坡激动的无视警告大步上前,“你就是那个在里世界传得风风雨雨的能够死而复生的奇迹?!这么一看你也不怎么样啊——哦,我的意思是你十分普通,非常的普通,你这样的人既然能知道死而复生的秘密,干嘛还做出一副被敌人的攻击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样子,直接自杀掉然后重来不就好了嘛!”

他轻快的说道,却随即话音一沉,

“所以原来你不知道。”

“你也不能随意的使用‘死而复生’。”

多么轻易就能想到的答案。

所以那些人都在追求什么呢——一个妄想吗?

是啊,死而复生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泷泽生虚弱的轻咳了几声,他无视了爱伦坡聒噪的问话,一心一意的和太宰治说一些临别问候。

虽然只是去小说的世界。

爱伦坡看着他们两个,突然睁大了眼睛。

“哇哦!”

他露出了发现什么大新闻的兴奋表情,“怪不得港口mafia的首领这么不愿意把这个人物交出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吗?”

两个眼睛通红的人完全无视了他。

爱伦坡完全没有扫兴,因为太稀奇了,传闻中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港口mafia首领竟然有个这么重要的人?他们之间这种气氛,难道是互为对方的死穴吗?

很快,泷泽生他们和爱伦坡达成了协议,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泷泽生出现在了小说的世界中。

……面前跪了一排的人。

在这个小说世界中,泷泽生似乎是一方之主,他的命令就是至高指令,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忤逆他,他可以想做任何事。

……大概是因为他曾说了一句“在那个世界里我起码还能发泄一下”让爱伦坡误以为他需要靠暴力来抒发怨念,而君主显然是不会被制裁的那一类人。

泷泽生无视他们盘腿坐下,这个世界里的时间流速很奇妙,他应该有更多的时间解析徽章。

忽然,一个想法诞生于他的脑海。

他看着跪成了一排的人,忽然对着他们命令道,“你们,拿纸笔来。”

这里是爱伦坡的异能力世界,按理说发生的一切都能传达给他。

泷泽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大概是某种直觉。

***

而在现实世界中,发觉港口mafia行动的江夏凛也烦躁的抓了下头发。

“没成,他也太执着了吧……!”

修正工具人和自己的伴身系统吐槽道,“就非得让他回去吗?很没有人情味哎,他都那样了还不想着走。”

【当然,允许了他一个人就是坏了规矩,万一以后的工具人都像他这样要心想事成怎么办?穿越局是千里送温暖的地方吗?】

江夏凛也耸了耸肩,“那好吧,虽然我挺想用积分换一个他的人物卡来解决他这个麻烦的,但是你们也太垃了,竟然把那么重要的工具人徽章给弄丢了。”

【你想换成五条悟吗?】

“都说了,徽章没有了。”江夏凛也垂下眸,“而且那样好像太不人道了,我都要可怜他了。”

三分钟后,横滨主道上发生了一场车祸。

那真是一场惨烈的车祸,浓烟漫天,一辆小型轿车当场爆炸,牵连出了一场连环追尾,主道都被封了,而奇异的是,受到波及的人竟然只有那辆不知道护送了谁的豪车。

江夏凛也在人们都在避难的时候逆行走近,然后从车辆的后座拉出了一个形容颓废的男人。

“起来干活了,摆出这样一张脸是要做什么啊……”

江夏凛也将他扔到了路旁的小巷,这里常年都有酒鬼出没,就算现在倒下的金头发男人是个外国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是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他被异能力强制交换掉了手上的钻戒,计划失败,资产清空,此时正是被打击击溃的时候,被港口mafia的人带走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想要的人现在还在港口mafia。”

江夏凛也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你现在正在被送往港口mafia当作人质,怎么了?多么好的计划……”

那声音带着浓烈的蛊惑性,“你轻而易举的就接近了最想要的人,接下来只要联系属下准备好逃离的工具,在最危险的地方夺走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菲茨杰拉德颤动了下瞳孔。

他刚刚一直精神失常般不知所谓的呢喃着什么,如今那涣散的目光倏然有了焦点。

“我知道你现在最缺什么。”黑发男人说道,“你的异能力来自于你的资产,恰好,我的资产便挺多的,应该不会比你有的少。”

外国势力的入侵和横滨内斗是不一样的。

横滨内部层层关联,操控目的性强的外国人就容易得多。

“……你是谁?”

菲茨杰拉德终于正视了他。

“我?我只是港口mafia的敌人罢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

他们经过了短暂的交涉,江夏凛也甚至给了菲茨杰拉德伪装用的道具。

谈妥之后他们分道扬镳,江夏凛也戴着头套,径直路过了一位慌忙找人的黑手党成员。

“唉,所以精神系的异能力真的很好用,把人的欲念调到最强,不管是谁都会动容。”

修正工具人叹息道,

“你们太欺负他啦,没有给他任何的能力,还让他保护那么危险的任务目标,这样跨过无数生死困难而形成的感情,可不是像我这样游戏人间般轻松的。”

所以他也不会得到那样浓烈的感情。

江夏凛也抖了抖衣服,转身离开。

而在他的身后——

菲茨杰拉德定住了脚步。

“晚上好。”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侦探服,拥有剔透的绿色眼镜的青年。

“要不要听一听我们的建议呢?”

他仿佛知晓了一切,正严肃的,认真的凝视着面前正要走入危途的青年。

“很显然,即使你有再多的资产,都不可能在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下讨到好处,而现在有一条新鲜出炉的消息,重力使现在是他们的代理首领。”

菲茨杰拉德垂眸看着他,他麻木的神色并没有浮现太多的波动。

他说,“我知道。”

“我曾是个商人,最懂得权衡利弊,也很擅长谈判,而刚刚那个人,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不会信任一个奇怪的家伙。”

况且。

他已经在中原中也手底下败过一次了。

虽然那段战斗的经历鲜少人知晓……但赭发青年那惊怒的表情,他誓死都要保护重要之人的模样——他理解。

他理解失去所爱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那个人死而复生了。

多么大的惊喜啊。

人生仿若重来,仿若延续的奇迹啊!

他们如此费尽苦心,拼命的守护着那个回来的人,这样的决意之下,即使他侥幸夺得了那个人,也会被追到天涯海角。

得而复失,最是诛心。

“我放弃了。”

金发男人露出了一个落寞的,轻柔的浅笑。

“他们把他宝贝得不得了,估计是因为,他也没有第二次所谓的‘死而复生’了吧。”

第080章 第 80 章

凌晨一点, 梦野久作的玩偶终于送到了太宰治的手上。

那位拥有【安妮的房间】的异能力者最后只是放出了那只作为脑髓地狱开关的玩偶,而梦野久作本人仍然不知所踪。

安娜给出的理由是:“他不想回去。”

不知道他们在那个异空间里聊了什么,安娜不愿意将人放走。

于是交接的港口mafia成员神情微妙的想, 难道说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孩子用甜美的外表蛊惑了这位心软的女性吗?因为梦野久作的异能力特点,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受了非常多的虐待, 尤其港口mafia的名声还不怎么好。

但港口mafia并非某些传言中那般残暴的组织, 起码没有对梦野久作进行人身伤害,他的异能力可是行走的瘟疫, 据受过其攻击的受害者说,梦野久作虽然不是超越者, 但和黑之十二号一样,他的威力并不能用正常标准来评估, 是真正的,可怕的恶魔。

虽然心里有些不满, 但拿到玩偶比直接碰触到梦野久作本人的确要安全得多, 那位黑手党成员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本部, 将玩偶交给了他们的首领。

说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面见首领,这次任务给他这么一个没有什么成就的底层员工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稍微有些得意的男人悄悄的抬眼看向他的BOSS,随后喉咙一紧。

啊,BOSS完全没有注意他, 连正眼看他都没有……

人间失格的异能力光辉在空气中闪过,那个恐怖的人偶消失不见。

但是奇异的是,这一切都发生的无比平静, 空气里的凝重却一下子散开了。

爱伦坡觉得有意思, 他注视着这一幕,“这是你的异能力吗, 好像是听说过你的履历,横滨里世界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双黑之一?”

说起来他直接这么呆在港口mafia首领的身边,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不怕他突然掏出把枪把人蹦掉?虽然他已经被搜过身了,但怎么说也是个空间型的异能力者。

想到这边的警卫,以及那位把他引荐而来的名侦探,爱伦坡明白过来这些人信任的是江户川乱步。

“这就好了吗?”他问道,“这样他就不会受到异能力的影响了?现在要怎么把他带出来?你要触碰我的小说吗?”

太宰治朝他伸出了手。

瞬间,爱伦坡明白了过来,“原来不一定非要触碰异能力瞬发的道具,触碰我也一样会有效果啊……”

“啪。”

爱伦坡朝他的手随意的击了一掌,顿时,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全身。

是异能力被清除的怪异感觉,大概只有异能力者才会懂。

空中出现了一个身形模糊的人影,泷泽生从小说世界里回来了。

爱伦坡捡起地上的书,翻开看了几眼。

随后,他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转头去看泷泽生,却一时之间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脱离小说世界的碧眸青年明显恍惚了一瞬,他从半空中跌下,虽然凭借良好的身体反射稳住了身体,却双腿发软的跪倒在了地上。

太宰治连忙接住他,意识到他可能刚刚还在噩梦里。

“结束了,泷泽。”太宰治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泷泽生身上有自残留下的伤口,手腕上还有被锁链禁锢时摩擦出的伤痕,看起来有些惨烈。

泷泽生缓了一会儿。

他看上去在辨认此时的真实性,因为噩梦中也可能会有‘一切都结束了’然后再次发生恶劣之事的前例。

确认自己的感官,咒力的流动,以及面前的太宰治都真是得不得了后,泷泽生张了张嘴,喑哑的说,“可是……Q呢?”

“敌人并不打算把他放还给我们。”

“放他在外面不是很危险吗?”亲身感受过他的异能威力的泷泽生心有戚戚,“虽然敌人应当知道他的异能发动条件,会谨慎的不伤害他。”

但那孩子太危险了,如果不学会靠灵魂控制能力,他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忽然。

地面之上传来了模糊的响动。

泷泽生神色微动,能穿过极深的地面传来的声响,那得是多大的响动。

很快,有人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BOSS——!”

他的呼喊带着惊恐,以及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的希冀。

“中也大人发疯了——不是,不是那个中也大人,是另一个,另一个中也……”

意识到自己已经恐慌到语无伦次,他赶忙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那是一个……是一个…看上去和中也大人一模一样的少年。”

可是那个少年似乎比港口mafia的重力使年幼。

但却带着满身的怨气,死气,以及悲伤。

——

地面之上,港口mafia正经历着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浑身泛着红光,摆脱重力的限制立在半空中。

他的身影在清冷的圆月下犹如黑色的恶魔,一双奇特的,仿佛由黑色的粒子组成的羽翼在他的背后,给他更添了几分非人的压迫感。

“那是什么——”

不明情况的民众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紧接着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

——天空中正在下着黑色的雪。

那雪犹如燃烧的灰烬,轻柔的,扬扬撒撒的,却满载着不详。

赭色头发的少年正在漫无目的的攻击着所有人,他仿佛失去了理智,身上单薄的衣物在暴力中被摧毁,人们的尖叫似乎刺激着他的神经,变成了他锁定目标的信息点,黑手党的成员们在这一刻才由衷的感受到了,被他们信任的干部,中原中也当作敌人是怎样可怖的事情。

武装侦探社的人在发觉这场暴动后,立刻采取了掩饰措施。

异能力细雪将那些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过于违规可怖的情景包裹住,于是在外人看来,横滨的标志性五座大厦今晚仍然一片安宁。

然而不是的。

里面的人好似在地狱中。

重力的紊乱,磁场的异常,那些人被奇怪的牵引力拉扯到空中,随后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身体仿佛被十倍,百倍的重力压垮,肋骨断裂,肌肉痉挛,内脏破裂,大量的鲜血从口鼻中溢出,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这可是重力的操控者。

这可是——荒神。

江户川乱步沉沉的看着这一幕,说道,“别过去!”

他的声音严肃极了,“那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进去就会被撕毁。”

“可是,横滨……!”

“异动的范围很规律,只有港口mafia的本部。”名侦探闭上了眼睛,“说明有人控制住了局面。”

而在暴动的另一边,一个不会受到波及的角落里,一个人影战立在那边观战。

是发觉菲茨杰拉德并没有如想象中对港口mafia进行攻击的江夏凛也。

“所以说嘛,我是任务是修正剧情。”江夏凛也站在另一个大厦的顶部,仰头注视着这一幕,“这种程度上的修正是可以被接受的……毕竟因为泷泽的参与,原本会让港口mafia人数骤减的灾难被抹去了,从欧洲来的暗杀王没有化身异能力奇点,只能由他的替代品来补上了。”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天空中的“中也”更加狂暴。

下一秒,一个漆黑的影子扑了过去,和失去理智的“荒神”扭打在了一起。

那才是真正的中原中也。

而半空中的,对港口mafia进行疯狂攻击的,是在培养皿中,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二十年的中也。

他和中也究竟谁是本体,谁是复制体,如今仍然没有答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中也在孤独的炼狱里,在失去自由的牢笼里,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同伴,家人,爱人,连希望也没有。

他被困在实验室里,被放出来也只是为了阴谋。他此时神志不清,仍然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就像在凭借本能的发泄,发泄的对象是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和物。

几乎立刻,太宰治就明白了这到底是谁策划的。

毕竟能够拥有试验体中也的,不是创造了他的N,就是同样在军事基地进行实验的江夏凛也!

“我去帮忙!”泷泽生抬脚就往外走,但是被太宰治拉住了手。

他回过头,黑发青年没有对他说任何劝阻的话,因为他知道以泷泽生的性格不会听。他想让泷泽生躲回小说的世界,泷泽生现在的精神状态一定差劲极了,并不适合战斗。

但是太宰治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了,他叫泷泽生谨慎一些,再谨慎一些。

“Q还在他手上。”太宰治提醒道。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精神十分疲惫的泷泽生此时却仍是一副可靠的模样,“比起这个,我才想让你谨慎一些,因为你一定会出去的吧。”

因为只有太宰治能阻止解开封印的荒神。

江夏凛也竟然都直接把敌意和战场甩在他们脸上了!他们怎么可能缩在安全屋什么都不干。

可从地下室出去后,泷泽生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简直是将实质性的惨烈摆在人的眼前一般。

异能力者尚且有一丝一毫的自保之力,其他人就完全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他们的武器在天灾面前就像散出的烟花,没有任何的伤害性,而他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痛苦的哀嚎,祈求上天垂怜,盼望着神明降世。

“BOSS,这人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们没有任何的准备……”

没有任何的作战计划,连武器库都在十分钟前被好好锁着,那个少年的降世代表着灾厄,而能对抗灾厄的主要武力黑蜥蜴今晚还驻扎在外面,有一个新兴组织最近正对着港口mafia虎视眈眈,他们需要镇压蠢蠢欲动的势力。

汇报情况的男人紧紧跟在太宰治的身边,不敢到达他身边更远的距离。

因为此时此刻,天地都变得陌生,唯有太宰治的身边是安全的。

港口mafia的大楼在诡异的磁场下摇摇欲坠的抖动着,犹如发生了地震一般,墙壁出现裂痕,窗户也齐齐碎裂,那些散落的玻璃碎片却反重力的飘向了天空,在月色下甚至折射着动人心魄的光辉——若这不是灾难,一定是美丽到令人情不自禁的驻足观望的景象。

突然,正在汇报情况的人声音卡主。

因为视野里有个人影飞快的闪过,那速度要怎么形容呢,就像电影作品中的瞬间移动一样,只是眨眼间就到了另一个地方,而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人的动作。

再一低头,地上已经躺着几位伤者。

“中也!”

泷泽生的声音划破了空气,“把地上的重力改变一下,伤者交给我!!”

与另一个中也战斗的赭发青年辨析出了泷泽生的声音,他没有功夫回话,可地面上的人却明显感受到了空气的伤害在减轻。

异能力者的战斗,实在恐怖,那是能操控物理法则的强大,普通人在他们面前就是蝼蚁!

有人在痛苦的哀嚎着,为自己的弱小,为自己的可怜。

他即将丧命于此,他知道。

他拼命地苦练体术,枪术,可是这些在异能力者面前根本不够看,他今天就会死去。

意识朦胧,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

希望中也大人看到我的尸体的时候,不要难过……

突然,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这位上一秒还在念着上司名字的黑手党员工迟钝愕然的睁大眼睛,感到被重力压迫损毁的胸腔似乎正在迅速的恢复着——因为疼痛减轻了,难道是濒死时的回光返照吗?

他茫然的扭头,发现地上排列整齐的躺了无数人。

这景象若是从天上看其实有些滑稽,因为这些蚂蚁一般渺小的人类就像能够随意摆动的一串数字,即使他们形状各异,神态扭曲,每个人都在痛苦中挣扎,蠕动。

一个底层人员勉强的意识到,有人救了他们。

那个人正在用恐怖的速度拯救他们,把他们从半空中救回,把他们从荒神的黑色球状攻击的废墟中救回。

他转过头,躺在他身边的男人丢失了手和脚,他无神的双目中流露出了这样的信息:绝望。

清晰的感觉到手脚的分离无疑给了他莫大的打击,他无法接受自己残疾的度过余生,所以此时没有半点被救的喜悦,反而在等待死亡。

……坚持一下,或许会迎来转机……

他想着这么安慰自己的同事。

但是也觉得这个安慰苍白无力,因为那个黑色球体的攻击效果是吞噬一切,不管是空气,还是物体,都会被碾碎,化成灰烬。

他的身体已经残缺了,甚至不能通过手术接回来。

接下来或许就是失血过多……

忽然,那人的身边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掠过,直觉来看,那个黑影好像拍了一下地上的人。

随后,奇迹的一幕发生了——

那人正在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竟然凝住,随后疯狂的长出血管,肌理,最后是皮肤。

新长出的脚趾动了动,代表那是鲜活的,有感觉的,可以操控的,比原装还原装。

男人茫然的坐了起来,扶住了新生的肢体,那上面甚至没有他几年前得到伤疤,皮肉崭新,却确确实实是自己的身体。

——他被瞬间治愈了。

这个结论的得出轻而易举。

“是谁……?”

“是泷泽大人。”身边的同事定定的看着他,“我认出来了,是泷泽大人的气味。”

“气味?”

“我虽然看不清脸,看不清身形,但是他带起的风中有衣服上的熏香……那个香还是我亲自准备的。”

泷泽生救了他们?

心中下意识涌现出了狂喜,以及浓烈的,被救赎的感激情绪。

“虽然我从来没和泷泽大人接触过……但是他竟然为了我们做到这一步吗?”

他们恐惧着强者,敬畏着强者,此时也……感激着强者。

半空中闪来闪去的黑色影子成为了明确的人物,他所过之处会将一个下属带回,如此,那影子越发亲切起来,在这样危及的情形下,几乎给了他们莫大的安全感。

“但是……”一人突然道,“泷泽大人拥有治愈的异能力吗?”

“那是当然的吧!”一个人回应道,“否则他要怎么把我治好啊!”

在他们欢欣雀跃时,一个人落在了他们面前。

他气喘吁吁,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头发蓬乱的落在脸上,几乎遮挡住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他却没有心力抬手将其捋到脑后。

他将手里最后两人的放下,就像是到达了极限。

在场唯有太宰治敢靠近他,也义无反顾毫不犹豫的靠近了他。

五分钟,泷泽生将本部的,被异能攻击的二百三十八人救了下来。

同时,他还用最短的时间判断出哪几个人的伤势已经无可扭转,对他们使用出——

“刺啦——”

太宰治的脚步顿住。

天地都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太宰治脸上的血色仿若一瞬间退去。

他颤抖起来,像是拒绝相信眼前的一切,似乎心脏都被穿透了一般疼痛,他的脚步踉跄得不成样子,最后疯狂的跑了起来。

“泷泽——!”

他猛地推开身边围上来阻拦的人,不顾一切的向泷泽生跑去。

真到了泷泽生面前,他却不敢触碰他,伸出的双手无措的僵在泷泽生的身侧,眸里的惊惧已经要具象化了!

啊……

太宰治几乎想要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稀稀拉拉的鲜血从泷泽生的额头上流了下来,瞬间便将他的脸颊给浸湿。

一把剑穿透的他的脑袋!!

那坚硬的冷兵器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通身的银白如今也沾染上了血色。

普通人若是有这个伤势,已经瞬间死去了!

倏然,仿佛成为了一个雕塑的泷泽生动了起来。

他缓缓的抬手,摸到脑后,将那把剑硬生生的从头顶拔了出来!

可这行为也代表着大量鲜血的喷涌而出,他直直的朝前倒了下去,一头栽倒了太宰治的怀里。

身体冷得要死,大脑被重伤的感觉差劲透顶。

倒在太宰治怀里的泷泽生失神的想到,

悟曾经也是这样,被伏黑甚尔刺穿了大脑。

……好像有水滴落在了脸上。

下雨了吗?

今天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泷泽生恍惚的想着,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那是太宰治的眼泪。

他在哭。

太宰在哭。

察觉到这一点,泷泽生觉得自己像个拼命挣扎的鱼在努力扑腾,而事实上他只是勉强缓慢的撑起了上本身,随后才发现自己的血已经将他们两个人染成了血人。

视野一片清朗,太宰治混乱之中将他脸上的血抹去了。

周围的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只觉时间感都错乱了,胆战心惊又悲戚的想着:……啊,泷泽大人这是要死去了……

这究竟是谁干的——

他们顺着剑刺来的方向看过去,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流着血泪的立原道造!!

他的神色有几分癫狂,一看便是精神极其不稳定的模样。

黑蜥蜴的人怎么会突然反叛?!

这时,空气中传来了谁的低语。

“……没关系,没关系的太宰。”

泷泽生抬手,捧住了太宰治的脸。

“只要没有把头砍下来。”

只要没有把头砍下来——!!!

泷泽生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

“只要没有把我的头砍下来,我就不会死!”

在脑髓地狱中,泷泽生学会了反转术式。

他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太宰治,“放心吧,我没有事。”

够了——!!

真是够了!!

江夏凛也会折磨他们到什么时候——

看看突然对他发起攻击的立原道造,那并不是只针对于他一人,而是除了立原道造自己的所有人!

他中了脑髓地狱!

泷泽生愤恨的咬牙,如今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他被穿越局追踪到了,一味的躲藏是没有用的!!!

他站起身,提着那把穿透了自己脑袋的刀就向立原道造冲去,期间却看到无数的碎片掠过自己。

那些碎片向着其余的黑手党成员飞去,而他们在异能力者的攻击下避无可避,连狼狈的逃窜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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