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1)

命仙 马户子君 127801 字 1个月前

第61章 第六个委托人|夜深人静,你也太大胆了。[心]

无际的海面上, 一瞬掀起巨浪!

庞然大物般的游轮如一只小船颠簸起伏,船舱内一片混乱。

控制室里慌乱地忙成一团:

“怎么回事,海上风暴!?”

“不是看过气象预报了吗,这条航线一直很平稳啊!”

房间内, 油画框“砰”地砸中金永文的头!壁柜里的水晶也掉下来, 摔了个粉碎。

他发出声惨叫:“啊……艹!”

外面的走廊和大厅里东倒西歪, 餐碟全都“噼里啪啦”滑落在地。暗室里布置的阵法也被掀得七零八落, 一片狼藉。

……

风浪持续了好片刻, 终于停下。

只余满船人惊魂未定。

甲板上,林宿呼出一口气。

收回手, 一阵眩晕袭来。他噗通撑了下膝盖,雪泥马一爪拎住他的后领, 大惊:

【……你又在兴风作案!】

“别说得我像个惯犯。”=u=

他刚说完,一道脚步声便从身后大步靠近。紧接着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往后一靠——

“…!”林宿仰头, 正对上贺振翎低来的脸。

宽大的掌心箍着他的腰。

贺振翎眼睫半垂, 落来的目光浓重而深长, “原来,真正的‘巨浪’在这儿等着。”

“……”

林宿展示, “我把阵法都掀了。”

上方落下声很轻的哼笑, 搂他的手微微收紧了点。贺振翎看了他两秒,又问, “能站稳吗?”

林宿默了下,窸窣翻身。

而后合目, 一埋, “…啊, 好晕。”

贺振翎,“……”

雪泥马:【……】盗词?

跟前没说话,只一手搂着他。林宿安详地趴着,感受着细微的电流,“酥酥的,很安心。”

贺振翎,“………”

他将人一把拎起来了点,定定垂眼,“你安的什么心?”

林宿腼腆,“唉…你问得太直接了。”

耳廓忽然被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下。他下意识一颤,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就摘下他襟前的流苏坠往里一摁——

“嗯…”林宿哼了声,呼吸一乱。

带茧的指腹捻着柔软的耳垂。

广袤的夜幕下,海风渐缓,拂过翩然的衣衫。贺振翎眼底沉着细碎的光,捏了两秒松手,“在外面…乱撩什么。”

林宿脸一热:…唉呀。

下方的船舱里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响动。贺振翎偏开头,看了眼,

“人应该都出来了,去看看。”

林宿这会儿也缓过来了点,稍稍支棱起来,理了理微乱的衣衫,“好叭。”

两人一前一后往室内走。

林宿悄然抿唇:“泥马,你看到了吗?贺振翎刚刚……”

意识深处冷酷道:【咩有。我只看小品和少儿频道。】

“……”-

回到一层的大厅。

正好撞见金永文出来了。

上流社会的人士和学生们也都聚了过来,乌泱泱一片人。

金永文额头上一大片淤青,疼得呲牙咧嘴,看上去有些滑稽。他一边拿冷帕敷着,一边扬声安定道:

“各位,没事了!一点小风浪而已。”

林宿手心一痒,眯眼:…小?

雪泥马冷嗤:【盒?】

金永文还在前方故作镇定地说“没事,没事”。林宿忽然开口,清清透透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怎么没事?我朋友失踪了。”

金永文脸色微一变,目光落来。

随后似平常地笑笑,“船大,指不定是跑去哪儿,走散了吧。”

林宿摇头,“他特别爱在甲板上睡觉,不会是刚刚掉进海里了吧?”他说着严肃道,“我要求立马展开搜救。”

话落,周围一片哗然!

雪泥马:【你要把事闹大?】

“没错,趁现在逼他把人交出来。”

前方,金永文神色微僵。

四周也小声议论起来,似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夹杂着猜疑、顾虑、惶然,视线交错。

宋瑾桉也有些惊骇,又透出几分庆幸,最终一声不吭地站在人群间。

林宿目光一扫而过,收回。

嘈杂的声音中,终于有人开口:“好好出来玩儿一趟,别闹出人命来了。赶紧找人吧!”

“就是!别是下船还要接受调查。”

金永文像是被某个字眼触动,松口道,“这样吧,先在船上找找。”他说着转头使了个眼色,一旁的船员就下去了。

隔了没一会儿,船员便回来说:

“金总,学生找到了。可能是喝了点酒,在走廊里睡着了。先把人安置在了隔壁休息室里。”

金永文笑着摆手,“嗐,没事了!”

众人虚惊了几场,纷纷散了。

H大的学生们赶忙去了隔壁。

林宿朝金永文轻扫了眼,顿了顿,也和贺振翎跟了过去。

大厅里散场了。

金永文收起笑,眼底阴狠:草,还真特么命硬。这都能撞上风暴…!不过——

他看了眼林宿一转而去的背影,皱眉:那又是谁?

隔壁休息室里。

周黎躺在沙发上,眉一动。刚悠悠转醒,就对上周围一圈脸:“你醒啦。”

他:“……!”

他头还痛着,按着太阳穴呲牙“嘶”了声。花蹊几人嘘寒问暖:“你怎么样?”“平时壮得像头牛一样,怎么会倒在走廊里?”

“你身上还健全吧,你摸摸?”

周黎在身上摸了一通,“没事,都在呢。”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林宿站在一边,眯了下眼:泥马,他的运被转走了一点。

雪泥马:【●`皿’●】啊!

正说着话,周黎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眼,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花蹊几人似乎懂了,轻声说:

“你先休息,我们出去了。”

林宿若有所思地看向周黎的手机,没走。贺振翎也抱着胳膊靠在一边。

花蹊几人一顿,看他两人似乎完全不知气氛为何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自行离开了,带上门。

好在周黎也没在意,将电话一接,“喂?”

里面传来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你在哪儿?”

周黎抿嘴,“外面。”

“哼,外面?哪个外面?我都听说了,你们学校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去豪华游轮的名额?你去享乐去了吧!”

又是几个脏字蹦出来:“…个比崽子,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听说还能邀请家属,也没见你叫上你老子。”

“把名额拿去卖钱也行啊!你倒好,就知道自己享福!”

周黎这会儿头还痛着,里面的声音刺得人神经鼓胀。他抵着额头沉下口气,“我这会儿不舒服,晚点说吧。”

“你不舒服?你还要多舒服——”

啪。周黎已经挂了电话。

他缓了两下,又看向林宿,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见笑了。学弟,你找我有事吗?”

林宿瞥去,“家里的电话?”

“嗯。”周黎应了声,解释说,“家里条件不好,我爸欠了债。”他又无奈地笑了下,“生在哪儿也不是我能选的,只能靠自己努力过得好一点。”

他说,“你看,有钱人坐的游轮,我不也坐上了?……诶,不对。”

周黎反应过来,“这游轮也不太好啊。”

林宿,“……”

这倒霉孩子。

他默然看了人两秒,忽而道,“如果,本来不该是这样呢?”

周黎听得一愣,“什么?”

林宿看着他,缓声道,“如果你不是现在的‘父母’亲生的,只不过出生时被人调换了…你会怎么想?”

周黎张大嘴,半晌,“…学、学弟,你是在和我聊幻想,还是认真的?”他咕咚一咽,品出意味来,“你是说,我不是亲生的?”

“你觉得你和他们长得像吗?”

跟前想了想,甩脑袋,“我要帅一点。”

林宿、贺振翎:“……”

周黎又抱着帅脑袋独自缓了缓,随后抬头,“我…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是真的,这些年我拿的助学金、比赛的奖金都还给了家里。现在的父母,我不亏欠什么。”

他默了下,“亲生的父母,我也想见一见。”

是想见,而不是图什么。

林宿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他掏出手机,指尖一划递去,“下个单,我帮你完成意愿。”

“咦?下单是什么?”

周黎云里雾里地接过来,手上却没停,“哇,学弟你这个网页好酷。诶,裴靳也下过单啊,那我放心了,哈哈。”

雪泥马赞叹:【他从来没下过反诈app吧?】

“嘘。”

跟前已经叮!一声,自动生成新的订单。

林宿接过来,点了一下。

【委托人:周黎】

【身份:宋家独生子,H大体育特招生,现居济县周家。】

【状态:已接单】

他点完收了手机,“可以了。回去休息吧,学长。”

周黎问,“我不是偶然晕倒的吧?今晚大家会有事吗?”

“阵法全都毁了,他们不会再动你们。”

“哇……”

周黎就惊叹着回去了。

他一走,林宿便掏出竹笔。

贺振翎目光落来,“你又要动念力,现在就要给他改回去?”

“先把今晚转走的气运还回来。”

林宿说着,提笔一落。

金丝在笔尖缠绕。片刻,消散。

他收了笔,“至于换命的部分,等他见过亲生父母再说。”

贺振翎点头,刚要说什么。

林宿忽然小步攒挪,往他身上一贴,“…又透支了,好晕。”

他,“………”

贺振翎哼笑一声,抬手将人轻轻一揽。随即转向前方,喉结动了下,“走吧,回房间。”-

装潢华丽的某间房内。

金永文拿着登记册,皱着眉盯了半晌,“林宿,H大的邀请名额里没有这个人。而且凌昇集团的贺振翎居然是他带的伴。”

下属说,“他是拿的别人的名额。”

“废话!难不成还是自己偷溜上来的?”

金永文按着额头的包,越想越奇怪,“这两人太突兀了,他们是上来干什么的?该不会知道了什么……”

阵法被毁,这一趟算是白搭。

他烦躁地说,“你今晚去他们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放点迷烟,牛都醒不了的那种剂量。”

下属应声,“是。”

“谨慎点,别被发现。”

今晚一大通折腾。

林宿回到房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他今天浪过了头,久违地昏昏欲睡。早早洗漱完便爬上了床,顺便把发光的雪泥马收回意识里,对下方道:

“我睡了,会睡得很死。”

贺振翎抬头,“……”

林宿打着小哈欠,倒下,“晚安。”

“…呵。晚安。”下方长臂一伸,啪地关了灯。床架轻一晃,贺振翎也躺上了床。

没了睡眠灯,安静的房间里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月色铺落海面,漫过窗口。

被掀起过狂澜的海面还荡着余波,船身随浪潮时不时摇晃着。

又是一波浪起,船身晃动。

静谧的屋里突然“噗通”一声!

浅眠中的贺振翎一下睁眼,转头。借着月光,就看一团林宿落在他床前。

他,“………”

他坐起身,翻下来,“…林宿。”

困在地上的人纹丝不动,甚至呼吸绵长。贺振翎眉心跳了下,俯身将人轻轻扒起,抿了下又开口,“醒醒,上去睡。”

林宿动了下,脸蹭过他臂弯。

皎洁的月色下,睫毛扫着眼睑。

贺振翎指尖一收,默然片刻,轻叹了声。长臂一拢将人抱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眼上铺,又看了眼下铺。

思量两秒,抱着人往床边一俯——

刚挨上温热的床铺,一双眼忽然自他臂弯间睁开!在月光映照下,林宿眸光雪亮。贺振翎猛地一顿,“…!”

两人无声对视了两秒。

贺振翎抿唇,声线平稳,“我……”

一声无奈的轻叹从怀里飘来:

“我是说过我会睡得很死。”

林宿一手抓着松开的襟口,微赧,“但你这么大动作,也太大胆了。要干什么,不知道先把我叫起来么?”

作者有话说:

贺振翎(目光寂静):我叫了。很多遍。

困:(根本宿不醒)zzZZ……

第62章 第六个委托人|平静的,不平静的

月光静静地落在床铺间。

贺振翎眼睫动了下, 声线寂然,“我叫了你,很多遍。”

林宿懂了,“没叫醒, 你就自便了。”他说着往床里窝了窝, 轻勾贺振翎的袖口, “唉, 你也真是猴急。现在我醒了, 来叭……”

贺振翎指节蓦地一蜷,沉下口气, “…你是自己掉下来的。”

林宿点头,“嗯嗯, 我也是自己滚进床里的。好了好了,快来。”

他期待地仰脸,拍了拍床。

“……”

扣着他的手隐隐紧了两秒。

昏暗无声的床铺间, 高大的身影忽而俯下来。另一手在他身侧一撑, 床架轻晃, 几乎将他整个人罩在身下——

林宿微微睁大眼, 看向上方,“贺……”

“想好了?”一道低声落下, 近距离间, 似震得他耳膜酥麻。他话音收住,就看贺振翎目光细细落来, “邀请我躺上来,然后呢?”

林宿一手抵在他胸口, 呼吸乱了点, “当然是…为所欲为~”

上方就笑了声, 呼吸也跟着乱了。

然而身体却克制地停住,隔了床被子虚压在上面,“具体的。”

林宿脸上一烧:…这就有点太直白了。

默然间,他指节抵到一枚硬环。

跟前似呼吸一重,拂过他面上。两道呼吸交缠在一起,温度跟着灼热起来。

林宿心痒痒的,指节又一动。

上方便一下压了上来。

贺振翎侧坐在床沿,撑在他身旁的手顺势按在他腰侧,握住,往跟前一拉——

睫毛掩着暗色,俯身而下。

林宿腰身轻颤,半阖着眼,指尖一攥。刚抬了点下巴,忽然就听门口一声细微的:咚。

突兀的轻声打破了静谧的夜色。

他蓦地睁开眼,灼人的呼吸自他面上一瞬错开。

贺振翎猛地顿住,撑在他上方。

像是从迷乱的情愫中清醒了点,沉了两口热息,闭了几秒,随后撤身朝门口看去。

空气重新涌入,流动起来。

林宿按了下嘭嘭直跳的心脏,也支起来看了眼。

半截穿模的八字在门板上鬼鬼祟祟地轻晃着。

“……”

他眯了下眼,稍理了下衣襟,拍拍跟前的贺振翎。凑近了低声,“是迷烟。”

高大的背影似气压极低,“嗯。”

迷烟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漫入。

林宿瞅了两秒,伸手把人往床上一拉。贺振翎转头,还没开口。他就“嘘”了声,把人拖到床上,“先躺着。”

贺振翎一顿,无声地躺下。

林宿窸窸窣窣地爬到外侧,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录像看了眼,黑漆漆一片。他又收回去,把雪泥马放了出来:

“泥马。”

雪泥马“嘭”地冒出来。

刚要出声,看见跟前的情景,浑身的毛都炸了一下:【你、你们——!?】

林宿把它捉下来:“太暗了手机录不清,你把录像打开。”

雪泥马瞪圆双眼,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林宿顿了顿,轻叹:“你想到哪儿去了。”他说完把雪泥马转了个向,对向外面:“录屋里。”

【昂?】

没等多久,迷烟放完了。

房门悄无声息地一开,一道身影戴着面罩潜进来。

屋里一片漆黑寂静。

来者朝床铺上看了眼,只见上下铺都拱着一团被子,上铺看不清晰,但下铺隐隐能看见熟睡的人影。

他又撤回目光,拿着弱光手电在行李箱里翻动着。

床铺上,三双眼齐刷刷看去。

雪泥马甚至自动跟随地转了个向:【盒盒盒盒…原来是录这个像。不过运气转走之后,‘金头包’还真是倒霉,居然撞上你们没睡。】

林宿目光幽幽盯去:“是啊…”

两人带的行李不多,那头没翻多久就停下了。

他翻完发现全是度假的东西,没有丝毫可疑之处。谨慎起见没有多待,复位后悄然溜了出去。

待房门无声关上。

林宿从床上坐起来,“看来是在怀疑我们有没有别的身份。”

身后也跟着坐起,“嗯。”

他拍拍雪泥马,把录的视频传到自己手机上,又发给了贺振翎,“这个,加上周黎拍的那张阵法照片,应该够监察协会立案了吧?”

低沉的声线传来,“够了。”

林宿一顿,扭头。

只见贺振翎那张俊美的脸映着月色,眉间压着浓稠的欲气,难得带了丝戾色。

他心头一跳,咽了下。正要悄然困回床上,就被一把捏住了后颈皮:

“…别闹,回去睡。”

“……”

浓重的目光认真克制地落来。

林宿抿了抿,今晚念力消耗过度,他也确实是困了。他放弃了兴风作浪,惋惜地梭下床,攀了回去:

“好叭,晚安。”

他往里攒了攒,裹上被子。

隔了会儿,下方才窸窣躺了下来-

一觉睡到第二天。

林宿醒来时,望了一圈。

房间里没有贺振翎的身影,配套的洗漱间里隐隐传来响动。

等他下床穿好衣服,正系着扣子,洗漱间的门就“哐当”打开了。

贺振翎推门走出来。

脸上还沾着水,微湿的额发划过眉眼。两人对上视线,都顿了下。随后贺振翎转开头,抿唇问:

“才十点多,睡够了吗?”

林宿顺了顺自己的聪明毛,“没那么困了。”他说着去往洗漱间,路过贺振翎身侧时又停了下,探头一望:

“你是不是又害羞了?我们又没做什么……”

深长的目光一下落来。

贺振翎笑了声,看着他,“可能吗。”

林宿宽慰地晃进洗漱间,“那就好,还以为你就嘴上厉害呢。”

身后:“……呵!”

收拾了一番,他们就出门了。

这会儿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

咖啡厅日光正好,林宿准备去瘫一会儿。路上经过餐点间,贺振翎停下:

“我去买个三明治,喝咖啡前垫一垫。”

林宿点头,“那我先过去了。”

一进咖啡厅,便看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瑾桉正站在吧台边,摁着摆在上方的手机。

林宿顿了下,走过去。

近了,只见手机屏亮着,锁屏界面叠着几条未读短信,最上方的隐隐显示着什么【账单】、【债款】……

看那手机壳,正是周黎的。

他出声,“你在干什么?”

宋瑾桉吓了一跳,一下收回手,又平复下来说,“我看这里有部手机,正准备寻找失主。”

雪泥马听了半截,冒头:【他出家了?】

“…不是化缘的那个。”

林宿纠正了一句,随后对宋瑾桉道,“是我朋友的,我拿给他就行了。”

宋瑾桉眼神避开,“好吧。”

说完转身走了。

林宿目光落了两秒,又看向已经黑屏的手机。雪泥马跟着望了望:【他是刻意的还是不小心?】

“偶然加刻意。”

至少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周黎。

林宿在这儿等了没两分钟,周黎便寻过来了,“诶?学弟。”他视线一转,拿起手机松了口气,“我就说在这儿。”

“学长,怎么把手机落下了?”

“我手机跟朋友的一样,拿成他的了。他没找到手机,发现在我手上。”

正说着,贺振翎带着三明治走了进来。周黎打了个招呼,速速溜走。贺振翎将培根鸡蛋的拿给林宿,

“怎么了?”

林宿拆开纸袋,吞噬了一大口,“有人要作妖,留意一下。”

楼下,桌球馆里。

啪!一杆拉出,周围一片哄声。

宋瑾桉站在一旁没加入,脑中晃过看到的几个字眼。前方正好换人,一名富二代退下来,他思绪一转,把人叫住:

“陶择。”

陶择走过来,“咋了?”

宋瑾桉压低声音,“你不是认识暮城大部分赌场的主管吗?”

“对啊,你要去玩儿?”

“不是。”宋瑾桉停顿了下,说,“有个叫周栋民的欠了债。你让人去催一下,催急点儿。”

陶择茫然,“啊?谁啊,跟你有过节?”

宋瑾桉移开目光,“得罪过我朋友,你让人催就是了,别暴露我啊。”

“行,我做事你放心。”

陶择说着就出去打了个电话。

宋瑾桉舒了口气:等下了船,赶紧把人支走。让人忙着回去打工或者应付讨债都行,回他自己的世界去-

游轮是今天返航,下午五点左右靠岸。

午间的日光暖洋洋地落在甲板上,很适合喝着下午茶晒太阳。

林宿捞上贺振翎,来找周黎他们玩。

趁着人多,正好玩飞行棋。

花蹊跳了个棋格,兴致盎然,“这一趟玩得还不错,就是周黎有点坎坷。”

周黎倒是挺习惯的,乐观道,“还好啊,我从小遇到的事太多了,这也不算什么吧。”

“唉,你真是颗坚韧的白菜。”

刚说完,一通电话就打来了。

周黎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看吧。”他说着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喂。”

粗嗓门儿一下从听筒里传出来:“你赶紧把钱打过来。特么的…又来催了!”

周黎捏着手机,“年底才评助学金,我现在也没多余的钱了。”

“年底?年底你老子都被人打死了!赶紧的,今天就要!你自己想想办法——”

对面说着一顿,“诶,你不是在那什么游轮上吗?有钱人的东西,随手拿几件都很值钱吧。”

周黎皱眉,“啥,那不是偷吗?”

“顺手拿几个怎么了?拿点不显眼的,谁注意得到……”

大剌剌的声音嚷嚷着。

正好,有两名富家子从甲板上来了。

周黎掩了下听筒,走远了点,“不可能。”那两名富家子转头看了眼,窃窃私语:

“什么啊,他爸?”

“我怎么听到在说让拿……”

两人经过林宿身旁,声音飘来。

林宿抬眼,看着两人走向甲板另一头,他们那圈人都在那边,宋瑾桉也在里面。

他看了瞬,轻轻收回视线。

卡座边,两名富家子正落座。

宋瑾桉看向远远在那头打电话的周黎,转向两人,似好奇地问,“怎么了?那边在说什么?”

其中一人就说,“好像在说什么拿啊偷的。”

另一人嗤笑,“还真是穷。”

两人说着,又想起之前的摩擦,带了点巴结宋家的意思,正好给人出气:“当爹的是这种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难怪没家教,是吧,小桉?”

话落,却看宋瑾桉神色僵了点。

宋瑾桉随口应了声,岔开话题。

跟前很快换了个话头,他僵硬的神色缓下来,又想着那个字眼:“偷”。

那边,周黎已经挂了电话。

宋瑾桉看过去,暗自想着:只是把人支开也不保险,万一被认回去了呢?最好,是被警察抓起来,或者留下案底。

他爸妈这么正派,一定不会接受一个赌鬼养出来的罪犯儿子吧。

作者有话说:

宋瑾桉:暗盯。

困:暗盯……↑

贺大鸟:暗暗盯。↑-

雪泥马:不准套娃。

第63章 第六个委托人|静候小丑登场

隔了会儿, 周黎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坐回桌边,有些烦闷地抓了下头。花蹊觑了眼,小心关怀,“你爸?又有什么事了吗?”

“嗯, 催我给钱。”

“…你不是月中才给过!?”

花蹊又顿了下, 问, “那一会儿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学校, 还是先回家?”

周黎说, “回学校吧,问问发补助的事。又不能真不管, 毕竟是我爸……”他说着突然一停,想到了什么, 沉默下来。

青涩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

花蹊几人不明所以,也跟着沉默起来。

啪!一枚棋子忽然落在棋盘上。

林宿揣回手,“撞子了, 学长, 你回起点吧。”

周黎一下回神, 抱住脑袋, “啊——!”

玩到四点左右,他们准备回去收东西了。

林宿跟贺振翎往回走。

他拢着袖子悠悠感叹, “才三天就结束了, 我们的‘蜜月’好短。”

身边一下刹住脚,转头, “?”

林宿反应过来,“…我没跟你说过这个设定吗?”

贺振翎看了他几秒, 温声, “没有, 当事人才知道。”

林宿不好意思,“忘通知你了,疏漏。”

贺振翎牵唇,“还好,至少没忘记把我带上。”

“你又幽默了。”

两人回去收拾完东西,时间还早。

游轮是五点多回到港口。

正好在饭点前后,下船前还准备了餐点,林宿打算再去吞噬一番。

他叫上贺振翎,刚走出门就看一道熟悉的八字晃过走廊拐角。

他停顿了一下,望过去。

“怎么了?”

“我记得,房间有按身份分区。”

贺振翎若有所觉,也朝那头看了一眼,“嗯。”

“我离开一下,你先去餐厅帮我拿点吃的等我。”

林宿说着,朝楼上折返。

“好。”贺振翎也脚步一转,去往餐厅。

餐厅里灯光流转,琴声悠扬。

不少上流社会的人士聚在里面,贺振翎没打招呼,直接过去拿餐。

刚拿了几只焗虾、炸肠,身旁便迎来几道身影:

“这不是贺先生吗?”

几个上流圈子的人站在跟前,其中一人还携着妩媚的女伴。站在最前面的男子端了杯香槟,笑着招呼:

“这几天,一直没说上话。听说贺先生是应了别人的邀上来的?以贺先生的身份,想来度假,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同行的是伴侣?也介绍一下呀。”

贺振翎目光扫过几人,忽然轻笑了下。

几人被他笑得莫名,都是一愣。

没等他们再开口,贺振翎已经转回去,继续拿餐了:“我伴侣没兴趣交际,就不介绍了。”

“至于为什么来,无可奉告。”

跟前几人面色一下难看。

最先开口的男子被拂了面子,“嘁”了声转头,“拽什么?”

其他人也瞥了眼贺振翎,纷纷转身跟上。

搂着女伴的男子阴阳怪气,声音不低,“给他点面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都是‘老权贵’,他都融不进这个圈子……”

挑衅的声音传了半个大厅。

林宿刚回来就听见。

他望了一眼,又凑到贺振翎身边,“他们在说什么?…呀,是我爱的焗虾,再多拿点。”

贺振翎给他全夹走,笑了声,“来刺探的。”

林宿眉一挑,懂了,“喔…是和金头包一伙的人。”

昨天潜入房间一无所获,今天又叫了人来刺探他们的身份。这趟游轮上,“转运”的知情者和受益者绝不止金永文一个人。

“自曝了,省得去找人。”

林宿欣然,又往那边看了眼。

那几人好像被贺振翎伤到了自尊,还在高谈阔论,优越感十足地大谈“他们老权贵”,时不时扫来轻蔑的几眼……

他暗自合计,“老权贵,抄起来一定很丰厚吧?”

雪泥马立在他肩头:【钱fine,秒mine。】

贺振翎笑了,“不清楚。你要是好奇…之后清单可以拿给‘小老板’过目。”

“唉…”林宿抿嘴,“在外面,别撩。”-

五点左右,游轮已快要进港。

林宿带着行李登上了甲板。

海风迎面吹来,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城市的海岸线。

周围三两聚集着等待下船的人群。

学生们站在围栏边拍照,行李太沉,都先放在了脚边。隔得不远处,那几名富二代也靠在栏杆边聊天。

悠闲的气氛中,忽然听一声:“诶?”

林宿顺着四周的视线转头。

就看宋瑾桉站在中间,摸着自己的口袋。旁边一名富二代问: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我的手表不见了,刚刚洗手的时候摘下来揣在衣兜里的。”

他说着指了下不远处的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到这边,一路上正好经过周黎他们站的地方。众人视线在路上寻了一圈无果,下意识就看向这群学生。

其中一个富家子问,“是你3000万的那块表吗?”

宋瑾桉点了点头。

学生们顿时一慌,相视道,“我们没拿啊。”

这一片除了他们,就是些上流圈子的人。四周一边用目光扫视,一边议论起来:“掉出来不见了,肯定是被捡了。”

“3000万也不算小数目了。”

“谁拿的?认了吧,趁事情没闹大。”

学生们纷纷摇头,“真的没有啊。”

周黎一皱眉,挡在前面大声说,“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们都是拿特等助学金的学生,品学兼优,请不要随便怀疑我们!”

四周视线尴尬地收回去了点。

宋瑾桉一脸失落地站在那儿。

旁边一个富家子见状,带了几分巴结的心思,替人出头道:

“既然说没有,那就掏个兜、开箱检查一下。这样也能自证了吧!”

周围立马有人应和,“对啊,开箱吧!”

话落,学生们哗声四起:

“凭什么要开箱啊?”

“都带了私人物品,不尊重隐私吗?”

一片嘈杂声中,林宿落了一眼。

就看宋瑾桉没吭声,一副默认的态度。

他眯了眯眼,忽而出声,“小少爷,大家都在为你出谋划策,你也说句话吧。”

宋瑾桉又被他点出来!脸色猝然一僵。踌躇了两秒说,“嗯…就按大家的意思来吧。”

林宿微一扬眉,点破,“‘你’的意思是,也让人开箱?你一句话,就要让大家开箱自证……”他语调温温和和,“你掉的是什么表?表脸的‘表’吗?”

“………”众人。

花蹊痛快地“哈!”了一大声。

宋瑾桉面上一阵红,忍了忍说,“这块表对我很重要。这样吧,如果没找到,我给大家道歉加赔偿。”

“赔偿?”几名学生对视。

他们都是拿贫困助学金的。这么一听,倒是可以接受。

有两人率先打开箱子,“行。”

旁边陆陆续续有人跟着开箱检查。

林宿靠在一旁看着。

雪泥马漂浮:【他真掉了手表?不会塞给周黎了吧?】

“假的。”

林宿不动声色地扫去:“他不会真的扯上案子,毕竟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掉手表’只是一个引子。”

正说着,就看周黎也开箱了。

箱子打开,里面简单地放着两套衣服,生活用品。没有宋瑾桉的手表,但随着衣服一翻开——

便听“咕咚”两声。

两只精巧的工艺杯滚落在地。

周黎顿时愣了一下,“嗯?”

这下就连花蹊也愣住了,因为这是他们在玩桌游时,周黎用来喝过白水的杯子。周围也有人认出来:

“这不是上面那家店里的吗?”

“怎么在他箱子里……”

宋瑾桉像是很惊讶,“你拿了店里的杯子吗?”

周黎皱眉,“没有!我——”

他刚开口,一名富家子就想起来:“诶!我们下午路过,还听见他打电话,他爸让他顺点船上的东西!”

“他同学也听见了吧,不信问问!”

周黎神色一下难看。

花蹊哑了两秒,争辩,“但周黎说了‘不可能’!他也不会拿别人东西!”

富家子问,“那杯子怎么在他箱子里?”

正吵着,金永文就听见动静上来了,“怎么了这是?”他一下看见周黎,眼睛眯了下,“哟…是这位同学啊。”

他目光落去,“偷了船上的东西?”

金永文又笑了,“唉,这杯子也才几百块,有什么好偷的啊?”

周黎攥紧指节,直直道,“我没偷。”

金永文刚要再说什么,宋瑾桉忽然就打断道,“上面的休息区也没有监控,这样吧,给杯子做个指纹鉴定。如果还有别人的指纹,周同学说不定就是冤枉的。”

雪泥马敏锐:【他只留了周黎的指纹?】

林宿点头:甚至查清了监控区。

花蹊不甘心道,“那楼下的监控呢,一路上总有监控拍到的地方吧?”

宋瑾桉飞快地朝金永文看了眼。

金永文也是人精,品着这出戏里的意味,几乎就猜到了什么。

正好,阵法的事他还记着仇呢。

金永文就遗憾地笑了下,“唉,那场风暴把船上好多设备毁坏了,监控也没了。”

“…什么啊!?”

“没有监控了,那怎么证明?”

学生们一阵惶然,都担忧地看向周黎。

周黎紧紧抿着嘴,像在思索还有什么能自证的。

宋瑾桉悄然松了口气,终于安下心来。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顺利发展着,他语气都轻快了起来,拿出手机:

“正好要靠岸了,叫警察来做个证明吧。”

这个时间,也够金老板去删监控了。

他正胜利般地暗自欣喜,突然就听一道叹息打破了沉闷的僵局:

“我不知道你们在自说自话什么。”

林宿靠在一旁,似是无奈。

他扫过愣住的宋瑾桉和金永文,意有所指地弯了弯唇:

“说我朋友‘拿’了店里的东西,而且监控坏了,你们确定吗?”

宋瑾桉慌了一瞬,“什么?”

游轮已靠近港口,隐约的,就看码头上立了两排穿监察制服的人。

林宿顶着众人的目光掏出一张发票。

他叹气,“从头到尾,我都没听懂你们这出戏。”

作者有话说:

困:是我送哒!

贺大鸟:喔,小老板财大气粗-

困:静静看完表演,一键打脸。

第64章 第六个委托人|监察协会执法!

发票上, 写着已购工艺杯两只。

开票时间是今天下午。

四周都一片安静。

宋瑾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哑然半晌,“你…”

林宿抖了抖发票,“这是我买来送给朋友的礼物, 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他看向完全怔住的宋瑾桉, 点明:“尤其是小少爷你——”

“怎么一上来就说是他‘拿’的呢?”

“我…以为是……”

宋瑾桉张了张嘴, 脸上青红交加。很快, 他又瞥向同样有些愣住的周黎, “主要是,周同学刚刚也没解释。”

林宿就看了眼周黎, “他帮了我一个小忙,我送他的谢礼。”

他腼腆道, “我伴侣太爱吃醋了,所以我让学长保密。”

一众视线刷地移向贺振翎。

贺振翎,“……”

周黎马上反应过来, “对, 我怕突然说出来, 贺先生误会。”

贺振翎顶着张冷脸, 似飘下一声呵笑,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向身侧。

林宿抿唇, 目视前方。

众人纷纷散了视线:“嗐, 还以为怎么了呢,直说不就好了。”“最开始也没人说他偷, 是宋家小少爷说了,才……”

“对啊, 是他先扣的帽子……”

议论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宋瑾桉煞白了脸, 攥紧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林宿会有发票…是顺着他的局做的吗?如果要推翻说辞, 只能去证明林宿是后面补的票——

但金老板已经开口,说监控都“毁掉”了。

这会儿就连那群富二代们也都安静下来,没人再吱声。

林宿将发票一收,又提醒,“不继续找你的‘手表’了吗,小少爷?”

他朝回过神来的宋瑾桉笑笑,“如果没找到,记得和大家道歉加‘赔偿’。”

宋瑾桉唇抖了抖,“我……”

雪泥马看戏:【盒,偷鸡不成反蚀一盆米。】

“手表的事先不说。”

花蹊突然站出来,“刚才你们三言两语给人‘定罪’的事,总该先道个歉吧!”

她扫过宋瑾桉和两名富家子,又看向金永文。

周黎也直棱棱地站在那儿,完全没给人台阶下的意思。

宋瑾桉僵了僵,硬着头皮道,“…是我误会了。”那两名富家子面色难堪,“我们也没说是你‘拿’了…只是说电话……”

“嗤。”一声打断。

金永文还带了点没栽赃上的不满,没皮没脸地站在那儿,“没偷就没偷呗,多大点事儿?怎么,还要我道歉?”

花蹊义愤填膺,“你…”刚要开口就被周黎拉回。

金永文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更为得意,“真要说,你们这群穷学生能坐上这种豪华游轮,还得感谢我呢。”

他傲慢地笑了笑,“来啊,说声谢听听。名校的学生,不会这么不懂感恩吧?”

跟前的学生们都忍着气看去。

金永文正得意洋洋,突然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们感谢你?”

林宿似笑非笑地看来,“不该你磕头朝他们谢罪吗,金老板?”

金永文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就问过你,监控‘坏’了,你确定吗?”

金永文愣了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了声:“那些是什么人!?”

众人顺着视线一道望去。

游轮靠近码头,岸边的情形也清晰落入眼中。码头外已清出一片空地,监察协会制服迎风猎猎,皆腰间配械。

四周围满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金永文不认识监察协会,但也直觉不妙。他脸色一变,转头大喊:“警卫队呢!?这些是干什么的——”

甲板上顿时也乱成一片:

“怎么回事!”

“有人犯事了?这是哪个执法部门?”

……

然而再怎么慌乱,也无处可逃。

游轮很快靠岸,长梯一落,监察协会成员便“哗啦”涌上甲板!

金永文一下被逮住,慌忙喊道:“干什么!?谁让你们——”

女天师银霖直接踩着长靴穿过人群,走到贺振翎跟前,递上一柄唐刀:

“会长。”

贺振翎一手接过,挂在腰间。

他在金永文震住的目光中,反手掏出证件,声线冷淡:

“监察协会执法。”

周围一瞬失声,面色震惊。

贺振翎视线扫过,在凝滞的人群中对上下午那几张脸,“这几个直接带走。其他的先接受调查审讯。”

几人一慌,哗啦被扣住!

他们还没从这场猝然的变故中回过神,就被监察协会的人员齐齐带走:

“等等,凭什么抓我们!”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话落就被拧住胳膊,一声惨叫,“啊!!”协会成员面不改色,“这些等你进了审讯室再交代。”

甲板上一时捕的捕,搜的搜。

那群富二代从小顺风顺水、灯红酒绿地长大,哪见过这场面。全都吓得安静如鸡,缩在一边降低存在感。

宋瑾桉不知想到什么,心虚而后怕地抖了下。

林宿轻飘飘一瞟:嗯……

他收回视线,就看下属刚同贺振翎汇报完,点了个头。忽然又看向他,接着也点了个头,退下去。

林宿,“?”

他转头看向贺振翎。

贺振翎目视前方,喉结攒了下,“看什么?”

林宿凑去,“你下属和我打什么招呼?”

跟前默了几秒,而后低眼,像是笑了声,“…明知故问。”

“……”林宿心跳一乱:唉呀。

他压着嘴角,悄然转开头:泥马,他说话怎么暧昧不清的。

雪泥马立在围栏边看戏:【盒盒,明知故问。】

林宿:……

他又将头转开,甜蜜,“唉。”-

没多久,甲板上便肃清完毕。

“海梦号”首航三天,上层人士下船就被铐走。这种事件简直闻所未闻,除了聚众围观的人群,还来了不少媒体。

大概是提前打过招呼,媒体避开了甲板上方,只对着以金永文为首的一行人狂拍。

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游轮的老板。”

“听说在游轮上搞了违法活动,一下船就被捕了。”

“船上还有青少年呢,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

林宿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这会儿,甲板上几乎只剩富二代和大学生,还有几名监察协会的下属候在一边。贺振翎配回了刀,气势更为凌厉。

一时间,两拨人都没敢出声。

林宿转头,看了眼缩在后面的宋瑾桉,笑了下,“被杂事打岔了一下。宋少爷,要继续找你的表吗?”

宋瑾桉一惊,嗫嚅了两秒,“不…不用了。”他目光避开,“大家都受惊了,算了吧。”

林宿讶异,“不是对你很重要的、3000万的表吗?”

宋瑾桉哽住,“也没事…”

林宿摇头,“你是没事,但剩下的同学,不能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吧?正好监察人员在这里,男查男,女查女,把事情弄明白。”

宋瑾桉还没开口,贺振翎就一抬手。

银霖和一名男性成员便走上前,铁面无私,“在场的都一起查了吧。”

话头一下被堵回口中。

众人的箱子被一视同仁地搬去检查了。

富二代们倒是无所谓。正等在一旁闲聊,却看宋瑾桉脸色白得异常。陶择打量两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刚说完,就听一声:“找到了。”

只见那名男性成员拖着宋瑾桉的箱子过来,手里拿着一块表,“是这个吗?”

富二代们齐齐一愣,转头。

宋瑾桉尽量用自然的神色,惊讶地说了声,“啊,是的…在我箱子里找到的吗?”

协会成员不冷不热,“是啊。”

宋瑾桉抱歉道,“可能是我顺手放进去了,记岔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周围已经有几人神色微妙了。只是碍着身份情面,最终什么也没说。学生们就不一样了,几道声音直接说:

“你揣自己身上的,还开我们的箱子。”

“这下可以赔礼道歉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宋瑾桉面如火烧,“…是我误会了。我给赔偿。”

他说着把手机拿出来。

林宿出声,“宋少爷这么有钱,不会给个几十百来块就把人打发了吧?”他建言献策,“大家都图个吉利,不如就888吧。”

学生们小惊了一下!侧目。

宋瑾桉刷地抬头,定了两秒,最终息事宁人地忍下,“…那就888吧。”

林宿,“记得备注自愿赠与。”

宋瑾桉,“………”

他咬牙,“…好。”

美妙的转账声哗哗响了半天。

转完账,宋瑾桉看着余额不作声了。

学生们倒是挺高兴的。

周黎神清气爽,把箱子一合。忽然想到什么,又凑到林宿跟前小声说,“对了,还没谢谢学弟捞我,我把杯子的钱转给你。”

林宿说,“不用了,你回去分一只给裴靳,当给他带的伴手礼。”

周黎,“噢,对噢。”

他刚凑这儿叽咕了两句,旁边就落来一声,“可以下船了。”

抬头,只见贺振翎目光落向码头。

随着金永文等人被带走,媒体和吃瓜群众都渐渐散了,这会儿没什么人逗留。

周黎一下敏锐地弹开,点头,“我走。”

林宿,“……”

他看向贺振翎,叹气。

贺振翎似面色不动,朝旁边的下属示意了眼,下属便领着两拨年轻人下船了。

一行人回到码头,各自分散。

富二代们都有专车接送,学生们准备集体坐车去机场。

林宿跟贺振翎还站在甲板上。

他目光落向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身旁传来一声:

“你有什么打算?”

林宿收回视线,“我说过,‘我怎么打算,全看当事人怎么办’。这个当事人,当然也包括宋瑾桉。”

贺振翎转来,林宿摇头道:

“我本来想等周黎见过父母再说,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说完,一支竹笔入手。

指间持笔一落。

袖口翩然翻动,命运的轨迹在眼底一瞬交错——

两秒,收笔。

侧脸在一片云天间清俊隽和。

而后两眼一闭,噗通栽到贺振翎身上。林宿脑袋埋了埋,“唉呀,我怎么又透支了。好晕……”

身旁,“………”

“…呵。”上方落了声笑,随后一手揽在他胳膊上。顿了两秒,又轻轻滑下,落到腰间。贺振翎转开头,往怀里收了收。

林宿:*=u=*

他蹭着脸:小贺也真是不知检点。

【你呼叫的泥马不在服务区,匿。】-

下方,人群挤挤攘攘。

去机场的大巴还有一刻钟才来。

学生们边等边聊天,花蹊几人还在聊刚刚的意外之财,高兴之余不忘同周黎说:

“这笔钱你留着当生活费,别给你爸了。”

周黎挠了下头,“嗯…在有些事搞清楚之前,我先不给他钱了。”

“嗯?什么事啊。”

“没什么。”

他正说着,忽然有点口渴,“我去买瓶水,你们要吗?”

“不用,你去吧。行李我们帮你看着。”

周黎就点点头,转头往超市那边去了。

人来人往的街边,停了辆私家车。

单看车型就知道价值不菲。

车窗贴着防窥膜,后座坐着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

男子身量高大,面容明俊。

女子一身梨花长裙,显得年轻,书香气中又多了几分英气。

宋啸天还穿着正装,转头问,“跟小桉发过消息了吗?”

韶兰说,“发了,说在这儿等他呢。”

她说完又按着心口,笑笑,“不知道怎么的,来了这儿之后就一直心悸。”

宋啸天问,“是不是没睡好?没办法,老公的肩膀给你靠靠。”

“去。”

韶兰伸手一拍,转头看向窗外。

路边行人来往。

忽而,一道身影穿过路边。俊朗的侧脸自车窗外一晃而过。

韶兰心头猛地跳了下!

她愣了两秒,转身推门下车。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潮之间,她站在原地怔了怔。

车里传来一声,“夫人?”

韶兰回过神,坐进车里,还在回想那一瞬晃过的脸。

宋啸天打量,“怎么了?”

韶兰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小男生……”

宋啸天一个侧目,抹头,“有我帅吗?”

话落,却看韶兰表情有些古怪,“…和、和你一样帅。”

宋啸天,“?”

作者有话说:

韶兰(比划):是真的“一样”帅-

宿:*=u=*

第65章 第六个委托人|命运的相遇

宋啸天目光都凝住了, “…你变了。”

“唉,不是。”韶兰对着他的五官比划了下,“是真的,‘一样’帅。刚刚一晃眼过去, 和你年轻时候特别像。”

宋啸天也朝外望了眼, “有那么像吗?”

他不情不愿地哼哼, “再像也不可能有我帅吧。”

韶兰哭笑不得, “吃什么飞醋呢, 就是个小孩,跟桉桉差不多大……”

她说着一顿, 心头悸动又起。

宋啸天还在扒着车窗嘀咕,“喔, 那都能当咱儿子了…算了。”他说完转过来,看韶兰没说话,“怎么了?”

韶兰嘴张了张, 不知道怎么说。有些感觉没由来, 说出来很奇怪。更何况只是一晃而过, 这会儿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找不见了……

正想着, 车门就被打开:“爸,妈!”

思绪一下被打断, 她转头就看宋瑾桉回来了, “桉桉。”

宋瑾桉面色微紧,“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爸正好在市里开会, 过来接你呀。”韶兰笑笑,“不高兴啊?”

宋瑾桉朝四周瞟了眼, “没有啊。”

他说着坐进车里。

宋啸天吩咐了句开车, 韶兰转头关心, “玩得开心吗?”

宋瑾桉僵了下,“嗯。”

韶兰只当他是累了,没再多问。

车厢内安静了一阵子,忽然就听宋瑾桉开口,“妈,我零花钱用完了。”

韶兰一愣,“不是上周才给了你一百多万?”

“花钱的地方比较多,又跟这么多朋友一起玩……”

她叹气,“桉桉,不是舍不得给你用。但你花钱也该有点规划了,都怎么花的?”

宋瑾桉心头一紧,含糊,“就,游轮上玩花了点钱。”

他说着,悄然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账记录上,还有上周最大的那笔支出,30万。现在余额基本见底,刚才差点就丢脸地拿不出钱。

他扯了个借口,“还有朋友过生日,送礼物。”

圈子里送礼确实有些开销。

韶兰轻轻横了他一眼,没说给钱的事,“回家再说你。”

甲板上,林宿埋了会儿蹭起来。

命运线相交了,距离归位也不会太远。

头顶落来一声,“不晕了?”

他收回思绪,贴心,“如果你还想抱会儿,我也再可以晕晕。”

贺振翎呵笑了声,没说什么。

正在这时,下属回来了。

几人停在几步外,一瞟,又一瞟。林宿检点地起身,理理衣摆:

“算了,下次再让你趁虚而入叭。”

几步外:“……?”

他赶在贺振翎开口前,拉回正题,“这艘游轮怎么处理?”

贺振翎朝几步外一瞥,轻轻放过他,“玄学作案,收缴归监察协会。”

林宿赞叹侧目,“你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不会是靠抄家抄起来的吧?”

“……”

“又多心了,困困。”

两人分开,下属也过来了:“会长。”

游轮被监察协会收缴,上面的证据也一并收录进了档案。

贺振翎翻看了几页,“金永文能直接定罪了,那些‘老权贵’有些麻烦。”他转头对林宿道,“我得亲自去趟首都,你……”

林宿宠溺,“知道了,我也去。”

“……”

出口的话头一顿。

贺振翎深深落去一眼,扭头吩咐,“定两张机票,到首都。”

下属张了张嘴,“…是。”

林宿晒着太阳,眯眼:泥马,他越来越主动了。

雪泥马:【你的锅也甩得越来越生动了。】

两根手指一夹,捏住它的嘴巴。

“我当然也是有正事的。”-

平乘屿上的审讯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新闻便大肆报道了“‘海梦号’游轮事件”。金永文的大头出现在社会新闻上,上流圈子动用“邪术”的事一时人尽皆知。

圈内圈外都闹得沸沸扬扬。

首都,宋家别墅里。

哐!玻璃水杯打翻在茶几上。

韶兰看到消息,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她看向刚从楼梯上下来的宋瑾桉,严肃而后怕地问:

“桉桉,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

宋瑾桉瞥见电视新闻,一滞。

随后转开视线,按下心虚,“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下船的时候,好多权贵被带走了…反正也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万一被做了什么呢?就是针对你们群孩子的……”

韶兰说着忽而顿了下,问,“船上和你们一起的,说是有名校的学生?”

宋瑾桉一瞬警戒,“…嗯,怎么了?”

“是H大和G大的吗,他们没什么事吧?”

“都没事。”宋瑾桉呼吸都屏了点,细细打量,“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韶兰笑笑,“我就是问问。”

她说着又看了看宋瑾桉,“玄学这种东西说不清,妈妈找个人来给你看看。别出什么问题……”

“我不要——!”

宋瑾桉一下激动起来。

韶兰被他吓了一跳。

宋瑾桉很快反应过来,跑过去撒娇,“不要,这种巫术一样的东西我害怕……”

韶兰看他也不像有大碍,于是作罢,“唉,好吧。但过两天约了定期体检,那个得去一下。”

那倒是无所谓…

宋瑾桉答应,“好吧。”

两天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林宿跟贺振翎一前一后出了机场。

外面,监察协会总部的下属已经候在车旁。林宿看了眼,在意识中道:

“原来小贺的老巢在首都。”

雪泥马随之赞叹:【这波真是放虎归山了。】

“……嘘。”

几句话间,就走到车前。

总部的下属没见过林宿,朝贺振翎叫了声“会长”,又悄悄打量林宿两眼。贺振翎扫了眼,没说什么,转头问:

“你去H大?先送你过去。”

林宿搜着地图,“不顺路,我打个车过去就行了。”他又看向总部的标记点,“你一直待在洵城,都不回总部的吗?”

贺振翎轻笑,“谁让你在洵城呢?”

林宿一顿,羞赧地抬头,“你真是,看不见我就心慌。”

贺振翎看着他,缓声,“那可不,一想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口型做了个:浪。随后道,“我就心慌得睡不着觉。”

“……”林宿。

总部的下属:???

林宿抬手捂住他的嘴,垂眼,“好…好了,光天化日的,别说骚话。”他看了眼手机,“我打的车要到了,你先走吧。”

贺振翎哼笑一声,闷在他手心。温热的气息拂过,林宿指尖一蜷,刚要抽回来就被“啪”地握住手腕。

贺振翎低眼,握着他手腕一拉。

柔软若有似无地贴了瞬,又分开。

他松手,转头拉开车门,叫上呆滞的下属,“走了。”随后车门嘭!地关上,私家车划出一道流光驶离视野。

林宿站在原地:“………”

半晌,他脸红红地收回手:泥马,他刚刚是不是偷亲…

【你呼叫的泥马不在服务区,匿。】

林宿:-

正是上午,日光柔和。

林宿和周黎约在了一家咖啡厅,也叫上了很久没见的裴靳。

三人坐在靠窗的桌边。

裴靳先同林宿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学弟。”他说着抱歉道,“本来想让你享受一趟旅程,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

林宿抿着咖啡,“没事,这一趟也算收获颇丰。”

至少大游轮已收入囊中。

裴靳愣了下,转而失笑,“那就好。”

他们稍微寒暄了几句,周黎就问,“对了学弟,你怎么来首都了?”

林宿正色,“当然是为你而来,学长。”

周黎一愣,指,“我吗?”

“你忘了在我这里下过委托了?”

“这个…我当然记得。”

周黎挠了挠头,“我也想了两天,亲子鉴定肯定是要做的。但现在还不能回家,而且也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儿。”

裴靳大概是听说了,并不诧异,“学弟知道吗?”

林宿点头,“知道。”

两道视线齐刷刷落来:!

周黎张大嘴,“在哪儿啊?”他又想到,“诶…不过我突然找上门去,也很奇怪吧。”

“是会有点。”林宿在周黎沮丧下来的表情中,微微一笑,“但命运会有指引,不必担心。”

他们坐了会儿,裴靳还有事要回学校。

三人起身离开咖啡厅。

推门而出,是三级台阶。周黎走在最前面,扭着个脑袋和林宿说话。正说着,脑袋突然自视线中一没:“哇啊——”

阶面刚拖过水,周黎一脚踩滑。

林宿眼疾手快地一捞!然而周黎蛮力大得惊人,他也跟着被带下去,“唔…”身后裴靳眼皮一跳,一手一拎——

噗通,周黎磕在台阶下。

林宿险险没摔倒,被裴靳拎着后颈皮。

他扭头,“…多谢学长。”

裴靳吸了口气,松手。两人看向在地上“嘶嘶”抽气的周黎,“没事吧,有没有扭伤?”

周黎猛狗落泪,“呜呜好痛啊……”

两人:“……”

他们把一大只周黎搀起来,就看人膝盖、手掌都有擦伤,还磕出了点血痕。裴靳皱眉,“去医院拍个片子吧。”

周黎缓过来,“没事,我就去校医务室看看。”

“不行。”裴靳严肃,“你是做运动员的,别拿身体开玩笑。”

林宿已经果断打了个车,“我带周学长去医院,裴学长,你先回去吧。”

“麻烦你了,学弟。”

三两下被安排的周黎:……呜。

到了医院,周黎倒是比林宿熟悉。

挂号、就诊、拍片,自行走完了流程。林宿全程缀在一边,惊叹:

“泥马,现在的医疗系统也很成熟。”

【昂哒。】

片子很快拍好了。

林宿找的是西区最好的一家医院,就诊的人不少,还得等一会儿。

这会儿,等候区也坐满了人。

大概是看周黎腿脚不便,一个好心的护士过来指了指,小声说,“可以去隔壁私人体检中心坐,那里没什么人。”

林宿谢过她,带周黎过去了。

体检中心地砖光洁,座椅宽敞。

周围都很安静,只有几名医护人员在小声地交谈,林宿扶周黎坐下。

“口渴吗学长?那边有饮水机。”

“没事,学弟你快坐。”

林宿习惯和人面对面地说话,他站在跟前,“不用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脚步声便从体检中心一侧的门后走出来。伴随着小声接电话的声音:“…嗯,在体检中心这边,你过来吧……”

脚步穿过大厅,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电话挂断,随后折返。

林宿下意识转头看去,就对上一身长裙的韶兰。

韶兰也正好朝这边一望。

只见两道身影等在休息椅前。穿玄色外衫的男生相貌俊秀,过分惹眼。而他身旁还坐了名同伴,身材高高大大。

听见动静,对方抬起正脸看向她。

俊朗的五官映入眼底,韶兰蓦然刹住!她怔在原地,握纸杯的手一颤——

“你……”

周黎茫然,“…嗯?”

韶兰怔了两秒,几步便走到人跟前,轻轻拉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啸天爹:咋还拉上手了?

贺大鸟:怎么搀上胳膊了?

黎二哈:^OvO^?

第66章 第六个委托人|决战,二哈之家

周黎还有点懵, “…周黎。”

韶兰像是怕再把人弄丢,急切地问道,“哪个周,哪个黎?”

周黎嘴一张, “之欧~周, 了移~黎, 周黎。”

韶兰, “……”

林宿, “……”

雪泥马小声:【刚刚的片子,是只拍了腿吗?】

林宿一手把它按下。

跟前正两相对望, 体检中心的门就开了。又一道脚步声传来,随后在几步外一刹!不敢置信的声线响起:

“夫人?你……”

三道视线齐齐转头, 就看宋啸天站在面前。

他微颤的目光在落向周黎时,忽而一顿。

两张神韵相似的脸上写着同样的茫然,面面相觑:?

略显安静的场面中, 韶兰起身让出身后的周黎, 对宋啸天比划:

“你看, 我说你们‘一样’帅吧。”

宋啸天, “…啊?”

相似的面容,相仿的年纪。

韶兰阵阵心悸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那些没由来的话, 实在不知从何开口:跟前这孩子也有家人, 有些话说出来,会显得唐突和冒犯吗?

她正纠结着, 面前却忽然开口。

周黎似乎懂了什么,张大嘴看向林宿, “这就是, 命运的指引吗?”

林宿扫过八字, 微一弯唇,“是。”

韶兰:…?

她敏锐地看来,“这是什么意思?”

周黎挠挠头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前几天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正在找亲生父母。”他说着,偷偷觑了眼同样大只的宋啸天。

韶兰心头猛跳!一切仿佛都对上了。

她激动地拉住周黎的手,“你要不要和我做一个亲子鉴定?”

周黎还有些恍惚,“嗯…好。”

韶兰转头走到宋啸天跟前,拍了拍他呆滞的俊脸。宋啸天回过神,抵了下额角,“等等…不是,我有点混乱。夫人,这是……”

他望向周黎,“…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这很难置信,但…”韶兰停顿了下,“我先带小黎去做鉴定,你去陪着桉桉。”她又小声道,“这种事孩子肯定很难接受,等结果确定了,再看看怎么说。”

宋啸天点头,又问,“那我不用去做一个吗?”

韶兰视线在他两人间一转,摇头,“没必要。”

宋啸天,“……”

周黎,“……”

宋啸天先去体检中心了。

韶兰陪着周黎去拿了片子,好在结果没有大碍。她看着周黎身上的伤,心疼,“怎么摔了啊。”

周黎,“没事啊,就一点摔伤。”

韶兰听得心里酸酸的,“好好休息。”

林宿跟在旁边,雪泥马趴在他肩头:【他爸爸妈妈看起来还不错。OwO】

他点头:不然我也不会改回去了。

两人很快去做了个亲子鉴定。

结果要等明天才能出来,韶兰便留了周黎的联系方式,“我送你们回去。”

她看向林宿,“小黎的朋友也一起吧。”

林宿没拒绝,“麻烦了。”

韶兰的车就停在一旁停车场,今天是她自己开车来的。她拉开车门,“快上来吧,小心别磕着。”

跟前的豪车价值不菲,坐垫柔软。

周黎局促,“我今天摔了,裤子有点脏。”

韶兰心酸,“说什么呢,不碍事。”

几人一道上了车。

周黎报了H大的地址,韶兰一愣,“你在H大?”她惊叹地夸赞,“好厉害啊,这么棒。”

周黎被夸得有点害羞,“嗯。”

鉴定结果没出来,不好聊得太深。一路上,韶兰关心了几句他生活上的事,忽然又想起,温和地开口:

“对了,你说的‘命运的指引’是什么?”

周黎,“喔,那个…!我身世的事,其实是林学弟和我说的。他是个特别牛…厉害的天师,是吧学弟?”

韶兰惊讶,余光扫向后座的林宿,“原来是林同学说的,算出来的吗?”

林宿没解释,“差不多。”

车很快到了H大门口。

周黎回了学校,韶兰送林宿回去。林宿报了个监察协会附近的地址,

“送到这里就好。”

韶兰发动汽车,“好。”

车上放着悠扬的音乐。

车内一时无话,林宿靠在后座小眯。车驶出一段距离,停在一个红灯口时,终于听前面传来轻轻的一声:

“林同学也算出,小黎是我的儿子吗?”

林宿睁眼,“兰姨怎么想?”

韶兰就笑了笑,“其实不用鉴定结果,我也基本确定了。感应这种东西很奇妙…”前方红灯转绿,她又换挡起步,“我只是在想,桉桉那边怎么办呢?孩子是无辜的。”

林宿落了眼,又收回视线。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掌纹不偏不倚,分毫清晰,“放心。”

他端正而温和道,“命运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韶兰只当他是在宽慰,笑笑,“嗯。”-

鉴定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出结果是在中午,周黎的消息来得惊天动地。

【黎黎原上谱】:学弟,结果出来了!那真是我爸妈诶!他们今天就要接我回家。[紧张吃爪爪]

【黎黎原上谱】:我一个人有点紧张,你能来陪我吗?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黎黎原上谱】:我一个人有点紧张,你能问问贺先生,你能来陪我吗?

林宿,“……”

他正好跟贺振翎吃完午饭,朝对面看去一眼,“唉…”

贺振翎抬眼,“?”

林宿说,“周黎今天认回宋家,让我陪他去一下。”

“你接的委托,去吧。”贺振翎面色不动地说完。顿了秒,又说,“但他都多大了,还要人陪吗?”

林宿包容地看去,雪泥马轻叹:【唉……】

跟前抿了下,起身,“我让人送你过去。”

林宿凑去,“是在车顶上竖你名字的那种吗?”

“……”贺振翎扭头,轻声,“你说的那种,是游街。”

林宿恍然,“我说既视感这么重。”

他下午先到了H大和周黎会合。

两人在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宋啸天和韶兰就来了。夫妻俩下车便直奔而来,韶兰激动地一把拉住周黎的手:

“小黎!”

宋啸天停在一步外,左瞅右瞅。像只大狗在新奇地拱自家崽子。

韶兰拉过周黎,“来,快上车。”

她又看见林宿,“林同学也在,谢谢你陪小黎,快一起上车吧!”

林宿点头,一道坐进车里。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便进了片别墅区。

周围绿植葱茏,环境清幽。

一排排整齐的别墅还带着小草坪,在首都住这样的地方,可见财力不俗。

周黎一阵紧张,小声问林宿,“他们原来的小孩也在吧?我去了会不会不受待见?会不会有佣人偷偷给我吃馊稀饭?”

林宿,“……”

他温和,“学长,少看点奇怪的小说。”

几句话间,车就在别墅前停下了。

四人下了车,韶兰领着周黎,边走边说,“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我们已经和他提过,会介绍一个同龄人给他认识。待会儿见了面,再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聊聊……”

周黎点头,“嗯,好。”

林宿朝前方看了眼,雪泥马趴在他头顶,竖起两搓头发遮风挡雨:【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只手按下聪明毛:“文明观戏。”

到了门口,宋啸天将门打开。

富丽堂皇的装潢一瞬映入眼底!周黎站在门口呆了呆。

宋啸天将他一把拎进门,“好了,快进来。”

“……”

他们刚在玄关换过鞋,一道脚步声便从楼上下来了。楼梯直对着客厅,只是一个转身,两人便蓦然打上了照面。

周黎抬头,看向陡然变了脸色的宋瑾桉,“…是你?”

宋啸天、韶兰一愣,转头。

宋瑾桉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你——!”他目光一侧,又看向站在旁边的林宿,面色煞白,“你…为什么也……”

林宿朝他友好地笑笑,“唉,原来是宋小少爷。”

韶兰视线来回,“你们见过?”

周黎不语,宋瑾桉抖着唇没说话。

只是一个照面,夫妻俩就明白了。

尤其韶兰想到去接人的那天:想必两人在游轮上就已经见过面。

别家小孩就不说了,只见过他们几次,印象模糊。但桉桉和他们朝夕相处,又见过宋啸天年轻时的样子,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桉桉,你是不是早就……”

“我没有!”

宋瑾桉一下激动起来,“我们是见过,但…也有可能是巧合啊!”

他说着眼眶通红,“毕竟,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又委屈地一指,“那现在他回来了,是要赶我走吗!?”

韶兰忙说,“桉桉,我们没有……”

宋瑾桉却已经转头冲回了楼上,嘭!地把房门一关。

“诶,桉桉!”

韶兰叹了口气,又安抚周黎,“小黎,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妈妈先带你去看看房间。”她说着对宋啸天道,“你去看桉桉。”

宋啸天似在回想什么,有两秒走神。

一手拍他俊脸,“在想什么?”

宋啸天抽回思绪,张了下嘴又压下,“没事,那我先过去看看。”-

韶兰先带周黎去房间了。

周黎不忘叫上林宿,“学弟,快一起过来。”

林宿兴致勃勃,“来了。”

两人跟着到了房间门口。

推门,就看一间卧室已打扫出来。宽敞的房间采光很好,配着一整面书柜、桌上摆着电脑,还有配套的卫生间。

周黎,“哇……给我一个人住的吗?”

韶兰说,“是啊,不过这半天时间有点匆忙,还没来得及给你好好布置。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往里添。”

周黎又惊叹了,“哇……!”

韶兰看着他,眼眶有点湿润,又按不住满眼的高兴。

很快,宋啸天就过来了。

“小桉不开门。”

韶兰“唉”了声,游轮上的事,他们其实也没太责怪宋瑾桉。小孩心理敏感,突然看见比自己长得更像父母的同龄人,会害怕、会没勇气说出来,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宋瑾桉反应这么激烈。

宋啸天忽而开口,“当年弄错的事,一定要查明白,是失误还是故意的。”

韶兰点头,又轻轻揽着周黎,措辞道,“但当年被抱错,孩子都是无辜的。养了19年,我们对小桉也是……”

周黎大大方方地说,“我明白,我没有要把人赶走的意思。”

他说着想到什么,皱了下眉。

韶兰敏锐,“怎么了?”

周黎又按捺下去,“没事。”

这会儿已经确认了身份,他们便坐下来把话聊开了。他们问起周黎“家里”的事,周黎抿了下嘴说:

“我爸…我那个爸,欠了很多赌债。我那个妈在我懂事后就跑了,一直没有联系。”

他顿了顿,又小心觑道,“我没有学坏。”

韶兰环着他,轻轻哽了下,“妈妈知道,你很了不起。”

这个生长环境明显很恶劣了。

宋啸天默了两秒问,“他欠了多少?我们一笔给他划清,把你认回来。之后别再和他联系了。”

他说完,周黎却摇头,“我一直有给家里还债,不欠什么,所以不需要替我还了。”

宋啸天想了想,一只大手摸摸他的狗头,“好,听儿子的。这事我再找别的办法解决。”

他们在这边聊了几句。

林宿坐在旁边,被球中球吸引,兀自扒拉着玩了会儿:

“泥马,我想买个同款回家。”

【阿爸也要,买两个吧。】

正扒拉着,就听人叫他了:

“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林同学也一起,小黎受你照顾,也该感谢你。”

林宿抱着球转头,“好。”

韶兰让宋啸天去叫人,“把桉桉也叫上,以后好好相处。”

宋啸天点头,转身出去叫人了。

宋瑾桉的房间在楼上。

宋啸天去敲了两声,“小桉,给爸爸开门,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门敲了几声,宋瑾桉没应。

他坐在屋里,一时又怕又恨:为什么,都19年了,还突然跑来抢走他的人生?但只要他表现得更委屈、更可怜一点…19年的情分,他爸妈不可能把他赶出去吧?

至于那个穷赌鬼的儿子……

等进了家门,他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宋瑾桉想着,朝外哭喊了声,“我不去!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门外似落下声叹息,脚步声远去了。

宋啸天回到楼下,摇摇头。

“小桉不去,我们自己去吧,饭还是要吃的,尤其还要感谢林同学。”

周黎立马点头,“学弟从游轮上就一直在帮我。”

宋啸天一顿,想起来,“对了,那个游轮事件,你没事吧?”

“喔…那个,本来有事。现在没事了!”

夫妻俩:???

两人眼神凝住,“什么叫…本来有事??”

周黎比划,“就是我不小心跑到阵法里去了,后来还莫名其妙被迷晕了一次。”

韶兰听得脸色都白了。

周黎还乐哈哈的,“不过我身上都是完整的。”

“……”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草率,一定要弄清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韶兰严肃地说,“啸天,你快联系看看,能不能拿到什么船上的记录……”

两人正风风火火地掏出手机。

忽然就听林宿开口,“不用联系。”

他们转头,“嗯?”

林宿腼腆,“我…伴侣在监察协会做事,带你们过去就行。”

两人顿时一阵惊喜。

韶兰又担忧,“会不会不太方便?这应该需要权限,带我们去看,合规吗?”

林宿大方,“应该挺方便的。”

“那就麻烦你了。”

他们没再耽误,当下便出发了-

去到监察协会总部,只要一个多小时。

总部大楼修得巍峨高耸。

楼体反射着明亮的日光,两侧楼体呈环抱状,中央小广场形似太极。楼前立着高高的三根旗杆,总部旗帜飘扬。

下了车,林宿领着人往楼里走。

刚进大门,便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大厅那头。贺振翎正在和下属说话,听见动静转头看来,一挑眉:?

林宿朝他招招手,“你来。”

贺振翎像是轻笑了声,朝身旁的下属递去资料,侧了下头示意。转而大步朝他走来,“怎么了?”

他身形高大,眉眼冷俊。一身制服穿在身上,腰配唐刀,更显得气势凌厉。

宋啸天和韶兰正觉得眼熟,旁边就路过一行下属,叫了声:

“会长!”

贺振翎随意瞥去,“嗯。”

“……”夫妻俩:???

“这是学长的父母。”

林宿介绍了句,开门见山,“之前抄游轮留下的证据都在吧,监控调一下。”

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整艘船、所有时间段的监控。”

贺振翎一顿,低笑,“好。”

两人在前方领路。

韶兰从惊怔中缓缓回神,拉过周黎小声,“林同学的对象……是监察协会会长吗?”

周黎傻乐,“是啊,震惊吧!”

“……”爹妈,“嗯呢。”

一行人齐齐走进档案室。

贺振翎在桌上轻一敲,对下属道,“把‘海梦号’游轮的监控调出来。”

下属应了声,很快把几段监控放上大屏。

监控按时段和地点不同,分成了九块小屏。

韶兰一来正看到周黎晕倒在过道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又气又怒,“…这金叉烧!”

画面一桢桢放着。

突然,某格一闪而过,“等等…!”

韶兰目光凝住,“这里,倒回一下。”画面回放,就看一道熟悉的身影路过桌边,往周黎的餐盘下塞了张纸条——

与此同时,宋啸天的电话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蹙眉出去接起电话。

“宋总,您查的事有结果了。当年医院的接生护士,名叫‘刘金秀’。周黎少爷的养母,名叫‘刘金凤’。另外,刘金凤女士长年无岗无业,但每年都有大额进账。”

下属顿了顿,“宋总,要继续查吗?”

作者有话说:

宋啸天:(眼底凝聚二哈风暴)-

宿:(召唤术)小贺,来——!

第67章 第六个委托人|各归各位

档案室里, 屏幕上放着监控。

熟悉的身影往周黎餐盘下塞了张纸,悄然离开了。监控虽然没拍到正脸,但那身衣服,赫然就是宋瑾桉。

韶兰浑身血液都像是凝住了, “这是……什么?”

画面里, 周黎看了眼纸条, 便朝着负二层的方向走去……

韶兰回过神, 看向身旁沉默的周黎。

回想起他在房间里一瞬的停顿,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拉着周黎的胳膊,“小黎, 你都知道是不是?”

她又转向屏幕,收紧手, “桉桉也知道……”

知道周黎是她的儿子,还知道船上有害人的阵法。却把她儿子亲手推进去。

指尖越收越紧,温热的手忽然覆上。

转头, 只见周黎宽慰, “妈, 别生气。”

韶兰心里刚回暖了点, 又听周黎大喇喇道,“后面还有一段呢。”

她, “?”

林宿、贺振翎:“……”

雪泥马悄声:【小贺的心比针小, 周黎的心比海大。】

林宿温和地捏住它:你谁也没放过。

几句话间,监控就到了后面。

只见宋瑾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H大的住宿区, 手里还拿了两个杯子。等他再出来时,手里的杯子就不见了。

虽然监控有盲区, 但韶兰一瞬就猜到了什么。

她着急地看向周黎, “后面怎么样了?”

周黎挠头, 似不好自己讲。

林宿瞟了一眼,十分直白地开口了,“小少爷说自己的表掉了,要求大家当众开箱自证,结果就从学长箱子里搜出两只杯子。”

韶兰面色难看,担忧道,“那你——”

周黎立马说,“没事,学弟证明了我的清白!”

韶兰蓦然松了口气,又看向林宿,轻轻鞠了一躬,“林同学,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以周黎的成长环境,好不容易才考上H大。要是就这么背上了案底,像他这样“普通”的身份,基本就是断送了出路。

她想着,眸光便沉了下来。

林宿微微一笑,“没什么,举手之劳。”

监控看完,宋啸天就回来了。

韶兰神色凝重,“啸天…”她刚出声,却发现宋啸天比她还沉默,“……?”

宋啸天眼底酝酿着一场风暴。

“监控看得怎么样了?”

韶兰便将那两段监控拉出来给人看了一遍。宋啸天的风暴顿时又卷得大了点,抿着嘴半晌没说话。

韶兰,“怎么了?电话……”

跟前终于开口,“回家再说。”

这会儿已经接近饭点了。

宋啸天心事重重,看了眼手机,又看向林宿,“本来今天说要一起吃个饭。感谢林同学…还有贺会长。但现在家里——”

林宿晃晃手,“你们先处理家务事。”

宋啸天抱歉,“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过两天……”

“没关系,我还要在首都待一阵子。”林宿说完一顿,望向身旁的贺振翎,“…我们,是要再待一阵子吧?”

贺振翎垂眼低笑,“不是你做主?”

林宿羞涩,“唉,你…”

跟前三人:“……”

旁边的下属:“……”

一家三口缓缓告退:“我们不打扰了,下次联系。”-

回到宋家,家里灯火通明。

佣人看见三人回来,惊讶,“先生,你们不是在外面吃吗?”

宋啸天脱下大衣,只问,“瑾桉呢?”

“还在楼上呢,说要绝食。”

“是吗,那就别吃了。”

佣人惊了下,哪见过宋啸天这样冷脸说话。她隐隐感觉气氛不对,应了声,“是。”便上楼传话去了。

她上了楼,敲敲门,“小少爷,先生他们回来了。”

宋瑾桉一愣,有点得意:果然装可怜是有用的,还是偏向了他。但他嘴上还是赌气地说,“回来了我也不吃!”

他说完,却听门外顿了秒:

“先生说,那就别吃了。”

“……什么?”

宋瑾桉呆了两秒,一下起身拉开门,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我爸说的?”

佣人点头,“是。”

宋瑾桉哪受过这种委屈,直接憋不住了,噔噔噔地就冲下楼。他刚准备来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下楼却看三人都坐在沙发上。

宋啸天和韶兰坐得端端正正。看他下楼,都沉着脸望过来。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宋啸天直直道,“过来。”

宋瑾桉发着怵挪过去,“…怎么了?”

宋啸天抿了下嘴,开门见山,“我问你,你之前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两人的身世。是真的吗?”

“是,是啊。”

“是吗。”

宋啸天这次没留情面,点破道,“但我们领小黎回来时,从没说过你不是我们儿子。明明还有别的可能…你怎么确定就是抱错了?”

宋瑾桉一震!脸色刷地白下来。

他辩驳,“但…别的不可能,我们都一样大。难道,爸你还有私生子吗?”

跟前:“………”

“胡说什么!”宋啸天一拍大腿,飞快扭头对韶兰道,“夫人你知道,我不可能背叛你,你也不可能背叛我的。”

韶兰,“……”

她闭眼,一手把俊脸拍回去。

随后她看向宋瑾桉,“妈妈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真的不知情吗?”

宋瑾桉硬着头皮,咬死,“我不知道。”

他说着一瞥旁边的周黎,想到两人在船上的矛盾,便笃定是周黎说了什么。他立马涌上眼泪,委屈道:

“我们是在船上起过争执,但我都道过歉了…我从来没故意针对你……”

他说完,却看韶兰目光更为失望。

“桉桉,小黎他从没提过你半句。”

宋瑾桉眼泪一止,声音戛然。

什么?那为什么……

“我们刚刚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宋啸天说着拿出手机,打开,是录下来的两段游轮上的监控——

他的身影全程被记录在里面。

做过的一点一滴都呈在眼前,宋瑾桉大脑直接空白。他完全没想到,游轮都被查抄了,监控还会流到他爸妈手里。

对了,那天…金老板还没来得及删。

宋啸天又将手机一翻,一条条转账记录列在上面。收款方写的是:xx玉石店。乍一看没问题,然而账户所有人却是个熟悉的名字:刘金凤。

他沉声,“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都查到这个地步了,根本就是铁证如山。

宋瑾桉抖了片刻,忽然就嚎啕大哭,声泪俱下地交代:“我也不想的…但从我懂事起,她就找上我,说我不是宋家的孩子……威胁我,找我要钱。她说我要是不给,等真的回来了,一定会被家里赶出来……”

他哭得凄惨,“我那会儿还小,真的好害怕……”

他可怜地一通哭诉完,却看平时心软的父母丝毫没露出疼惜的神色。宋啸天冷静地看着他,问:

“你那会儿还小,但后来呢?”

宋瑾桉一下僵住。

韶兰痛心地看来,“你给钱是被威胁,你在船上对小黎做的事也是被威胁吗?你明知道那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那是……”

“你不说出来,我们也不怪你。我们不要求你一定要勇敢,但至少不能做害人的事。”

韶兰说,“你知道有些事是犯法的吗?”

宋瑾桉哑口无言,呜呜地哭,“我,都是因为被恐吓……”

他哭了一阵,突然又一顿,“我可以作证的!”

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轻拿轻放。

宋瑾桉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猛地看向宋啸天和韶兰,急于把自己撇干净,“是她们威胁、恐吓我,找我勒索了很多钱—— ”

“…我都有证据,我也是受害者!”

他说完,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宋啸天不知想到了什么,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眼底的温度彻底凉了下去。

半晌,他开口,“好。”-

第二天,警察就将人抓了起来。

刘金凤姐妹两人都在首都。

当年她换了孩子就远走高飞,去了济县,以为周黎再也不会和宋家产生交集。

而她等到孩子懂事的年纪,就自己跑去了首都找亲儿子。宋瑾桉小时候拿的钱少,一开始是几千、几万的给。

去年成年了,宋家对他有所放宽,他就几十万几十万的拿。

数额累计起来也有个好几百万。

涉及巨额敲诈,警局直接把人关了起来。

宋家实力雄厚,宋啸天以“敲诈勒索”和“拐卖儿童”两个罪名起诉。从立案、取证到开庭,整个流程一路绿灯,一周就将人送上了法庭。

开庭当天,林宿也去凑了个热闹。

宋家的事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这次开庭,有不少圈里人也来了。

林宿进门时,就看宋家三口站在前面。宋瑾桉作为证人也在一旁,只不过神色憔悴,还有种格格不入的僵硬和局促感。

那些富家子们也都来围观了。

他们看向周黎的目光带着惊讶和热络,在落向宋瑾桉时,则变得疏远:

“结果是冒牌货……”

“这种事他爸妈也真干得出来啊,偷换人生。”

“还记得船上那件事吗,不是说自己表掉了,结果又在行李箱里找到。”

“对对,我当时都忍着没说……”

林宿从他们旁边晃过,跟前突然一声“诶!”,转头就看乐家维看着他,“你、你怎么也来了啊?”

林宿微一扬眉,没回他,走了。

身后叫他,“诶!你——”

话没说完,就看林宿径直走到周黎跟前。周黎惊喜地转头,“你来啦,林学弟!”

林宿示意身后,“他们都想来和你搭话。”

周黎“啊?”了声,“我需要和他们交际吗?”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头,韶兰同他温和地笑笑,“不用,你只用交自己想交的朋友。”

周黎舒了口气,高兴,“好!”^O▽O^

下方很快便开庭。

各项罪证俱全,宋家又请了顶尖的律师。刘金凤、刘金秀姐妹两人涉嫌合伙敲诈、拐卖儿童,数罪并罚,顶格量刑。

那些被她们敲诈的金额被判全数归还,花掉的部分折现抵扣。

一时间赔得倾家荡产。

庭审结束,她们又被带下去。

宋家人就坐在最前排,刘金凤正被带着从他们跟前路过,一侧头忽然对上宋瑾桉。她滞了下,突然就失控地冲了过来——

她抬起两只手猛地往人脸上抓去:“都是你这贱种!”

宋瑾桉蓦地被抓破脸,“啊!!”

执法人员很快追上来制住了发狂的刘金凤,刘金凤头发也散了,还在又恨又怒地大骂,“白眼狼!把你亲妈送进监狱!没有我,你能在宋家享福吗!?”

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被带走。

宋瑾桉捂着被抓破的脸,惊惶地大哭,却被执法人员一个冷声警告:

“不得喧哗。”

他一抖,声音戛然而止。

庭审结束,周围却没完全散场。

宋瑾桉顶着一众视线,难堪地开口,“爸妈,该进去的人已经进去了,那我们……”

宋啸天看着他,“你也该回你自己的家了。”

宋瑾桉震惊,“…什么?”

宋啸天平静道,“如果你没做过那些错事,我们自然对你视如己出。但你做那些事时,有把我们当做你的父母吗?”

宋瑾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

“念在一开始不是出自你本意,我们不以敲诈和拐卖罪起诉你。但之后的路,你也该自己走了。”

宋啸天转头叫来下属,“把人送走吧。”

“不要!爸,我知道错了!妈……”

宋瑾桉慌张地看向韶兰,却看韶兰眼中只有失望,最后转开头,并不为他说情。他扑过去就要求情:

“妈,你们不能——”

下一刻,就被下属带走,打包上车。

林宿揣着袖子目送人身影远去。

雪泥马趴在他头顶:【这个案子算是顺利结束了吗?】

“算是吧。”

被敲诈的钱虽然不能说全额归还,但也基本清算。

最重要的是——

他看向跟前眉俊目朗的周黎:虽然离经偏转,但他也从乱石堆里长成了一个笔直坚韧的青年。以后,会直上云天。

至于另一个从金玉窝里回到乱石堆里的人……

林宿轻叹:“有的人会发现,虽然没坐牢,但还不如去坐牢。”

雪泥马欣然:【对于这点,管家有经验之谈。】

“……”

他一顿:啊,还有这号人-

济县的一个小胡同里。

宋瑾桉被强行扔过来,车已经开走了。他身上既没钱,也没证件,只能硬着头皮走向跟前的大门。

门窗看着又穷又破,门口被泼了红色的油漆,垃圾堆臭气熏天。

他忍着恶心捏了下鼻子,还没想好要不要走,门就被“哐”一下推开!一个乱糟糟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正是周栋民。

周栋民已经听说这事了,骂骂咧咧地将人一把拖进屋里:“特么的!就给老子蒙在鼓里,给别人白养十几年儿子,除了老子,都特么享福去了!”

他又打量着宋瑾桉,“穿得真特么好,身上有钱吧?赶紧拿出来孝敬你老子!”

宋瑾桉战战兢兢,“我没钱。”

“放狗屁!你个大少爷,一件衣服都上千上万,手机里的余额呢?总有个几十万吧?”

“没有了,只有200……”

他上次在游轮上给人赔完钱,余额基本清空,回家之后也还没来得及给他,当时说是要约束他一周。

“200!?”周栋民一下变了脸,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啪!一声,把人打得哇哇大哭。

“真特么没用,周黎都能给我几千!”

宋瑾桉还没哭上两声,门外突然“嘭”一声巨响!好像门都要被砸破了。他吓得一个哆嗦,就听骂声四起:

“滚出来!”

“周栋民,还钱!”

一颗石头“哐”地砸破玻璃,直中他额头。宋瑾桉捂着磕破的头惨叫了一声。

他终于想起:暮城赌场还在催债。

……

忙活一周的案件结束了。

宋啸天夫妇也终于请上林宿跟贺振翎一起吃饭。

请客在有名的银杏酒楼。

他们一共五个人,开了个小包间。菜上来,一家三口先碰杯表示过谢意,随后就让人自便。

韶兰笑道,“我后来才想起,原来贺会长就是凌昇集团的贺先生。没想到,还是林同学的爱侣。”

贺振翎一顿,侧目看去。

林宿,“……”

他面色如常地埋头,小口吃虾。

身侧的视线又移开,握筷子的手微一蜷。就听一声,“嗯。”

跟前的话题很快聊开。

林宿刚嚓嚓吃了几口菜,一手就伸来,从他跟前拿了两张纸。贺振翎借着这空档微一倾身,转向他低声:

“…爱侣?你是这么介绍我的。”

林宿动作一停,矜持擦嘴,“其实不是。”

贺振翎,“?”

林宿安抚,“别太失落。这样叭,你想我以后怎么介绍?”

贺振翎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笑了声。呼吸热了点,抽了纸退回去。他细细擦了下指节,没说话。

林宿,“?”

他凑近,在桌下蹬了蹬,“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贺振翎放下纸巾,视线在他脸上掠了瞬,“只是想起你叫过的一个……”

林宿:嗯???

他在意识中开口:泥马,他笑得烧烧的。

雪泥马:【你叫声“贺大鸟”看他还笑不笑。】

“……”林宿夸它:真是个绝妙的馊主意。

【盒盒盒盒…】

不过有外人在场,两人还算收敛。

一顿饭吃完快到八点。

结过账,他们起身往外走。出了包间,乘电梯下楼,就到了一楼大厅。

光洁的地砖反射着明亮的灯光,整间大厅十分宽敞。

他们正说着话,前方便传来一阵动静。

抬头,只见两行身着制服的人规整地走进大厅。阵仗并不喧哗,却很有气场。尤其走在最前方的青年,雪衣如华,温和端方。

四周纷纷避让,宋啸天也稍驻步,转头说,“等他们先过吧。”

林宿投去一眼,“喔……”

贺振翎好像默了下,手搭上唐刀。

他们站在这儿,四周还传来小声议论:

“是天师协会总部……”

“最前面的是会长,别看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必定是铁血手腕。”

“看,他的笑带了锋利的弧度。”

林宿,“……”

正说着,雪衣青年目光一扫,忽而顿住。

下一刻,就看人一个转身离队,袖袍扑扑地直奔大厅一侧——

“老师!!!”

柏江停在林宿和面无表情的贺振翎跟前,阳光明媚:“好巧~”*^▽^*

作者有话说:

柏江:锋利的弧度,我吗?*^▽^*

贺大鸟:我的唐刀。

困(慈爱):你要有父爱-

韶兰:…儿,你不是管林同学叫学弟吗?

黎二哈:不造,我跟着裴靳叫的啊,哈哈~

*困鸟还是暧昧期喔*^▽^*

第68章 “—”|这热闹,我们就不凑了

大厅里安静了一瞬。

协会下属甚至没来得及捞住他们会长, 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了过来:???

林宿点头,“小柏。”

柏江灿烂道,“老师也来这里吃饭?”

“聚个餐,我们刚吃完。”

“…们?”

柏江眨了下, 扭头。像是才看见冷眼不语的贺振翎, “喔, 贺会长也在。”

贺振翎扯了下嘴角, “不然呢。”

他回答得太理所当然, 柏江就幽幽盯来。贺振翎一手搭着唐刀,回视。气氛有几秒沉默, 周围的视线隐隐在三人间交错:

“那是谁?”

“叫的贺会长,是监察协会……”

“两家协会关系不好吗?另外一个又是谁, 听柏会长叫了‘老师’,但看着最多二十出头吧……”

身后,韶兰也缓缓回神了。

她拉过周黎悄声, “小黎, 林同学…不是你‘学弟’吗?”

周黎傻乐, “不知道, 我也是跟着叫的啊。”

“……”

眼看两人间陷入沉默。

林宿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刚度完‘蜜月’。”柏江瞳孔一震!贺振翎搭在刀上的手松开, 轻轻扭过头。

林宿看着如遭雷击的柏江, 又温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柏江很快回魂, 重新打起精神,“来这里谈点事。”

林宿看向他那行阵仗, “不急着去吗?”

“不着急, 让人多等会儿也没关系。”柏江一脸明媚地说, “四五十岁,正是磨砺心性的年纪。跟老师打招呼放在第一位!”*^▽^*

林宿目露欣慰,雪泥马也慈爱:【真是个好孺子。】

正看着,就听身旁轻笑一声。

贺振翎淡淡落来,“三十岁的年纪,也可以提前磨砺。”

林宿,“……”

柏江,“……”

柏江盯回去,“是吗,不知贺会长今年贵庚?”

贺振翎牵唇,意味不明,“记不清。”

柏江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秒。随后敛起玩闹的神色,翩然笑了笑,“我先去会客了,贺会长,再会。”

他又朝林宿伸出两只爪,“老师拜拜~”

林宿也伸爪,“拜拜。”

柏江阳光灿烂地走了。

四周的视线还未散去。

林宿转头对宋啸天夫妻说,“我们先出去吧。”

夫妻俩很有眼色的没有探究,只态度如常地笑笑,“好。”

一家三口走在前面,林宿稍落后半步,跟贺振翎缀在身后。他朝人凑近了点,轻声,“你又挤到我了,你的父爱呢?”

“……”

贺振翎目光落来,似笑非笑,“怎么不介绍一下我们的‘关系’了?”

林宿羞赧,“我…都把‘蜜月’的私设和他说了。”他又看过去,“而且,你不是还没说,想我怎么介绍你?”

跟前默了两三秒。

几步间刚好出了酒楼,大厅的玻璃门一开一合,晚风拂过夜色。

只见贺振翎一转头,下颌线条流畅,突起的喉结笼着光。线条滑动了下,一道低声飘来,“现在说还太早…以后再说。”

林宿,“?”

他脸上微热:泥马,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感觉他又变得烧烧的。

雪泥马闭耳:【嘘,此事不必汇报。】

林宿:*=u=*-

案子解决完,贺振翎的工作也早就收尾。

他们本来准备第二天返程。

结果翌日一早,来自天师协会会长的邀请函就送到了监察协会总部。

林宿起来吃早午餐时,贺振翎已经在桌边喝咖啡了,桌上搁着信函。

他扒拉,“这是什么?”

贺振翎缓声,“犬子寄的邀请函。”

“……”

林宿拆开一看:【诚邀哥哥老师来总部喝下午茶。小柏*0v0*】

“小柏请我们去喝茶。”

对面眼皮一抬,不动声色,“有我吗。”

“有。”林宿说着把邀请函转向他,指向最下面的一行小字:【*…也可叫上贺会长。】

雪泥马惊叹:【上次看见这么小的字,还是在方便面的包装袋上。】

贺振翎落了眼,“……呵。”

林宿收起信函,矜持地吞噬贝果圈,“那…你要去吗?”

桌后安静两秒,贺振翎轻扯了下制服袖口,起身,“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去换身衣服,你慢慢吃。”

说完转头回了房间。

天师协会和监察协会隔得远。

首都交通拥堵,约的是下午三点,他们不到一点就出发了。

贺振翎一手拉开车门,长风衣衬得他身姿挺拔,下摆撩起一点,露出一截锃亮的唐刀。他低眼,额发扫过眉骨:

“上车。”

林宿坐进去:泥马,他的尾翎今天也好看。

雪泥马心如止水,合目:【开给你看的,你喜欢就好。】

一只手悄悄调大它的音量。

上了车,一路往天师协会开。

车一会儿一停,林宿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打了个小哈欠:

“最近,首都的磁场有点杂。”

贺振翎支着下巴,侧了眼,“嗯,有不少风水界的人来了。年后有世家评选,都趁着年底来走动。”

林宿想起柏江昨天的会客,“这样。”

车抵达总部,还不到三点。

柏江约了人在谈事,下属先将林宿两人请到了楼上等候厅:

“两位在这里休息片刻。”

林宿晃晃手,让人去忙自己的。

会客厅就在走廊另一头,那边结束能听见动静。林宿也不急,坐在沙发上,拉着贺振翎的手玩摁拇指的游戏。

宽大的手掌扣着他,指腹几下就将他摁住。

林宿拱拱,“…你怎么这么灵活?”

贺振翎低笑,“练出来的。”

他们正在这里坐着,一旁忽然传来动静。转头,就看一名协会下属领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过来了。下属将介绍信还给他,“会长在会客,请稍等。”

那男人张望了眼,“哦。”

下属走了,等候厅里一时只剩他们三人。

林宿刚收回视线,旁边就传来一声:“你们也要找柏会长?”

他扭头,正对上男人打量的目光。

贺振翎今天没穿制服,林宿也是一身随意的唐装。章杰丰没认出人,带了点竞争的戒备:

“你们是哪个世家的?”

贺振翎没回话,林宿说,“我们是林家屯的。”

贺振翎侧目:“……”

章杰丰在记忆里搜刮了圈,没印象。想来是比他们还小的门户,他顿时放松下来,也懒得搭话了,“哦。”

林宿眉微一挑,转回头。

隔了会儿,会客厅的门“哐”一声打开了,几道脚步声离开。林宿刚要起身,一旁便先一步站起,走向那头——

“…?”

林宿看去,“你应该只是急着去洗手间,而不是想插队吧?”

章杰丰一顿,带了点被道破的尴尬。但很快就扫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封介绍信,“我有齐家的介绍信…”

他优越地显摆了下漆章,“四大世家之一,你知道吗?”

林宿,“……”

知道,他的固定旅游点之一。

章杰丰威慑完便揣回去,“你往后排着吧。”

他说完晃走了。

等候厅里静了两秒,林宿回想道,“那个印好像不是本家的,应该是下面的分支。”

“你见过本家的章?”

“之前在齐家旅游的时候见过,玩着戳了好多个。”

贺振翎轻飘飘,“…喔。”他有意无意,“齐玉衡当家主的时候?”

林宿一顿,戳他手,“泥马玩儿的,别挤我。”

他们说话间,那头动静大了。

只听一道脚步声匆匆而来,后面还追了声,“会长?…那个,柏会长?我是齐家介绍……”

脚步声一下转出来。

林宿抬头,只见柏江急急赶来。章杰丰追着他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那封信,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柏江,又看向林宿。

还没开口,就看冷脸的会长一下灿烂:

“老师~”*0▽0*

章杰丰目光一震:…谁!?

柏江拍拍心口,“还以为你不来了。”

林宿起身一笑,“没有,只是看你公务繁忙,我再等会儿。”

“不忙,说好了三点的!”

正说着,外面的下属就赶来了。他看向跟前的情况,忙解释说,“会长,他拿了齐家的介绍信,所以我让他先上来……”

柏江笑眯眯转头,“分家的介绍信而已。就算是本家来了,也要讲先来后到。”他说着淡淡扫向已然冒汗的章杰丰。

“更何况是我和老师,还有贺会长有约——”

章杰丰又是猛地一震!抬头:

“贺…会长……?”

不是,说好的林家屯呢!!

柏江转头吩咐,“请回去吧。”他又轻一笑,“没有下次。”

“是。”下属说着把失魂落魄的章杰丰请走。

人一走,柏江转回来,“抱歉,最近人员走动太多,让哥哥老师和贺会长见笑了。快来我办公室吧~”

林宿晃晃手,“小事。”-

总会长办公室在顶层。

设计颇为精巧,一半是办公用的常规办公室,一半做成了玻璃房。阳光透过玻璃撒在地面,投下一道道水波般的光纹。

周围还栽满了绿植,生机盎然。

林宿正要欣然开口,目光一晃,突然在办公桌后的墙面上定住。

熟悉的裱框挂在上面,盖满了红章。

林宿,“……”

贺振翎,“………”

林宿,“小柏,这是什么?”

柏江局促,“是哥哥老师的墨宝,挂在上面,能监督我奋发努力。”

雪泥马惊叹:【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林宿捏住它,柏江又望向裱起来的卷子,瞻仰而惋惜,“可惜上面的落款是假名…对了,老师现在是叫‘林宿’了吗?你改名了,我就没用之前的称呼叫你。”

…难怪叫得乱七八糟。

林宿感叹了声,其实他本名就是“林宿”。他没多解释,点头,“你随意叫就行。”

柏江高兴地去亲手摆茶点了。

林宿跟贺振翎坐下。

刚落座,身旁便传来道轻声:“他之前怎么叫你的?”

林宿对上贺振翎低来的眼,透过玻璃房的光绰在他颊侧,面容过分英俊。他一下心痒痒的,挪近了点,“小柏那时候十一二岁,就是叫哥,套了个当时的马甲。”

贺振翎低声,“有‘困困’好听吗?”

“唉…”林宿脸一热:泥马,他也觉得好听,和我一样有品。

【zzzZZ……】

“……”

林宿抿唇,“我的尊号,当然都好听。”

贺振翎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茶点很快便摆了上来。

精致的茶具、香甜的点心,还点缀了几朵小花,很有柏江的风格。

林宿也不客气,当场吞噬了一波。

柏江:*OvO*?

贺振翎习以为常,顺手给人把茶满上。

他们边吃边聊,林宿正好问起世家评选,“今年还是这么激烈?”

柏江端着茶杯,“是啊,毕竟涉及一些名额和资源。四大世家是不可动摇,但下面的世家排名一直有所变动。”

林宿咕咚喝茶,“这样。”

聊了会儿,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咚咚两声,柏江侧头,“进。”

部长拿着一叠信封进来,“会长,今天的信函汇总到这里了。大多都是世家寄来的……”

他突然又想起,“喔,有一封不是,是请柬。”他说着从中抽出一张红白相间的请柬来,“会长,你有朋友结婚啦?”

柏江:……?

他起身过去,“我看看?”

林宿兴致勃勃探头,对贺振翎道,“真好啊,小柏这个年纪可以吃到好多席。我们就赶不上这种热闹…”

贺振翎动了下唇,想说什么又按下了。

林宿扭头,“?”

没等他追问,那头忽然传来声,“老师。”

两人齐齐抬头,只见柏江拿着请柬停顿了几秒,随后一翻,“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林宿、贺振翎:?

他们起身过去,一看。

请柬是精美的中式风格,半红半白,中间是一个镂空的“囍”。翻开,就看上方写着:

『诚邀白扛先生

参加言观月先生和 — 先生的婚礼。』

“……”

两人看着内容,同时沉默。

柏江还在抠那道“—”:“不过,为什么要写我的假名‘白扛’…还有老师,这个杠是什么,杠精的意思吗?好俏皮啊~”*^▽^*

话落,却看跟前两人齐齐退开。

柏江,“?”

林宿连手都揣了回去,远观,“曾经,我也收到过打了码的东西。”

他摇头,“小柏,这热闹我们就不凑了。”

作者有话说:

困:你自己上路吧。

贺大鸟:我叫车送你。(父爱爆发)

柏崽:0▽0?

第69章 505|民风真是彪悍啊*^▽^*

柏江不明所以, “嗯?”0▽0

雪泥马趴趴:【如果他知道你“刮刮乐”刮出来了什么,应该就不会这么开朗了。】

一道念力将它揣回袖口。

林宿正经:让孩子自己去吧,三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跟前还在翻来覆去研究。

林宿看向他,“你怎么打算?”

柏江笑眯眯,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就给我发请柬…虽然写的是我‘白扛’的假名…虽然连另一半都打了横杠……”

他抬头, 指着地址栏上的【XX镇505号】, 笑意清明, “但还是去一去吧。”

林宿看过他的神色, 欣然,“好。”

雪泥马:【小柏只是个人类幼崽, 这一去不会就是一辈子?】

林宿温和:休得胡说八道。

身侧忽而一动,抬手。贺振翎拿出手机, “今天下午就有航班。”

林宿,“……”

柏江,“……”

雪泥马惊叹:【我在他身上看到一位故人的影子, 活阎王!】

一手捂住它叭叭的小嘴。

对面, 柏江幽幽盯来, “…不劳贺会长费心, 婚礼在年后。”他目光一转,灿烂, “还能再和哥哥老师多喝几天下午茶~*”

林宿欣慰, “有心了,小柏。不过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他说着一顿, 转头,“…我们是明天走吧?”

贺振翎牵唇, “你做主。”

柏江, “………”QAQ!!

林宿赧然一瞬, 又转向遭受双重打击的柏江,温声,“那个叉烧酥很好吃,还有吗?”

柏江暴雨转晴,“啊,有!”

说完兴冲冲地去拿糕点了。

林宿跟贺振翎坐回小沙发。

他端起茶杯,正经地探讨,“你…也别太欺负小柏。”

贺振翎随意,“父爱如山,是有些重量的。”

“……”

林宿客观,“他都快山崩地裂了。”

雪泥马趁着柏江不在,爬到办公桌上去扒拉请柬:【上次活动是404Not Found,这次是505,他们填地址有什么讲究吗?】

“那可不是505。”

林宿抿了口茶,轻掩睫毛,“是SOS。”

雪泥马:【…!】-

事情由柏江接下后,林宿没再多问。

他记得上次见言观月时,青年清冷理智,名次仅次于他跟贺振翎。八字也没有改动的痕迹,如果不涉及命格变动……

一般委托交给天师协会就行。

第二天,他们便准备返程了。

宋家三口前来送行。

韶兰揽着周黎,诚心道谢,“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以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同我们开口。”

周黎想起,“啊,对了!林学弟,委托的报酬还没给你。”

“报酬无所谓。”林宿想了想,念念不忘,“你房间里的球中球我很喜欢,链接能发我一个吗?”

周黎,“?”

他大大方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直接送你就好了!地址给我,我寄到你家。”

林宿没拒绝,欣然道,“好。”

身旁,贺振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他说着接过林宿的行李。

林宿转头晃手,“回去了。”

“一路平安,再会啊。”

回到洵城,已经是傍晚。

贺振翎要回一趟公司,先让孔拂把林宿送回了公寓。

时隔小半个月回到家。

林宿拿出钥匙一打开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两道欢乐的笑声: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他脚步一顿,“……”

咔哒关上门,他几步绕进客厅。

只见窗边的小阳台上,球中球堆得跟海洋球一样,一片汪洋。黑白两道身影在里面快乐地撒球,旁边还拆了一叠同城快递的纸壳。

林宿停步,抚掌:“…果然是‘涌泉’相报。”

雪泥马扒拉着滚到他脚下的小球:【快涌到客厅外面了。】

林宿摇摇头,走过去温和开口,“玩得开心吗?”

两道忘我的身影一滞!扭头。

白无常轻轻收起舌头,“你回来啦。”他举起小球,“…玩吗?”

黑无常状似自然地环视四周,转移话题,“你这玩具买得不错,我们先帮你把儿童房布置出来了。没想到洞房刚过两个月,你们就这进度了……”

他扭头,“对了,你们的孩子呢?”

雪泥马:【他说的是你们哪个孩子,大郎还是小柏?】

林宿,“……”

一只手把它抛进海洋球里。

林宿拿出改命笔,询问,“你们是在玩抽象,还是认真的?”

一黑一白同时一颤!随后悄然爬出球堆:“诶,不闹了…不闹了……”

三道人影重新坐回沙发上。

林宿剪的小纸人在那边收拾客厅。他端起新沏好的热茶,抿了口:

“你们怎么过来了?”

“前阵子太忙,没来得及祝贺你们新婚。正好今天有空,过来看看。”

白无常说着,大为赞叹,“没想到监察官大人竟被你收入囊中…!那以后岂不是任尔东西南北疯?不过你们结婚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好歹也得办个席吧,请个百桌千桌的……大家都还等着的!”

林宿:……等等。

他要素察觉,“…大家?”

黑白无常相视,击掌一笑,“是啊,整个地府都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宿:。

不,他们还没…贺振翎最多,只是偷偷亲了他手心吧。

他想着心头一热,瞟了眼。

跟前突然冒出张惨白的脸!

白无常,“…你在脸红什么?”

“……”林宿收回思绪,转移话题,“我只是比较祥瑞。对了,你们前阵子在忙什么?”

跟前成功被带偏,“就是年底了,地府不也有公职考核?各地界新上任的官、调职的官、落马的官……事情太多。”

阴差每年都有职位变动。

林宿没多在意,“这样。”-

黑白无常来晃了圈就回去了。

林宿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最后总结为:工作压力太大,需要干点有的没的。

年底地府忙,学校事也不少。

考试和作业扎堆,好在作业有管家,考试对林宿来说也简单。一个月的期末轻松过完,就进入了寒假。

寒假正好在年前。

林宿瞅着过年的日期,给贺振翎发了条喂信:除夕,来我府邸一聚。[心]

【翎】:……

【翎】:哪种聚?

林宿“唉”了声,把手机给雪泥马看:“泥马,他又烧烧的。”

他说完回道:需要把泥马收起来的那种聚。[心]

雪泥马:【??】

【翎】:呵…[心]

林宿收了手机,把雪泥马往球堆里一抛,温柔:“好了,玩去吧你。”

【盒。[心平气和]】

除夕傍晚,贺振翎就来了。

林宿正在客厅里煮火锅。

桌前热烟缭绕,贺振翎站在客厅门口,微一扬眉,“只叫了我?”

林宿宠溺,“你也是明知故问了。”

跟前轻笑了声,走过来落座。刚脱下外套,又看林宿搅着锅底筷子一顿:“喔,不过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

贺振翎停住,落目:?

林宿惋惜,“本来想叫管家来做个饭,想想大过年的,还是算了。就自己煮了个火锅。”

“……”贺振翎唇一动,柔声,“你真善良。”

“我也觉得。”

火锅已经烧开,桌上摆了两副碗筷,他扫了眼,“你阿玛呢?”

林宿指了指球堆,“在儿童房里。”

贺振翎抬眼,“…儿童房?”

林宿轻叹,“黑白无常布置的。”他说着没忍住翻了朵浪花,一手按上小腹,“你说我们……”

贺振翎眼皮一跳!下意识拉开他的手,目光一别。缓了两秒,又转回来。白烟在他眼底氤氲开一抹热气,他低眼笑了下:

“我们什么?继续说。”

林宿,“……”

贺振翎指腹擦过,“不是还说,要把你阿玛收回去?”

球堆里哗啦一响,冒头:【O.O】

林宿手腕一阵酥痒,脸被热气燎热了点。他似镇定地目移,看着咕嘟冒泡的火锅,“好…好了,别当着爸的面说这些。”

“……”

身旁哼笑一声,指尖在他手心轻抵了下,而后收回。贺振翎挽起袖口,往锅里下碟:

“吃吧,菜。”

林宿敏锐侧目:内涵他?

他把锅里的菜涮了涮,一人一半,夹过去,“平分秋色。”

贺振翎看着大半碗菜,“…呵。”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

中途雪泥马玩饿了,还趴过来分食了几口。吃完,林宿就团在了沙发前,雪泥马团在他怀里,双双眯眼:呼……

贺振翎正要收碗,林宿便出声,“一会儿我让纸人来收拾。”

贺振翎默了秒,夸赞,“你确实过的是神仙日子。”

“我们林家屯一向这么过日子。”=u=

身旁似笑了声,收回手坐下了。

这会儿夜色深浓,正值过年,各方问候也来了。手机一阵阵响动,林宿在喂信和微信间反复横跳。

贺振翎侧目,“业务繁忙?”

林宿抱着泥马牌抱枕,啪啪打字,“过节的问候…你不在协会和公司群里发吗?”

“发了红包。”

“……”

林宿赞叹,“那确实已经足够了。”

他刚回完一条,就看柏江的消息也弹了出来:哥哥老师,除夕快乐~[撒花][开朗]

【宿】:除夕快乐,小柏[爪]

回完,林宿正好想起:之前言观月的红白请柬上,写的婚礼日期似乎就在年前后…柏江说要去看看,也不知道看得怎么样了。

他顺便问:小柏,你在哪儿?

【柏江】:我在505区参加婚礼

【柏江】:现在被关在箱子里,听外面说要把我沉塘。这里民风真是彪悍啊,哈哈~*^▽^*

“………”

林宿瞳孔一震: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柏:差点就要似啦~*

贺大鸟:?

困:一问一个不吱声。

第70章 第七个委托人|《万无一失》

林宿盯着手机默了两秒。

旁边传来声:“不是在发问候?怎么不吱声……”

贺振翎目光一落, 也寂然无声。

雪泥马窝在林宿怀里,正对手机:【…三十岁,正是闯鬼门关的年纪。】

“……”一只手按下它。

林宿微吸了一口气,打字:发生了什么?

【柏江】:果然是冥婚啊^▽^我搞了点事, 不小心动静太大, 被关起来了哈哈~

【宿】:…动静太大是指?

【柏江】:炸了一小座山头[撒花]

手机前:“………”

贺振翎轻声, “我信他是你教出来的了。”

林宿嘘道, “你这是刻板印象。”话音刚落, 手机又是一震。

【柏江】:啊,他们来搬我了。先不说了, 哥哥老师拜拜~[爪][爪]

雪泥马微凝:【永别的那种吗?】

“别说不吉利的话。”

林宿捏住它,“小柏收到请柬时就看出不对了, 应该会做好准备。既然没求助,那说明问题不大。”

雪泥马团着:【这样。】

一人一灵相对团了几秒。

林宿扭头,拍拍贺振翎, “…要不, 我们还是去看一下?”

贺振翎, “……”

他沉下一口气, 捏眉片刻,“现在?”

林宿点头, “万一真有什么, 再晚点就凉了。”他觑着贺振翎紧蹙的眉心,“你要是不想去, 我就自己——”

贺振翎手一放,面无表情起身, “走吧。”

林宿了然轻叹, “你还是疼孩子的。”

“呵, 也许。”

两人站在客厅中央。

林宿一支竹笔入手,载着雪泥马,“时间紧迫,开地府吧。”

说完笔尖一划——

跟前凭空破开一道鬼门,森森的鬼气蓦然涌来,客厅里半是明亮温暖的灯光,半是阴冷的地府大门。

穿阴阳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另一处地界。

但若非必要,不会随意连通阴阳。

“上一次开地府还是带小陆找阿秋。”

林宿把笔一揣,叫上贺振翎踏入地府,“我就知道,一遇上打码的东西就不简单。”

贺振翎类比,“就像遇到你的案子,多少都有点波澜。”

“……你还是那么幽默~”

两人脚步一跨,鬼门在身后闭合。

横穿阴阳界。

再出来时,四周一片昏黑。周围看着像是个山坳,跟前是一片水塘。

林宿站在塘边,手持罗盘,“小柏就在附近,在——”

他顺着指针一望,直直望进塘底。

“……”

沉凝间,一手忽然抚过耳垂。

带茧的指腹擦过,激起一阵轻颤。林宿转头,就对上贺振翎沉下的眉眼:

“没戴耳坠?”

林宿恍然,“忘了。”

毕竟上一秒,他们还在家里吃火锅。

贺振翎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跟前突然“哗啦”一声!水花飞溅。转头就看一抹雪白的影子破开水面,露出一双晶亮的眼。

这画面在阴冷的山坳里多少有些骇人。

然而只对视了两秒,对方忽而阳光灿烂。

柏江从茫然转为惊喜,破水而来,“……哥哥老师!?”

一柄唐刀一挡,“水。”

贺振翎站在跟前,冷眼。

柏江被挡在两步外,歉然地拧起衣摆,拧出一滩水,“太激动了。老师怎么来了?是担心我吗?哈哈~”*0▽0*

林宿看他活力满满,也放了点心,“这里……”

他一顿,环顾四周。这方水塘相对偏僻,地势较高。从这里望过去,远远地能看见村庄里零星的灯火。

红绸绫罗、白纸香烛,布置了一片。

林宿眯眼,“…是怎么回事?”

“老师也察觉到了吧。”

柏江松开衣摆,转头一指前村的位置,“那边,是处巨大的祭坛,连通着后山。我前天来时,就发现那边鬼气太重,之前翻过协会里的档案,发现那里曾经是处千人冢——”

贺振翎瞟了眼,“矿山事故。”

“没错。”

柏江收回手,又朝林宿展示丰功伟绩,“所以我这两天在村里四处‘惹事生非’,炸了山头,破坏了阵眼。烧毁了几扎纸人,打开了所有的牛猪鸡圈~”

林宿,“……”

贺振翎,“……”

柏江笑眯眯,“结果因为炸山头太开心,没忍住笑出声,就被抓住了。干脆顺势死遁一下,再找机会卷土重来。”^▽^

贺振翎冷静地看向林宿,“他不需要我们,回去吧。”

林宿掏笔,“走叭,回去困……”

跟前倏地冒出双荷包蛋眼:“需要…!”

贺振翎指尖一搭刀柄。

柏江敛了神色,正经道,“其实这件事有些复杂…我这两天借住言观月的妹妹那里,才知道,原本被选定结阴亲的人,是他妹妹。”

雪泥马冒头:【定下的人选还能变?】

林宿暂没细究,只问,“他是被迫的?”

柏江,“不,他是自愿的。”

双方自愿,协议成立。

最麻烦的情况还是来了。

林宿想了想,“我们先去见见他妹妹。”-

言观月家离前村有段距离。

一间小院,三间屋。父母去世后空出一间,言观月被村里人带去前村看守,也没住家里。只有他妹妹言听云一人住着。

村民们都聚集在前村,院子周围没人。

三人推门进来,就看一名19岁左右的姑娘坐在桌边,穿着袄子。看见柏江,她一下站起:

“扛子哥!”

林宿跟贺振翎齐刷刷转头。

“……”柏江笑容定了瞬,很快优雅侧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林先生。另一位,是大鸟哥。”

言听云:0.0!

贺振翎噙了抹冷笑,握刀,“…呵。”

林宿置身事外地扭过头。

贺振翎和柏江对视了好几秒,言听云隐隐觉出火星,忙说:“扛子哥,听说前村抓了人,还以为你出事了!”

柏江收回视线,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

言听云松了口气,给几人烤上火。

柏江凑在火边把自己慢慢烘干。

林宿跟贺振翎随意坐在一旁。

林宿穿了件雪色的底衣,衬得乌发如墨,面色如玉。贺振翎一身黑色的高领、长裤,配了把唐刀,英气逼人。

言听云都有些不敢朝两人看去。

她正小心地盯着火堆,就听一道清润的声音开口:

“结阴亲的事,是怎么回事?”

转头,只见林宿面上被火光映出几分暖色。

言听云稍微鼓了点勇气,说,“我们村后的那条矿脉,听说塌方死过很多人。施工队也进去过,无一生还,后面就聚集了鬼气。”

“但族里的长老算过,说这块地能出大运,所以一直没搬离。”

她顿了顿,“哥哥是想带我走出去的,他上次回来,还说见到了天师协会会长,有希望去大城市。结果没两天,就听村里说后山诞生了‘大鬼’。”

林宿指尖轻点,“大鬼?”

雪泥马抬头:【怎么了?】

林宿对它道:千人冢里诞生的,可能不止是“大鬼”,而是“鬼王”。

言听云继续说,“族中有说法是:死气能活,聚灵成运。他们相信是大运要来了,正好年后有世家评选,是一族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长老卜了卦,用结阴亲的方式镇死气、借大运。”

她说完,柏江煨着火抬头:

“老师,是真的可以吗?”

林宿翘着一条腿,“理论上可以。”

柏江目光微动:…理论。

言听云没听出潜台词,一下沮丧起来,“真的可以?那哥哥怎么办,本来一开始卜的是我,但哥哥不同意——”

“他说,有什么就冲着他来!”

屋里三人一顿,若有所感地看去。

言听云哭丧,“结果卦象当场就变了,‘大鬼’选了他成亲。”

三人:“………”

林宿同贺振翎小声,“原来是这种‘自愿’。”

贺振翎默了两秒,评价,“倒也听话,成亲后家里该是言观月做主。”

雪泥马一震:【不要用这副已成定局的口吻说话!】

林宿抹了下它,转而说,“结亲的事,等见了言观月再说。”他眸底缀着一点火光,“但打着冥婚的名义生祭、借运,就不能不管了。”

言听云眼底浮出希望,“…林先生!”

柏江微微一笑,柔声,“放心,老师是比我还厉害的人。”

言听云一顿,小心觑道,“…扛子哥是什么人?”

“……”柏江:啊,马甲没脱。

林宿起身,看了眼苦思的柏江,对言听云说,“他会是为天师界做出表率的人。”

柏江:*0v0*!

言听云激动得脸蛋红红,“嗯!”-

他们没多耽误,准备去往前村。

族里人怕言观月跑了,将他关在屋子里派人看守着,柏江来了之后还没找到机会同他见面。

三人借着夜色,远远掩着身形。

柏江从石圈后探头,指了指,“就是那间屋,门口有两个人看守。”

林宿看了眼,“引开就好。”

他说着把雪泥马一放:你尽量把周围人都引走…不准再出现成人频道的cos。

雪泥马:【cos言观月,算成人频道吗?】

“……”林宿:算成人,频道不发声。去吧。

一团白光便划向那头。

只隔了几秒,就听一阵骚动传来。一抹清瘦的身影蹿出,看守顿时追上:

“言观月!?怎么跑出来的?”

“快追…来人!言观月跑了——”

闹哄哄的声响随着火光追人而去,身影映在窗前,很快又清空。屋里,言观月看着一片空荡的窗外,一愣:

……谁跑了?

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后窗忽然一响。

他惊了瞬转头,就看林宿的身影“噗通”落进来,贺振翎紧随其后,“…林先生,贺先生?”目光一侧,又看雪白的身影落下。

言观月双眼微微睁大,“…柏会长?”

三人在屋里站定,柏江转头关窗。

林宿看向立在床前的青年,面容清冷,衬衣整洁,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床头还放了几本书。透着一股沉静而理智的气质。

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马上要“成亲”的人。

言观月似怔然,“你们都来了,我还以为……”他又回过神,想起,“前两天的动静,也是几位做的?”

林宿侧身让出柏江,柏江伸爪认领:

“是我~”^^

言观月微抿,“多谢柏会长。那封请柬,是因为……”

柏江笑眯眯,“我懂,掩人耳目。不用觉得失礼。”

言观月松了口气,又转头,“两位也来了。”

林宿说,“本来以为是件小事。”他意有所指地抬眼,对上言观月镜片后的视线,“但你们村里,好像在搞一件‘大事情’。”

言观月蹙眉,沉凝,“是。”

“你怎么想?”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希望结亲。但契约是我自愿结成,如果解除契约会让谁受到伤害,那不解除也行。”

他又轻抵眼镜,目光泠泠,“但若想借我满足某些人的私欲,这种事不行。”

林宿点头,“我明白了。”

他揣袖,“你的委托我可以接下。”他看言观月迟疑地望向柏江,宽声解释,“放心,由我经手,万无一……”

话音未落,外面动静又大了。

大概是没找到言观月,族人们去而复返。有人想起:

“门不是上了锁,怎么跑出来的?”

“先回去看看。”

闹哄哄的声响转眼朝着屋里而来。

几人同时一顿,环顾四周。

屋子很小,就一张桌一张床,旁边立着个大衣柜。

林宿当机立断,拉开衣柜钻进去。

贺振翎飞快地跟上。

咚,两人都占上了位置。柏江也跟着要挤进来,衣柜里还挂着婚服,贺振翎胳膊支开,林宿一下就贴进他怀里。

柏江挤了下,也快贴上林宿。他开朗:“老师,哈哈~”

半截后背还拱着衣柜门。

“……”

贺振翎看了眼,紧接着胳膊一伸。一手拽着柏江的后领,就把人扔了出去——

柜门一开一合,“噗通”吐出柏江。

啪!一声重新关上。

与此同时,房门被哐地推开了。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正对上屋里的柏江——

双方面面相觑了几秒。

对面神色逐渐变得不善。

柏江,“……”

柏江,“啊哈哈~”又要被沉塘啦。^▽^

作者有话说:

言观月(抵眼镜):…“万无一失”。

困:失去,好大儿一只。

柏江:又要似啦~*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