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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仙 马户子君 152350 字 1个月前

第21章 第三个委托人|贴脸开大

林宿回完消息, 点了个接起。

听筒里立马传来葛立立殷切的声音:“大人…!救救!我现在——”

与此同时,屏幕上浮出人捧着手机虔诚的面容。

林宿顿了秒,“不用说了,我知道。”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透出屏幕, 有些许失真, 但不掩年轻清润。

弹幕上顿时划过一片问号:

—大人??

—这是谁?声音听着好年轻?

—能行吗?别误事啊

葛立立却是精神一振, “不愧是您, 了如指掌!”他充满希望地求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停下,不要继续。”

林宿扫过屏幕上屋里现有的物件, “找些五谷杂粮淘过水,先一人一碗喝下去。给工头也喂些, 屋里阴煞太重,要升阳气。”

“再用红纸剪两个小人,在床头烧掉。”

在他说的同时, 葛立立已经动起来了。

杜樊行动被打断, 面上有些难看。他刚要伸手去拦, 就被葛立立啪!一把拍开。葛立立现在底气十足, 转头哼笑:

“你不是说我行我上?让开。”

“……”杜樊僵硬地退开。

淘米水很快打来。

葛立立按着工头给人喂下,一碗水刚喂完, 床上原本抽搐不停的人竟停了下来, 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工头老婆见状大喜过望,连忙去剪红纸。

弹幕划过几声惊异的:我去???

林宿看情况稳定下来, 就关了直播起身说,“鬼买的是他的命, 只要还没变成厉鬼, 就暂时轮不到你们。”

“在我来之前别乱动, 保你们没事。”

他说完挂了电话准备出门。

雪泥马已经替他拿来了天师证和外衣。林宿戴上控制力量的流苏耳坠,抬手披上玄色外衫,临出门前,又顿了顿。

……对了,那头还在直播。

他转头扫了眼,目光就在刚拿回来的面具上一落。

修长的手指持起剔透精巧的面具。

“泥马,我戴这个会不会太浮夸?”

雪泥马贴过去:【不会,你就适合这样粉墨登场!】

“……”

林宿将面具一拿,出门了。

他打了个车过去。

在车上时,顺便看了眼手机。贺振翎的消息在他发出后很快回了过来:

【翎】:……你在哪儿?

【宿到自然醒】:在通往你心门的路上。

【翎】:呵,我等着。

林宿默然两秒,轻轻按灭了手机。

雪泥马:【…我感觉,你要是没有叩响他的心门,这句话就会变成“你等着”。】

林宿轻飘飘地望向窗外,“他的心路那么崎岖,怎么能怪我没到呢?”

【……盒盒。】-

赶过去花了半个小时。

林宿下了车,径直去往工头家里。

到人家门口时,周围还有闻讯前来围观的三两乡亲邻居。他一出现,瞬间便抓住了四周的视线。

“又是谁来了?”

“不会也是个风水师吧……”

有村里人打量着他这身,不见生地说了句,“这门打不开的,可邪门儿了。”

林宿站在跟前扫了一眼。

大门被一团黑气盘踞着,门后贴着的符纸也黑了一半。

他摇头,“打不开,踹开就是了。”

说完,嘭!的一声。

在一众完全没回神的视线中,紧闭的大门被生生踹开了。

屋里的人闻声吓了一跳。

屋里的鬼也吓了一跳,叫出了声。

林宿走进去反手带上门,环视一圈。就看不大的屋子里,工头面如纸色地躺在床上,工头老婆站在葛立立旁边。

杜樊站在另一边,背后跟着个摄像的同行风水师。

摄像机上安了个屏幕,弹幕划过上面适时反馈着直播间里的情况。

林宿转脸过去,微挑的眼角扫过,弹幕好像在一瞬空了两秒。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刷上:

—我…是在看灵异直播,不是在追什么选秀节目吧……

—被硬控了五秒,我缓缓

—戴着面具也能看出来很年轻啊……

—呃,这场直播不会是在作秀吧,找个花瓶来干嘛?

—洵城分会可能真的没人了哈哈

葛立立没管直播,几乎是热泪盈眶地迎上去,“您终于来了!!”

“啥?这就是你找来的人?”

杜樊回过神后,也打量了林宿两眼,“我这儿可不是用来给人出道的。”

林宿摇头,“你不能因为我天生长得好看,就忽略我的职业素养。”

杜樊猛地噎了下。

葛立立现在扬眉吐气,不客气地瞥道,“就问你,现在我们有人出事吗?”他又指了指,“那道门,你能打开吗?”

杜樊面色一僵,又噎了下。

弹幕在此时划过:

—也是啊,刚刚人在电话里露那两手还有点东西

—先看看吧

林宿不关注直播间里的动态,也没看弹幕。

他正把目光投向那头的鬼。

那只鬼从他踹门而入起就没动静了。大概是感受到他身上的神格,一只鬼立在墙角,有些局促。

雪泥马:【…错觉吗,他是不是想跟你打招呼?】

林宿:不知道,应该是个i鬼吧。

正对视着,忽然听杜樊开口:

“你们找了帮手,我不阻拦。”

杜樊迎着镜头,一副大气的模样,“但我们各干各的,各凭本事。”

林宿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他两秒。随后轻退半步,把舞台让给他,

“请开始你的表演。”

杜樊,“……”

杜樊大气没装成,装成了个演员。但还在直播中,他只能忍气吞声,转头去撕先前张贴的符箓。

林宿这次倒没阻止他。

符箓被鬼气侵蚀了一半,差点作茧自缚,现在是该撕掉。

他带着葛立立在旁边抄着手旁观,跟甩手掌柜似的。等杜樊吭哧吭哧撕下来正要用火烧掉,林宿忽然淡淡指正,

“用水浸。”

杜樊动作顿了顿,撑着面子道,“你…你懂什么,我们流派不一样,你是见少了。”

“……”

雪泥马:【…他知道你活了多久吗?你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你见过的鬼比他见过的人还多,你讲过的冷笑话比他……】

“也没讲过那么多。”

林宿说着往柜边一靠,好整以暇,“你请便。”

杜樊就一把火点了符箓。

火舌蔓延,下一秒,屋里划破一道尖锐的爆鸣!鬼气扭曲,噌的蹿上杜樊的指尖。他惊得一个丢手——

“啊!”指尖已然被灼伤,寒气森森。

葛立立没忍住发出一声清脆的,“呵~”

杜樊面上一瞬憋得紫红。

一片安静中,弹幕也在缓缓流动。

林宿看气氛尴尬,适时地出声解围,“虽然村门我改得‘还行’,但你法事实在做得一般。”

杜樊猛地抬头,瞪大眼。

“…你,是你改的!?”

缓慢流动的弹幕一滞,随之炸开:

—卧槽,村门就是他改的!?

—…贴脸开大!

—救命,我现在好替杜大师尴尬[望天落泪]

林宿隔着面具微微一笑-

屋子里陷入了更冗长的沉寂。

弹幕还在哗哗流动。

那头摄像师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屏幕,表情不太乐观。

杜樊透出点浮躁,焦急起来。

雪泥马扒着屏幕,实时播报:【林宿,他们说杜大师不太行耶。】

【还说他是不是装逼失败了。】

【啊!还有好多弹幕叫你老婆,果然很露骨。】

林宿,“……”

他感叹:这个时代已经进化得让他有些陌生了。

但他注意力并没有在上面停留太久。因为跟前,杜樊又开始了下一步操作。

八卦镜掏出来,悬在窗口。

杜樊重整姿态,对着镜头自然道,“其实我来之前就想过这种状况了。所以准备了两种方案,关不住,那就驱逐出去……”

正说着,旁边便出声。

林宿意有所指地看过来,“劝你不要。”

杜樊皱眉,“说了各干各的。”他又瞟了眼弹幕,扭头道,“你别管。”

雪泥马:【…But阿鬼is watching you啊。】

葛立立看向林宿,小声问,“不会有事吧?要不要去阻止他?”

“让他去干吧。”

这头没人制止,只有工头老婆紧张地盯着。

不知不觉中,屋外日头阴了下来,光线渐暗。

杜樊挂好八卦镜,又是一阵捣鼓。

他正抽出桃木剑抹了层鸡血,突然感觉一阵阴风袭来——

“噗通”一声闷响。

就看杜樊整个人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扑倒在地,掐住了脖子,“嗬…嗬呃!”

桃木剑掉落在一旁,他双手抠着自己的脖颈,抓出了一道道指甲痕,面色却越发涨红。工头老婆惊叫了声,摄影也赶忙跑过去,

“杜大师,杜大师!”

镜子摔落,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摄像机支在一旁,弹幕铺天盖地地滑过。正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入镜。

林宿竹笔入手,轻轻一敲。

这一下落在空中,却发出很轻的一声“咚”。像是敲在了一截骨头上,声音被清晰地收录在了摄像机中。

下一刻,掐着杜樊的手似乎松开了。

杜樊面色回血,一下翻身躺在地上,大口咳嗽,喘气。摄影背对着镜头在和他说什么,他摆了摆手。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这会儿心有余悸,完全没心情关心直播了。

林宿收回笔淡定地站在一旁。

他都说了最好不要。

雪泥马蔑视:【盒,非要挨一下才老实。】

经此一遭,工头老婆显然吓怕了。

她不再考虑强硬的手段,转而求助林宿,“大师,还能救吗?”

“别问我。”林宿指了个方向,“问他。”

几道视线顺着看向站起身的杜樊,杜樊缓过劲来,指了指自己,“我?”

工头老婆也希冀地看过去。

林宿,“你背后那个。”

杜樊闻言一个激灵,下意识蹿开了两米远!

工头老婆,“………”

林宿不愿再观赏这出闹剧。

他直接问,“买命钱呢?”

工头老婆局促地抓了下衣角,指向柜子,“卖了些,剩下的都在那儿了。”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葛立立神色难言,“死人的东西也敢拿去卖啊。”

工头老婆羞愧,“唉,他一时鬼迷心窍。”

“算了,正好在直播,登个寻物启事,赶紧把东西找回来。”林宿说着,侧向镜头棒读,“死鬼的东西,请买家尽快归还。”

众人,“………”

葛立立瞟了眼,很有眼色地没去纠正称呼。

工头老婆忙问,“大师,找回来就可以了吗?”

林宿默了下,看向一个方向。随后在一屋子人惊异的目光中开口,

“把买命钱还给你,你愿意吗?”

那头,鬼没说话。

摸了摸刚才被敲的骨头,抬头盯了他一眼,空荡的眼眶里幽怨委屈。

林宿,“……”

他轻叹了声,“先找回来再说吧。”

工头老婆连连应声,“那等找回来,再联系谁呢?”

林宿不欲干涉,他这次来也只是为了救人。他指了指葛立立和杜樊,“他,或者他,你们自己选吧。”

他说完转头准备离开。

“等等!”杜樊突然叫住他。他看着林宿,神色复杂,“你…究竟是什么人?”

“别问。”林宿侧过脸,摇头,“同样的段子,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

雪泥马:【他可能也觉得你有……】

话没说完,跟前金光一闪。

就看林宿随手摸出一张天师证,晃眼的金光顿时慑住了杜樊两人——

“…金色!?”

与此同时,也有几条弹幕被炸出来了:

—金色!!!

—科普一下,这种金边的天师证,是协会里的特权级人物!

—卧槽???

—震惊,原来这才是真大佬!

……

林宿轻轻装完,揣回天师证转身-

“诶,大人…!”

葛立立没管屋里的人,屁颠颠跟上去,“这次又要多谢大人了。您竟然知道我有困难,真是料事如神!”

林宿顿了顿,“…也没有,我在看直播。”

葛立立,“……”

他震惊,“您也要看直播!您…不该忙着处理那种,机密文件吗?”

“那是小贺要做的。”

“原来是交给贺会……长?!”

声调在背后惊异地转了个弯。

林宿正好推开门。

他若有所感地一抬头,就对上了站在屋外两米远的人。

贺振翎环臂靠在那里,高领束身,鹤羽外衫披在肩头。

目光相对,林宿,“?”

两人一里一外隔着门对视。

屋里杜樊听见动静,探头:贺会长?谁啊,洵城分会的会长不是孟远平吗?

他探出来看到贺振翎,先是一愣。接着目光扫过人襟口的徽章,猛地震住,

“…监察协会!”

贺振翎闻声扫去一眼。

杜樊被看得心虚,静如鹌鹑。

林宿顿了秒,走过去,“监察官怎么来了?”

贺振翎意有所指,“看你好像迷路了,出来接你一下。”

“………”

林宿严肃,“人生不止有终点,还有沿途的风景。”

“呵…”贺振翎声音飘落,“比如在一场露骨的直播里,找了个死鬼吗?”

林宿抿唇,“别说这种不检点的话。”

身旁便又落下一声冷呵。

隔了片刻,又听贺振翎声说,“你要是没来,我也得来。”

林宿点头,“毕竟他们算是在违规的边缘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贺振翎淡淡,“我们的底线,倒也没那么宽。”看人似乎还想就此展开探讨,他适时地转开话题,

“面具哪儿来的?”

“喔,谢礼。”

林宿一手盖在面具上,转头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衬着剔透的半截面具,坠银拂过颊侧,“怎么样,好看吗?”

贺振翎视线落了好几秒,转开目光没说话。

手机忽而震了一下。

林宿没等到回答,也没追问,拿出手机看了眼,就看消息弹出:

【陈佑】:卧槽!林宿!

“……”

林宿:卧槽!班长!

差点忘了这只猹!他心头一悬,刚要编点什么,下一条消息就来了。

【陈佑】:你一定要看录屏!有个好特么牛逼的大佬,跟你有几分神似![震惊吃手手]

【陈佑】:[视频传输中]

林宿,“……”

片刻,他感叹地回了句“好”,收了手机。

贺振翎,“怎么?”

林宿轻轻摇头,“身边的人总是无法透过我浮于表面的美貌,看透我高洁的灵魂。”

回他的是一道深长不语的视线-

这会儿正好到了饭点。

林宿看着蒙蒙的天色,“饿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吃饭?”

身旁落来一声,“都行。”

出了村门,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外面。车窗降下来,林宿招呼,“嗨,老张。”

孔拂习以为常地微笑,“嗨。”

两人上了车,贺振翎报了个地址。

轿车便如一道流光驶向车道,平稳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林宿扒着窗,“去哪儿?”

“我的心门。”

“……”他转头,“你暧昧了。”

前方的孔拂保持安静地微笑,继续开车。

没多久车就停下来。

林宿下车,只见跟前是家静谧雅致的餐厅,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他夸赞,“你的心门好香啊。”

贺振翎带着他走进门,提醒,“看着脚下,别被我的心门绊一跤。”

林宿,“……”

他从容跟上,“那这一跤岂不是绊到了你的心坎上。”

“呵呵。”

一旁引路的服务生尽量保持面色如常。

两人一路进了个小隔间。

贺振翎落座后,将菜单直接递过去,“你点。”

林宿也不客气,点了两道之后还给贺振翎,“剩下的你来。”

趁人在那头看菜单,他打开手机。先前班长传给他的视频已经接收完毕了,因为是录屏,实时弹幕也都在上面。

林宿点开,声音一下就放了出来。

对面抬头,“在看什么?”

这会儿服务生已经拿了菜单离开。

林宿拖着进度条,“我的露骨小视频。”他说着向人展示,“要不要一起看?”

“……”

说话间,视频还在播放。

贺振翎目光落去,似挑了下眉。

林宿背对屏幕,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干脆坐过去一起观看。

刚坐过来,就听“嘭!”的一声。

——他踹门而入了。

林宿,“……”

摄像机位正好斜对着他。半张侧脸入镜,面具下垂落的坠银晃动,半掩着面容。面具剔透的水蓝和他的唇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侧头看向镜头的一瞬,眼角微一挑。

林宿划拉,“…嗯?我特写的弹幕呢,班长的网卡了吗?”

贺振翎朝他看了一眼。

雪泥马也趴了过来:【被你美炸了吧。】

恰此时,那几条“选秀”、“花瓶”……的弹幕跟上来了。

林宿就安心地收回手,“看来是。”

他又朝贺振翎指了指,“你看,我就说他们只能看到我浮于表面的美貌。”

贺振翎觑着再度跟上来的那几条“有点东西”、“露了两手”说:

“也有人窥到你的灵魂碎片了。”

“……”

录屏里的内容他刚经历过,林宿没有看得特别仔细。正好这会儿菜上了两道,他就先吃了两口。

转头看贺振翎没动,他问,“不吃?”

贺振翎环着胳膊,“正看到精彩的环节。”

林宿,“?”

他探头,就看正好是他让杜樊用水浸符。

弹幕乱七八糟地划过:

—肯定是用火啊,火才烧得干净

—刚刚不帮忙,这会儿还在指手画脚

—杜大师说得对,还是太年轻了,见识少……

—卧槽!?

伴随着杜樊一声被灼伤的大叫,乱七八糟的弹幕瞬间统一成一片问号:?????

然而还没等网友们反应过来,就看林宿那张脸平淡得欠扁。

“虽然村门我改得‘还行’,但你法事实在做得一般。”

弹幕:………!!??

接下来的弹幕区就炸开了一片。

—村门是他改的!?

—怎么感觉,有点牛

—杜大师不太行啊,这算不算装逼失败了

……

林宿听过这段实时转播,他观赏了两句,正转过头继续吃饭。

忽然听一声低沉中略带清冷的声音落下,尾音挑起,“老婆?”

作者有话说:

林宿:…嗯??

*

原来贴脸开大的是小贺。(沉凝

第22章 第三个委托人|一波又起!

林宿猝不及防筷子一抖:?

转头, 只见灯光下贺振翎面如玉山,指尖点了点,挑眉朝他看来。

他若有所感,侧向屏幕。

后面的弹幕随之涌来:

—杜大师不行, 但我的新老婆很厉害啊!

—????

—别乱喊, 这里是直播间。明明就是我老婆[玫瑰]

林宿, “………”

他怎么忘了还有这出!

而且他就一秒没看,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跟前, 贺振翎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底似带着淡淡的戏谑。

…原来贴脸开大的是小贺。

林宿同人对视两秒, 轻轻扭头,“别乱喊, 这里是餐厅隔间。”

正要进来送菜的服务员脚步一顿:……

贺振翎,“……”

一盘菜悄没声儿地送上桌。

旁边朝他深深投来一眼,片刻移开视线, 继续观赏直播录屏。

林宿面色泰然地继续吃饭。

“泥马, 我就说他不正经, 大庭广众的对着我叫什么呢。”

【…盒盒, 但我感觉你挺享受的。】

他矜持地抿了一口虾肉,“瞎说。”

他在这边吃饭, 贺振翎在一旁看视频。

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隐隐能听见杜樊在挽尊地说还有plan b,然后兀自一阵捣鼓。

没多久, 果然传来一片混乱嘈杂。

夹杂在挣扎、呼救、东西打落的声音中,忽然听见一道很轻的“咚”。像是破开一团雾障, 清晰地传出屏幕中。

林宿, “?”

他一个侧身看去。

摄像机大概是被撞歪了下, 画面偏转。正好看见他一只手收回,白皙修长的指节扣着墨玉色的竹笔。

弹幕在此刻铺天盖地:

—卧槽?我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了?

—我也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刚刚明明是敲在空气中的吧!

—这下是真的惊到我了……

—杜大师得救了[望天]

—杜大师:已老实,求放过[笑哭]

还有几句例行不检点的: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手!老婆的手好美[流泪]

—老婆好牛!一出手就是牛!

—我真香了,不能因为老婆太好看就质疑他的实力

……

林宿就伸手点了几下。

视频一卡一卡的,贺振翎扭头,“…你在扒拉什么?”

“点赞在哪里?”

“……这是录屏,不在哪里。”

啊,忘了。林宿遗憾地收回手。

这会儿最精彩的闹剧结束。

贺振翎也拿起了碗筷,林宿把雪泥马团在桌上,手机往跟前一架。

两人边吃边随意看着。

工头老婆正在说把“买命钱”卖了,弹幕划过一阵:“啊???”和“………”

—难怪洵城分会不管

—不是不能,是不想啊……

还有不少人问买家会不会也成替死鬼。

林宿扫了眼,“冤有头债有主,替死鬼倒不会。但碰了死人的东西,八字要是轻的,很容易撞邪。”

雪泥马支着手机:【害人害叽。】

贺振翎身姿端正地吃饭,冷淡的脸上也是毫无怜悯。

只是在听见那句“死鬼”时,眉梢微动。

没隔几秒。视频里,林宿突然开口了:“把买命钱还给你,你愿意吗?”

弹幕似乎屏了两秒:

—…………啊???

—不夸张,鸡皮疙瘩一下起来了

—在和鬼直接对话?是灵媒吗?

—大佬。真跪了……

桌前,林宿对贺振翎说,“他不愿意。”

贺振翎不意外,“好不容易买到的。”顿了顿,他停筷,“…不要把鸡皮撕下来留在盘子里,我吃到好几块了。”

林宿也一停,“…我就说盘子里怎么越吃越干净。”

旁边就冷呵一声,把鸡皮拨开了。

录屏已经接近尾声。

林宿刚才先吃,这会儿吃完了,捧着一杯热茶慢悠悠看结尾。

他那张“金卡”装了波大的。

因为冒出几个同行科普,弹幕开始清一色地刷“大佬”…中间还夹杂着零星几个富有创造性的“大佬婆”。

林宿选择战略性跳过。

视频里,他已经出了镜头,只有对话的声音传出来:“那是小贺……”

旁边的人动作停住,转头。

视线若有似无地笼在他身上。

林宿目不斜视,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看视频。下一秒就听葛立立一声惊呼。

然后屋里的镜头随杜樊一道出来了。

只见画面自门后一转,一双紧实修长的腿入镜,往上是窄腰唐刀,最后停留在高领包裹的脖颈和一截下颌。

—卧槽!?谁???

—这身材,这腿!这腰!

—唐刀!没有人能拒绝耍唐刀的男人…!

随着杜樊一声震惊的“监察协会”脱口,镜头猛一收回,直接关闭黑屏。

漆黑的屏幕上,只剩一大片弹幕划过:

—监察协会是什么?

—监察机构吗,感觉又是一个大佬……

—这俩大佬看上去认识!![激动]

—嗨,老公![玫瑰]

—出现了,我新的互联网老公!

……

林宿看了两秒,随后学以致用:

“呵,老公?”

身侧,贺振翎手腕似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碗筷嗒一放,转头看来。

林宿迎着他的视线,指了指手机屏,“怎么了?我在读弹幕。”

贺振翎看了他两秒,扯起唇角,“很好听,继续读。”

“……”

恰此时录屏结束。

林宿状似自然地收起手机,“没了。”

贺振翎哼笑了声放过他,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手机撤走,雪泥马重新团回林宿的肩头。林宿欣然同它道:

“这一局,是我险胜了。”

雪泥马完全不想探讨两人的兴风作浪,换了个话题:【但为什么弹幕叫你是“老婆”,叫贺振翎是“老公”?】

“……”

林宿沉凝两秒,得出结论,“因为现在是一夫一妻制。”

人不能同时有两个“老婆”或者“老公”,只能一样一个。

雪泥马惊叹:【你是这样理解的!】

林宿笃定,“当然了。”-

同贺振翎吃完饭,他就坐着老张的车回去了。

除了直播的小插曲,这个周末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周日一过,又到了周一。

林宿刚到教室,陈佑就激动地滑翔过来,“你看了吗,林宿!”

林宿点头,“看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牛逼?”陈佑兴奋得脸都红了点,“而且后来的那个大佬,是不是很像你?”

“……”林宿润唇,“有吗。”

“嗯…戴了面具看不清脸,但是身形有点像。不过声音不太像你,要更低沉一点。”

林宿在镜头前刻意压低了点声线,加上杜樊的设备调整过,透出屏幕有些失真。

他见状松了口气,“嗯。”

正要转身去交作业,跟前陈佑突然一顿,盯着他左耳上细小的耳洞,“…你打耳钉了?”他刷地侧目,惊疑不定:

“等等。应该不会真的是你吧,哈哈……”

林宿也跟着一顿。

随即坦然,“耳钉怎么了?”他又把作业一翻,“你看我有时间吗?”

好几天的作业全都补完了。

陈佑一点头,“喔,那倒也是~”

把单纯的少年忽悠走。

林宿本来以为没事了,结果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裴靳。

裴靳现在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

“林学弟,你小火了一把。”

“……”

忘了还有个知道他底细的学神。

林宿没否认,“你也要看灵异直播?”

“那件事之后,稍微关注了点。也不是去专门看了,是大数据推送,有关你的截图和录屏被传得铺天盖地的。”

“我的?”他兴致勃勃,“说什么了?”

裴靳张了下嘴,又合上。随后掏出手机翻了翻,直接拿给他看。

林宿一看:【老婆!!!】

他,“………”

他伸手摁灭屏幕,推回去,严肃道,“少上网,多刷题。”

裴靳好像笑了下,点头,“好的。”

待人离开,雪泥马浮出来:

【难怪一个周末念力涨了这么多。你视频被转发的事,不用管吗?】

“不用,网上的关注过一阵子自己就会消退。”

林宿说着,悠闲望向窗外,“而且有人比我更急着掩过这份热度。”

晖城天师协会。

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内,坐在桌后的中年男人约四五十岁,瘦削的方脸。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反馈,眉头越皱越紧。

对面,杜樊讪讪道,“会长。”

方岭哼了声,扫向他,“直播搞成这个样子,给别人做嫁衣。”

“那个年轻人是真有点本事……”

“一个小年轻,能有多大本事?还不是你技不如人!”

杜樊摸了下脖子,上面淤青的指印十分狰狞,估计半个月都消不掉。

他有苦难言,“他是洵城的特权级。”

方岭唇线就抿直了,默了下说,“特权级又怎么了,我们协会不也有特权级?行了,叫上崔桢,下次跟你一起上播。”

“但前天监察协会也来了。”

“既然没管,不正说明不违规?”

方岭当了好几年会长,对规则也有敏感度,“继续播,别出事故就行了。”-

直播事件的后续,林宿没再管。

他现在没有委托,无事一身轻。只用每天看看小品,听听管家上门写作业的声音。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

今天管家没来,林宿正窝在沙发上“咯咯咯”地看小品,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

【陈佑】:作业写完了吗?那个杜大师又开始直播了!听说这次还带上了晖城的特权级人物!

【陈佑】:[链接—说灵直播间]

林宿眉一扬,点开。

雪泥马凑近:【怎么了,不看小品了吗?】

“我看看直播的小品。”

【?】

点进直播间,就看里面一片火热。

杜樊和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坐在一起,后者脖子上挂着天师证,金灿灿的边缘十分耀眼,上面写着持证人的名字:崔桢

这会儿,两人坐在一处院落里。

背后假山池塘,看着很有禅意。

跟前的小圆桌上摆了不少法器道具,看样子是准备做些戏法。

直播刚开始,不少新弹幕涌来:

—这位大师是谁啊?

—卧槽,是金边的天师证,特权级大佬!

—请了位大佬来,今天是要干什么?

杜樊看了眼弹幕,转头介绍说,“这是我们晖城分会的风水大师,崔桢崔大师。正是一名特权级大师,实力远在我之上。”

雪泥马吸着果汁:【这算不算是为了挽回名声,把小杜献祭了?】

林宿拍它,“叫这么熟稔干什么?”

【…那叫什么?】

“樊人。”

雪泥马还没来得及吐槽,屏幕上,崔桢就一脸谦虚地摆了摆手:

“唉,哪里哪里。特权级又不能说明什么,都是协会内部授予的。有些沾亲带故的,也能算是特权级,这名号当不了权威的。”

一人一灵同时抬头:?

杜樊接道,“但您确实是靠实力当上的。”

弹幕很快刷上来:

—特权级还能靠裙带关系??

—也是,毕竟“特权”…亲属怎么不算有特权

—那之前那个……

虽然直播里两人没有明确指向谁,但之前唯一出现过的一名特权级,就是几天前在直播间亮相过一次的“狐狸面具”少年。

观众很快对号入座:

—怎么感觉是在内涵某个人……

—我就说年纪轻轻怎么就是特权级了,原来裙带关系也能拿金卡

—虽然看了直播是有点东西,但也不至于吹得那么厉害

—所以金卡其实没那么了不起?[笑哭]

—啊啊啊啊不准说我的互联网老婆![咬牙]

视频里,杜樊和崔桢点到为止没有再说,很快转移了话题。

【盒盒。】雪泥马冷笑:【他该叫杜建,这样我就可以熟稔地称呼他……】

脑袋又被轻轻一拍。

林宿,“但你可以称这个组合为桢樊人。”

雪泥马被逗乐:【盒盒盒盒盒…】

能看出来他们这次直播的目的是要极力修饰上次直播的“失误”。

模糊地内涵完林宿之后。

两人就用桌上的道具开始了各种戏法的展示。

什么隔空取物、引雷唤火…都是形式大于内容的一些戏法。但由于足够炫目,很能唬住围观的外行人。

这会儿,崔桢又取了支竹棍,说是要展示招鬼再驱鬼。

只见他一通捣鼓后,竹棍往空中一挥。

嘭!嘭!嘭!几声响。

半空凭空散开几团黑雾,还伴随着什么爆裂开来的响声。

这一出指向性极强。

不止林宿,连弹幕都想起来:

—我记得戴“狐狸面具”那位是拿了支笔在空气中敲出声音了吧

—当时就是那一手惊艳到我的

—崔大师也会啊,而且看起来功力要更强一些[拇指]

……

林宿就微微眯眼,噙了点笑。

雪泥马:【他招的鬼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是我近视了吗,林宿。】

“这个点,他怎么敢真的招鬼。一些骗人的戏法而已。”

屏幕里,崔桢轻描淡写地拉踩完,很快又换了下一个戏法。

一排白蜡烛摆在院里,火光摇曳。

“大家都知道三昧真火。”

“真火旺,则妖魔不侵,今天我就将我这三昧真火凝实取出,点燃蜡烛,无论风吹水淹,都绝不熄灭。”

崔桢说着,已经将一排点燃的蜡烛淹进水箱里,烛火果然长燃不灭。

弹幕顿时掀起一片惊声:

—三昧真火能取出来??[怀疑]

—也不像白磷,白磷燃烧不这样

—这火遇水居然真的不灭,这才是特权级真正的含金量!

雪泥马冷嗤:【他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气体、气温、氧含量下的不同反应?真是不讲科学!】

林宿看了眼最反科学的存在。

雪泥马拍桌:【就这种智障手法,还敢拉踩你!你怎么完全不…】它扭头:【咦?你在干什么?】

林宿低头划着手机,“虽然他们上次直播失败了,但至少这次能得到成功之母。”

【……?】

他说着已经打通白无常的喂信:“喂,你们那边有今天过生日的鬼吗?”

“是这样,有人在晖城南郊给他过生日,邀请他去吹蜡烛。”

作者有话说:

林宿(拍手):祝你生日快乐~

……呼!

第23章 第三个委托人|叮!你有一张▇刮刮乐▇

“还有这种好事!?”

白无常的声音激动地传来:“那可就多了, 我们部门里就有好几个…能一起去吗?”

林宿温柔道,“一起去吧,人…鬼多热闹。”

白无常就发出一声欢呼,把喂信挂了。

“……”

雪泥马赞叹:【你还策划了这样的助兴节目。】

“大家快乐, 才是真的快乐。”

林宿大公无私地一笑, 重新把手机摆在跟前, 观赏起直播。

视频里, 蜡烛又被取了出来。

崔桢捧着一截蜡烛, 一副高人模样。火苗明灼,杜樊在一旁道:

“大家看, 这就是崔大师的三昧真火。”

“精神力强,则真火旺。遇水不灭, 遇风不动,妖魔鬼怪不得……”

下一秒,烛火猛一摇曳。

没等人反应过来, 崔桢手上的那截蜡烛便“倏”一下熄灭了。

弹幕:?

崔桢蓦地愣了下。紧接着, 跟前一排蜡烛就“倏”、“倏”、“倏”几下, 接二连三地全灭了!

火光晃动, 竟像是争先恐后。

与此同时一股阴气袭来。

崔桢惊得猛一下站起!事发突然,他甚至没控制住表情, 还和同样一跃而起的杜樊撞在了一起。

“嘭”一声闷响。后者被一把撞到了桌沿上, “嘶…哎哟!”

桌上的道具“哗啦”摔了一地。

整个场面凌乱而狼狈。

屏幕前,雪泥马兴致勃勃地伸爪:【看我下场嘲讽他们!】

林宿, “费那么大劲干什么,你看。”

他抬抬下巴, 就看弹幕上一片:“…………”

漫长的沉默中, 一条弹幕飘过:

—呃。大师, 你还好吗。你的三昧真火……灭了。

与沉寂的弹幕区不同。

现场正陷入一片混乱,昏暗的夜色里阴风阵阵,像是有什么在围着跳舞。

林宿看了一眼,只见十几只鬼在四周载歌载舞,鬼影幢幢。一抹白影还隐约混迹其中。

他眼皮子一跳。

…不得了,白无常怎么也混进去了。

狂欢的场面里,白无常高兴得舌头都掉了出来,一蹦一跳,“啊!我最喜欢开party了!”

几只眼尖的鬼甚至开始挑选散落一地的道具和蜡烛:

“诶?这是不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喜欢这个白蜡烛~”

“没有男鬼能拒绝一根笔直的竹棍!小飞棍来咯!咯咯咯咯……”

林宿,“……”

人鬼的悲喜并不相通。

崔桢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多鬼围住过,阴气入体,他面色一阵青白。

他咬着打颤的牙关扫了眼。

现场的道具花架子多,真正用来驱鬼的反而没准备几个。

他只能抄起一把桃木剑,朝四周挥动着。

弹幕从他“真火”灭了人还在就开始沉默。

这会儿缓缓活了起来:

—怎么回事,撞鬼了?

—刚刚不是敲了几下竹棍,已经把鬼都驱走了?[疑问]

—不会是装招鬼,结果真把鬼招来了……

杜樊也从刚才起就躲去了一边。

现在只剩崔桢在镜头里孤军奋战。

崔桢挥了会儿桃木剑无果,阴气反而越来越重。他顿了下,忽然从怀里摸出几张应急的符箓,往外一掷:

“炎火炽烈,焚烧妖氛,正道光明,速速招来急急如律——”

几步外,白无常一个扭头:?

随后眉心一皱,手里拖着的长链飞甩而出,啪!的一下。

“呃啊!”

扇得崔桢一个转脸,差点贴上镜头。

胸口的天师证在镜头前金光一闪,映衬着他脸上那道青紫色的长痕。

弹幕哗哗流动:

—卧槽,这是被鬼打脸了吗?

—这就是晖城的“特权级”天师……权威性果然有待考量。

—感觉根本没有三清堰那场真实啊,“真火”和“驱鬼”都失败了

—刚刚还内涵人家呢

—对比一下,我老婆的含金量高多了吧![心心眼]

……

屏幕前,雪泥马发出了快乐的声音:【盒盒盒…果然是小品,盒盒盒盒……】

林宿一戳一戳地给弹幕点赞。

“我就说,大家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大概是场面太过失控,他没戳几下,画面忽然一黑,对面下播了。

林宿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雪泥马扒拉:【桢建…樊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有白无常在,他们有分寸。”

他说完不到十分钟,白无常的消息果然发了过来。

【白】:今晚玩得很尽兴!大家都跟你说谢谢了,下次还有这种活动,记得再叫我~[俏皮吐舌]

“……”

林宿慷慨地回道:一定的-

一夜好眠。

第二天,林宿到学校上课。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

一群人在操场上准备集合,林宿站在后排,边上正好是班长。

陈佑暗搓搓,“你昨晚看直播了吗?简直大翻车。”

林宿说,“看了一点。”

陈佑,“那你有没有看到后面崔大师被鬼打了?那个场面真的跟撞邪了似的。我感觉是不是因为他前面装神弄鬼,才把鬼招来了。”

林宿默了两秒,“应该吧,差不多。”

雪泥马完善道:【前面装神弄鬼,惹到了你,才把鬼招来了。】

陈佑,“不过,他们后面还有场直播。”

“?”

“你还记得三清堰吧。”

他靠近了点,小声,“就是买了死鬼‘买命钱’的那家买主找到了,他们要去给人驱邪。我准备再去看看。”

林宿侧目,“班长,你不是说他们装神弄鬼?”

陈佑嘿嘿一笑,“哎呀,好奇嘛,万一是失手呢。而且我主要想蹲一下,能不能再看到那个面具大佬——”

“就是跟你很像的那个。”

本尊林宿:………

他半晌点点头,“你加油。”

两人没聊多久,就开始上体育课。

林宿跟着做完准备活动。

自从他上次请病假之后,班主任就给他免了剧烈运动。

现在准备活动做完,他打算回教室了。

雪泥马:【你不打算感受一下阳光下自由奔跑的青春吗?】

林宿淡然,“只会感受到一身汗。”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

楼道里空空荡荡的,他正拐入过道,就看一道身影从前方楼梯口下来了。

他脚步一顿。

前方也跟着停下脚步。

贺振翎一身正装,侧头看见他。抬手轻扯了下领口,随后转身走来。

挺拔的身影穿过走廊,几步到了跟前。

楼梯口的空间顿时狭仄了点。

林宿往楼梯扶手上一靠,意外道,“监察官今天怎么来了学校?”

贺振翎,“周四有校董会。”

林宿点头,“你好忙。”

跟前就意有所指地扫来一眼,“没有你的朋友忙。”

林宿缓慢地眨了下,嗯?

“白无常。”

“……”

林宿轻轻带过白无常上班时间混入party的事,转移话题,“你怎么也看直播?”

贺振翎,“监管工作。”

林宿,“是吗,还以为你是想在弹幕里找什么。”

跟前就冷笑一声,“找什么?”

林宿唇刚一张,又闭上。

他敏感地看过去,“别想骗我叫出那不检点的两个字。”

“………”

贺振翎额角一抽,看着他缓缓扯了下唇,“多心了。”

林宿摇头,“也许吧。”

“呵呵。”

眼下还在学校,不检点的话题没有深聊。

林宿摆出正经脸,“他们后面还有直播。”

贺振翎扫了他一眼,“嗯。”

“他们搞这么多直播,是准备走上带货的赛道吗?”

“……方便接委托。”

雪泥马适时浮出:【现在一场法事可贵了,还有各类符纸、卷轴、开光的物件,名气越大,收费越高。】

林宿挑眉,“这还不算违规?”

贺振翎,“没有明确指向表明,他们接到的委托是由直播带来的。只要在委托中没有欺诈的行为,都算不上违规。”

这倒也是。

林宿对晖城协会的事不感兴趣,只要没再惹到他——

“他们下次直播,你帮我关注一下。”

贺振翎,“关注有没有内涵你?”

林宿腼腆,“关注一下夸我的弹幕,点赞一下。”

跟前沉默两秒。

随即像是轻呵了声,贺振翎靠在墙上,似笑非笑,“也包括叫老……”

“贺先——”

一个圆溜的脑袋忽然从楼梯口下冒出来,教导主任看着上方两人,话音刹住:?

三人相视的一片寂静中。

贺振翎动了下唇,面色平静,“叫老师。”

林宿,“………”-

晖城协会的直播是在两天后。

林宿不感兴趣,也没去看。

他吃过晚饭正看着小品,就收到了班长发来的消息。

【陈佑】:直播结束了,驱邪还挺成功的诶。[震惊吃手手]

【陈佑】:可惜没蹲到大佬。[流泪]

林宿:“……”

他又回了个“加油”,然后关了手机,“也算是挽回了一点声誉。”

雪泥马睥睨:【区区驱邪,给他们能的。】

“毕竟是天师协会的人,普通的驱邪还是能做的。”

手边不情不愿地发出一声:【盒~】

林宿又搓着它,轻叹,“也不知道小贺有没有找出夸我的弹幕点赞。”

他一提贺振翎,手心里就一震。

【你上次,居然光天化日下叫他“老师”!】

林宿,“………”

林宿评价,“光听这句话,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雪泥马哽了下,麻木:【但结合人设、场景、氛围,感觉不得了。】

尤其贺振翎还……

一只手抹下它的眼,“…你感觉错了。”

没有人节外生枝。

平和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葛立立的电话忽然打来了,“大人!”

激荡的音量传出听筒。

林宿看了眼那头奋笔疾书的管家,“小声点,家里有人在写作业。”

“?”一个问号轻轻冒出。

但葛立立很快忽略不计,直奔主题,“三清堰的事,解决了。”

林宿顿了下,“…怎么解决的?”

“不知道,是晖城那边解决的。”

葛立立说,“上次您不是说不插手这件事,让工头家里来找我或者杜樊。大概是他们之前驱邪成功挽回了点名誉,加上崔桢又是特权级风水师……最后,就还是由他们接手了。”

林宿默了片刻,“没出什么事故吧?”

“好像…还真没有。买命钱还回去了,工头也恢复了正常,一家人感恩戴德的,要给晖城分会送锦旗。”

“而且听说,晖城分会打算把这次事件作为一个典型来宣传,下周特意办个表彰会。”

他说完没人应声,“……大人?”

林宿摇摇头,“没什么,我知道了。”

葛立立,“我担心,他们到时候又要拉踩我们。”

林宿宽慰他,“别担心,这是肯定的。”

葛立立,“………”

那边呜咽一声,把电话挂了。

他刚挂电话,管家便刷地站起:“作业写完了,今天要吃文思豆腐还是龙须面?”

来吧,他都练习好了!

林宿转头,“宝塔肉。”

“………”

管家没忍住破了点音,“大晚上的,你…您要吃宝塔肉!?”

林宿和阿玛齐齐点头,“快去。”

晚饭吃完,已经过了凌晨。

林宿打了个小哈欠,洗漱完上床睡觉。

屋里灯一关,清幽的月色透过窗落入房间。木架床上,静谧的侧脸陷入枕中。肩头随逐渐平稳的呼吸慢慢起伏。

万籁俱寂中,突然叮!一声。

床头的手机屏亮起。

林宿眼睫一动,自浅眠中睁开眼。他拿起手机就看:

你有一笔新的订单。

【委托人:▇秋】

【身份:未知,居▇▇三清堰,▇▇▇】

【状态:未接单】

林宿,“………”谁?

作者有话说:

林宿:是谁在和我玩刮刮乐(抠…

第24章 第三个委托人|一只貌似大有来头的鬼

他拿着手机在看, 雪泥马也从旁边飘过来了:【有新的委托?】

它凑上去一看:【…谁?】

林宿目光在仅有的几点信息上落了两秒,随后关了手机,“不管是谁,大半夜的, 先睡觉。”

说完躺回枕头里。

【昂。】跟前就亮起一团睡眠光。

一觉到早上。

林宿到了学校, 又将订单翻出来看了眼, 还是昨天那样。

他想了想, 给贺振翎发消息:

昨天大半夜, 有人给我发打了码的东西。

【翎】:……

【翎】:自重。

【宿到自然醒】:你想到哪儿去了?是张刮刮乐。

【翎】:呵,我这里不兑奖。

林宿轻叹了口气, 把手机给雪泥马看,“你看, 我跟他讲个正事,他老是插科打诨的。”

雪泥马一下没忍住:【盒!】

他又拿起手机回消息:三清堰的事,你有没有看直播?

话题转换太快, 但对面适应能力极强。

【翎】:那场没有直播。

林宿指尖就在桌面点了点。

也是, 连葛立立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雪泥马觑着他:【你是觉得那个委托人是……】

“大概率是。”

林宿说, “凡是下单的委托人, 信息都是根据生辰八字自动生成的。没有信息,就说明不是‘人’。”

更何况, 那只鬼明明就一直不愿意。

他又发消息问:没有事故?

【翎】:人恢复了。

这个回答, 就很微妙。

说白了,不管是天师协会还是天师监察协会, 实际上都是人间的组织。对于“事故”的鉴定,只出于“人”有没有出事。

但林宿跟贺振翎都是神官, 看到的不止是“人”。

在他没回消息的几秒, 对面似乎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发了句:

“晚点我过去看一趟。”

林宿眉一挑,唇角弯了点:“一起。”

“我的兑奖中心在那里。”

他发完收了手机。

雪泥马团在跟前:【怎么感觉你心情挺好?】

林宿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你在职场上待久了就知道,能和一个志同道合、心有灵犀的人共事,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

今天正好是周五。

因为住校生要回家,放学比平常要早一些。

天还没暗,林宿就出了学校。

一出校门,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林宿走过去拉开后座门。

就看贺振翎坐在里面。

一身浅灰色正装,长腿交叠,电脑打开放在膝头。看他开门,对方侧目而来,深浓的瞳底映了点光。

“不上车?”

林宿坐进来,对贺振翎的身兼数职再一次有了直观体验。

“监察官这么忙,也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没什么。”

身旁淡淡道,“毕竟是你的事。”

林宿听得指尖一抖。

雪泥马赞叹:【他现在也学会像你一样说这种引狼入室的话了。】

“……”

林宿略过它的措辞,平稳心绪,“防止我兴风作浪?”

贺振翎呵笑,“防止那边又变成一场party。”

林宿,“……”

到达三清堰时,正日近黄昏。

两人下了车。

余晖斜过村头的草木黄土,林宿掏出一只罗盘,转了下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走吧。”

贺振翎看了眼,没说什么,直接跟上了。

穿过村子,一路到了村后一棵树下的小土坡。

土壤还有新翻的痕迹。

这会儿四下无人,林宿就叫了声,“泥马。”

跟前光团一晃。

紧接着出现一身燕尾服,灰色背头。雪泥马摇身化成管家的样子。

林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叽。”雪泥马已经拿了把铁锹挖起来,“总觉得这个形象很适合做苦力。”

林宿,“………”

贺振翎,“………”

贺振翎深长地投去一眼,“我就说为什么管家每次回来,都是那副模样。”

林宿泰然,“为谁辛苦为谁甜的模样。”

“呵,也许。”

没多久,跟前就挖了出来。

雪泥马又化作光团回到了意识里。

翻开的土里,埋着一个小陶罐。罐口被封了起来,交叉的黑白麻绳一股股拧起,几张符纸紧贴住了罐沿。

林宿捧起小陶罐,“炼魂符咒。放置四十九天后,魂飞魄散。”

他捧到贺振翎跟前,示意。

贺振翎落了眼,一个反手。雪亮的刀光划过,麻绳应声而落。

唐刀一秒归鞘。

林宿打开陶罐,一团鬼气“噗通”钻出来。还没等他开口,重见天日的鬼就放声大哭起来,特别伤心的样子。

“呜呜呜呜呜呜……”

伴随着哭嚎,一阵阴风森森。

林宿被阴风吹了半晌,没忍住递去一张纸,“擦一擦,你……”他看了眼空荡干燥的眼眶,“…眼睛都哭干了。”

鬼,“……”

贺振翎,“……”

鬼就接过纸擦了擦干燥的眼眶,一对黑洞洞的眼睛转过来。

林宿,“你就是那只不正经的死鬼?”

鬼,“呜?”

贺振翎眉心跳了下,沉静地开口,“昨晚的委托,是你发的?”

鬼好像有点怵他,往背后退了点,“嗯。”

林宿调出网页,转给他看,“你的信息不完整,你叫…什么秋?”

对面似有些茫然,“我不记得了。”

林宿默了两秒,收回手机问,“你有什么诉求?”

他话一落,那对刚擦干的眼眶好像又泛滥了起来。鬼微微抬头望天,忧郁从眶底流淌而出,“曾经,我也想当只好鬼……”

林宿,“说人话。”

鬼,“……”

跟前就收起了伤春悲秋,“他们把我的交易强行撕毁了,我不是自愿的。新来的风水师还把我封进了我存买命钱的小罐子里,想让我魂飞魄散。”

他垂着脑袋,“我明明记得叮嘱,不能害人,不能变成厉鬼。”

“我老老实实做鬼,一直等了五六年……”

林宿翻出命格簿,“你还记得你是多久死的吗?”

鬼,“不叽。”

雪泥马探头:【…咦?他是我的兄弟?】

“……”

林宿把它轻轻拍了回去。

记不得名字,又记不得祭日,在命格簿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把命格簿收了起来。

鬼见状立即委屈巴巴,“我不要魂飞魄散,不然就再也不能回……”他顿了下,“咦?再也不能回哪里来着……”

一只鬼懵懵地陷入沉思。

林宿默了半晌,随后道,“你先去我朋友家里住着。”

鬼充满希望地抬头,“真的!?”

林宿点点头,发了条喂信。

又剪了个纸人放回罐子,把封口重新封起来,埋回了土里。

……

没多久,白无常就过来接鬼了。

“喔,新来的小可爱!走,跟着我回家,我最喜欢家里热闹了~”

鬼高高兴兴地跟上,“好的!”

待两道身影离去。林宿打开手机,指尖一点:

【状态:已接单】

贺振翎开口,“你要帮他。”

“对活着的人来说,活人更为珍贵,这一点无可厚非。”

林宿目光落在残缺的信息上,嗓音淡淡,“但死去的人,生前也是人。也许也是某个人的亲人或者爱人。”

人可以更珍惜人。

但他是命仙,两界的一杆秤,不会偏袒任何人。

斜落的日光漫过山坡。

笼过他柔和沉静的侧脸轮廓,在澄澈的眼底落下一抹沉金。

贺振翎看了他半晌,转过头:

“我回去翻一下,去世五六年往上的人里,哪些名字里带‘秋’。”

林宿轻轻,“嗯。”

细风拂过,他在意识里道:泥马,他好心疼我。

雪泥马已然闭眼:【…………盒盒盒。】-

贺振翎办事效率极高。

第二天中午,林宿就接到电话。

沉稳的声线从听筒里透出来,丝毫不显疲态:“我先翻了前五到十年间的卷宗,找到了目前最为接近的一个身份。”

林宿问,“是谁?”

“四大风水世家中,陆家现任家主陆衍周,是历代最年轻的一任。今年三十出头,曾经有一个爱人,叫沉秋。”

“你说的接近,有多近?”

贺振翎顿了顿,“八成,还需要确认。”

八成,已经很高了。

但贸然把一只鬼带进风水世家,危险性实在太大。

林宿说,“这样,我们先去莅临一下。”

电话里:“……”

他说着已经开始翻航班,“我记得陆家是在岐都,坐飞机过去两个小时。现在动身,晚饭前就能到陆家。”

雪泥马凑近:【陆家的晚饭好吃吗?】

林宿一心多用,直接开口回道,“好吃你也吃不到,除非你变成阿玛。”

电话里:“………”

贺振翎像是沉了口气,打断,“那就下午动身,我让老张来接你。”

陆家是四大风水世家之一。

主家位于岐都城郊,建筑保留着中式风格,廊道楼亭的布局都暗含风水。

他们到时,是下午四点多。

远远就能看见吊角飞檐,远近错落,在红渐翠碧的罗浮槭中绰绰掩映着。

林宿,“陆家这里的风水,比齐家的小窝点要舒服多了。”

贺振翎侧目,“你之前没来过?”

林宿摇头,“大概八十年前来的了,参加上任家主的满月宴。”

贺振翎,“……”

几句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贺振翎提前递过拜帖,这会儿就有族中弟子前来接引:

“贺会长,林先生,有请。”

两人跟着一路穿过洞门。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确认一下那只鬼是不是陆家的沉秋。

贺振翎微侧头,低声问,“你想好怎么确认了吗?”

林宿点头,“我有他的画像。”

前面已经到了主厅门口。

贺振翎便没再多问,两人一同走进去。

进入主厅,就看正对着的主座上坐了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目若寒星,骨相极好,身穿绸质长袍,一袭翩然稳重的气质。

见他两人进来,陆衍周并未起身。

林宿轻扫而过,发现他双腿应该是无法站立了。

陆衍周似带了点病气,轻咳了一声,歉然道,“两位,有失远迎。”

贺振翎,“不会。”

他身上还有层监察协会的身份。

陆衍周面色微敛,问道,“两位来,是我陆家出了什么事吗?”

贺振翎,“没有,只是一些私事。”

林宿开门见山,从兜里掏出画像,“陆家主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画纸掏出来,一晃而过。

只见上面是他自己画的两个窟窿,两排牙齿:O皿O

贺振翎,“………”

贺振翎一把按住!沉沉地看着他,“你觉得像吗?”

林宿回视,“哪里不像了?”

跟前的陆衍周还在疑惑地看过来。

贺振翎同他对视两秒。

随后掏出支笔,沙沙把窟窿涂黑,看了眼:●皿●

贺振翎:“差不多了。”

他说完把纸递过去,铁面无私道,“认一下。都画成这样了,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陆衍周,“………”

作者有话说:

陆衍周:…诶?谁?我爱人吗?(指

鬼:Q皿Q!

第25章 第三个委托人|强势介入!

画像递到跟前。

陆衍周一手捏着画纸, 像是定住了。

林宿琢磨了下,从贺振翎手中抽过笔,又上去加了两点眼泪,“如果是他生前的样子, 应该是这样的。”

画纸上:●皿●

捏画纸的手忽然一紧。

陆衍周盯着画像, 眼圈慢慢泛红, “这乌黑的大眼睛…爱哭的性子, 难道…是我的阿秋?”

他急切地抬头, “你们是在哪儿见到他的!”

两人,“……”

认出来了!

林宿转头同贺振翎悄声, “你看,我画得传神吧。”

他说完, 又对陆衍周道,“在洵城的三清堰遇到了一只求助的鬼。他现在记忆不全,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阿秋。”

“记忆不全——”

陆衍周噌一下起身!

没起得来。

又敦地跌回座位里。

他恍惚了几秒, 重新定了定神问, “你说他求助, 他过得不好?”

林宿想了想, 如实回答,“他和人签了买命的契约, 但被撕毁了。对面的风水师打算将他封在罐子里, 散了他的魂……”

话音未落,对面传来咔的一声。

只见那只瘦白的手骨节毕现, 座椅扶手被生生掰出了一丝裂痕。陆衍周面色偏白,眼眶显得更红。胸口起伏着, 指节微微打颤。

旁边的弟子一步上前, “…先生!”

陆衍周像是平复了几下, 随后抬了下手,哑声,“没事。”

“不过,”林宿又说,“现在暂时住在我朋友家里,没有危险。”

陆衍周松了口气,又浮出些焦急。

明明是三十出头的陆家家主,此刻却像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拜托两位,今天就让我见见他,我想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阿秋。”

林宿点头,“好。”

一旁的贺振翎没说话,默认的意思。

陆衍周看了眼贺振翎,又看了眼林宿,有些意外似乎是后者做主。但他并未流露异色,只是尊敬地同人道了声谢。

——毕竟他以病弱之身坐上家主之位时,就比谁都知道不要轻视任何看似孱弱的人。

“多谢林先生,那我们……”

陆衍周顿了下,看向旁边的弟子,“留两位吃过晚饭,我们就动身。”

说完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回去收拾了。

待人离开。

大厅中只剩林宿、贺振翎和那名弟子。

三人相顾,一时安静。

林宿率先开口,“我方便问一下吗?”

弟子默了瞬,苦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宿期盼,“陆家的晚饭,好吃吗?”

“……”弟子:?

那名弟子很快也走了。

贺振翎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林宿拉了把椅子坐下,靠着椅背,翘起一条腿。莹白的脚踝露出一截,他端了杯茶正经道,

“没什么好问的,我都看得到。”

命格善伪,不过一眼能辨。

贺振翎也跟着坐下来,“那你之前话说一半,不是想看他的反应?”

“我是在试探他有几分真心。”

“试探的结果如何?”

林宿赞叹,“他好爱…不过你想,他连那种画像都认得出来。”

跟前默了一瞬,贺振翎看来:

“…你也知道是‘那种’画像。”

“……”

林宿直视,“说出这句话代表你也有数。”

两人相视几秒。

一股难言的心照不宣悄然蔓延。随后林宿转开头,“但我撒的那两点水还挺有神韵。”

贺振翎喉头一动,“我画的黑眼睛也还行。”-

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

两人没让族中弟子陪同,这会儿仅他二人坐在厅中,雪泥马团在林宿头顶。

贺振翎问,“所以陆家是个什么事?”

林宿静了瞬,说,“陆衍周和沉秋,算是十几岁相识,青梅竹马的爱人。大概在七、八年前,沉秋意外离世,但像这种风水世家…总有些办法。陆衍周折了自己的阳寿,把爱人的魂魄留在了阳间。”

头顶垂下只脑袋:【那为什么人还是没了?】

一只手将晃眼的雪泥马拍回去。

“那个时候,很不巧,正好遇上陆家内斗。有人做了手脚,沉秋的魂魄没能回到身体里。”

“随后陆家就经历了一场大洗牌,年纪轻轻的陆衍周爆冷门成了家主。”

“身体?”贺振翎眉微动,抓住了重点,“沉秋的身体还保存着?”

林宿点头,“魂没招回来,但陆衍周应该是一直坚信魂还在某个地方,至今保存着人的身体。点了七年的引魂灯,只要沉秋的魂还在,总有一天能找到回家的路。”

话落,他们都有些沉默。

如果那只鬼就是沉秋……

那真是阴差阳错。

弄丢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那盏灯是点给他的。

难怪刚才陆衍周如此失态。

冗长的沉默中,林宿轻叹一声:

“这件事告诉我们,做人做鬼脸皮都不要太薄,看见没人要的引魂灯,可以上去蹭一蹭。”

万一就发现,自己属于这里呢!

“………”

茶盖嗒的轻一落。

贺振翎平静地点评,“那以后的引魂灯,直接改名同福客栈好了。”

林宿,“……”

雪泥马:【……】

他轻轻偏开头,在意识中道:你看,我就说他很幽默。

【盒盒,你俩都挺诙谐的。】

没多久,陆家就备好了晚饭。

陆衍周陪同他们一起用餐。

餐桌上,陆衍周怀着心事没怎么说话。林宿趁机拿了几块酥油果子,悄然塞进自己宽大的外衫袖口里。

里面的雪泥马嘴一张:【啊——】

“……”

对面贺振翎瞥见动静,眼皮跳了下。

一顿晚餐吃完,便切入正题。

陆衍周这会儿已经换了身衣服,看上去如芝兰玉树,坐在轮椅上也不掩风姿。他紧张又正式,像是去赴一场久违的约会。

“我们现在动身吗?”

林宿点头,“动。”

说完掏出支墨玉色的竹笔。

陆衍周,“?”

林宿,“是这样,我那位朋友身份有些特殊,住的地方也非同寻常。”他停顿,看了人一眼,“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做好准备了。”

林宿,“闭眼。”

陆衍周隐隐猜到什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沾湿的毛笔在他眼皮上一拂而过。

下一刻,原本敞亮的厅堂中似骤然一暗,阴风穿堂。

再睁眼。

就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府门前。白纸灯笼挂在两边,门缝中隐隐透出幽幽蓝光。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陆衍周也平复了几下,“这里是——”

林宿,“地府。”

陆衍周手紧了下,抬手正要叩门,却扫见贺振翎也站在一旁。跟前两人就这么自然地出现在了地府。

他微一愣,没去深究,转而看向面前的门。

林宿又提醒,“你想见的人,也许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他掏出画像,“——就长这样。你想好了吗?”

陆衍周目光落去,只有疼惜。

“没关系,我只是怕他在外面再受委屈。”

林宿点点头,他便一把推开大门。

哗,门开——

嘭!一炮彩带当头喷来。

林宿和贺振翎眼疾身快地一退,坐在轮椅上的陆衍周就被笼了一身。

院子里灯球闪亮,动感地闪着幽幽蓝光,四周张灯结彩,一片欢乐的海洋。白无常举着喷筒嗨天嗨地,

“哔哩吧拉,嘿!…诶?”

他骤然停住。

几步外的一只鬼浑身挂满彩灯,也好奇地转过身:?

陆衍周,“……”

他默了下,挑开一条条彩带,耐心道,“没关系,没关系…”

林宿,“……”

贺振翎,“……”

白无常收回喷筒,恢复优雅,“…诶,不是八爷回来了啊。”

那只鬼紧紧脏脏地觑了眼。

陆衍周和他目光相对,屏了下,“你……”

跟前有五六秒的寂静。

林宿没忍住,轻轻一抬脚。噔。轮椅倏地滑到了鬼跟前——

陆衍周,“!”

鬼,“!”

寂静被打破。

陆衍周指尖颤了颤,视线点点落过跟前的骨骼,他盯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像是酝酿了下开口,

“唐突了。请问,可不可以和我握一下手?”

鬼懵懵的,伸手,“嗯。”

下一刻,却是十指交握。

骨节嵌入指缝,细细摩挲,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半晌,就看人慢慢背过脸,如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陆衍周拭了下眼睛:

“是…我的阿秋。”

林宿在门口旁观,转头,“这能摸出来?”

贺振翎低眼,“骨骼不一样,太熟悉的人之间,也许能。”

林宿没怎么关注过骨骼。

他闻言,目光就近落在身旁。因为里衣贴身,后者骨架和肌肉线条很明显,线条紧实流畅。宽肩,窄腰,胯骨…

视线滑过,垂在身侧的指节似蜷了下。

上方传来一道沉声,“…你在看什么?”

“你的傲骨。”

“……”

贺振翎扯了下嘴角,偏开头,“呵。”

在他偏头间,鬼飘了过来,小小声叫了句,“大人。”

林宿转头,“?”

一眼扫去,只见那头白无常不知在和陆衍周说着什么。

鬼好像有点羞涩,“那个好帅的男人,是不是认识我?”

是啊,你相好的。

林宿没说话,点点头。

跟前的骨头泛了点粉红,鬼又悄声,“他不会是我的粉丝吧?他跟我握了下手,都激动哭了。”

林宿,“……”

雪泥马惊叹:【好惊人的思路!】

林宿顿了顿,“也算是。”真爱粉。

“那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给他看了你的画像。”

林宿说着一掏,贺振翎来不及阻止,那幅画像就重出江湖:●皿●

鬼,“………”

鬼:●皿●!

他捏着画纸,端详半晌,“这样都能认出我来?怎么认的,默认吗?”

林宿看了他几秒,摇了摇头,“不是。”

鬼抬头,“嗯?”

所谓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只是他希望,从此遇到的鬼都是你。”-

认出了这只鬼就是沉秋。

陆衍周准备先把他接回家里,他能开阴阳眼,也不愁没法交流。

只是现在魂魄找回来了,却还是没有阳寿。

“林先生。”陆衍周请求道,“陆某枉称陆家家主,学艺不精,请先生指点,我该怎么救回阿秋?”

雪泥马摇头:【不是他不精,是你太不是人。】

林宿略过这番听不出褒贬的话,说,“已经活过来的人,也不能再强行交易,去索他的性命。这件事我会再想办法。”

他说着,余光瞥了眼还在不远处嗨皮的白无常。

后者若有所感,背影卡顿了一下。

林宿收回视线,“你先带人…鬼,回去吧。”

陆衍周郑重道,“多谢林先生。”他说着叫上沉秋,“我们先回家好吗?”

“诶?”沉秋羞涩,“跟着才刚见一面的男人回家,也太不矜持了吧…”

他嘴上一边说着,身体诚实地飘了过去。

林宿,“……”

两道身影渐渐远去。

林宿对贺振翎道,“你看,我就说他是只不正经的鬼吧。”

贺振翎冷笑,“总比给我发骚扰短信的人好。”

林宿若无其事地转头,“你聊天的尺度有些越界了,小贺。”

贺振翎平静,“你还知道尺度?我以为你都是18起步。”

“我今年才17。贺老师,别胡说。”

身旁呼吸似微一顿。随即,“…呵!”

沉秋这边暂时没事。

剩下的,就是工头那里。

林宿回去后,直接去了三清堰,敲开工头家门。来开门的是工头老婆,对方见了他一愣,神色微凝,

“…小先生?”

雪泥马:【她上次见你,还叫的“大师”。】

林宿说:他们大概也是一户一师制。

他开门见山,“我来看看人。”

“诶…好。”工头老婆便侧身将他请了进来。

进门,正遇上他们吃饭。

工头手里拿了个馒头,见他进来,停下看了眼,“这是谁?”

他对昏睡期间的事一概不知。

他老婆就说,“是洵城的风水先生,也是来帮过忙的。”

一听洵城,工头眉心就皱起来,“有什么事?”

林宿扫了眼他的八字。

果然是被改动过了。晖城协会强行撕毁契约,硬还阳寿,虽然也是“帮人”,但不付出任何代价——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说,“与你交易的那只鬼,并非恶鬼。你们强行撕毁契约,需要供奉他10年,来积德还债。”

工头老婆一惊,“10年?不是都解决了吗?”

“你们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交易,后面又反悔。强卖强退,易遭反噬。”

“胡说八道!”

工头激动地一拍桌,“人晖城的大师都说了,这事了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人也好好的,你突然跑来说什么供奉10年。扯淡!我又不欠那鬼什么。”

工头老婆“诶”了声止住他。

又对林宿说,“就是啊,小先生。那边说全解决好了,鬼也封了起来,再也不会作恶了。”

林宿眉一挑,似笑非笑,“作恶?”

他看人还要说什么,直接道,“那只鬼本来是可以取你性命的。”

甚至如果愿意,晖城那些人也活不了。

只是因为一直记着不要变成厉鬼,沉秋才从未真正动手。

工头被他说得怵了下,又挥手,“反正不可能!让我在家里供奉一只鬼10年——”他说着忽而侧目,狐疑道,

“你们不会是想趁机敛财吧?”

林宿摇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工头,“……”

工头老婆,“……”

雪泥马轻轻点评:【这句话,确实挺气人的。】

林宿言尽于此,转头就走。

工头老婆犹豫了下,大概想到上次被救的事,又追了出来:

“小先生,你别见怪。主要是10年…这也太长了!”

林宿扭头看着她,“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想好了之后再来找我。”

他说完走了-

回到家里。

林宿又给孟远平发了消息,说三清堰的事他来接手,让人也给晖城那边说一声。

孟远平的电话很快打来。

“林小友,这事不是说解决了?”

“没那么简单。”

沉秋的身份不方便透露。

林宿只说,“我会想办法收尾。”他顿了顿,“我是好心劝他们,之后别再干涉。”

现在刚找回爱人,陆衍周还没工夫追究,之后就不一定了。

孟远平叹了声气,“唉,他们还打算开表彰会,恐怕不会理会。”

林宿温和,“那就跟他们说,成功会像大禹一样。”

“?”

“三过家门而不入。”

“……”

半晌,孟远平艰难地回了句“行”,把电话挂断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

林宿挂完电话就去洗了个澡,等他出来将外袍随意一拢,便看消息回了过来。

孟远平发了一串省略号,加上对方回信的截图:

“急了?”

“各干各的,各凭本事。”

“……”

雪泥马边给人擦着头发,边盒盒一声:【气焰嚣张,小人得志。】

林宿赞叹地抬头,“难得你用对成语。”

【…你打算怎么办?】

他将手机一关,平和,“如他们所愿,那就各干各的。”

表彰会的直播在下周三中午。

林宿照例给贺振翎发了条消息:“周三中午,来我府邸一聚。”

收获了一串默认的省略号。

随后他又给陆衍周打了声招呼,说是晖城有直播,让人稍加关注。

做完这些,他就安心等待周三到来了。

很快到了直播当天。

林宿趁着午休时间回公寓,他让贺振翎到了直接进门,反正以对方的权限也不需要钥匙。

他回到公寓,推开门。

热闹的声音一瞬冲出客厅——

“嘎嘎嘎嘎嘎……”

“别客气,你们也吃点这个!”

“……?”

林宿微微一凝,走了进去。

一到客厅门口,只见里面齐齐坐了一排人。

沉秋有些腼腆地坐在沙发上,陆衍周握着他的手,朝林宿礼貌地点了点头;贺振翎长腿交叠,冷淡地靠坐在一边;而另一头的黑白无常正宾至如归地撕开一袋奥利奥,发出一阵快乐的嘎嘎大笑。

……

不大的客厅里,他居然看到了四个字:众生百态。

他目光定定地望去,“原来真正的同福客栈,是我这里。”

贺振翎,“………”

林宿看向不请自来的黑白无常,“他们就算了,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又休年假了?”

黑白无常手捧零食,看着他不语,嚼嚼嚼。

沉秋不好意思道,“是我和七爷说有直播,七爷又和八爷说了,然后他们一同邀请我们,来大人家里做客……”

黑白无常看着他,边嚼边拍拍身侧,“还站着干什么?快坐。”

林宿,“………”

他深吸一口气,“算了。”

然后按着两两原则,坐到了贺振翎身侧,身旁朝他看了一眼。

林宿回视,“看着我干什么,投个直播。”

贺振翎又深深投去一眼,随后拿起手机熟练地在跟前投了个屏。

客厅里静了瞬,接着响起轻轻的抽气声。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落来:

“…我就知道。”

林宿摇头叹气,“大家都多心了。”

“呵……”-

投屏很快放上。

这会儿,直播刚刚开始。

背景是晖城分会的一处广场,场前搭了个台子,大张旗鼓地拉了个“表彰仪式”的横幅。

一大波弹幕哗哗涌来:

—来了!

—听说是之前三清堰的事件解决了。

—晖城大师牛逼!

—当时炒得那么玄乎,还以为是真搞不定呢。

伴随着弹幕划过,就看晖城分会的会长方岭上台了。

他上台示意了一下,开口道:

“相信大家聚焦这次直播,都是因为关注三清堰一事。这事一波三折,中间我们也经历了许多误解、非议。这些同行之间的事……就不多说了。”

林宿眉梢微挑。

弹幕果然跟上:

—同行竞争???

—天师协会之间水也那么深?

—说的是洵城分会吧,没能力接这事,一直说是管不了。[吃瓜]

—打脸啊,这不就解决了?

大概是事实摆在眼前,弹幕又成了一片倒。统一的弹幕间里,只孤零零飘过了一句:呵呵

林宿一眼瞥见。雪泥马:【我猜是葛立立发的。】

“大胆点,也许是孟会长呢。”

【那孟会长挺大胆的。】

三言两语间,直播还在进行。

这会儿崔桢已经上台了,杜樊作为协助者,也一同上台洗一波名声。

两人一现身,沉秋就低呼了声,“…啊!就是他们把我封进我存钱的小罐子里的。”

陆衍周几乎肉眼可见地眼底一冷。

大概是怕吓到鬼,才没有发作。只安抚地拍了拍说,“现在没事了。”

林宿瞟了眼,继续看向投放的直播。

中午的日头正盛。

崔桢两人站在台上,方岭正在给他们颁发奖章。天师证又挂在了人胸前,金光熠熠,十分惹眼。

崔桢一脸谦虚地摆手,“也没什么,惩治恶鬼,帮助民众,都是举手之劳,应该的。”

弹幕:

—牛!

—不提之前的失误,这才是职业道德。

林宿目光落向“道德”两个字。

跟前忽而轻笑了声。他抬眼,便看贺振翎朝他侧来,低声,

“他们可是收了12万。”

“……”林宿:!

他看了眼正准备上台颁奖的工头,半晌动了动唇,难言,

“这才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

贺振翎敛着眼睫,不置可否。

伴随着激昂振奋的背景音乐响起,工头走了上去,手持一面锦旗,上面大剌剌两排字:“有求必应如我愿,功德无量谢神恩。”

弹幕也是一片火热:拜见大师!

眼看人已经到跟前。

林宿手中倏地多了支笔,“他们说,我们各干各的。”

贺振翎转头,客厅里的视线也一道跟过来。

林宿说着哗啦翻开命格簿。

一抹浅金在眼底流转。他起手,提笔一落。

一瞬。

命格归位——

几乎同时,屏幕里掀起一阵喧哗。

只见正要将锦旗递过去的工头突然面色一白,噗通栽倒在地!抬手掐着脖子大口喘息,“嗬…呃啊!”

工头老婆惊叫了一声。

现场和弹幕瞬间乱成一团:

—怎么了!?

—突然一下,像是中邪了。[惊吓]

—不是说已经解决好了吗,怎么出事了???

一片混乱中,现场忽然哗啦涌入一队人。身着监察协会制服,外衫迎风猎猎,有些眼熟女天师踩着长靴大步走上台。

林宿微一眨眼,转头。

只见贺振翎一手搭着唐刀,侧脸冷淡地开口,“既然直播出现‘事故’…”

屏幕中,一道高声穿透场上:

“现在,监察协会介入!”

作者有话说:

林宿:小贺还背着我偷偷搞彩蛋呢…(眯

*

沉秋:●皿●喔!

陆衍周:阴沉酝酿中……

*为避免有的宝子疑惑,前文提过的“阴差不显本像”是不主动显,被动看见就没办法了╮( ̄▽ ̄)╭

第26章 第三个委托人|一窝端

弹幕顿时一片哗然。

场上更是乱作一团!有四散逃跑的, 还有大声争辩的,全都被一把扣押了起来。

锦旗落在地上,混乱中被踩踏得像块烂布。

崔桢和杜樊还站在台上,被突来的变故惊得慌张失措。会长方岭硬板着脸, 厉声问:

“你们这是干什么!?”

女天师银霖一手出示证件, 凛然道, “发生‘事故’了, 我们需要介入调查!”

说着一抬手, 就将台上三人也一同逮捕。

弹幕渐渐从惊变中缓过来:

—之前也是出过类似的事。

—当时还是洵城那位戴面具的神秘大佬解决的。

—所以,其实还是没解决吗……

—怎么回事?被抓走了??

—如果只是没解决好, 不至于连会长都带走吧

一片滑动的弹幕中,就听银霖扬声:

“你们涉嫌使用违规手段, 另外还收取了总计12万的各项‘费用’。现在随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12万????

—天师行业暴利啊!

—得,现在12万白搭[笑哭]

—举手之劳→12万

—不然……还是让洵城分会来解决这事吧

客厅里,沉秋高兴道, “啊, 被抓走了!”

他转头要分享喜悦, 却看陆衍周阴沉着脸, 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怎么了, 你有什么心事吗?”

陆衍周又看了眼屏幕, 平复道,“没什么。”

林宿从那头收回目光。

转而看向贺振翎, 饱含深意:原来你也在各干各的……

“这是你偷偷准备的助兴节目?”

贺振翎面色不动,“正常的监管工作。”

林宿又看向屏幕, “那名女天师好眼熟, 之前是不是见过?带走钉子户的那个。”

“嗯。”

“我就说…不过, 你怎么没去现场?”

贺振翎额角一跳,转来盯着他,“不是你说,让我来你府邸的?”

“……”林宿目移,轻轻,“还有这回事。”

身旁就冷笑了一声。

林宿目不斜视,在意识中开口:泥马,他真是越来越公私不分了。

雪泥马也“盒”了一声,不欲接话。

几句话间,现场已经被控制起来。

大概是管理设备的人也被一同带走,直播还在继续进行着。

只见工头倒在台上,面如白纸,又成了那副接不上气的模样。有监察协会的人员上前看了眼,没辙地摇摇头,先打了120电话。

见状,弹幕纷纷划过:

—连监察协会都没辙了。

—看来洵城协会是对的,确实管不了

—还说什么行业水深,结果是自己逞能。[望天笑哭]

—赶紧去求人家真大佬啊!还愣着干嘛……[捂脸]

随着弹幕划过,哭嚎中的工头老婆似乎也终于想起来。她顾不得其他,三两下起身,冲到镜头前哀求道:

“小…小大师!求你救救命吧,我们现在信了!你之后说什么我们都照做……”

弹幕就齐齐一声:好家伙!

—原来是没信人家。[笑哭了]-

没多久,救护车就来将人拉走了。

一场闹剧收尾。

监察协会的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过来关了直播。

屏幕倏一下陷入黑暗,只剩下大片弹幕统一地在:@面具大佬……

林宿也倏一下,把投屏关了。

陆衍周朝他望来,询问,“林先生有什么打算?”

“他们的事先不急。”

林宿说着起身,看了眼因为晖城协会被捕就整只鬼又开心起来的沉秋。然后将目光投向跟前零食一放、也同样起身的黑白无常。

两人被他看得一凝。

白无常小心地捡起吃完的零食袋,“…我们把垃圾带走?”

林宿温和,“没事,放那儿就行。”

黑无常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这种小事,不值得你们上心。”

林宿说着在两人悚然的目光中,将他们一把揪住,转头对客厅里说了句,“我去送客。”

随后一手一只无常,出了客厅。

两只,“!”

到了玄关前站定。

林宿对上他们如临大敌的神色,轻飘飘道,“收垃圾的小事就不用管了。但在我这儿肆虐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办点别的事情?”

“……”

黑白无常一哽:他们就知道!

待遣走两人,林宿回到客厅。

陆衍周已经准备辞别,林宿问,“陆家主之后有什么打算?”

跟前沉寂了几秒,随后说:

“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再带阿秋回去。”

林宿点点头,又看向贺振翎,“监察官呢?”

“自然是回协会审讯。”贺振翎说着起身,低眼,“你呢?”

林宿定定,“自然是回学校上课。”

贺振翎,“……”

相对无言间,忽然听沉秋“咦”了声,腼腆探头,“可是…我们马上就走了,你们也可以继续共度良——”

陆衍周一把拉住他!打断。

随后抱歉地看向两人,“请见谅,阿秋现在记忆不全,说话不知遮掩。”

两人,“………”

林宿转头,“原来当时齐桩被我们两句话‘坐实’罪名的时候,是这种感受。”

贺振翎轻呵了声,垂睫,“他是坐实,我们是吗?”

林宿叹气,“你不要用这种不满的语气说话。”

“……”

沉秋已经推着轮椅飘走,低头小声,“你看,我说他们要开始共度良宵了吧。”

午休时间不算太长。

在贺振翎回监察协会后,林宿也赶在上课前回了学校。

回到教室,午休刚刚结束。

陈佑看他回来,几乎一跃而起,激动地扑棱过来,“你去哪儿了?你错过了中午这场直播!你不知道有多精彩~”

“……”不,他特别清楚。

林宿配合道,“我去和朋友聚餐了。怎么了?”

陈佑一脸带着惊天大瓜的表情,悄声,“晖城协会在表彰大会的现场,被逮捕了!”

林宿,“…哇!”

陈佑几句话概括了盛况,又心驰神往道,“现在都在求助神秘的面具大佬,我是不是又能一睹他的风姿了?”

林宿客观提醒,“晖城都被抓了,哪来的直播?”

“……”陈佑顿时扼腕叹息,“唉!把摄影师放回来就好了。”

林宿夸他,“你想得挺周到的。”

两人没聊几句就打了上课铃。

林宿回到座位开始上课。

第一节课刚上到中途,手机就震了下,收到了孟远平的消息:

“工头家里联系我们,想向你求助。”

林宿看了眼,回道:“不慌,我还在上课。”

孟远平:“……”

孟远平:“行。[笑呵呵]”

雪泥马趴在他手边,赞叹:【小孟也是个憋坏的。】

林宿,“我就说那条‘呵呵’没准是他发的。”-

一天的课上完。

放学时,孟远平的消息如约而至:“那边又来求助了,小友。”

林宿回:“不慌,我还要吃饭。”

等他回家吃完管家炖的佛跳墙,已经接近十一点。孟远平的求助消息实时转来,林宿打了小哈欠,躺上床回复:

“现在困了,该睡觉了。”

孟远平照例回了个“笑呵呵”。

顿了顿,大概是出于确认,他又问了句:“这事,林小友还管吗?”

“要,但不急。”

林宿回完放下手机。

当初沉秋在小罐子里被关了三天,工头怎么也得被困个三天起步。

雪泥马趴在床头:【人不会出事吧?】

“不会,工头这会儿应该还在梦里挖东西,让他多挖会儿吧。”

雪泥马:【挖东西?】

林宿笑了笑没解释,合眼睡去。

就这么一直循环了三天。

到了周末,林宿终于打算动身去医院。

工头的情况跟中邪似的,医生也没辙,给人找了间单独的病房挂着水。

林宿到的时候,葛立立也到了。

因为先前晖城协会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孟远平就说这次他们也开个直播。

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让葛立立就拿手机录一下,算是给群众一个交代,顺便洗清泼给他们的脏水。

【我怎么觉得,‘顺便’的内容才是最关键的?】雪泥马一路漂浮。

林宿这会儿已经戴上面具,踏过走廊。

他摇头,“你也太不知遮掩了。”

【……】

他们事先和医院打过招呼。

到了病房门口,林宿和葛立立便直接推门进去。

门一开,病床边的工头老婆一下看过来,激动起身,“大师!大师您终于来了,求求你救救人……”

林宿,“想清楚了?”

工头老婆愣了下,反应过来,忙不迭道,“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命重要!您说什么我们都会照做的!”

说话间,葛立立已经打开了直播。

镜头对着林宿,然后就听他“卧槽”了声。

林宿转头,“?”

葛立立不好意思地抬头,“弹、弹幕一下涌太多,刚手机卡了。”

雪泥马已经杵在屏幕前,蓄势待发地播报弹幕,小嘴一张:【老婆——】

“……”

唉,这些不检点的。

林宿略过背后的动静,看向工头。

床上,工头面如纸色,嘴唇青白。像是被困在梦魇中,皱着眉时不时抽动两下,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

林宿开口,“还是之前的条件,供奉那只鬼,积德还债。”

工头老婆忙点头,“诶好!”

“不过,”林宿又说,“你们之前没答应,现在10年不够了。”他朝人看去,“现在是活多久,供多久。”

也就是余生都要用来供奉。

工头老婆愣了下,很快答应,“好好,只要能活。活多久,一定供多久!”

一只手便持着竹笔,在工头额前隔空一敲。

咚,又是很轻的一声。

像是山涧的竹筒撞击磬石,破开雾障,撒下一片甘霖。

床上的工头急促呼吸了两下,猛地睁开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神色愕然,“呃啊……!”

背后传来雪泥马兴致勃勃的播报:

【又是这神来一笔。】

【真正的大师,没有一个动作多余~】

……

工头猝然从混沌的梦魇中醒来,还有些恍惚。他老婆在旁边小声地把情况跟他说了。大概是在鬼门关前走了第二遭,他现在终于信邪了,战战兢兢地看向林宿,

“只要供奉就行了吗?”

林宿点头,“但这次是要和阴差签订契约。如果再想反悔,就是撕毁和阴差的契约——”

“会…会怎么样?”

“会很勾人。”字面意义。

“……”

工头听得一抖,“不、不会再撕毁了。”

林宿就说,“伸手。”

他说完提笔,在人掌心上方勾画着。一笔一画,像是书写着契约。随着他的动作,背后传来一道细微的抽气声。

葛立立举着手机看呆了。

他跟前,弹幕也陷入凝滞:

—我看到了什么…

—这是在和阴差签订契约?这个级别,已经远超“灵媒”了……

—简直完虐晖城风水师[恍惚]

持笔的手稳而轻巧,林宿手腕微动,笔下如流水行云。

待最后一笔刚刚落成。

工头呼吸顿时顺畅起来,青白的面色也慢慢恢复。

效果立竿见影,他不敢吱声了。

工头老婆千恩万谢,询问要捐多少“功德”。林宿说了句“不需要”,又讲完供奉的事宜,转身就准备离开。

葛立立举着手机跟上来。

林宿临出门前忽而又一停,转头对工头笑笑说,“对了,要是供奉不诚心,就继续回梦里挖东西,到时候鬼神无救。”

工头闻言惊骇,“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梦里的事!?”

工头老婆疑惑,“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里……一直在一片荒野行走,不知道那儿是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后来到了一处土坡前,遇到了很多人,大家都在那儿挖东西……我也跟着一起挖。”

他恍惚地回忆完,看向林宿,“我到底是在挖什么?”

“你该庆幸你没有抬头看。”

林宿微微一笑,“那是你自己的坟墓。”

病房里:!!!

【弹幕间】:!!!

他说完没管吓得白了脸的工头,走了-

直播结束,葛立立很快辞别。

林宿刚出医院,手机一震,就看陈佑的消息带着一串嚎叫和录屏发过来:“啊啊啊啊啊!!!许愿成功,大佬在洵城直播里出镜了!”

【陈佑】:[视频文件]

他点开一看,就看满屏:

老婆盛世美颜!!!…大佬出山了!!!…三十年没见,我又美又强的大佬婆!!!……

不矜持的弹幕铺天盖地。

林宿赞叹了瞬,退出来,又看陈佑发了条:“还愿,还愿,还愿[合十]”

“……”

雪泥马客观点评:【虽然还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意外的歪打正着。】

林宿轻叹,“他开心就好。”

工头这边契约签好。

他不忘给陆衍周也打了个电话。

沉秋的阳寿,他找黑白无常赊了个账。

在阴间,钱币反而没那么有用,讲的是功德和人情。他让工头用余生来供奉积德,替人把这笔账给平了。

电话接通,林宿开门见山:

“我找无常赊了阳寿。再走几天流程,沉秋的魂魄就能回到他的身体里了。”

一句话把对面震了一下。

半晌,陆衍周深吸一口气,声线微颤,“林先生,恩情无以为报,毕生愿效犬马之劳。”

林宿摇头,“家里有犬马了,陆家主也不用这么劳。”

陆衍周,“……”

雪泥马探头:【咦?我吗?】

“管家。”

林宿把工头放置了三天。

这三天,监察协会那边也没闲着,周一就出了通报。

“太狠了。”陈佑翻着手机给林宿看,“监察大佬绝对是个狠人,还拿晖城自己的账号转发公示…”

“看着就像是自挂东南枝。”

林宿看了一眼。参与直播的相关人员抓了七七八八,按程度处分。原会长方岭,以及崔桢、杜樊被直接吊销了天师证。

他本来还在想,以贺振翎雷厉风行的风格,这点事应该用不了三天。结果往下一看:

发现人把整个晖城协会给抄了。

“……”

协会账目上查出不少高额盈利。

本来是不能说明什么,但他们做了个详细的数据和用户分析,一把将虚假宣传的获利坐实了,现在全被收缴。

详尽的明细直接挂出来。

账号下蹲守后续的吃瓜网友们顿时骂声一片:

—卧槽?成本2.8的玩意儿卖2800??

—人家拿你们当救命稻草,你们拿人家当韭菜?

—行业水深,就深在你们这儿了。[呵呵]

—前几次直播还一直拉踩隔壁分会,结果被大佬啪啪打脸

—一口一个恶鬼。我看鬼都比你们善良,不然就这水平,早给你们弄死了。

……

陈佑说,“现在晖城协会大洗牌,在等总部重新派人接管,目前处于停工状态。”

他说着又沮丧,“唉…但我挺喜欢追直播的。洵城分会要是也能开就好了。”

林宿安慰他,“放心吧,不会的。”

“……”

陈佑捂住耳朵,“啊呸呸…童言无忌,不许胡说!我还想看面具大佬呢。”

雪泥马在一边吱声:【他就站在你面前,你看他几分像从前。】-

晖城的复工比想象中要快。

林宿第二天就收到了贺振翎的喂信,说晖城分会周三复工,让他一起过去。

“晖城复工,我过去干什么?”

雪泥马已然躺平摆烂:【盒,大概是他想你了。】

“……”

复工在白天。

林宿周三请了个假。

晖城分会规模不小,他从门口进去,就看贺振翎已经在那儿了。

后者侧对着大门方向,身姿笔挺。大概是为了方便做事,宽松的外衫只穿上了一半。左侧遮得严严实实,惯用的右侧肩臂露了出来。肩胛隆起,黑色衣料下线条起伏。

银霖正在对面汇报着什么。

听见动静,贺振翎侧身看来。银霖也停住,点了下头就离开。

林宿走过去,“你诚邀我来干什么?”

“参加晖城的复工仪式。”

他们两来参加……

林宿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从哪里摧毁,就从哪里涅槃吗?”

贺振翎,“……”

贺振翎移开话题,“差点被吓到涅槃的,不是工头吗?”说什么挖自己的坟。

林宿一下抓住重点,眯眼,“偷偷看我直播?”

“呵,监管工作。”

两人正说话,门口又传来一阵动静。

转头,就看三道熟悉的身影进门。

方岭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崔桢和杜樊。三人又换回了天师服,直直走进来。

“?”

林宿眨了下,看向贺振翎,“他们不是被吊销天师证了,没有停职?”

贺振翎淡淡扫去一眼,“按处分是停了。”

两句话间,人已经到了跟前。

迎面撞上,分外眼红。

没等对面先开口,林宿就若有所思地出声,

“来敬往事一杯酒?”

对面,“………”

方岭面部抽动了下,硬声道,“当然是回来任职的。”

他说着夹枪带棒地看向贺振翎,“天师协会的事总归还是内部决定。贺会长不会以为,监察协会能一手遮天?”

贺振翎面色不动,“怎么,上面批示了?”

他这么一问,方岭就带了几分得意,冷笑一声掏出份文书,

“今天早晨刚下达的文书,让我们三人都回协会等待任命。我在这个位置上可不是白坐的,在总部还是有几分情面。”

贺振翎忽然问,“是吗,那你是什么时候托的关系?”

“当然是刚被…”方岭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贺振翎就环着手没说话了。

雪泥马:【也就是说托了一个星期的关系,石沉大海,今天突然让他们回来的?】

林宿品了品,也没说话。

他两人都没应声。

崔桢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这会儿看方岭后台强硬,也跟着拿腔拿调,

“总之晖城分会不欢迎外人。今天接管分会的新任会长也会到场,奉劝你们别来挑事。”

他刚说完,就听一道轱辘声从门外传来。

林宿眉微一挑,点头,“虽然成功过门不入,但你们等来了下一站幸福。”

话落,声音在门口停下。

只见是一身墨玉长袍,穆然清冷的陆衍周。

作者有话说:

林宿:又幸福了哥几个(拍手)

陆衍周:天凉了,晖城分会该洗牌了!(阴沉登场)

沉秋:*●皿●*喔!

第27章 第三个委托人|你这一行,阵仗不简单

陆衍周坐在轮椅上, 矜贵中带了丝沉郁。

族中弟子陪同在两侧。大概因为是来天师协会,没有带上还是只鬼的沉秋。

会长徽章就印在襟口。

林宿轻轻眨了下眼:好极了,原来大家都在各干各的。

方岭惊讶地看过去,似想不通为什么四大世家之一的家主会来接管一个小小的晖城分会。他小心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陆家主。”

崔桢一看方岭认识, 也顺杆子道, “陆会长。”

他说着又趁机不动声色地挑事, “会长, 今天是我们分会复工的日子, 但监察协会会长和其他分会的风水师不知道为什么跑来……”

话到一半,跟前轱辘声一响。

陆衍周没朝他们投去一眼。

径直推着轮椅停在林宿跟前, 尊敬地叫了声,“林先生。”

又对贺振翎道, “贺会长。”

林宿点头,“原来是你接管了。”

陆衍周就垂睫掩下眸底的神色,牵了下唇角。

崔桢话头猛一下哑在嘴里。

他唇动了动, 不明状况地看向方岭, 却看方岭似乎更为震惊。

他心头莫名一悬。

“先生。”随行一名弟子走上前, “复工仪式快开始了。”

陆衍周点点头, 对林宿说,“怠慢了, 我先过去, 两位可随意。”

轮椅驶出两步,又停下。

陆衍周忽而转头, 映着晨晖,那张冷白的面上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他扫过僵立在一旁的三人, 缓缓扯起嘴角,

“还有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一起跟上吧。”

清晨的冷空气像是让人打了个寒颤。

他说完推着轮椅朝里行去。

方岭三人尽量稳了稳心绪, 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

待跟前一行人都离开。

林宿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就知道小陆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毕竟二十出头就成了赌王。”

贺振翎,“…什么赌王?”

“洗牌高手”。

“……”

雪泥马:【别的先不说,他什么时候也成“小陆”了?】

林宿回它:代表自己人的昵称罢了。

他说着又替三人感慨,“……这才是真犬马。相信以小陆的手段,他们以后的生活会和拿到文书时一样惊喜迭出。”

贺振翎不置可否,轻扫了他一眼问,“要进去看看仪式吗?”

“来都来了,走吧。”

两人一道往里走。

林宿忽而一顿,侧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小陆接管,才特意叫我来看戏的?”

贺振翎侧脸冷峻而平静,没反驳。

没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林宿眯眼:还整这些小惊喜……

他欣然转回前方,“监察官真是越来越会让我快乐了。”

身旁飘来一声:“毕竟都是共度良宵的关系了。”

“……”

雪泥马感同身受:【魔法打败魔法,小贺也开始摆烂了。】

林宿正色,“胡说什么,明明就是大家一起快乐。”-

里面,复工仪式已经开始。

分会里七八成都是陆家子弟,监察协会的成员在四周把守。

方岭三人战战兢兢地立在中间。

一场复工仪式看着像是献祭。

林宿跟贺振翎在一旁旁观完全程。

待仪式结束,分会成员各自散了。

方岭他们也想跟着离开,却被监察协会的人一把拦住。

方岭这会儿敢怒不敢言,转头看向贺振翎,“贺会长这是什么意思?案子已经结了,你还要利用职权揪着不放……”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一阵响动。

下一刻,就看残影夹着一道劲风——

贺振翎反手抽出唐刀,那一瞬抬臂又快又准,砰!一下击在方岭的下颚上。又顺势往上一抬,格住了掉落的一块牌匾。

哐当,牌匾被击飞。

正砸向了站在一旁的崔桢和杜樊,两人被当头砸得一声惨叫:“啊!”

方岭被那一下抽得满口流血,整张老脸疼得紫红,捂着嘴直说不出话,只能惊怒交加地瞪着贺振翎,“你……”

贺振翎淡淡收手,“收了这么多钱,怎么不修缮一下牌匾?帮你挡了一下,不用谢了。”

方岭浑身发抖,呲牙咧嘴:这他妈的比牌匾砸一下可严重多了!

林宿眼睫微一动,在意识中开口:…泥马,回来。

一团白光就从上方无辜地飘回。

方岭满嘴是血,几乎不能说话。

崔桢被砸得发懵,又试探地看了一眼新任会长,“陆…”话音骤然一顿,对上了一道阴冷而无情的眼神。

他不由一个哆嗦,开始思考哪儿把人得罪了。

杜樊稍微多了几分眼色,绝口不提这事,小心地问,“会长,我们三人回来,是任什么职呢?”

话落,就看陆衍周倏而笑了。

一个眼熟的小陶罐“咚”地摆在案上。

陆衍周一字一句,“你们三个,就负责日夜供奉这只陶罐。罐子前的香火不能有一刻熄灭,否则……”

他在三人震惊而煞白的脸色下,直视道:

“我爱人会生气的。”

……

仪式散场。

林宿和贺振翎也走出去。

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方岭他们也别想着能跑,毕竟在协会里还能“健全”地当个犬马,离开协会可就说不准了。

身旁忽而开口,“牌匾是你弄的?”

林宿一顿。贺振翎未免也太敏锐……

他目不斜视,“什么我弄的,不是你挡的?”

贺振翎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林宿又侧目,“我说监察官今天怎么穿得那么露骨,原来是为了方便大开大合。”

“……”

贺振翎平静,“你让我去你府邸脱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露骨?”

林宿,“光天化日和拉上窗帘能一样吗?”

“……”

三步外,前来汇报的下属止住了脚步。

雪泥马闭眼:盒,清誉。盒盒-

陆衍周参加完复工仪式,把分会交给下面的人就回去了。

毕竟比起复工仪式。

还有场更重要的仪式在等他。

手机上,是林宿最新发来的消息:流程走完了。

陆家。

一处极寒的房间内,四周点满了蜡烛,复杂的阵法布于脚下。

躺在床上的青年面容恬静,眉眼无忧。

诀诵七遍,符箓燃尽。随着冗长的还阳仪式结束,一抹魂归于体内,长明了七年的引魂灯倏然熄灭。

陆衍周一动不动地握紧沉秋的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蜡油凝在烛底。漫长的沉寂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良久,手心中轻微一动。

一滴泪啪地砸在了颤抖的手背上。

“……你醒了。”

公寓里,林宿合上命格簿。

“终于回来了。”

“魂魄归位,记忆也会慢慢恢复。”

他又翻开手机,划拉着什么。雪泥马冒头:【你在干什么?】

“定制一个回归礼。”

林宿说着已经下单,“沉秋刚醒,躺了七年的身体行动不便。我给他们定制了一个前后排的双人电动轮椅。”

他感叹,“时代发展还真快…这样一来,他们就能随时随地共度良宵了。”

雪泥马看得瞳孔地震:【……】

随后又化了个表情:【那想必阿秋会开心成●▽●!这样。】

林宿瞥了它一眼,赞赏,“你长得真是生动形象。”-

这件事解决完,也正好迎来了期末。

林宿当初选的是文科。

除了政治题每年会变以外,其他科目在他漫长的年岁里早已滚瓜烂熟。

轻轻松松地过完期末周,暑假就来了。

【两场直播过后,你的念力简直猛增。】

雪泥马浮在旁边给他吹风:【看来适当的抛头露面还是不错的。】

林宿庆幸,“还好语文是我自己考的。”

没有委托,不用上学。他百无聊赖地翻了会儿小品,发现还没有灵异直播好笑之后,就关了电视拿起手机。

“约小贺来家里看鬼片好了。”

【宿到自然醒】:明天白天,来我府邸一聚。

【翎】:来不了。

林宿,“?”

【宿到自然醒】:一听是白天,就不来了。[呵]

【翎】:……

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下一条消息回过来:“要出差。”

林宿起了兴趣:“监察协会的事?”

【翎】:公司名下投资的一个综艺开录了,邀请我去剪彩。

“……”差点忘了,小贺还有这身份呢。

但贺振翎在阳间的身份都是为了办神差的事,一个随手投资的综艺要剪彩,应该不至于能请得动他出席。

林宿想着就问:“这种小事,怎么还需要你亲自抛头露面?”

雪泥马趴在一旁看见:【…你的语文和我区别在哪里?】

一只手将它脑袋拨去一边。

【翎】:节目内容类似于荒村冒险,他们想做点灵异向的效果。我过去看一眼,免得真招惹什么,顺便剪彩了。

林宿又把雪泥马拨回来,给它看:“我随口问问,他回那么细干什么?”

雪泥马:【……】

不过荒村冒险,灵异向。

听起来就有点意思。

正好假期闲来无事,也没有委托。

林宿目光在那几个字上落了几秒,随即兴致勃勃地发消息。

【宿到自然醒】:听你这么一说,我特意为你起卦一算。发现你这一行,阵仗不简单。

【翎】:怎么?

【宿到自然醒】:你这一行,有我。

林宿严肃地打字:带我。

贺振翎,“……”

作者有话说:

林宿(合目):你听我掐指一算……

贺振翎:简单点,随行的理由简单点。

*

陆秋牌电轮椅:ィ(▼へ▼#)-ィ(●▽●!)

陆衍周:我让他们向你的存钱罐道歉!(▼へ▼#)

沉秋:*●▽●*喔!

*为防遗忘,再提一下前面的设定:主角的本职工作是命仙,不是学生。学生只是其中一个马甲,为神差服务。灵识只完成作业,不考试;灵识的认知水平不会超过本体。主角之后不参加常规高考,因为这只是个马甲!不是本职。

第28章 四角修罗|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

节目录制在一个叫瞿镇的地方。

依山傍水, 保留了大部分徽派建筑。说是要依此做冒险探秘向的内容,但基本以节目效果居多。

拍摄点在古村,出了古村是节目组的酒店。

房间已经提前给贺振翎定好了。

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负责人立马迎上去, “贺先生…诶?”他话音一顿, 目光落向随之出来的另一个人, “…助理?”

也不像, 太年轻了。

而且一脸刚睡醒的样子, 乍一看都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贺振翎没解释,“房卡给我就行。”

林宿从后面走上来, 看了眼,“一张?我要跟你住吗?”

贺振翎就吸了口气, 转头,“你那一卦起得悄无声息,随机应变。哪来的两张房卡?”

“……”林宿轻飘飘目移。

负责人马上说, “是套间, 想着贺先生可能带了助理。”

林宿点头, “那就这样吧。”

贺振翎也没说什么, 接了房卡走进酒店。

“……”

待两人离开,负责人目光追去, 心头嘀咕:什么来头啊这是?

房间在608。

推门而入, 只见是一套二的套房,外间整洁宽敞, 设备配套齐全。

林宿欣然,“环境还挺好的。”

“这边旅游业很发达。”贺振翎说着停下, 转头问, “你睡哪间?”

“你隔壁那间。”

“呵, 不然呢?”

林宿矜持地摇头,“不要诱导我说些投怀送抱的话。”

“……”

贺振翎把行李一放,平静地作出决定,“你睡里面。”

两人带的行李都不多。

林宿把背包往房间里一搁就出来了。一出来,正看贺振翎站在窗前,抬手一把拉开窗帘。哗啦——

从明亮的落地窗望出去,远处的古村三面环山,白墙灰瓦依稀可见。

贺振翎侧来,“有看出什么吗?”

林宿扫了一眼,“砂圆水缓,点穴居中,不算大贵但有小富。这古村应该早就请人改过风水,只要不冲撞人家祠堂、犯什么忌讳,一般不会有事。”

贺振翎拉着窗帘,低眼,“…你这个句式,听着就像会有事。”

林宿在沙发上摊平,安详,“敏感了,小贺。”

下午就是剪彩仪式。

两人一道去了古村的录制现场。

贺振翎还是那身矜贵的正装。

林宿则一身墨色唐装,透出股清冷的古韵。因为不办差事,他就没戴流苏耳坠,只在胸前坠了枚羊脂玉。

两人刚到场边,场内视线就齐齐一落。

几声惊叹伴随着吸气响起:

“我去……”

“那是贺先生吧,同行的是谁……”

导演柯觉薪本来在和场务说设备,忽然看场务目光停滞在背后。他疑惑地一转头,随后也跟着愣了两秒。

直到贺振翎走到跟前,他才猛然回神。

“啊…贺先生!”

贺振翎淡淡点了下头。

柯觉薪看了眼不远处的林宿,心头微悬,却又忍不住多看,

“贺先生,那位是……”

“不用在意,他来旅游的。”

柯觉薪一下松了口气,笑着解释,“还以为是也要参加我们录制呢。”他很快补充,“喔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匆忙,吓了我一跳。”

贺振翎说,“他应该没兴趣。”毕竟上个直播都戴着面具。

柯觉薪便笑笑,适时地切入正题-

林宿还不知道那边在说什么。

他站在场边饶有兴趣地看热闹,打量四周,“一觉醒来,设备都更新到n.0版本了。”

雪泥马捧哏:【只有你还保留着初始状态。】

林宿,“我这叫如初一辙。”

肩头罕见地卡了下壳:【…不要在容易记混的成语里搞谐音梗。】

他们正对新型的逗哏方式展开热烈讨论。

一道声音突然打破场内的平静: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手!”

林宿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场中一个妆造精致的青年正烦躁地冲着跟前发脾气,

“防晒都喷到头发上了,不会干还来这行吃什么饭?搞不懂怎么派个你这种水平的给我弄造型,无语死了。”

跟前的小姑娘被骂得包着眼泪,道了声歉:

“睿哥,对不起。”

四周工作人员有的神色难言,有的见惯不怪地摇了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那小明星发完脾气,一转头,就和场边的林宿对上视线。他先是顿了秒,随后带着浓浓的敌意和不屑,

“看什么!”

林宿咏道,“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对面:“………”

周围不知有谁没忍住笑。

那小明星一下像被点炸了,正张口要骂,又像是顾忌什么,转而冲周围发火,“都没屁事干了是不是!”

四周工作人员一下散开。

他瞪了林宿一眼,随后被赶来的经纪人哄走了。

场边。

林宿回味着人第一眼的敌意,在意识中开口,“我今天,应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不存在拉了什么仇恨值。

他思索,“泥马,是我长得太天怒人怨了吗?”

雪泥马趴在肩头夸他:【是你美得人神共愤。】

林宿接受,“我想也是。”

那头已经开始准备剪彩仪式。

贺振翎外形出众,导演似乎想把他这段剪彩放到花絮里,然后被人一脸冷淡地拒绝了,只能遗憾作罢。

贺振翎剪彩,其他工作人员和参与录制的明星都在下面看着。

林宿正在场边围观,身旁就溜来一道人影。

肤白眼大,有两个小酒窝。

叶语竹溜过来,“嗨~”

林宿扭头,“……嗨?”

大概是他表情太陌生,对方就失落地叹了口气,“唉,看来你不认识我。虽然我确实也不怎么火。”

林宿宽慰,“不是你的问题,我平时只看小品。”

“……”

叶语竹就笑了,“好吧。”

随后又说,“那这么说,你不是圈子里的人了?”

林宿点点头,“我是来旅游的。”

叶语竹“呼”地拍了下心口,大大方方道,“还以为你是空降来录节目的,我们都紧张了一下。”

她说着,目光示意刚才那小明星,解释道,“他跟你起摩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原来敌意是这么来的。

林宿顺势看了一眼,问,“他又是谁?”

“白轩睿呀,最近因为一部剧小爆,脾气可大了。不过你又不是圈子里的人,不用理会他~诶对了…”

叶语竹说,“你是跟着贺先生来的吧,你们是亲戚?朋友?”

林宿想了片刻,摇头作罢:

“一两句说不清楚。”

“……”

随口一问的叶语竹:?

正说着,前方一阵动静。

就看贺振翎剪完彩下来了,他走到跟前,目光扫过,“怎么了?”

叶语竹叫了声“贺先生”,溜走了。

贺振翎目光收回,朝林宿扬了下眉,似乎在说:还没回答我。

林宿就说,“她问我们什么关系?”

跟前静了一秒,贺振翎看着他,“…你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林宿泰然,“放心,在外面我一向谨言慎行,什么都没告诉她。”

微妙的措辞让对面眉心一跳:

“请问,我们又有什么‘能’告诉她的?”

“那就罄竹难书了。”

“……”

雪泥马没忍住:【说得像是你们之间有很多罪恶的禁果。】

林宿抬手将它拍了回去-

剪完彩,贺振翎准备去村里勘察。

林宿对节目组的布景很感兴趣,转头就去周围逛了一圈。

四周的布景在徽派建筑的基础上,增设了不少灯光、道具。等夜里灯一打在白墙上,确实很能出效果。

大概导演提前做过功课,没将场景设到祠堂或井口附近,林宿也放了点心。

转完一圈,他便回酒店了。

刚进大厅,就听一片争执声传来,其中主要的两道声音并不陌生:

“我都问过了,人家根本不是圈里人。”

“他说不是就不是了?混了这么久的圈还那么天真,难怪只是个七八线。”

林宿眉梢一动,走了进去。

酒店应该是被节目组包下了,大厅里只有几名嘉宾。白轩睿正一脸很懂的神色,优越感十足地对其他人说:

“人铁定是来空降的,你们自己长点心。反正换也换不到我头上,我是替你们着急,特别是某些小、糊、咖……”

他说着瞟向旁边一名小生。

叶语竹气得一个没忍住,“少当别人都跟你一样!”

白轩睿一下就变了脸色,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你他妈的说什——”

一道柔声忽然传来:“不怪他。”

转头,只见林宿站在厅门边轻轻摇头,“皇帝不急太监急,这点千古不易。”

众人:“………”

叶语竹最先不客气地笑了声,旁边另一名男嘉宾也悄悄抿了下嘴。

白轩睿正要发作,导演就从旁边过来了。

“嗯?怎么了,都在干嘛?”

“…没,什,么。”

他咬着字忍了忍,又深深看了林宿一眼,转头走了。

大厅里很快散开。

叶语竹没走,跑到林宿跟前大快人心地说,“呼!你怼得可真爽。”

林宿问,“怎么吵起来了?”

叶语竹撇了下嘴,哼道,“他急了呗。别看他一脸优越的样子,其实可怕你真的进节目抢走他的热度。把我们几个当枪使呢,还当我们看不出来。”

她做了个口型:煞比。

叶语竹骂完又提醒道,“但他确实很会上位,也有点后台。暗贱难防,你要小心。”

林宿收下忠告,“我一定小心,不要没上节目都抢了他的热度。”

“噗哈!”叶语竹又被逗笑,带着一串杠铃般的笑声飘走了。

没什么威胁的一茬被暂时揭过。

林宿上楼回了房间。

推门,就看贺振翎已经回来了,正侧对着他,一手将正装外套脱在椅背上。

两人目光一对。

林宿率先开口,“你是‘这样’迎接我的?”

贺振翎扯了下领边,也开口,“怎么,有什么建议吗?”

林宿反手把门一关,“我的建议是,继续。”

跟前就呵笑一声。

贺振翎径直走向浴室,“我要洗澡了,自重。”

说完“哐”地关上浴室门。

林宿遗憾地收回目光,回房间,“小贺还是不够开放。”

雪泥马麻木:【你说的,那叫放荡。】

“……”

哗啦!林宿一把拉上窗帘,躺平,“好了,我要小憩了,你先在外面守一会儿。”

白色光团哼哼两声,飘了出去。

……

酒店走廊里,白轩睿做了个深呼吸。

他回去之后心绪难平,特意换上了一身微透的衬衣,松开两颗纽扣来了这里。

跟前的房门门牌608。

是他打听到的节目最大投资商“贺先生”的房间。

他才不信林宿跟贺振翎是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关系,那气氛看着就不像。况且来这荒村野岭的,还把这么个相貌的男生带在身边,不是“那种”关系是什么?

林宿可以,他也可以。

白轩睿有些紧张,但一想到那张气人的脸,又涌上一股冲劲来。

几乎没有犹豫,他敲响了门。

“咚咚”两声。

里面安静了一阵子,接着隐约响起什么动静。

他刚要再敲,门就一把打开了,“贺……”

话音一止。

只见一名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立在门口,五官有几分眼熟,皱着眉低头看来。

白轩睿:?谁?

门口,雪泥马拉着门,默然不语。

“……”不是客房服务吗?怎么会是这小东西?

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正看了没几秒,身后“哐”一声门开。

就看贺振翎洗完澡出来了,头发带了点潮气,衣服严整地穿在身上。他抬眼看见门口这一幕,身形猛地一顿。

随即他看着雪泥马,陷入了沉默。

相顾无言的场面中。

雪泥马酝酿了瞬,硬着头皮抬手一指,威严地问:

“贺振翎,这是怎么回事?”

……

林宿被动静吵醒,一出来正对上这让他眼底一震的场景。

贺振翎目光沉沉,门口的空气仿佛陷入凝滞。

他一默,轻轻上前两步,打破僵局,

“爸,这不关贺振翎的事。”

贺振翎,“……”

作者有话说:

雪泥马: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cosplay。(回味)

*“狗吠深巷中…”出自:《归园田居·其一》陶渊明

第29章 做大做强|节目效果来了

白轩睿站在门口, 满眼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人竟然是这么正式的关系!

而且,谁特么来荒村野岭剪彩,带了对象, 还要带对象他爸!

白轩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微透的衬衣还故作松垮地套在他身上, 跟前三人却都穿得严严整整——两个人的时候衣衫凌乱, 还能叫旖旎。在一群人面前这样, 就显得低贱了。

尤其, 贺振翎一眼都没落过来。

门内,贺振翎目光深长地看着林宿, 终于开口,

“这当然不关我的事。”

林宿安抚, “所以,我不是在跟爸解释?”

他说完对门口道,“泥…爸, 你把门关上吧。”

雪泥马面容沉俊地点点头。

随即看向跟前脸如火烧的白轩睿, 冷哼, “伤风败俗。”

说完砰!一把关上了门。

屋里, 凝滞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

林宿正要开口,就看贺振翎唇角牵起, 眸光冷冽, “我这一行,阵仗果然不简单。”

“……”

他偏开头, 自知理亏地吩咐,“阿玛, 给小贺切点水果来吧。”

雪泥马庄严的身躯从玄关小心地挤过去, “昂哒。”

两分钟后, 一盘水果放在小桌上。

靠窗的沙发边,林宿跟贺振翎相对而坐。雪泥马放完水果,又化成一团若隐若现的光团落在桌边。

三人一人一杯茶,摆在跟前。

林宿复盘,“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雪泥马:【开门就遇到一个做特殊服务的,只能随机应变了。】

它抱着杯子嘬了口茶,又喟叹一声,回味:【…想不到,我还有直呼监察官大名的一天。】

贺振翎端着茶杯,冷笑,“我也没想到,洗个澡出来世界都变了。”

林宿庆幸,“还好我收尾收得好。”

两道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片刻,贺振翎抵了下额角,“…算了。”他放平心态,“至少杜绝了一些麻烦。”

林宿点头,“深以为然。”

晚餐之后,正过傍晚。

天色渐渐暗下来,余晖笼罩着古村。节目组也准备抓紧时间,今晚就开始录制第一期节目。

林宿兴致盎然,叫上贺振翎一起去围观。

“走吧,来都来了。”

“……”

他们到时,场中正忙碌着。

一群工作人员架机位的架机位,搭设备的搭设备。嘉宾们也在另一头准备着服装造型。

林宿被无人机吸引了过去。

贺振翎看了一眼,站在场边没走。

他正站着,导演柯觉薪就过来了。

柯觉薪也是难做。

他稍微一个没注意,白轩睿就又惹出麻烦了。后者用惯了那种方式上位,竟然连贺振翎的主意也敢打。结果碰上了钉子,怕被人给换掉。

又仗着有后台,拉不下面子来赔罪,只能让他夹在中间。

柯觉薪心累地搓了搓脸,挂上笑脸走过去,“贺先生。”

贺振翎朝他落了眼。

柯觉薪赔笑道,“组里的年轻人不懂事,给您添了麻烦。但他是台里塞进来的人,实在也不好换……我替人给您赔个不是,您看……”

他正忐忑着,就听轻飘飘一句:

“无所谓。”

抬头,只见贺振翎侧脸淡漠。显然根本没把这事放进眼里。

柯觉薪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提口气。

顿了顿,他又想起意外得知的消息,“那…我再去给您爱人赔个不是?”

“……”

贺振翎终于扭头看去。

他唇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宿就看完无人机过来了,“现在科技真是发达,以后有大规模的小品演出,也能用航拍了。”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贺振翎眉梢一抽,“你是要多大规模的小品演出?”

林宿没觉得有问题,理所当然地回视。

柯觉薪赶紧笑道,“诶,您来得正好。先前组里的人不懂事,不知道二位的关系。多有冲撞,我给您赔个不是。”

林宿默了下,看向贺振翎。

后者面色不动,他又转回来道,“没什么冲撞,开门的是我爸。”

柯觉薪,“………”

柯觉薪消化半晌,“那,我再给您爸赔个不是?”

林宿轻叹,“算了,不用。”

雪泥马伫立在他肩头,睥睨:【阿爸收到了。】说完就被扯回了意识里:【叽!】

导演赔完礼,很快被节目组叫走了。

场边一时只剩他们两人。

林宿抿唇,望向贺振翎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外面坐实什么关系了?”

贺振翎垂眼,“我一向谨言慎行,自然是什么都没说。”

林宿,“……”

他转开头,“没说都这样,说了还得了?小贺,我们之间的距离,确实有些超过了。”

身旁呵了声,“怎么,要保持一下?”

林宿包容,“算了,谁叫你能让我快乐呢?”

正闻讯寻过来的叶语竹停在几步外,探头:?-

没一会儿,贺振翎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叶语竹终于又溜过来,“嘿~”

林宿瞅着她,“你看上去好愉悦。”

叶语竹抿出两个酒窝,“被你发现了。”

她说完分享,“白轩睿是不是被你怼怕了?他看上去就像个吃了炸药的河豚,待爆。”

林宿纠正,“别用这么吉利的词形容他。”

叶语竹改口,“要炸。”

她刚说完,林宿就看人从那边过来了,白轩睿像是憋了股劲,看着气性特别大。他提醒:

“一会儿录节目,离他远点。”

“嗯?”

“万一炸了波及你。”

叶语竹就开朗地应下来,又挂着一串杠铃般的笑声走了。

节目组和嘉宾都做好了准备。

这会儿夜幕降临,录制终于开始了。

录制的场地很大,到处都布置了线索,还会随机刷新出道具。一路上准备了各种惊吓和功能各异的npc。

嘉宾们需要在这片古村里各自寻找线索,看谁先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柯觉薪招呼道:“大家行动时注意安全,不要超出场地!特别是不要跑去村民家里,打扰别人休息。”

“好了,现在录制开始——”

随着他一声落下,嘉宾们都跑了出去。

柯觉薪坐回屏幕后面。

林宿跟贺振翎也坐在导演身后,跟前的屏幕可以看见所有嘉宾的镜头。

这会儿刚出发,还没切入正题。

柯觉薪就转向贺振翎,“贺先生之前说旅游,是准备在这里多待几天?”

贺振翎环着胳膊,点了下头。

林宿侧目:?

“你不用回去工作?”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贺振翎看过来,“况且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看着你。”有没有兴风作浪。

“……”林宿回视,“那你岂不是全年无休地在工作?”

毕竟他随时都可能乘风破浪。

“呵,谁说不是呢。”

旁听的导演悄然竖起耳朵:?

他们正说着,屏幕里忽然起了骚动。

只见白轩睿和另一名叫陈可青的男嘉宾起了争执。陈可青没什么咖位,白轩睿这会儿就用一种玩笑的口吻对他说:

“你去那边找吧,这儿我先来了。”

陈可青,“睿哥,这明明是我先……”

跟前是一个很明显的线索点,找到就代表着肯定有镜头。

白轩睿背对着屏幕,大概是警告了对方一眼,陈可青嘴一合,闷声转头走了。

以他的后台,想也知道这段会被剪掉。

林宿观赏道,“难怪‘未播花絮’这么吸引人,确实比一些正片精彩得多。”

柯觉薪无奈地讪笑了下。

然而一波刚平,很快一波又起。

整个场景很大。白轩睿不知从哪家门口找了辆三轮车,一看钥匙没拔,直接就骑上去了。

叶语竹路过看了几眼,大声道,“诶,这不是节目组的道具吧?上面都没贴logo。快给人村民还回去。”

白轩睿没听,对着镜头大搞“节目效果”,故作机灵地说,“哎呀,灵活变通。征用了,征用了!”

说完直接从叶语竹跟前开过去。

路旁边就是道泥沟。

叶语竹一个没注意往后一躲,“啪”地踩了一脚泥。她口型没憋住,做了个:vocal!

……

屏幕后,林宿微微眯眼。

“这就叫‘综艺效果’?”

柯觉薪说,“……也不能不算,确实是个有效素材,全看后期怎么剪辑。”

像这种综艺,黑红也是红。有的节目组还会故意制造话题引流。柯觉薪还算是有良心的,在耳麦里叫了句,让人把车还回去。

雪泥马团在屏幕前:【他是不是因为得罪了我们仨,怕被换掉,所以在卯足了劲儿抢镜头?】

林宿看了它一眼:…好一个“我们仨”,好有存在感的泥马。

随后他宠溺道,“是吧。”

好在随着节目录制,人员渐渐分散开,后面倒也没什么闹心的事。

只是中途画面一晃,林宿问了句:

“路口的香是你们敬的?”

柯觉薪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看一道屏幕里的三岔路口下,还有线香残余,“诶,对。村里人让我们这么做的。”

林宿点头,“这里容易撞邪,先敬个香是对的。”

柯觉薪惊讶,“您还懂这个!”

他说着又看向没怎么说话的贺振翎,“贺先生莫非也懂这些?”

贺振翎启唇,“略懂皮毛。”

林宿朝他盯去。

贺振翎眉微动,似在问“怎么”,林宿便侧身靠近,轻轻,“好厚的皮毛。”

跟前一默,也俯身附耳,“…不及你。”

“……”林宿。

柯觉薪又悄然竖起了耳朵:在说什么窝心话么?-

未经剪辑的录制过程有些冗长。

林宿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小哈欠,几乎有了困意。

身旁适时出声,“困了就回去。”

他正要点头,目光一扫,忽而定住。

好半天没关注白轩睿的镜头,这会儿就看里面夜色漆黑,只有周围打的光照亮了跟前的路口,路口边是一处紧闭的门扉。

门上贴着层层叠叠新旧交替的符纸、福字,下方还有供着的香烛。

门对面立了根电线杆,杆上也隐隐写着代表生肖的字,还有几个字七歪八扭,辨认不清楚。

这里明显已经不是节目组的布景了。

白轩睿停在门前看了眼,兴冲冲地对镜头道,“看我发现了新线索!”

旁边工作人员似乎摆了下手,提醒他这里不是。白轩睿当没看见,准备继续做一个“乌龙”的效果。

眼看他伸手就要去撕福字。

林宿突然开口,“让他别撕。”

身旁柯觉薪反应了下,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忙从耳麦里发出指示,“轩睿,这里不是节目组的布景,不要撕别人贴的东西!”

屏幕里,白轩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转头就给撕了下来。

……

林宿一下起身。

柯觉薪惊了下,扭头,“诶?”

“我去贴回去。”

柯觉薪问,“你一个人过去?”

他说着看向贺振翎,却看贺振翎没说什么,只朝林宿微点了下头。

两人目光一对,林宿便转头出去了。

那地方离得正好不远。

林宿到时,人还没走。

白轩睿拿着“线索”,正对着镜头一通头头是道的分析。

周围有工作人员看到林宿,没忍住发出几道惊讶的低呼。

林宿径直走到白轩睿跟前。

没多废话,直接将福字拿过来,抬手就贴了回去。啪——

白炽的灯光下,一只手入镜。衬着墨玉色的袖口,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有力地按在了暗红色的福字上。

四周一瞬无声,镜头似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但很快,就听一声:“你干嘛!”

林宿转头,正对上白轩睿如临大敌的神色,“我们正在录节目!你又不是请来的嘉宾,突然闯进来干什么?”

林宿指节叩了下门扉,示意:

“你不但失聪,好像还失明了。”

“……”

跟拍肩头一抖,偏开头。林宿继续说,“不是让你别撕了?”

白轩睿憋了一整天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转头一把将福字撕下来,然后冲着林宿说:

“就撕就撕!怎么了?”

“………”

林宿神色难言,退了半步,“祝福。”

说完转身就走。

白轩睿又厉声对拍摄说,“刚才那段剪掉,重拍!外行就是外行,不懂什么叫节目效果,少来指手画脚的。”

林宿听着背后的声音,往回走:

“他好像想要做大做强。”

雪泥马:【但大概率是做小丑。】

林宿摇头,“回去看录制吧,他要的节目效果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林宿:这盛世如你所愿。(合十)

贺振翎:……也如你所愿。(看透)

雪泥马:(合十)

第30章 大场面|真炸了啊,vocal!

林宿回到导播间, 坐回位置上。

柯觉薪已经从屏幕后看完了全过程,提心吊胆地问,“不会有事吧?”

林宿温声,“别担心, 多半会有。”

柯觉薪, “………”

林宿又说, “让跟拍他们别凑太近, 工作人员是无辜的。”

柯觉薪七上八下地听完, 张了张嘴,随后说了句“行”, 便只向工作人员发出了指令。他转头看林宿似有些意外,解释道:

“也该让人吃点教训。”

雪泥马:【看来小柯也是积怨已久。】

“……”林宿:他怎么也被你划为“小”字辈了?

雪泥马倨傲:【毕竟他尊称我为你爸。】

林宿不愿解析它复杂的语法结构, 正好贺振翎在这时开口:

“不回去睡觉了?”

他扭头,“这么精彩,你睡得着?”

贺振翎环着胳膊, 低眼呵笑, “我又不像你。”

话虽如此, 却也坐着没回去。

柯觉薪悄然收回视线:…他们不会又误事了吧?

屏幕里, 白轩睿已经离开刚才的地方。

有了导演的提醒,工作人员都远远缀在后面。

他们这会儿正走在一条僻静的路上, 一边是关门的店铺和废弃的厂子。白轩睿往前走了一截, 转头看跟拍离得老远,不由皱眉:

“你们离那么远干什么?”

跟拍停顿了一下, “……这截路远点拍着有氛围感。”

白轩睿觉得有道理,转回去, “行吧。”

周围没有人。

他正在四下打量着有没有什么能做效果的道具。渐渐的, 却感觉肩头越来越沉, 像有什么压在身上走不动路。

他只当是自己走累了。

正弯腰撑了下膝盖,低头一瞬,好像有什么拂过耳边,凉凉的。

一道很细的笑声落在耳畔,“咯咯…”

白轩睿陡然一惊!反手挥过耳边,猛地起身转头——

四周空无一人,夜色浓稠,工作人员都远远离了七八步。

他惊魂未定。

错觉?还是节目组放的整蛊音效?

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白轩睿暗骂了句整蛊都不给他提前打招呼,也不怕真把他吓到。随后很快调整表情,趁机做效果,惊惶四望:

“…啊,什么东西!”

身后工作人员莫名地相视一眼:又怎么了?

屏幕后,柯觉薪也皱眉,“他在干什么?”

林宿瞥了眼,“贡献素材吧。”

柯觉薪神色难言,“但看着有点神……彩奕奕。”

雪泥马赞叹:【小柯说话也真是峰回路转,不破不立。】

一只手捏住它的小嘴。

柯觉薪说完又反应过来,“…等等,不会是真的撞邪了吧?”

他试探地看向跟前两人。贺振翎侧脸冷淡,林宿朝他笑笑没说话。

柯觉薪心头就咯噔一下-

那头,白轩睿做完了“效果”,继续往前走。

他们已经走回了节目组的布景区。

在路口,正好遇上叶语竹。

两人打了个照面,白轩睿忽然灵机一动,拿出撕下来的福字,一脸热络地说:

“你找到多少了?我刚找到了一个隐藏线索,我们互换一个,合作。”

他算盘打得哗啦直响,甚至已经预想好了到时候的弹幕和评论,什么:“乌龙”线索换了个大的。小白这波血赚。意外0换1,太好笑了……

然而他说完,叶语竹就警惕地瞅了眼,瞬间移出几步远,

“不了不了。”

她谨记林宿的提醒,转头就走。

白轩睿蓦然被落在原地,尴尬地捏了把福字,强忍下怒色:真是带都带不动的糊比!

他对着镜头无奈一笑,给人上眼药,“好吧,看来没看上我的线索。”

说完转身往前走。

前方道路一侧正好是一个废旧的店面,宽大的玻璃橱窗在夜色下反光得像面镜子。

白轩睿想上前整理个发型。

他走到跟前刚一转头,就看一双脚从他肩头垂下来,红皮鞋轻轻晃悠。

……

浑身汗毛几乎一瞬竖起!

白轩睿猛地弹开两步,转头就冲背后的工作人员指道:“你…你们看到了吗?”

摄影师看了眼镜头,又迟疑地看了眼他,“…呃,睿哥,你是在做效果吗?”

“我做个屁啊!你们都没看到吗,有东西啊!”

“……”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时没人上前。

白轩睿见状气得又骂了一句。随后突然想到什么,将兜里的福字一把掏出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飞快缩回来,转头问:

“对了,那个谁呢?”

“……谁?”

“就是刚才那个啊!”

白轩睿又惊又怕道,“你们快把他叫过来!”

一圈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地对视了眼,随后像是无语地开口:

“林先生哪儿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睿哥,你刚还让人别来指手画脚,我们要怎么去开口?”

话开了口子,又有人隐含不满地说,“况且人是贺先生家的小先生,也不像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骂过就过了。”

白轩睿一时僵在原地,面如火燎。

他指尖难堪地攥进手心里。

顿了顿,他硬着头皮问,“镜头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跟拍看了看,“真没有啊。”

白轩睿做了个深呼吸,“…算了,应该是天太黑我看错了。继续拍!哪来的东西,吓唬谁……”

他说着一转身。

这次,整面玻璃都映在眼底。

一双腿就那么清晰地搭在他肩头。

往上,是一张孩童的脸。后者骑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的头。视线在镜子里相撞,对方便朝他缓缓咧开嘴:“咯,咯咯……”

“啊——”

白轩睿一瞬扭头,直冲向背后的工作人员。

周围人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开。

他们之间本来就隔了段距离。

白轩睿一时没扑到人群里,肩头一重,随后就腿软地“噗通”摔倒在地!

灰尘和泥土迎面砸了他一脸,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拼命地朝四周推打着什么,大吼大叫地喊人:

“啊!来人,快过来!”

还没走远的叶语竹闻声扭头一看,“vocal!”

——真炸了啊!

导播间里,柯觉薪惊得一把站起来,对工作人员说,

“快去找几个力气大的,按住他!”

说完看向林宿跟贺振翎,“他这是怎么了,真撞邪了吗?”

林宿隔着屏幕围观,还捞了点剧组的瓜子来嗑,“没什么,小孩跟他闹着玩儿的。”

一句话让柯觉薪汗毛倒立。

林宿又宽容地摇头,“她只是个孩子,我们都多大人了,跟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柯觉薪,“………”

柯觉薪有点慌,“那怎么办啊,给个教训可以,总不能真在节目组里出事吧?唉…台里我怎么交代啊!”

林宿没说话,出声的却是贺振翎。

他声音平淡得像是叙述,“交代什么,这不是他做的‘节目效果’吗?”

柯觉薪一愣,顿如醍醐灌顶。

锅还能这么甩呢!

他点头说了句“也对”,随后叫上工作人员跟出去看情况了。

导播间里“呼啦”走了大半人。

只剩林宿跟贺振翎还坐在屏幕后观看。

林宿,“学坏了,小贺。”

说着顺手给人匀了把瓜子。

贺振翎恍若无事,“我怎么了?”

林宿不语,欣然转回屏幕。雪泥马看透:【他又让你快乐了。】

一手捏住它:“你太直白了。”

屏幕那头。

几个力气大的摄影师这会儿都跑了过去。

镜头没关,距离拉近。就看白轩睿的那张脸像是被什么掰扯着,不受控制地做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在他慌乱挥手间,一巴掌就扇在了自己脸上。啪!

清脆的一声传出老远。

这会儿还不算晚。附近的村民也被动静吸引过来,端着吃瓜脸围了一圈。

甚至连村头的狗都来了。

一时间各方镜头聚焦,远近上下360度无死角。浩大的场面中,白轩睿躺在中间吼叫扑打,工作人员里三层外三层,场外还有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

村民们伸长脖子凑热闹:

“这是在搞啥呢,演节目?”

“瞅着不像,出事了吧,中邪了。”

“肯定是犯忌讳了。唉哟,早跟这些人说了要敬神敬祖……”

场地边,叶语竹也叫上了陈可青来围观,两人毫不同情地吃着瓜:

“嘿,你看。”

“好完整的一套地板动作。”

四周的议论和灯光都落在白轩睿身上,他这会儿满身狼狈,又丢人又害怕,口无遮拦地大骂道:

“这破村子…鬼地方!”

围观村民话音一止:?

随后悄然打开了手机摄像。

……

屏幕前,林宿转头同贺振翎道,“你看,我就说小品能用上航拍吧。”

贺振翎点评,“很好奇你是怎么定义的‘小品’。”

林宿深沉,“小品不该被定义,就像人生。”

“……”

没等他们深入探讨,就看柯觉薪终于赶到,把被制住的白轩睿带离了现场。

林宿见状眨了下眼,忽而中断话题:

“我好像恰到好处地困了。”

贺振翎起身,“是该回去睡了。”

两人说完径自离开。

那头刚把人安定下来,柯觉薪转头便让工作人员去找人,“快请贺先生跟他爱人过来。”

工作人员找了一圈跑回来:

“他们好像都回去了,柯导!”

柯觉薪:“……”

作者有话说:

林宿:啊,好困。zzzZZZ…

雪泥马:哒!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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