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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喝醉的世界很神奇。

方臻浑身轻飘飘的, 好像被一朵云托着,不管他怎么乱翻乱滚,都不会从云朵上掉下去, 每当他到了边缘,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重新刷新到初始点。

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

真正老实的时候, 是他无意间踢到了什么东西, 对方闷哼一声。

方臻想, 云朵上还有其他人?

为了保持自己“帅气”的形象,方臻终于把自己的手脚放好, 但他明明都老实了, 又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全身, 他被密不透风的包裹着, 透氧率极差。

方臻想给个差评。

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口鼻一凉,缠绕着他的东西总算挪开, 能够正常呼吸,然而没等他大口喘息几秒, 又有其他的东西覆盖了上来。

这个东西是软的, 热乎乎的, 很像章鱼的触手, 吮吸着他,撬开他的牙关, 往里面试探, 勾缠他的舌头。

方臻感觉他的舌头都被缠麻了, 口腔中又湿又软, 舌头时不时还被扯出去,偶尔有点痛意。

“救……”他嘟嘟囔囔。

章鱼触手停了停。

方臻声音大了点:“讨厌!”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尤其是被反反复复吮吸。

谁知道,在他明确表达了不喜欢后,章鱼触手卷土重来,这次更加过分,他的下巴也被抬了起来,有什么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头皮发麻,原本柔软舒适的云朵,逐渐变成了熬煮他的温汤,他整个人好像要化了,像一滩在夏日烈阳下粘稠的雪糕水,被人肆意吸取。

缠住他脖子的东西渐渐收紧,他呼吸都困难。

没有力气,没有办法挣扎。

只能任由对方索取。

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方臻下巴传来被口水濡湿的凉意。

空气中“啵唧”一声,恢复了安静。

方臻终于能正常呼吸,然而四肢依旧像被蛇缠着,他竟然在禁锢中越睡越沉,一夜无梦。

*

方臻醒来后,对于面前的场景很陌生。

他身上的被子都是纯白色的,明显是酒店里会用的三件套。

他完全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是他还和许风酿说话,说着说着眼前就变得光怪陆离。

方臻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宿醉后带来的头疼和恶心还在。

不是吧?前世他不说千杯不醉,好歹也能喝个半斤,结果穿成了个一杯倒?

方臻在床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鞋。

他干脆赤脚下床,推开卧室门,客厅里也没人,但茶几中央放了一张显眼的纸条。

拿起来一看,是许风酿的笔迹,跟他说几点会有人来送饭。

至于他去做什么了,方臻什么时候走,一概没说。

方臻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和昨天他弟玩的房间格局类似,但并不是那间房子。

出于对小孩的担心,方臻还是决定先去找他弟弟,不过在他开门的瞬间,正好看见方天意在走廊里闲逛,也不知道在等谁。

方臻一愣,“你在这干嘛呢?酒店不让住被赶出来了?”

“才不是!”方天意已经能精准的区分出方臻对许风酿的恶意,“我是在等你,许哥哥不让我敲门。”

“啊?什么意思?”方臻不解,“他为什么不让你敲门?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许风酿又凭什么不让你敲门?”

他问了一大串,方天意当然也不清楚,只说:“许哥哥说你们昨天住一个套房啊,我当然知道你在里面,而且许哥哥怕我吵你睡觉才不让敲门的。”

昨天,他和许风酿,住同一个套房?

方臻傻了一下。

方天意自然不知道他复杂的情绪,“哥哥,我觉得许哥哥挺好的,你干什么老呛他啊,而且还背后说他坏话。”

“我老呛他?”方臻不敢置信指着自己。

不是,许风酿那张嘴毒的时候,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不好?

怎么现在搞得许风酿跟受害者一样?

方天意不说还好,一说方臻就想起来,最近许风酿确实太不正常,常常看着他就莫名其妙的笑不说,架也吵不起来了……他倒也不是说非得犯贱喜欢和许风酿吵,但太别扭了。

昨天他喝醉,许风酿竟然还让他和他一个房间。

也不知道他酒品怎么样,有没有随地大小闹。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许风酿边冷着脸边照顾他的场景,他们什么关系啊?距离什么时候近成这样的?这不乱了套了吗。

方臻打了个激灵。

“哥哥,”方天意指了指他的嘴边,“你上火了吗?嘴巴怎么烂了一块?”

方臻一愣,他起床没照镜子。

指尖稍微一碰,果然一阵刺痛,他返身回套房的洗手间,看见自己嘴角确实有一块地方破了皮,他也没多想,以为昨天喝酒喝的。

洗脸时,方臻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很陌生。

诚然他还是叫“方臻”,也长着之前一模一样的脸,但这很像一个平行世界,他还是他,生活却完全不同,经历也在改变。

方臻不觉得自己畏惧改变,相反,他很少怕生活给他的任何挑战。

打不过人就使劲练习,做不会题就通宵,工作推进不了就加班加点。

但在面对他和许风酿关系的转变时,他竟然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不习惯,不适应,不想改变。

很微妙。

方臻想,他是不是该和许风酿认真聊一聊?

可如果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也太尴尬了。

尴尬就尴尬,他不是正好想和许风酿拉开距离吗?

那以后走剧情怎么办?

方臻的表情变幻莫测,短短几分钟变了十几种样子,在方臻做好决定,准备从卫生间出去时,转身差点吓得跳起来。

他捂住心口,“你有病啊!走路不出声!”

“我看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表情又那么精彩,”许风酿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没好意思叫醒你。”

许风酿的视线落在了方臻嘴角的伤口上。

随后,他移开视线,转身走开,“出来吃饭了。”

方臻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连忙跟上,“你不是留了纸条?留纸条的另一层意思不是不回来吃了吗?”

许风酿坐下,桌子上已经摆了很丰盛的餐食,他不紧不慢地把餐具整理好,摆放到方臻一侧,“你从哪悟出来的另一层意思?”

方臻还挺自信,“我自己。”

许风酿抬眸看他一眼,嗤笑一声。

在方臻不高兴前,许风酿道:“我早晨有事出去处理,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才留的纸条。”

他没说什么事情。

也没说许溪许渊接下来一年的零花钱,都被他使了点小手段扣下,那两个孩子今天早晨哭得有多惨。

方臻左顾右盼,这才想起来,“方天意呢?”

“你弟弟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出去找同学了。”

方臻心中握拳,好机会。

他心怀鬼胎,肢体语言瞬间开始狗狗祟祟,拿起筷子扒拉了几下菜,清咳一声:“那什么,我有事想和你……”

“对了,”许风酿也开口,“你不仅酒量差,酒品也那么差吗?”

“啊?”

许风酿随手给他夹了一块肉,“你昨天耍酒疯,踹了我六脚,拳头锤了我十三下,把被子从床上蹬下去五六次,无数次想拽着我和你一起打一套醉拳,并且试图把我拉拳馆中比试,我想知道,你是酒品不好,还是十分恨我?”

方臻:“……”

许风酿专注地看着他,似乎非常认真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以前……”方臻尬住,“我以前酒品挺好的,酒品这种东西,会因为换了个身体改变吗?”

许风酿问:“你确定你以前酒品是真的好,而不是你那些小弟们迫于你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方臻炸了,“不是,你当我什么人啊?新世纪法西斯吗?他们是比较尊敬我,但我们都是朋友好不好?他们不至于连这种话都不敢说。”

许风酿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没信。

方臻看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等等。

许风酿这副样子,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熟悉的模样吗?

方臻想,难道是因为他的酒品太差,导致许风酿打消了对他不该有的念头?所以今天又恢复正常了?

许风酿问:“你刚刚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嗯?”方臻回神,再看许风酿,怎么看怎么顺眼,那种别扭的感觉也消失了,“没,忘了。”

许风酿给他倒了杯水,语重心长道:“以后少碰酒,喝多了智商会下降。”

方臻:“……你什么意思?一大早的找不痛快是不是?”

两人果然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再次恢复吵吵闹闹,方臻不再觉得许风酿烦,而是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大口气,果然,还是这样的相处状态适合他们。

那些话似乎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这样最好。

许风酿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方臻的脸上。

方臻已经垂下头吃饭,虽然还生着气,但戒心全无,也不见刚刚镜子前的愁眉苦脸。

因为嘴角受了伤,只能小口小口往嘴里塞东西,脸颊鼓出来,对他横眉冷对。

方臻问:“你不饿?再欠揍也得吃饭。”

“不用,”许风酿一语双关,“我吃饱了。”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

住高档酒店开心归开心, 但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方臻脸埋进枕头时,舒服地喟叹出声。

方天意还意犹未尽, 靠在窗边往下看,“哥, 你也太没良心了, 人家许哥哥送我们回来, 又请我们住那么好的酒店,还给我们点了一大堆吃的, 结果你都不请人家上来喝杯茶。”

方天意想起刚刚的场景还觉得尴尬。

他主动邀请许风酿来他们家里坐坐, 谁知道在他邀请完后, 方臻语气一个拐弯, “上去是能上去,不过许风酿,明天就开学了, 你做作业没?”

这话一出,许风酿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于是许风酿也委婉道:“确实没写完, 我就不上去了, 赶着回家把作业写了。”

“荒谬!太荒谬!”方天意都无语了, “你就算拒绝人, 也找一个合适点的理由吧?也就许哥哥脾气好,才不跟你计较。”

方臻觉得, 他弟弟现在被洗脑的太彻底, 简直是认贼作父。

他点了点方天意, “他今天跟你和颜悦色, 是因为你对他没有威胁,只是个小屁孩而已, 你等着你长大了以后,他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对你好,醒醒吧方天意。”

方天意懒得和他说,嘟囔道:“你天天说人家怎么样怎么样,你讨厌他我看出来了,可没看出来人家也这么对你,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

方臻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眼见这人真的要急眼,方天意分寸拿捏的很到位,“我说哥你真帅。”

他刚刚明显说的不是这句,方臻没再跟他计较。

而方天意在闭嘴后,也渐渐回过一点味来。

其实要说许风酿友善,他真没从许风酿身上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热情。

许风酿对他们的态度始终都是淡淡的,嘴上说得再好听,表情也没变几下,笑容也少。

除了……对着他哥的时候。

方天意忍不住产生一个大胆的念头。

该不会方臻这边还敌对的人家要死,但是人家其实是欣赏他的吧?

许风酿家里的条件,方天意也意识到了,应该是非常非常好,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也没多大,已经知道人脉的重要性。

方天意想,要不……他挽救一下许风酿在他哥心里的形象?

假以时日他哥抱上许风酿这条大腿,他们全家也跟着喝汤。

方天意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

这件事不能让方臻知道,于是方天意没表现出来,轻轻哼了几声,去了洗手间洗漱。

*

方臻觉得他劝许风酿回去做作业的举动也没错。

因为假期过去不久,他们学校即将又迎来一次考试,大家顿时都埋头在题海里学习,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东想西。

这次考试完后,方臻狠狠萎靡了一段时间。

他感觉他上辈子高三都没这么辛苦,重新当高三生,他忘记了很多知识,又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自然要拼命一些。

这次为了测试他学习到了什么水平,加上已经有过几次考试的铺垫,他使出了全部的本事考试,一点水分都没掺。

等成绩出来时,方臻进步的速度震惊了几乎全级部。

短短不到两个月,他的成绩一直在上升,头几次还在合理的范围内,这次直接和许风酿上了同一个成绩页,虽然是末尾最后一名,但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两个月内迅速掌握了中文俄文德文,从不会走路到直接上运动会和人赛跑。

他的成绩放学霸中看着不是很夸张,但是捋一捋他这个人以往的成绩,就很夸张了。

方臻自己其实对成绩不是很满意。

不过也没办法,时间太短,这也已经是他努力过的结果。

唯一让他觉得挫败的是——明明都是穿越回来的,也同样和高三隔了十几年,许风酿似乎根本不需要适应期,只有第一次摸底考分数有点低,但很快又回归了他正常水平。

方臻转念又一想,他是正常的人类,会忘记很正常,许风酿可能不是人。

他把自己逗乐后,坚定了下继续学习的信念,又回了教室。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同学又聚到一起说悄悄话。

“你们知道吗,最近传出来的消息,说学校里打算严查,这次的考试好像有人作弊!”

“啊?谁啊?”

他们嘴上问着是谁,实际上目光早就具有偏向性的偷偷投射在方臻身上。

方臻不为所动。

介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这些人也只敢嘴上说说,不敢再闹到他面前去,连看不惯他的季启民也只是幸灾乐祸地笑一笑。

“等着查呗,老师们正在加班看监控,我反正问心无愧,查到谁我们也只是看热闹。”

“哎?好像有人在论坛发帖了。”

方臻深呼一口气,看向窗外。

论坛里的帖子他懒得看,一定又是一些想方设法编排他的内容。

偌大一个教室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站了起来,头一次没和这群人呛声,而是随便拿了本书,又拿上手机和耳机,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逃课,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刷题。

*

夏日的太阳炙热潮湿,入眼可及的一片祥和,身处其中时,才能觉出这鬼天气多么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反正已经听过一次下课铃声,还是不想回教室。

耳机里的音乐轻柔舒缓,偶尔能从歌曲空白的间隙,听见树上阵阵蝉鸣,笔尖在纸上摩挲。

方臻手背的汗好几次濡湿了题册,需要甩一甩手再继续书写。

在他又一次展开掌心,观察手掌的汗渍什么时候消退,忽然,一根冰棒破开炎炎热意,抵达他的掌心,凉爽的寒气扑到他的脸上,惹得方臻一激灵。

方臻抬头,许风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瞬间,时间彷佛停滞。

许风酿的脸也被热得微微发红,穿着短袖校服,脸上有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只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住。

许风酿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距离不过十厘米,平静道:“以前是哪个人说,我逃课了他都不会逃课?”

方臻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但是他竟然跟许风酿说出口过?

问题是,许风酿还记得这么清楚?

方臻撕开冰棍儿包装袋,“我这种时候就特别羡慕你的记忆力。”

“天生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老天爷格外偏爱你,什么都愿意给你。”

许风酿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中,又有些许的不对。

他的视线落在方臻垂下的侧脸上,发现方臻今天没什么笑容。

方臻及时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躲得够隐蔽了啊。”

许风酿道:“我的座位刚好能看见你躲着的这棵树。”

于是他就这么看了方臻一节课。

“还真是……巧,”方臻叹了口气,“你说,咱俩的孽缘怎么就斩都斩不断?都在电梯里遇难了,还能一起穿越,穿越就穿越吧,我是穷人家孩子,地狱开局,你依旧顺风顺水,生活条件都没改变,估计等我们都毕业,我要在社会上讨生活,你再次继承家族企业,当你的老板去了吧?”

有些风言风语,许风酿也听见了。

他看着这样的方臻,眉心缓缓拧紧。

方臻意识到什么,猛地打住,“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慨感慨,也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风酿觉得好笑,“你能对我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的事情……”方臻竟然认真想起来,“那可太多了吧,杀人抛尸?策划谋杀?绑架勒索?敲诈抢劫?”

许风酿:“……”

说了一大堆,没一个他爱听的。

方臻道:“没办法,谁让你命这么好,我现在最想做的是让你倒霉,遇见一些坎坷,不然我真的心里不平衡,一般电视剧上不是总喜欢演,人在临死前的愿望老天爷都会想办法满足吗?我记得我当时说得是不是希望和你不要扯上关系,或者把你碾压在脚下?”

他还好意思旧事重提。

许风酿盯着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手上留着粘稠的甜水的冰棍上。

他漫不经心道:“或许,你无意间已经做到了这些呢?”

“什么?”

“我的人生也不总是一帆风顺,只要是人就会遇见坎坷。”

“坎坷?”方臻不解,“你能有什么坎坷?”

许风酿道:“比如,我最近似乎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他很讨厌我。”

“什么?真的假的?”方臻的那点低落立刻被抛之脑后,瞬间只剩下八卦,“谁啊?你铁树开花啊,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许风酿没有回答,“你手里的冰棍快化完了。”

方臻毫不在意,随手拿起来舔了舔,发现甜水已经低落在手背上,舌尖伸出来,嫩红的舌头若隐若现,随意且无辜。

许风酿移开视线。

“不是,谁啊,”方臻快好奇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靠你不会喜欢上哪个高中女生了吧,我们年纪多少岁你心里有数,别太变态。”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3章

方臻语出惊人。

许风酿顿了一下, 像是没听清,“什么变态?”

方臻仍然没听出来他的警告,继续分析道:“你想想, 我们真正的年龄是多少岁?这个学校里的小姑娘们又都多少岁?虽然高三的部分都成年了,但大部分都是未成年, 你要是喜欢上个成年的还好说, 如果未成年你是真刑。”

许风酿气笑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原来方臻的发散性思维还挺强?

方臻继续道:“当然,就你的条件, 就算我们没穿越之前, 你想找个小你十几岁的姑娘也是易如反掌, 我记得之前还有一个刚上大学没多久的小明星, 公开说过喜欢你,谁来着?”

“我自己怎么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想起来了,叫魏叶君!”

许风酿艰难地从记忆中的某个角落扒拉出来一个人物,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哇塞,”方臻拍了拍手, “人家当时在节目里各种表白你, 追你追的全国皆知, 在你嘴里, 就变成了‘好像有这么个人’?”

许风酿深呼气,指尖掐了掐眉心, “首先, 我根本不认识她, 她在节目上搞得沸沸扬扬, 对我来说是困扰和冒犯;其次,不是谁追求谁都能成功, 每个人都有拒绝和不喜欢的权利,我为什么一定要记得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另眼相看的地方吗?”

“哇,”方臻想,就是这副冷淡厌倦的模样,前世他经常在许风酿身上看见,“你好冷傲。”

就没见过许风酿对谁另眼相待。

方臻其实想八卦很久了,前世许风酿算公众人物,媒体对许风酿最爱探究的两件事,第一是他们家里的财产争夺,第二就是许风酿的花边新闻。

许风酿越是洁身自好,捂得越严实,八卦的价值越大,越让人想探究……他那张假面之下,真正的喜好。

一向冰冷严谨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身材火辣的嫩模,那么像许风酿这样完美的人,同样有男人的劣根性,好像让人窥见了他的瑕疵。

如果是名媛千金大小姐,强强联合,不仅有八卦价值,还有商业价值。许风酿将永远的延续他滴水不漏的完美形象。

可就是这样的许风酿,被各大狗仔、媒体人蹲守都挖不到任何花边的许风酿。

穿越过来后,喜欢上了一个学生妹?

要是换一个人,方臻必不可能这么好奇。

他抓心挠肝,“谁啊?到底谁啊?我知道我有可能不认识,我的要求也不高,你要是不想说,下次碰见的时候给我个暗示行不行?”

许风酿看他:“怎么暗示?”

方臻道:“怎么暗示都行,给我一个眼神,或者用手指指一下,我保证我的嘴比特务还严实,绝对不会乱说一个字!”

许风酿也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方臻问:“行不行?给个准话。”

他虽然嘴上说得挺强硬,实际上一双小狗眼亮晶晶,就差没把“求求你了”这四个字写脸上了,看得出来是真好奇。

许风酿没有正面回答:“看情况。”

方臻道:“我全当你答应了,我早就说你这个人不错。”

这种话方臻随口就来,翻脸的时候又比谁都快,许风酿觉得,比起他,或许方臻更适合当一个资本家,画饼和过河拆桥这两个方面,方臻比他专业。

方臻又问:“你能不能再跟我讲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好不好看?什么性格的?泼辣还是文静?”

许风酿莫名看了他一眼。

“好看。”

“然后呢?”

“泼辣。”

“原来你喜欢这口。”

“脾气不是很好,喜欢耍小性子。”

“美女性格差一点也正常,还有呢?”

冰棍棒上最后一点甜水也蒸发干净,方臻弄得满手黏糊糊,纤长的手指绷直,指间开合,指缝中的肉被扯的缓慢分开。

许风酿道:“别动。”

他在方臻面前半蹲,随手拿出一张湿巾,两根手指捏住方臻的手腕,将他每根手指都仔仔细细擦干净,直到感觉不到一丁点甜水存在过的痕迹。

方臻的手指关节都被揉红了,白中透着淡淡的粉色,他想起上一次许风酿帮他擦,还是器材室那一夜。

那一夜他才知道,许风酿有随身携带湿巾的习惯。

换以前,方臻肯定要说他龟毛。

其实他不讨厌有洁癖的人,男生爱干净也没什么不好,见识过男生宿舍堆臭袜子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坏习惯。

他就是单纯歧视许风酿这个人,看他干什么都想讽刺两句。

但现在他嘴也像被冰棍黏上了似的,怎么着都没办法再向许风酿口出恶言。

许风酿给他擦完手后,湿巾又一板一眼叠起来,塞进破开的包装袋里,顺手也把方臻的冰棍棒拿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的洁癖这时候又神奇地消失了,好像并不在意方臻的口水,也不在意被方臻弄脏的东西。

“可是我们这样……”方臻想起很严重的问题,“你喜欢的人会介意吧?”

许风酿的手一顿。

他抬眸,似乎笑了一笑,“怎么说?”

方臻道:“虽然咱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咱们什么关系,也知道我们两个绝无可能,但事实上也确实发生了点……我们都知道是意外,可是你喜欢的人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剧情该怎么办?

易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有了对象,当然不希望对象和别人搂搂抱抱,哪怕对方是个男人。

方臻不知怎么,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高昂的八卦情绪居然一下子跌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许风酿蜷缩的手收紧,片刻后,忽然道:“其实也没有多喜欢。”

方臻:“……啊?”

“比如现在,”许风酿冷着脸跟说笑话似的,“我又觉得,我可以不喜欢他。”

方臻:“……”

这人变脸也挺快。

他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快三十岁都找不到对象了,谁家好人喜欢到一半还能撤回的?”

“不要一直说我,”许风酿道,“你快三十了,不也没有对象吗?”

方臻被反将一军,噎了一下。

好在许风酿的神情没有那么冒犯,似乎只是简单的回击。

这让方臻也不是多紧张,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上辈子最怕有人跟我提这件事。”

许风酿来了一点兴致,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但眼神似乎在说“你居然也有怕的东西”。

“你身边都是豪门贵妇,很少接触我妈那样的大妈吧?”方臻陷入回忆,“大妈的威力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们的人脉四通八达,什么样的人都能搜罗来给你相亲。”

“你相过亲?”

“迫于无奈,跟人吃过几次饭,”方臻道,“不想回忆。”

他的外表和性格都很有欺骗性。

和他相亲的姑娘一般都是先眼前一亮,随后又因为方臻的性格眼前一黑,一顿饭不欢而散。

基本上每个姑娘都这么评价他:“他是不是有大男子主义?为什么和他谈恋爱后就不能夜不归宿?还有门禁?!十点以前必须回家?现在哪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有门禁啊?我就不信他能做到!完全就是不想让女朋友玩吧?”

“我穿了个短裙去,他都不正眼看我,还劝我不要穿这种衣服出门,这还没谈恋爱呢管这么宽!”

“只有一张脸能看!”

当时方臻不想背后说女生坏话,怕对她们有不好的影响,从来没吐槽过。

“我们家确实有门禁啊,我妈设立的,我以为大家都这样,女生在外面玩一通宵主要是危险,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真想玩就玩呗。”

“那个短裙……我是没好意思看,你知道吗,都短到这——里了,我低头看腿,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胸,感觉看她哪里都是冒犯,只好不看她,我这么绅士,她居然说我控制欲强!”

方臻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有余悸,“幸亏没骂我的长相。”

他做这个动作时,莫名有几分娇嗔,许风酿凝视片刻,勾唇轻笑出声。

“你只说你相亲,”许风酿道,“你没说你的理想型什么样,也喜欢……泼辣的?”

方臻道:“那倒没有,我喜欢文静一点的。”

他又想了想,“个子最好在一米六左右,能小鸟依人一点?发型是公主切最好,长相要萌一点,我喜欢甜妹。”

许风酿下意识反思自己。

他,一米八几大高个,短发,不甜,除了文静没一个搭上边。

“这么具体,是有过喜欢的人?”

方臻道:“那倒是没有,是我以前在黑猴手机里看见的一个卡通人物,我觉得好看。”

许风酿:“……”

除了两人上过床,方臻所表现出来的,都像个百分百的“蠢直男”。

“哎,许风酿,”方臻忽然压低了身子,“你看教学楼那边,是不是教导主任?”

不等两人看清,对方已经自曝,大老远指着他们两个,“哎!那边的两个学生!干什么的?!”

方臻猛地拽起许风酿,“——跑!”

第34章 第 34 章

许风酿和方臻差点就被逮到, 还好方臻反应迅速,两人才躲过一劫。

等回神时,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掌心都湿透了,在方臻有记忆起, 他就没和人这么亲密的握过手, 两个人汗液都融合成一体, 方臻下意识就甩开了他。

之后,这件事一直在方臻的心头萦绕不去。

他怎么就和许风酿……那样呢?

而且还是他主动牵的。

许风酿也是, 丝毫不反抗。

被他甩开后, 许风酿先是怔了怔, 随后展开掌心, 方臻看见他宽大的手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

根本不知道是许风酿自己的,还是……他的。

这时候方臻才发现,许风酿的手展开时, 要大他一圈,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有一种很微妙的差距。

方臻以为, 许风酿会拿出湿巾擦手。

然而许风酿只是攥紧了手心, 重新把手放回去。

方臻靠着墙, 低声道:“我刚刚也是一时情急……”

“我知道。”许风酿很淡定。

方臻清咳,抬头望天。

逃课逃了快一下午, 其实也该回去了。

只不过他一想要回到那个教室, 依旧抗拒。

“你今天下午不在教室里待着, 是因为学校里的谣言?”许风酿到底还是问了。

方臻猜到他应该知道, 只不过他下意识觉得许风酿不是一个能倾诉的对象,没有和他聊这些的意思。

没想到许风酿会主动提。

他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啊。”

“你做没作弊,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许风酿道,“除了我清楚,你自己也了解你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知道。”

“虽然知道,但被人造谣,依旧不好受。”

“我就是有点不爽,没什么……”

“行得正站得稳,影子歪曲又如何?”许风酿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你的未来起码问心无愧。”

“我上辈子估计死都没想到,有一天一个商人在这里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也没想到,大家都说我作弊的时候,最相信我的人居然是你。”

许风酿笑了。

方臻听着他的笑声,莫名耳根酥麻了一下,像是有一道细小的电流在他的脸侧滑过,很奇妙。

“方臻,我觉得你对我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偏见,”许风酿道,“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是我一不坑穷人的钱,二不违法作乱,三私生活方面也算有道德。你什么时候,把你脑子里对我不好的印象,改一改?嗯?”

方臻张了张嘴,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许风酿抬起手,指尖轻触方臻的耳尖,又划到他的胸口,“想想要愚公移山,还有点累。”

方臻怔住,下意识覆盖住许风酿的手背。

两人的手又一次交叠在一起。

这次是许风酿先抽出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指腹在方臻手背摩挲了几下,才彻底分开。

许风酿道:“回教室吧。”

两人分道扬镳。

那双手让方臻莫名在意了一整天。

偏偏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

人的语言是带有力量的,在许风酿讲过那番话后,方臻的能量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使得他对班级里的目光不再在意。

只是,这次他做着做着题时,忽然一拍脑瓜子。

“卧槽。”

躲教导主任的时候太匆忙,错题集不知道掉哪了。

幸亏上面没写名字,被捡到了也没事。

隔天,方臻又被另一件事吸走了注意力。

学校里要查的作弊的学生检查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查是查出来了,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

他们学校里的校考,分考场时是按照成绩区分,学习好的在一个考场,学习差的在一个考场,考时名次会打乱,但基本上一个考场里的学生水平都差不多。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水平差不多的学生就算是作弊,抄旁边学生的答案,也不会出现那种完全超出自身水平的情况。

但也有个坏处。

考试成绩相对比较差的学生的考场,有时会蛇鼠一窝,互相打掩护,有时候老师看不住,就会被他们钻空子。

或者有的老师心知肚明他们是什么水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怎么变着花样折腾,也知道他们不会折腾出什么水花。

这种吊车尾的考场,基本上是民不举官不究。

但一旦出现了检查的,基本上一抓一个准。

老师的眼睛可能有疏忽的时候,但是监控可没有,一堆老师盯着监控使劲看,再怎么着都能发现几个。

于是,这次就揪出来了十几个作弊的。

作弊一向都是从重处理,通报批评写检讨一样都少不了,名单自然也是面向全校公开,广播里念名字的时候,方臻很明显感觉到不少学生的目光都往他的方向看。

——然而,十几个名字都念过去了,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也没有出现“方臻”这两个字。

班里顿时炸锅了。

他们一边诧异为什么会没有方臻,一边又不敢置信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方臻学习进步的速度如此之快。

哪怕是学生,嫉妒心也不可小觑。

“为什么?进步这么快能没作弊?”

“老师是不是根本没查他考场的监控?”

与此同时,论坛里也刷刷刷出现了很多新帖子。

方臻冷笑,本来只想闷头做题,不想看手机。

随后他听见同桌低声念道:“‘扒一扒高三六班长期对同班同学霸凌的现象’?”

“不是?谁他妈发的这种帖子?我们六班霸凌谁了?”

方臻立刻来了兴趣。

他已经好多天没去看论坛,闻言接着打开了手机,果不其然,论坛里飘着好几个帖子,都是和他有关的。

——“这几天学校里一直有方臻作弊的谣言,刚刚广播已经把名单公布,造谣的人能不能出来道歉?”

——“可以说吗,我早就想吐槽了,六班也不是什么重点班,一直拿方臻拖班级后腿这层遮羞布来掩盖对他的霸凌,现在方臻的成绩起来了,六班诸位还想说点什么?”

诸如此类,满满一页的新帖子。

方臻根本没想到,还能有人为他说话。

以前在论坛里骂过方臻的高楼帖,也被人顶了上来,点进去看最新回复,也都是为方臻说话的。

[有一说一,就方臻这脑子,他以前是不是根本没怎么听过课啊?或者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然怎么可能考那么点分数?他这脑子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

[造谣的人破防我也能理解,要是方臻一直学习成绩好,谁管他这次考了多少名,但是一直以来一个比你差的人忽然比你牛逼了,可不是得破防吗。]

[我向我以前骂过方臻道歉,我一直以为他这个人真的很差劲,也相信了六班人觉得他拖后腿的说辞,但人家这次成绩不是比他们班大部分人都好了吗?可是他们依旧还造谣,我以前居然相信了他们班冠冕堂皇霸凌方臻的借口!]

方臻看完,大为震惊。

——这群人是被集体下蛊了?

态度转变的可真快。

不过这不妨碍方臻高兴,他甚至恨论坛没有点赞功能,只能挨个在别人的评论后回复,有时候直接回复“点赞”两个字,有时候还跟着附和两句。

[没错,方臻就是聪明。]

[脑子很灵活,身手很矫健,人非常优秀,不必羡慕。]

谁知道,他发言没两句,就被人认出来了他的id。

[我要笑死了,这不是战斗哥吗?]

[战斗哥,你自己夸自己,不会脸红吗?]

[原来方臻本身的性格这么有意思,我以前到底是被六班的人洗脑有多严重!]

方臻毫不介意被认出来,依旧顶着他的默认名字在论坛里上蹿下跳,有时候还能和人聊起来,直到他们班班主任进了教室。

作弊的学生,他们班也有几个。

班主任把那几个学生叫了出去,六班顿时一阵窒息的沉默,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话。

六班的名声在整个学校算是废了,唯一没被波及到的,大概只有方臻。

他们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面对学校里成百上千人的厌恶,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感觉到了茫然。

而方臻收起手机,该刷题继续刷题。

不过,他心里也有个疑惑。

一般来说,学生出什么事情,班主任应该先和学生沟通之后,敲定了处罚程度,再进行广播通报吧?

为什么这次顺序颠倒了?

中午放学时,六班的学生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方臻穿过人群,像一条在水流中踊跃的鱼,去了他昨天有可能丢错题集的地方。

他已经找过一次,还想再看看,谁知道没等他到地方,某个路口的拐角,他被一只突如其来伸出的手拽住。

随后,整个人都倚在墙上借力。

许风酿抵住他,高大的身躯密不透风地将他罩住,“在找这个?”

方臻推他,没推动,“你干什么?我的本子怎么在你那里?”

许风酿微微直起身体,像是惊讶,“还真是你的本子。”

背后的墙体被太阳晒得滚烫,而他面前站着的人,体温也清清楚楚传递给他。

“你先把本子给我……”方臻实在够不到,“算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问你,学校论坛里的那些帖子,是不是你找人发的?”

许风酿装傻,“这么轻易就猜到是我?”

方臻道:“拜托,舆论转变的那么突然,我记得上辈子你公司里也有公关团队,对这方面很熟悉,为什么猜不到?”

“不用谢。”许风酿淡淡道。

方臻:“……”

第35章 第 35 章

方臻无语:“你脸皮稍微捶打捶打, 没准都能拿去当盔甲。”

许风酿也不恼,“谢谢夸奖。”

方臻把本子仔仔细细看过,确认了没问题, 动作缓慢地收起来,有些问题想问, 但喉咙跟卡住了似的, 说不出口。

他想问, 许风酿为什么帮他。

明明之前一直袖手旁观,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臻张了张嘴,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害怕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帮你的事情, 你不用多想, ”许风酿道, “刚好校长那边想送我去参加一个竞赛,我拿这个当条件换的,举手之劳。”

方臻没想到他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有些尴尬:“你声称自己是商人, 商人不是都讲人情吗?你卖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也不想着邀功?”

“你心中的成见……”

“是座大山, 我知道, ”方臻做了一个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我反思。”

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知不觉似乎被拉到了一个极近的位置。

哪怕是面对面说话,也不见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甚至可以彼此调笑。方臻没有思考过, 某种程度上来说, 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包括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他们一同穿越而来, 拥有着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只有他们熟悉彼此。

方臻开完玩笑后,意识到两人靠的太近,忍不住又往墙上靠了靠。

在方臻忍不住这种怪异的气氛,打算和许风酿分开,各自去吃饭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方天意。

平时没什么事情,方天意轻易不会给他打电话,他们家连话费都抠抠搜搜,绝对不会浪费一分钱。

方臻怕有什么大事,也没避着许风酿,立刻接了起来。

说了没几句,方臻的脸色微妙,像是没想明白。

许风酿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方臻道,“方天意这小子让我去他学校找他吃饭,还让你跟着一起。”

许风酿跟着过去干什么?

“这小子整什么幺蛾子?”方臻百思不得其解,“算了,我自己……”

“我跟着去吧,”许风酿施施然道,“没准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跟你开口,找我过去帮忙。”

方臻这次是真的对许风酿改观了。

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人一样。

以前的许风酿,在他的印象中,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甭管别人面临什么样的难事,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当做没看见。

难不成真是他成见太深?

有了许风酿在身边,方臻的出行就舒服太多,去他弟弟学校的这段路也不用坐公交,直接蹭许风酿打的出租车。

方臻在车上还好奇:“你自己没买车吗?我记得我们上辈子,你高三的时候就自己开车上下学了。”

骚包的很。

当时全校都狠狠轰动了一把,他们高三生也有成年够资格考驾照的,但大部分人有这个财力也没那个精力。

而许风酿一边照常上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驾照给考出来了。

许风酿道:“老了,精力没那么旺盛了。”

方臻嗤笑。

前方的司机听见两人的谈话,没忍住也回头唠了两句,“小同学,你们聊天聊的挺新奇啊,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新潮文化吗?又是上辈子又是驾照又是老的。”

许风酿和方臻都笑笑没解释。

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了。

*

果不其然,方天意大事没有,屁事倒是一箩筐。

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攒了十几块钱,非说要请许风酿吃饭,方臻只是顺带的中间人。

方臻简直不可思议,“你说的请吃饭,是指你们学校小卖铺五毛钱一包的辣条们,加上六毛钱一个的馒头,还有食堂里免费的汤?”

方天意道:“怎么了?这不是很好吃吗?”

“你知不知道,”方臻坐他身边,扯他的耳朵,“人家在学校里的伙食,远能吃比你这更好更有营养的饭,你这算什么请客?”

根据他对许风酿的了解,许风酿也不会吃。

果不其然,许风酿修长的手指触碰辣条的包装袋,像是需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才能把这油乎乎的包装袋拿在手里。

“方臻,你弟弟……”许风酿点了点辣条包装,“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不是不是,当然没有,”方天意连忙解释,“许哥哥,辣条可好吃了,我们平时都需要攒钱买,你是不是没吃过,要不尝尝?”

“尝你个大头鬼,”方臻低声在他耳边道,“没有人这么请客的,你多冒昧啊。”

方天意眨了眨眼。

他看上去像是真的很伤心,原本亮晶晶的双眼都黯淡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在方臻和许风酿身上打量。

说实在的。

许风酿没有任何哄孩子的经验。

上一次是道歉,他们家里的孩子有错在先,在他掌管公司的头几年,应付的最多的就是各路人的恶意,还有项目落空时怎么样公关和道歉。

至于这种别人所向他表达出来的善意,他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许风酿的手已经放在了辣条包装袋的豁口上。

“哎——”方臻立刻摁住了他的手,“你还真打算吃啊?这玩意儿高盐高油不说,里面都不知道放了多少的添加剂,吃完水钠潴留,第二天绝对水肿,妥妥的垃圾食品。”

许风酿都快忘了,方臻在健身方面也是个行家。

方天意则一脸茫然,“哥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方臻道,“咱们家从此以后有禁品了,以后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吃这个,看见一次没收一次,还有,请客是家里大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个小孩操心,哥带你们出去吃。”

话里还没忘了占一占许风酿的便宜。

许风酿似乎没反应过来他那句话里的“哥”。

方天意哭丧着脸,眼睁睁看着方臻把他辛辛苦苦攒钱买的辣条们都塞进了书包里,小声抗议:“哥你给我留两包呗……”

方臻不为所动。

只是在出门时,方臻揉了揉方天意的脑瓜,感慨道:“想不到你还挺会来事儿,以后咱们家的人脉大计有望,不错不错。”

一顿打和一颗枣下来,方天意完全不见刚才的沮丧,依赖在方臻身边,“那哥,我们吃什么?”

“再说吧。”

许风酿跟在两人身边,视线落在方天意腻腻歪歪的动作上。

他的视线滑开,又观察方臻的神情。

眸色中有一些细碎的光。

*

三个人吃饭还算融洽,从店里出来,每个人都吃的挺饱。

方臻目送方天意回校,饭店距离小学学校不远,过个马路就到,等方天意在校门口冲他们挥手,方臻才对着许风酿道:“走吧?”

马路牙子晒得滚烫,许风酿拿出手机打车,迟迟没师傅接单。

他们最终决定走回去。

在许风酿刚收起手机、方臻四处打量有没有近道可以抄的间隙,两人的注意力都不是很集中,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和方臻直直撞上。

方臻没什么事,身体晃了晃,许风酿眼疾手快,几乎立刻扶住了他,随后检查他身体情况——对方却直接倒在了地上。

方臻一愣:碰瓷?

这碰瓷的技术也太烂了!

而且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碰瓷似的,头上戴了一顶大大的遮阳帽,把她的五官全遮住了,不仅如此,脸上也戴了很严实的口罩,根本看不清她上半身长什么样。

“不是,这位小姐,”方臻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你是不是不经常来这条路?这条路我很熟,我们站着的位置是有监控的,我刚刚根本没用力,你……”

紧接着,方臻发现了不对,许风酿也反应了过来,夏季的衣服单薄,很轻易就能看出对方的身形,这很明显是一个孕妇,肚子挺大了。

这人委顿在地,胳膊像是没什么力气。

方臻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扶住她,“你没事吧?”

对方顺势起身,摇了摇头,示意她没问题。

方臻和许风酿又互相对视一眼:哑巴?

对方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我知道不是你撞的我,刚刚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好意思。]

这下变成方臻不好意思了。

他道:“不好意思的是我,不该恶意揣测你,你真的没事吧?肚子疼不疼?孕妇是不是不能摔?”

许风酿直接道:“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陪你去医院检查,费用我来出。”

谁知道,在听见他提起自己的肚子后,“孕妇”的身体僵硬住,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方臻只当她是紧张。

对方摇头,连字都顾不上打,小声说了句“没事”,声音比一般的女人都低沉很多,挣脱开方臻的手,直接匆匆离开了。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方臻也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劲。

他下意识拽住了许风酿的胳膊,“许风酿,我怎么觉得,那个孕妇好像有喉结啊?”

还有他摸到的骨节。

——根本就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许风酿视线落在方臻伸过来的手上。

他不动声色, 凑近了方臻,“女人也有喉结,只不过一般比男人发育的小, 看不太出来,但如果一个女人过于瘦弱, 或者身上雄性激素分泌比一般女人旺盛, 也能看出明显的喉结。”

方臻喃喃:“是吗?”

“加上如果喉结明显的话, 声音低沉也正常。”

方臻心里安定下来一半。

他当然不会觉得男人能怀孕,只是看对方的表现太怪异, 怀疑对方是什么不法分子, 乔装打扮混迹在社会上。

“但是她的身体……”

许风酿的眸光暗了几分, 不知什么时候, 他的手反客为主,换成了他握住方臻,“她的身体怎么了?你仔细摸了?”

方臻丝毫没察觉到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我怎么可能仔细摸?我就是觉得手感不太对。”

许风酿冷哼:“你摸过很多女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方臻觉得他在败坏自己名声,“我妹以前总喜欢靠着我, 我有时候也会拥抱我妈, 女人的身体很软, 和男人不一样, 刚刚那个人可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就算她是个男的,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许风酿冷静分析, “我知道可能担心她是什么不法分子, 但也不排除她有异装癖的可能性, 如果你贸然把‘她’戳破, 没准会触犯人家的隐私。”

方臻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许风酿又开玩笑似的:“而且,没准‘她’真的怀孕了呢?”

这人真的正经不过三秒钟, 偏偏每次开玩笑时,都显得十分认真。

方臻记得以前有一次,他们学校里的老师问许风酿平时学习的方法,许风酿淡淡回了一句“头悬梁锥刺股的现代版”,老师还真就信了。

后来过去很久,那个老师实在想不明白头悬梁锥刺股的现代版该怎么操作,又问了许风酿一次,哪知道他早忘了随口说过的话。

方臻无语:“我怀孕‘她’都不可能怀孕。”

“你怀孕?”许风酿的视线悠悠地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方臻这才发现,这句话,在他们中间有非常强烈的黄色意味……

而且,他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许风酿握了很久,而他浑然不觉。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顺便甩开许风酿的手,“快走吧,再不抓紧就迟到了。”

眼前就是斑马线,他直接一脚迈过去——

这时,许风酿忽地把他往回拽,两个人的胳膊撞在一起,被汗水稍微黏了一下,方臻连忙抬头,张嘴想怼。

许风酿禁锢住他,微微启唇:“方臻,你躲我躲的可真明显。”

很奇怪。

明明方臻躲他躲的最厉害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现在方臻能接受两人的靠近时,他反倒不乐意了。

方臻下意识心虚:“不是,谁躲你了?”

许风酿抬起他的胳膊,意思很明显。

“大夏天的,你不热吗?”方臻找了个绝美的借口,“而且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多……”

这时,方臻的视线顿住,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很明显是认识他们,视线频频往他们身上看。

方臻立刻低声道:“放手。”

许风酿没有要动的意思。

方臻道:“对面是我们学校的人,你……”

“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许风酿施施然道,“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像是偷情?”

他语出惊人,方臻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猛地看他。

许风酿道:“为什么,就非要避开学校里的人呢?”

方臻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每次见面,和偷情的人做的事情高度重叠,不是搂搂抱抱,就是亲亲摸摸。

方臻明显急了,咬牙低声道:“你说为什么每次都要避开学校里的人?”

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关系确实见不得人!

许风酿道:“哦。”

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方臻见他纠缠够了,松了口气,抬脚就想走,这时——许风酿又猛地将他往后拽。

方臻彻底急了,“你有完……”

“有车。”

一辆电动车从两人面前急速划过,方臻瞪大了眼,一瞬间有些心悸,同时,对面的同学也看清了他的亲密的动作,视线齐刷刷落在了——许风酿搭在方臻肩膀上的手。

四个人在马路中央擦肩而过时,方臻还听见了对方小声而压抑的尖叫。

麻了。

该死的许风酿。

当天下午,学校论坛里再次多出来几个帖子。

“请问,方臻和许风酿真的不是在谈恋爱吗?”

“今天中午有人在隔壁学校看见两个人在一起手拉手了,气氛不像是撕逼,也不像是同学,他俩真的没一腿吗?”

接着有人回复。

—[战斗哥都亲自辟谣了,想想之前六班造谣人家有多狠,都洗洗睡吧。]

—[死对头就是死对头,是不可能成为情人的~]

*

中午没午睡,放学时,方臻在自己的位置上昏昏欲睡。

当他产生睡意的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入睡后也没睡好。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次他能感觉到梦里的“方臻”很不舒服,好几次被抱着时,眉头都紧皱着,有时候还会哀求许风酿轻一点。

许风酿自然是不管不顾。

在这个许风酿的眼中,“方臻”是倒贴上来的,不管怎么折腾,都死皮赖脸的不肯走,人越是自轻自贱,越是容易被人也以轻贱的方式对待。

结束时,“方臻”有点流血。

不过他也就在进行时可怜兮兮的,等结束后,立刻又变得粘人起来,时不时抱住许风酿,还背后偷袭他,挂在许风酿的身上看着他刷牙。

忽略许风酿冰冷的表情,完全就是小情侣相处的方式。

方臻醒来后,一阵牙酸。

……这次的场景是哪来着?

好像是许风酿的那套房子。

*

第二次来到许风酿的房子里,方臻进去后,浑身不自在,为了缓解紧张,四处张望。

上一次没仔细看,这一次才发现,这里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一丁点生活痕迹都没有,看似的生活痕迹,实际上也只是样板间一样的摆放品。

许风酿洗了手,缓缓靠在门口,盯着方臻,“开始吗?”

方臻立刻僵硬得像只鹌鹑。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他们器材室那一夜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在一起走剧情……不过他记得,他之前是不是也做梦来着?

对了,这次做梦之后,他和许风酿没有什么接触,为什么没发生倒霉事?

方臻的思维一发散,就发散到了其他地方。

是不是不走剧情也可以了?他们身上的魔咒会不会已经解除了?

而且他这么长时间都没再做过梦,说不定那只是一场梦,无关剧情呢?

方臻不知道的是。

他浑身紧绷的信号太明显,在许风酿的视角看,像是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兔子,好像有一点风吹草动,接着就会落荒而逃。

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风酿主动靠近他,校服外套已经脱掉,自己的地盘,浑身透着一种松弛和随性。

如果方臻还有理智的话,大概能看出来,许风酿现在的随意,只不过是为了之后的饱餐而做的前期准备。

许风酿问:“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方臻拒绝的话没说完,许风酿已经倒好了水,推到了他面前。

现在的气氛有点诡异。

如果不是方臻知道,以许风酿的人品不会那么下作,但他们之间的气氛,真的很像诱哄着人干坏事。

方臻闭了闭眼,决定速战速决,“亲我。”

他梗着脖子,颇有一种就义的悲壮。

哪知道许风酿半天都没动静。

方臻睁开眼,就看见许风酿正对着他笑。

他恼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方臻,”许风酿问,“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是真就那么讨厌我?每次走剧情都像是我要杀了你一样。”

方臻不解,“我讨厌你这件事还用另外说明吗?”

他说完后,就见许风酿眸色黯淡了一下。

方臻顿时有些后悔……其实他现在,对许风酿,也没有那么讨厌,相反,还改观了不少……

只不过狠话说习惯了,脱口而出的也都是这些。

方臻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总觉得许风酿该理解他的扭捏。

许风酿果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如果你每次都这么抗拒,对你自己也不是很好,人总是做一件自己讨厌的事情时,久而久之,心理上也会出问题。”

方臻发现,许风酿不仅在学习上厉害,其他的地方也涉猎很广。

他下意识选择了相信,竟然没觉得是在忽悠,有点焦虑道:“那怎么办?我要是不来找你,下一秒就会有倒霉的事情,我也不想总是做讨厌的事情啊。”

“既然躲不掉,”许风酿一顿,“不如,你尝试一下把讨厌转变成喜欢?”

方臻怔住,随后气不打一处来,“我……”

“先别急着骂我,”许风酿的手举起,慢慢点在方臻的唇上,又顺着滑下去,落在他的衣领,“欲.望是动物与生俱来的,只要是动物,就会有繁衍的欲.望,猫狗有发情期,人类有爱和欲,这仅次于吃饭睡觉,再正常不过。”

方臻想躲,但是被许风酿掰住下巴,动弹不得。

许风酿的眸色渐深,“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厌恶和我接触,对不对?”

方臻张了张嘴。

下一秒,许风酿的唇靠近,轻轻贴上他。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舌头顺着唇形, 在嘴边打了一个转,柔软的四瓣唇紧紧贴合,亲密无间。

口腔中, 舌头进进出出,又勾着他交缠, 唾液从嘴角缓缓流下, 被许风酿的手擦去, 故意放在两人紧贴的嘴唇边摩挲,指尖勾勒两人接吻时相连的状态。

方臻被压得仰起头。许风酿滚烫的呼吸与他相融,

许风酿没有做其他越界的动作, 只是亲他。

不知过去多久, 许风酿拉开距离, 额头抵着他,轻声问:“是舒服的,对不对?”

方臻羞于启齿, 脸色前所未有的涨红。

许风酿问:“你喜欢这样吗?如果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商量着换。”

这怎么换?!

许风酿都不需要他开口, 又一次低头, 凑近他。

“接吻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许风酿道, “有的像这样——蜻蜓点水式。”

他边说边演示,在方臻的唇上印下一吻。

“刚刚是法式湿吻, ”许风酿又亲他, “还有的像这样……”

许风酿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吻落在方臻的耳垂, 轻轻咬住,“亲吻其他的地方。”

方臻够了。

他头一次发现, 原来他还是个土包子,接吻都需要人教。

教他的人还是许风酿。

这个世界好像疯了。

许风酿的嘴唇顺着往下,他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方臻浑身一抖,接着他又感觉到脖子一痛,是许风酿在吮咬他。

“你有没有见过草莓?”许风酿声音哑了。

方臻有些茫然,“什么?”

许风酿轻笑了一声,似乎在笑他单纯,方臻感觉自己被咬住的地方时而酸痛,时而酥麻,许风酿的发梢偶尔会扎着他的下颌,方臻有种浑身都在过电的感觉。

“等等……”方臻开口时,才发现他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能……!”

许风酿充耳不闻。

狼不会放过已经递到嘴边的猎物,他也不会。

方臻推着许风酿的手都十分无力,他对于自己陌生的反应感到茫然,事情在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

在事态进一步严重之前,方臻心一狠,猛地把许风酿推了出去。

许风酿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方臻有点狼狈,四处找东西想挡住,找了半天,愣是没在许风酿光秃秃的家里发现毛毯或者其他能遮挡的东西。

最终还是许风酿拿起两人背后的沙发靠枕,扔在了方臻腿间。

“这有什么好遮挡的?”许风酿道,“青春期时我们每天早晨都会这样,那时候你会挡吗?”

方臻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全程都被许风酿牵着鼻子走。

他怒瞪他:“这哪能一样?!”

许风酿施施然:“有什么不一样?”

方臻一噎。

……当然不一样。

早晨的时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现在算什么?他被许风酿给亲起来了。

许风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害臊。”

方臻现在有种近乎于恼羞成怒的情绪,他一瞬间想拍案而起,揪住许风酿的领子和他打一架,然而在他起身的刹那,他又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急匆匆坐下。

活像一只热锅上跳舞的蚂蚁。

许风酿没有帮他的意思,或者说,他乐于欣赏方臻的狼狈,这让他觉得方臻十分鲜活,可爱到让他想再咬一口。

方臻发现了,越折腾越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静静等着。

两人彼此静默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方臻拿开了枕头,怒气也消散了,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和许风酿商量的问题。

“许风酿,”方臻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风酿身体后仰,知道今天已经到此为止,“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我们不是在走剧情吗?”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贤者时刻,方臻大脑忽然无比的清晰,“就算是走剧情,也不会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才开始,他们两个是互相排斥的。

他能感觉到,在他坐上许风酿的大腿时,僵硬的不只有他,许风酿同样。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风酿的僵硬变了,变成了沉迷的享受,毫不吝啬肢体接触,有时没有剧情,他也会主动凑近他。

如果是对着一个讨厌的人,会这样吗?

方臻是迟钝,他不是傻。

尤其是……刚刚不只他。

许风酿也冷静了下来。

在方臻审视他的同时,他也在审视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

毫无疑问,方臻是迟钝的,有时候迟钝到令人发指,但他迟钝的同时也很警惕,如果就此戳破他的心思,方臻会不会变本加厉地躲着他?

但总不能让方臻一直仇视他。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一直是死对头。

许风酿想,或许不破不立?

方臻是个急性子,尤其他沉默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答复,已经有点着急,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你说话。”

许风酿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不让他动。

“方臻,”许风酿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有些怪异?”

方臻又一次瞪圆了眼,“你说什么?”

许风酿没有松开,指腹摩挲片刻,“你一直觉得你厌恶我,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竞争对手、死对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哪个人会和死对头接吻、做.爱。”

许风酿一顿,视线落在方臻的脚上,“更没有哪个人会对死对头撒娇,踢死对头的膝盖。”

方臻觉得荒谬,“我没有撒娇!”

许风酿轻笑,“那你刚刚是想踹我,然后跟我打架?”

……那他也没有要打架的意思。

只是催他快点说话,不行吗?

许风酿似乎知道他想什么:“就算是催促,也有很多其他的方式,可是你踢我的腿,你没发现这个动作很亲密吗?”

方臻触电般收回自己的脚。

他有些被许风酿绕晕了,好不容易恢复的神志续航不足,眼见就要没电。

他垂死挣扎,“亲密是因为我们上过……”

“可是死对头会上.床吗?”

“那是因为我们被下了药!”

“这样啊,”许风酿像是认同,点了点头,“可是,上过床就一定会变亲密吗?”

方臻卧了个大槽。

他觉得,他好像亲手把自己推进了许风酿的陷阱,又或者许风酿利用现有的条件织了一张网,此刻正密密麻麻地朝着他网下来。

许风酿靠近他,缓缓握住他的手腕,见他没有反应,得寸进尺,拢住他的手背。

两人就差十指相扣。

“我只是想说,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讨厌我,”许风酿道,“也想说,你要不要尝试把讨厌转变成喜欢。”

绕了一大推,又回到最起始的位置。

也是许风酿至始至终最想说的一句话。

许风酿道:“方臻,我确实喜欢上你了。”

*

站在玄关处,方臻像一只被玩坏了的布偶娃娃,目光呆滞,任由许风酿帮他整理好衣服,给他打开了家门。

许风酿道:“你想走,我没有意见,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方臻语气平稳,“你问。”

许风酿道:“你下次应该还会来吧?”

方臻佯装出来的平静逐渐土崩瓦解,他嘴唇微张,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以前怎么没发现,许风酿原来……这样呢?

“你真的……”方臻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你真的好……”

许风酿替他补上,“狡猾。”

当然是狡猾的。

哪怕是在感情中处于劣势的位置,成了先表明心意的人,也要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形式。

之前许风酿想过,如果方臻也喜欢他的话,他们两个人又会是什么境况。

或许也会暗中较劲,看谁先开口,先开口的那个人判定为输。

但如今的情况,他早就输了。

因为对方根本没有跟他进入同一个赛道。

不过,也许正是方臻懵懵懂懂,根本没开窍,才让他有机可乘,难度没准也降低了?

方臻了解他的厚脸皮,深吸一口气,不再和他纠缠。

“等等。”许风酿忽然叫住他。

方臻暴躁道:“你还有什么——”

许风酿往他手里塞了几个纸箱子。

方臻一愣。

许风酿无辜道:“能不能帮我带下去?”

方臻人傻了,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刚表白完,就让表白对象替自己捎垃圾?

要是相亲的人换成许风酿,能被吐槽的体无完肤!

“你不想带也没关系,我自己拿下去就好,”许风酿道,“这个小区里有一对拾荒的老人,经常翻垃圾桶捡纸箱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方臻不带还是人?

他现在只想赶快堵住许风酿的嘴,“我带带带。”

反正纸箱子轻飘飘的,也不费力气,方臻出去后,很有脾气的“哐”一声砸上门,坐电梯走到楼下时还觉得很玄幻。

他左顾右盼,没发现许风酿说的拾荒老人。

他正无语又被忽悠了,想把箱子扔垃圾桶里时,忽然一只黑手从他身边伸了过来,摁住纸箱子的边缘。

“小伙子,箱子你不要的话,给我们行不行?”

方臻一愣,下意识把箱子递了过去。

扭头才发现,这位大爷是站着的,而他身后拖着一辆脱货的板车,他妻子双腿似乎瘫痪了,静静地坐在上面。

等两位老人拿着纸箱子缓缓走远,方臻才回神。

原来是真的啊,许风酿没撒谎。

许风酿不是偶尔在这里住吗?怎么会知道这些?

纸箱子都是整理过的,许风酿很明显是刻意留给这对老人的。

……许风酿确实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冷漠。

等等。

他有爱心就有爱心吧,为什么非要他扔纸箱子?让他知道这件事?

为了体现他的善良?

方臻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许风酿的脸,正一本正经地给他设一个又一个的圈套。

第38章 第 38 章

太抽象了。

方臻离开许风酿公寓后的几天里, 三魂七魄去了两魂六魄,就剩一副躯壳机械性游走。

他脑子里很乱,好像什么都在想, 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哥?哥?”方天意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天天跟傻了似的。”

方臻似乎没听见。

方天意背着小书包, 围着他转了一圈, “哥, 用不用我给你做法叫叫魂儿?或者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

方臻游魂似的,没理会他, 从他的身边幽幽飘过, 进了洗手间。

“哥!”方天意这才急了, “我马上上学去了, 你别又在洗手间里发半个小时的呆!”

很显然,方臻听不见。

半个小时后,在方天意快把洗手间的门给敲烂时, 方臻猛地打开了门。

方天意差点哐出去。

“我问你个问题,”方臻双眼无神, “小红和小明认识了很多年, 彼此看不惯, 他们互相攀比, 小时候攀比在学校里谁更受欢迎,长大了攀比学习成绩, 甚至到了社会上, 偶尔也会约架, 看谁的打架技巧更厉害。”

方天意秒懂, “哥,你说你跟许哥哥吗?”

“……”方臻的眼神总算有了点光彩, 是寒光,“你从哪只耳朵听出来我在说他?我们什么时候进社会工作了?我们都还在上学,条件能对上吗?”

方天意打了个哆嗦,一时间不敢直视这双寒光四射的双眼,“那他们算是死、死对头?”

“没错,就是死对头,”方臻道,“我还没说完,他们这对死对头,在某一天,忽然一起穿越进了一本小说里,然后,离谱的来了。”

方天意越听越茫然。

不是,两人一起穿越进小说里就已经够离谱了好吗?

方臻道:“小红爱上了小明。”

方天意更茫然了,“等等,小红是女生,小明是男生?”

“不是,”方臻道,“他们两个都是男生。”

……男生叫小红,也行吧。

方臻道:“由以上给出的条件,请你作答,此时此刻,小明该怎么办?”

方天意担忧地踮起脚,在他的额头上试探一下,“哥,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

方臻道:“我很清醒。”

“既然这样的话,”方天意思索,“也没什么好怎么办的啊,虽然他们以前是死对头,也没规定人不能喜欢上自己的死对头,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啊,没什么离谱的。”

方臻不敢置信,“他们是死对头,彼此之间非常非常讨厌的那种,这还不离谱?”

“不离谱啊,”方天意的语气理所当然,“问题是,现在的重心不应该在这件事离不离谱,而是小明怎么想的吧?”

方臻张口就来:“小明不喜欢他。”

方天意道:“那这件事不是很好办吗?我们学校里,有女生被表白了之后,不喜欢就明确拒绝,哪管你是什么死对头活对头,哥,你想那么多前缀都没用,重点是人啊。”

——拒绝。

方臻混沌了几天的脑子,像是有人拿斧子忽然凿出来了道光,给他提供了片刻的光明。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重感。

“不行,”方臻这次反应倒快,“小明还有事情求着小红,不能拒绝。”

方天意顿时一脸鄙视,“那小明不就成了渣男吗?又不喜欢人家,又利用人家做事。”

“……你才渣男,你不懂。”

而且就许风酿的样子,像是会被人渣?

他不渣别人就不错了。

方臻这么想着,却又想起来那天许风酿看他的眼神。

那天许风酿看着他的表情,伏在他身上对着他轻轻说话,他就没见过许风酿这样。

……其实是有些低姿态的。

起码在方臻认识他的十几年期间,没见过许风酿这样对第二个人,当年对着他掌权的亲爹,许风酿照样不卑不亢。

那他现在算什么?

比许风酿他爹还厉害的人?不痛不痒获得了许风酿的芳心,不是,获得了许风酿的喜欢,还能让许风酿对他低头?

眼见方臻又开始走神,方天意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光速进洗手间解决三急。

结束后,方天意提着裤子背好书包往门口走,扬声道:“哥你慢慢想吧,我得上学去了,拜拜!”

——上学。

方臻如梦初醒。

他也还要上学。

等等,他刚刚和他还在上小学的弟弟讨论了什么?

再等等,方天意刚刚说他们学校的女生被表白?

方臻轻啧:“忒早熟。”

*

最近许风酿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方臻。

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方臻看似勇敢,也爱给别人出头,但遇到他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在感情上,迟钝到不行。

观察方臻相亲就知道了。

其实在上辈子,许风酿无意间撞见过一次方臻相亲。

当时太阳天,方臻站在一边给女士撑伞,静静听着女士抱怨。

抱怨的内容基本上都是上班时同事怎么怎么样,又说他们去的餐厅服务员服务态度不好。

末了,夸了方臻:“我觉得你情绪还挺稳定的,很多男人听我说话都不耐烦。而且你从出门就给我撑伞,好多男人也觉得没必要防晒,大太阳底下打伞很傻,觉得我们女人出门麻烦,但你举伞都快举了半个小时,我一丁点都没被晒到,你很细心。”

方臻不是情绪稳定。

他是压根没听,在走神。

听见女士的夸赞,甚至还愣了一下,本来他微笑点头也能糊弄过去,他非得“啊?”了一下。

直接暴露了他没听人家说话。

许风酿当时还嗤笑,觉得方臻木楞。

当他以为方臻只是简单的和同事出来吃个饭,也没往相亲的方向想。

一个是他那时对方臻的关注度不够,看待方臻只觉得讨厌,更不关心他是不是相亲;另一个,方臻和“爱情”两个字放在一起违和感太高,很难在他身上联想到风花雪月。

方臻帅是帅的,只不过他的帅气中带着一种钝感,做事时很仗义,值得别人依托。对待感情上,绝对能做得出来凌晨三点吵醒睡梦中的素颜女友去爬山的举动。

可能还没下山呢就光速分手。

那天方臻和那位女士回去后怎么样,许风酿不知道,结局肯定是没成。

现在不一样了。

许风酿想起那次他撞见的是方臻相亲,心脏就好像被人凿了个洞,咕嘟咕嘟往外冒酸水。

傻确实傻。

迟钝也确实迟钝。

但还知道给人撑伞。

同时,许风酿又庆幸那位女士的慧眼不识珠,把方臻筛了出去。

她可能觉得方臻没有情趣,听人说话不认真,但如今许风酿想起来,注意力却放在了方臻给一个才认识不久、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的人撑了半个小时伞上。

*

天公不作美,方臻刚进教室不久,窗外就开始阴天,似乎要下大雨。

他没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路上听见同学说话才知道,他们邻省有台风,连带着他们省也会有暴雨,目前学校还没通知停不停课。

中午吃饭都不知道怎么去食堂,出门肯定挨淋。

方臻趴在教室里发呆。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食欲,最近胃总有点难受,吃不下去什么东西,还常常想睡觉。

方臻趴在书桌上,双眼半眯时,看见他们教室前门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个子很高的男生。

他睡意顿消,猛地睁开双眼。

许风酿手中不知道拎着什么东西,正闲庭信步般朝他走来。

方臻左顾右盼,教室后门是关着的,旁边也没什么能躲的地方,他慌里慌张拿起本书,打开挡在面前,杜绝了和许风酿的眼神接触。

许风酿走到他的身边,步子一顿,随后,坐在他前桌的位置。

两人隔着一本教科书,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许风酿陪着方臻自欺欺人。

“咳,”方臻清了清嗓子,“我们学校的校规,随意窜教室是违反规定的,我劝某些人还是快点回去……”

话音未落。

许风酿举起手中的东西,越过方臻脸前的书,缓缓放在他桌子上。

“真不巧,我违反校规被你看见了,”许风酿施施然道,“既然被你看见了,要不你收点贿赂,就当没见过我?”

“这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

方臻做贼似的,趁着许风酿看不见他的头,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许风酿一声轻笑。

方臻有点脸红,再次清咳,“有什么好笑的?我……我手忙着学习呢,打不开,你拿走。”

许风酿一顿。

随后,他点了点方臻的课本,“你学习的方式还挺独特,倒着看书。”

方臻愣住,果然发现他手中的手拿反了。

他心中无声尖叫,一时间僵住。

许风酿不紧不慢,把他手中的书抽走——时隔好几天,两人终于再次面对面坐着,两双眼睛对在一起,无形的电流在涌动。

明明没有碰到。

方臻的手还是蜷缩起来,心跳犹如鼓点般躁动。

许风酿慢条斯理地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饭盒,又把饭盒拆开,旁边的筷子摆好。

霎那间,饭香四溢。

“你还是这样,永远不看天气预报,”许风酿道,“今天早晨听见天气预报说有雨,我就知道,你中午去不了食堂了。”

第39章 第 39 章

不是, 这个人管天管地,还管他带不带伞?

方臻的眼睛飘向许风酿带过来的饭菜上。

……他确实饿了。

主要是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吃一口?

不行,他要是吃了许风酿带来的菜, 他算什么?不更像方天意说的渣男了吗?他和许风酿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

许风酿直接把筷子递给他,“你眼睛都快掉菜里面了。”

方臻:“……我没有。”

许风酿不和他纠缠, 菜推到他的面前, 示意他吃。

方臻犹豫再三。

糖醋小排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蒸糕看起来还散发着热气,炖猪蹄的皮还是烂糊的。

方臻咽了下口水。

几秒钟后, 他果断下筷, 先夹起一块排骨, 又夹了筷子猪皮, 全部放进饭里,嗷呜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他健身的时候吃过稀奇古怪的健身餐,知道好吃的饭菜有多珍贵, 反正现在的身体也不会发胖,他的吃相可以说狼吞虎咽, 一点也不优雅。

而许风酿至始至终盯着他看, 眼神没从他的脸上挪开一下。

——以前没发现, 方臻的吃相还挺让人有食欲。

虽然吃的很快, 有时候还会噎住,但是并不粗鲁, 也不吧唧嘴, 发出的声音很小, 嚼东西时两颊鼓起, 很像一种小动物。

许风酿还认真想了想像什么。

直到方臻找卫生纸擦嘴,把嘴唇都擦红了, 又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许风酿才想起来像什么。

方臻不解,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你笑什么?”

许风酿道:“你现在很像一种动物。”

方臻道:“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许风酿道:“很像河豚。”

方臻:“……就不能是哺乳动物?”

“我也想了很多其他的,比如仓鼠,小黄鸭,”许风酿摇摇头,“都没河豚脾气大。”

方臻深吸气。

算了,看在好吃的饭的份上,他让一让许风酿。

许风酿声音忽然低了低,喊他:“方臻。”

方臻面露不解。

许风酿伸出手,指尖碰了碰方臻的唇角,方臻只感觉那里被轻轻摁了一下,接着许风酿收回了手,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方臻瞬间惊悚,“不不不——你不许这么变态!”

然而许风酿真的就只是看了看。

随后,他拿出湿巾,把指尖上的一点油渍擦干净,又抬眸看着方臻,很是无辜,“你吃的嘴边都是,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方臻哑了一下。

“不、不是,”方臻结巴,“我什么都没想。”

他才不承认,他刚刚差点以为许风酿要把指尖也放嘴里……

许风酿扯唇一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接下来的时间,方臻安静如鸡,吃饭的声音更加小了,迅速把饭吃完,又做了个素质良好的公民,把许风酿带来的饭盒整整齐齐叠好,筷子都摆得无比板正。

方臻唇舌配合不太默契,嘴里飞速滚出“谢谢”两个字。

好像这两个字烫嘴。

哪知道,许风酿在他收拾完饭盒后,静静地注视了几秒钟饭盒。

方臻竟然有点紧张,“怎么了?”

许风酿叹了口气:“要不说你相亲总失败。”

方臻:“?”

“我给你带饭,你闷头一个人全吃了,”许风酿道,“怎么就没想起来问我一句吃没吃?”

方臻愣住,随后脸色爆红,“不是,我,你……不是,你说给我带饭,又只有一双筷子,还摆我面前了,我当然以为就是我一个人的量……”

许风酿见方臻恨不得遁地走了,也适可而止,“饭就是给你带的。”

方臻的话戛然而止。

许风酿道:“不过我没想到你一个人能全吃完,还以为能捡点剩下的。”

方臻清咳。

不是,捡他剩下的吃,这像话吗?

“既然你一个人把我们两个人的吃完了,”许风酿凑近他,两人的距离瞬间极近,彼此瞳孔都微微缩小了一瞬,“我能向你索要点补偿吗?”

方臻意识到了这又是一个圈套!

——然而已经晚了。

在他想起身的瞬间,许风酿的手掌迅速贴到了他的后勃颈,缓缓把他往前摁,两人的鼻尖都快贴在一起。

许风酿深邃的眼眸像是能把人一切的情绪都吸走,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漆黑幽深。

方臻挣扎的动作小了。

许风酿低声询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什么?

报酬吗?

——还是他即将贴上来的吻?

可是他也就是意思性征求一下方臻的意见,根本不等他回答,许风酿的唇就贴了上来,沿着他的唇形缓缓亲吻。

方臻的唇边还残留着一点点饭香,许风酿像是饿了,品尝什么美食,力气逐渐加重,唇齿轻轻啃咬,方臻还能闻到他口腔中一点清淡的薄荷香。

……更加重了这个人有备而来的嫌疑。

明明一开始就可以跟他说是两个人的饭。

非要等他全吃完了才说。

还索要什么所谓的“报酬”。

可能一回生二回熟,加上这次许风酿亲的时间不是很长,没一会儿就结束了,两人的嘴唇分开,还发出了“啵”一声。

方臻回神,猛地推开了他。

许风酿的背脊撞到桌子,凳子也发出很大的声响,可见方臻推人时根本没手下留情,然而许风酿面不改色,依旧很冷静地看着方臻。

“你……”方臻想咽口水,但满嘴被占有过的气息,搞得他只能使劲擦嘴,“你是不是在耍流氓?”

许风酿竟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承认了:“是。”

方臻无言以对。

“你躲我躲了这么多天,”许风酿道,“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方臻现在很想拿桌子上的课本砸他。

许风酿起身,攥住了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的侵.略性不再掩饰,“以后在学校里,能不能不要躲我?”

方臻觉得他真是错了。

他大错特错。

他怎么能觉得许风酿处于弱势的地位呢?就算是他先喜欢上他,性格中的强势也不会改变,不然怎么他们上辈子怎么能当那么多年死对头?

方臻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

他直接拽住了许风酿的衣领。

哪怕他比许风酿矮一些,气势上也绝对足够令人仰视,此刻他生着气,显得更加凶狠,瞪着许风酿,“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我表完白,我就不会跟你打架了?”

方臻也确实是这样。

对着关系近的人,很少翻脸。

他对着划进自己区域范围的人和范围外的人是两套对待标准,简单来说就是双标护短,对自己人很宽容。

除非被逼急了,像许风酿这样。

可许风酿发现,他偏偏就喜欢方臻身上的这股劲儿。

一边被他干,一边嘴上从来不闲着,要么骂骂咧咧要么哼哼唧唧,时而伸出爪子给他来几下。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

在方臻以为,他们今天这架非打不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岌岌可危的“友情”又要破碎时——许风酿忽然捏住了他的脸。

许风酿道:“真可爱。”

……

下午上课,八班学生都陆陆续续进入教室,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午休过后的时间是最困倦的,大家都不想说话——直到有人无意间瞥见许风酿的脸。

“我去,许少被谁打了?”

“啊?是被打的吗?”

“一看就是一拳头砸颧骨上了,都青了,谁敢这么打他?胆大包天啊。”

众说纷纭,大家都没有答案。

有人壮着胆子询问许风酿。

许风酿摸了摸伤口,头一次在班级里,露出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不过很快又归于平淡。

他淡淡道:“摔的。”

当天学校论坛里又出现了几个新讨论。

[许大学霸神秘负伤,凶手所谓何人?]

[不是,谁敢打我男神啊呜呜,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也给你来一下子。]

[他说是摔的,我不信。]

[该不会是方臻打的吧?两人已经进阶到暗地里互相动手了?]

[不是吧,互相动手的话方臻身上也得受伤吧,可是方臻身上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我不信他打了许风酿还能全身而退。]

[楼上不会是六班的人吧?还观察方臻呢?你们班学习成绩提高了没?全班成绩有没有跟上方臻?快去学习别刷手机了,人家方臻已经一骑绝尘。]

现在论坛的氛围已经变了。

以前他们群嘲方臻,如今六班的人只要露头,就会被阴阳怪气一番。

最后帖子又沦落成嘲讽六班人,零星才有人分析许风酿的伤。

就这样,无数人接近真相,又和真相擦肩而过。

*

方臻一下午都没学进去东西。

他对许风酿的观感已经完全变了,以前敬他是个对手——现在他觉得许风酿疯了!

不然谁挨完揍还笑的?

骂他变态真的一点也不亏。

方臻抿唇,感觉他的嘴唇还有点胀痛,每次被许风酿亲完就这样,需要一两天才能消下去……等等,这次一丁点剧情都没有,但是他们接吻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方臻悚然。

以前他跟许风酿抱一下都觉得能做噩梦,到现在被亲完后不咸不淡,还能分析嘴唇什么时候恢复。

他被温水煮青蛙啦!

第40章 第 40 章

临近高考, 温度热得越发烦心,风扇依旧孜孜不倦地转动着,教室里学习的氛围到达了一个顶点, 安静中带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浮躁。

学习的人更加认真,不学习的早就破罐子破摔, 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此时距离高考不过半个月。

中午吃饭, 方臻在食堂里打算速战速决, 他们班的文委靠了过来。

“方臻,”文委有点腼腆, “我有道题不会做, 等会儿回了教室,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如今方臻的成绩突飞猛进, 再也不是人人鄙视的学渣。

只不过六班的人和他闹得太僵硬,就算是看见方臻的学习成绩好,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上前来请教他。

如今高三六班在他们学校的风评也很差, 学生们胸前都有铭牌,游走在校园中, 有人看见他们班的人, 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对劲, 背地里还会翻白眼。

所以全班的氛围都很低迷。

只有当时对方臻没有过恶意、甚至之后活动中和方臻交好的文委敢过来找他。

给人讲题也没什么坏处, 如果是难题,他给人讲完自己也能巩固巩固, 于是方臻答应了。

文委露出一个甜笑, 就在他身边坐下, 和他一起吃饭。

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不多, 唯一能讲的还是上次一起办活动,而方臻对上次的活动也不是很感兴趣。

直到文委问:“方臻, 这件事确实是我太好奇了,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和许风酿的关系,真的很差吗?上次许风酿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距离上次,其实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期间两人又碰见过不少次,方臻时而也会对许风酿动手。

方臻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哪次?”

“天啊,”文委捧脸感慨,“你还打过他不止一次?”

方臻:“……”

他就说他跟不上女人的脑回路。

文委立刻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的相处模式挺有意思。”

方臻问:“这有什么有意思的?”

虽然他现在和许风酿……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真正的打架。

但天天有这么个人在他面前晃,也真有够糟心,绝对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很有意思啊,”文委立刻来劲了,“明明互相讨厌,但是每次又能看见你们凑一起,你们相处的时候周围自带磁场,好像跟别人有结界,没见过谁能融进去。”

方臻皱眉,觉得她是不是二次元番剧看多了。

“上次我们几个人找到你们两个,”文委目光逐渐冒绿光,“你都没发现吗?你们很自觉就走到一起了,根本不搭理我们几个,而且你们站一起确实挺赏心悦目……”

方臻的表情开始一言难尽。

文委适可而止,马上恢复了她文静的模样,清咳一声。

“……”方臻道,“你想象力是挺丰富,但你要是被人缠一次就知道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文委捂住胸口,“啊?是许风酿缠着你?”

方臻好像无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立刻假装什么都没说,收拾了一下餐具,连忙起身走向餐具回收处,“你不是要让我给你讲题吗?快点吃完回教室。”

文委应了一声。

方臻把盘子放下,准备走向门口时,脚步蓦地一顿,又想起来一点不对。

其实准确来说——许风酿也不算天天缠着他。

起码这几天,许风酿就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只不过他们不在一个班级,有时候老师拖堂的时间也不一样,以前几天碰不见也正常——但自从许风酿和他表过白,他们可从来没这么长时间不见过。

方臻忍不住想,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他和许风酿都是主角,按理说应该能活到大结局吧?

这篇小说的大结局是什么来着?

又不是什么警匪片,总不能突然冒出什么土匪头子把他们都突突了。

如果这种神展开,那这篇小说的作者也可以被抬走了。

方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等到了教室门口,他已经确定许风酿肯定没什么生命危险,唯一不能排除的就是许风酿家里破产。

……算了,他想这些干什么?

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臻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行动上很诚实,脚已经走到了老师办公室门口。

就在方臻即将敲门进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两道女人的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个人很疑惑:“这位同学,你找谁?”

另一个人很熟悉,刚在食堂里一起吃过饭,“方臻?!”

方臻先看向陌生的人,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想起了对方是许风酿班里的英语老师。

“哎呦,你是那个……方臻?”英语老师显然也记住了他,“正好,许风酿去参加竞赛了,没人帮我,你是不是离八班挺近?能不能帮我把上午批的作业本带八班去?”

所有老师的通病,不管碰见的是哪里的同学,只要是碰见了又顺路,他们接着会像一个被触发了任务的npc,随时随地给学生发任务。

方臻微笑,“好的老师。”

趁着英语老师进办公室拿作业本的空隙,方臻转身示意文委和他一起走。

文委不明所以,“方臻,咱们班主任在办公室吗?”

方臻问:“你不是让我帮你讲题吗?怎么忽然来找班主任?”

“我还想问你呢,不是给我讲题吗?来办公室干什么?”文委接着压低了声音,“我先跟你说声抱歉,我今天下午可能要找班主任请半天假,家里忽然发生了点事情,需要我赶过去。”

方臻一愣,虽然知道不该打听别人隐私,但是出于同学情,还是问了问:“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文委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很是忧愁,“我二姨的儿子不见了,我帮忙出去找找。”

“你二姨?你二姨家的事情为什么要找你?你爸妈呢?你姥姥姥爷呢?”

方臻觉得很离谱。

先不说他们是高三生,学习在关键时期,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成年多久吧?都不过是半大的小孩,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麻烦一个小孩?

文委道:“我二姨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她简单和方臻讲了讲。

总的来说,就是她和她二姨的关系很好,小时候被她二姨养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她父母把她接回家后,对她二姨看不上,全家都不愿意和她二姨来往。

这段时间她二姨家里出了点事情,她表哥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经常搞失踪。

每次失踪,她二姨没有办法,只能求助她。

文委说完后,方臻表情变了几变。

如果许风酿在这里,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方臻骨子里那股“爱管闲事”的性格在蠢蠢欲动。

文委有些着急,“班主任是不是总喜欢卡点上班?可我快来不及了。”

“留个字条直接走吧。”

方臻已经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支笔,径直走进老师办公室,在他们班主任桌子上撕了张纸条写字。

此刻,方臻的形象在文委眼中,是发着光的。

八班英语老师以为方臻是进来给她搬本子的,谁知道她一抬头,方臻进来后又飞速跑出去,她甚至没来得及喊,方臻就不见了踪影。

“嘿,”英语老师吐槽,“行吧,比许风酿强点,这小子上次直接拿着我的作业本消失了,人家这个连拿都不拿。”

英语老师坐下后,正好是弹出来的微信群消息。

“嗯……嗯?得第一了?”英语老师双眼发光。

*

跟着文委走了一段路,方臻忍不住对周围的环境发出好几声赞叹,“这什么鬼地方。”

这里的巷子都很狭窄,明明旁边都是平房,偏偏有种阴暗的潮凉,周围都静悄悄的,大家窗门紧闭,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人。

有时候也有人,但走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像是醉汉。

方臻一路上已经踢到了好几个易拉罐。

“哎呦,我二姨家的条件有限,”文委道,“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高楼大厦,对于有些人来说,只要有片瓦遮身,已经很好很好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通对比下来,方臻那家徒四壁的家好歹还是个楼房。

方臻问:“你表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说是今天……哎呦!”文委忽然被一个冲出来的人影撞了一下。

方臻的反应迅速,不等那人跑远,他已经冲上去,飞身给了那个人的腿弯一下,对方跌倒在地,被旁边的垃圾堆挡了一下,躺在垃圾堆上不动了。

“我根本没伤到你要害,”方臻上前,“你别跟我装。”

正当他俯身要把对方拽起来时,文委猛地叫了一声:“表哥?!”

声音很是诧异。

方臻也很诧异。

再仔细看,对方是捂着肚子躺在垃圾堆上的,头挨着一个臭烘烘的袋子,表情十分痛苦。

方臻打量他的身形,感觉到几分熟悉。

文委上前把人扶起来,对方佝偻着背——方臻注意到,他的肚子有些不同寻常的大。

很像是……怀孕的孕妇?

方臻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人影。

他穿越以来,只和一个孕妇有过接触。

当时也出了点意外。

文委气得带着哭腔,“你明知道你现在不能那么着急的走路,为什么还一点都不注意?我二姨说你又失踪了,你最近去哪了?她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我……”文委的表哥开口,声音很低沉。

方臻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的那个人影和文委表哥完全重合。

对方低着头,“盼雪,你能不能当做没看见我,让我走?”

文委的名字叫做李盼雪。

她瞪着对方,“江宜川,你说什么呢?你妈都快哭死了你知道吗?!”

几分钟后,李盼雪到底是在江宜川的哀求下,没拽着他回家,而是带着他去了商场买新衣服。

旧的已经不能穿了,不仅臭还沾了垃圾。

李盼雪家里还是有点小钱的,她自己的零花钱也多,要不是她家里条件好,也不能被禁止和江宜川家里接触。

江宜川出去时,畏畏缩缩,像是很害怕别人的眼光,被李盼雪拽进更衣室里时,也是十分的不情愿。

上刑一般换完衣服,三个人随便找了家麦当劳坐。

江宜川始终低着头。

上次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方臻只是猜测他是个男人,这次事实摆在眼前——却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方臻数次看向江宜川的肚子。

他知道这不礼貌,但是他有点控制不住。

“你别看了,”李盼雪戳了他一下,低声提醒,“我哥的身体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你再看下去他该找个地缝钻了。”

方臻收回视线,“抱歉。”

江宜川快把手中的可乐塑料杯抠烂了。

“你不能喝这个吧?谁让你点的?”李盼雪皱眉,直接抢了过去,“你现在不止你一个人,稍微顾及一下你身上的第二条生命行不行?”

想法被证实,方臻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表现的太冒犯。

真的怀孕了?

一个男人!

方臻卧了个大槽。

紧接着他更紧张了,第一次和江宜川见面时,江宜川就被他撞倒了,第二次命运又是惊人的巧合,江宜川被他踹倒了。

虽然没踹要害,但这可是孕妇!摔了两跤的孕妇!

“没事,”江宜川的声音小到像蚊子叫,“反正又弄不死他。”

李盼雪明显被他的态度搞得很恼火,“你这段时间消息,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我都告诉过你了,就算是你不喜欢这个孩子,你伤害他就等于伤害你。”

方臻就没见过李盼雪这么暴躁。

在他们学校里,李盼雪的性格算很活泼,但脾气并不急,相反,能屈能伸而且挺有耐心,做活动时雷厉风行,能向下兼容。

再看她表哥,说话温温吞吞,垂着头很窝囊的模样,也不太像听劝的人。

别人的家事,方臻不好插嘴,只能听着。

“反正你爱死不死的,和我没关系,”李盼雪气急了,“但每次你出什么事情,我二姨天都要塌了,我不想看见你死了我二姨跟着你死。”

江宜川也不顶嘴,默默听着。

李盼雪道:“你现在知道嫌弃这个孩子了?顶着大肚子的时候知道羞耻了?”

方臻意识到她可能要口出一些禁忌词,连忙捂住她的嘴,“哎哎哎,行了行了,女生说话要……”

李盼雪挣开了他的手,“做的事情怎么不知道羞耻呢?”

方臻:“……”

行吧,没拦住。

江宜川在听见李盼雪的这句话后,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拧住了大腿最痛的地方偏又得忍着,脸色涨红。

“我没有,”江宜川顶了第一句嘴,“不是我想……”

他意识到什么,又突然住嘴。

方臻推了推李盼雪,“说真的,差不多得了,越说越过分了。”

李盼雪也听劝,换了个话题,“那你最近消失都干什么去了?”

江宜川的眼神在方臻的脸上略过。

方臻知道,他应该也认出了自己,他叹了口气,“文委,他应该是去学校看小孩了。”

李盼雪又炸了,“看小孩???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你不想自杀为什么不跟我二姨说清楚!明明想通了为什么还让我二姨为你担惊受怕!”

全店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方臻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

手机上的消息界面依旧空空荡荡。

想收到的消息没有,不想收到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震。

许风酿指尖轻触着某个人的头像,点进去再退出来——这几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个动作,手指都快形成了肌肉记忆。

方臻的头像是一个微笑太阳花,年轻人嫌土,老年人嫌洋气,在他们即将步入中年人的灵魂上刚刚好。

看久了,和方臻本人还有那么点神似。

身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搭在了许风酿的肩膀上。

许风酿眉头微皱,忍住甩开对方的欲望。

是一个老师凑过来看他,“许同学,你这几天的表现真的很不错,马上要回市里了,考虑和其他同学一起吃庆功宴吗?”

这车上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而许风酿又是代表着他们学校参赛,许风酿赢了,是给他们学校争光。

但许风酿没有这个心情,忍着道:“不用了,老师,我想回去上课。”

对方知道他家境不错,人也有自己的主意,没敢摆老师架子,悻悻然退开,“也行,不过要我说,人还是得劳逸结合,否则身体都要熬坏了,行了,冠军都不去,我们这局也没必要组了,大家都回学校上课吧。”

车上其他学生顿时发出哀嚎。

还有些人眼巴巴看着许风酿,试图通过眼神来让许风酿松口。

许风酿静静坐着,并不反驳。

曾经他刚接管许氏,听到的话比这难听一百倍的都有,职场上无非就是那几类人,想投机取巧偷懒的、为了利益偷奸耍滑的、明明自私无比却好为人师的。

看多了,也就免疫了,甚至是倦怠。

回想起来,上辈子他唯一的娱乐活动,恐怕还是和方臻在一起打拳的时候,只有那一时刻片刻他是完全放松的,不用想着面前的人有多少弯弯绕绕,也不用想下句话该怎么应付。

这辈子他选择直接无视。

有了想见的人,不管旁人对他有多少的期待,都不重要。

*

从麦当劳出来后,方臻已经精疲力竭。

劝架也不是那么好劝的,尤其其中一方暴怒,而另一方唯唯诺诺,看似很好控制,但控制下来后,没说几句接着又要急眼,方臻只能再拉。

他一身牛劲全拿来拉架了。

方臻看着李盼雪没人身危险,其实早就想溜,奈何一直没机会,结果还是他们三个人被绑定在了一起。

出门后,江宜川的肚子又叫了。

李盼雪快成了炸毛的刺猬,“不是刚从快餐店里出来吗?你怎么又饿了?!”

“不是……文委,”方臻条件反射,连忙护住江宜川,“你哥刚刚净听你教训了,可是一口饭都没吃。”

何止是江宜川一口没吃。

他们仨谁都没吃,点的东西都蔫吧凉透了。

李盼雪又问:“说的跟我虐待他似的,谁不让他吃了!”

“他还怀着孕,你都知道他不能喝可乐,还带他来快餐店?”方臻都有点怜爱江宜川了,“你真差不多得了,今天是条狗都要被你骂自闭了。”

话音刚落,李盼雪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方臻没忍住,噗嗤一下乐了。

李盼雪脸有点红,总算偃旗息鼓,不再咄咄逼人。

江宜川小媳妇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抿唇低下头,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半个身体都缩在了方臻身后。

方臻没留意到他的小动作,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正打算当机立断和他们一拍两散。

三个人同时注意到面前的一辆大巴车,车身的logo有点眼熟。

江宜川拽了拽方臻的衣摆,今天方臻护了他一下午,短短几个小时,他竟然对方臻产生了依赖感,小声问:“你要走了吗?”

这时,一双经络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

他的身躯比方臻和江宜川都高,胸膛几乎能把方臻罩住,手绕过江宜川的,揪住了方臻身上的布料,缓缓下扯。

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方臻的衣摆从江宜川手中拽了出来。

全程没碰到江宜川一丝一毫,却对方臻的东西视为己有。

江宜川吓得后退半步。

许风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敌意,“你谁?”

方臻蓦地扭头。

李盼雪瞪大了双眼,嘴张得溜圆,终于想起来大巴车上的logo为什么眼熟了——不就是他们校服上的校徽吗?

天天穿,愣是没看出来。

方臻很意外,“你不是竞赛去了吗?”

许风酿皮笑肉不笑,“赢了,回来了。”

方臻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有点酸溜溜道:“哦,恭喜恭喜。”

许风酿凑近他,故意对着他的耳朵,“我赢了和你赢了一样,奖品都是你的。”

不是。

方臻猛地推了他一下。

他小声道:“你有病吧,还有人呢,靠我那么近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许风酿顿住,许久都没有动静。

“方臻,”许风酿问,“你知道我竞赛去了几天吗?”

方臻道:“不是这两天刚去吗?”

“好,”许风酿像是气笑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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