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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 61 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王雪照开始带着知青们开始了物资大盘点。

主要是雨季初来时,王雪照答应过周士允和秦宇新,将农场“分管”暂时改为“合管”,收获季到来以后,再清算分产。

这事儿,周士允和秦宇新以前是赞成的。

但现在十分反对。

因为他俩已经不想再“分管”了。

以前呢,最反对王雪照的就是周士允。

他觉得王雪照体弱,觉得三组全是窝囊废。

姜帼英她们怕田丽人生地不熟地乱走,一会儿不好找回来,赶紧上前拦住她,又加头怒斥周士允。

姚若男皱眉喝道:“周士允!你忘了你昨天答应过我,以后不会骂人,不会语言攻击别人,不要说脏话、痞话,要做个文明人的吗?”

“怎么今天就犯了?”

“周士允,我要求你向秦宇新道歉,向田丽道歉!”

姚若男的话,令周士允渐渐从狂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也想起了昨天的事,有些懊悔。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看向姚若男的眼神有些躲闪。

很明显,周士允并不想道歉。

想也知道,大家是来这儿建农场的。

占据一块平整肥美的地盘是多么的重要!

周士允心想:在其他方面,让他道歉也就罢了,但在这么重要的利益面前,他是真不想让。

这时,秦宇新突然大声说道:“请大家以后不要再拿着田丽给我写过情书的事来说了!”

“在我和田丽同志的……那个革命友谊里,其实是我先喜欢上田丽同志的!”

“也是我先写情书给她的!”

在这个年代,人们普遍内敛。

国家虽然提倡自由恋爱,但从来没人敢把喜欢不喜欢的摆到台面上来说。

多少父辈的人,终身都没有对伴侣说过一个“喜欢”或者“爱”字……

偏偏秦宇新的胆子这么大!

在这一刻,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田丽惊呆了。如果王雪照说的是真的。

那么一去医院,就什么都暴露了!

偏偏王雪照又说道:“赵莲姣,想来,今晚还会有车队来我们这儿送东西。”

“那咱们叫上蒋大姐、刘主任和丁书记,宋成粤也一块儿去兵团。”

“我们请兵团医院的妇科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如果,你身上真的带有新鲜伤……”

“正好兵团里也有民政局分部驻扎,我和蒋大姐、刘主任、丁书记都会成为你和宋成粤结婚的见证人!”

“你看行吗?”王雪照问道。

赵莲姣久久不语。王雪照等人不知道的是……

许云山已经在这附近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策划了一场戏。

但他没料到,突然有那么多的知青来到陈俏妞家里。

好在这些人很快就走了。

许云山松了口气。

这时的他,并不知道有个男知青正躲在陈俏妞家里缝裤子。

却说陈俏妞在赛马会那儿忙得不行。

突然看到许云山的弟弟许岚山过来找她,“俏妞姐,有个知青托我捎句话给你,说喊你赶紧回家去!”

陈俏妞的第一反应,就是——宋成粤怎么了?

可她又忙不过来。

于是她东张西望的,想找个认识的知青。

可一时间,附近竟一个闲人也没有!

她只好对许岚山说道:“我这走不开呀!这样吧你去找个知青,随便谁……然后你带着人上我家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

许岚山咬住下唇——他阿哥交代了,必须要让俏妞姐亲自回去!

于是他对陈俏妞说道:“俏妞姐,我来替你干活,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陈俏妞并没有怀疑。

她叹气,“成!”然后把围裙脱下来,递给了许岚山,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许岚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焦虑不安。

陈俏妞跑进了村子。

此时的小村庄里空无一人。

所有人全都跑去外头的赛马场看热闹、帮忙去了!

甚至连狗都跑了!

一路上,她都猜想宋成粤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房子塌了?没有啊!从外头看还是好好的。

那是他没找着针线?

啊,有可能是没找着适合的布块来缝补!

陈俏妞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平时攒下的布块里,都有些什么颜色的……

一个不留神,一只大手抓住了她!

吓得陈俏妞尖叫一声——

她被人重重抵在了墙上,这人还用手捂上了她的嘴。

陈俏妞瞪大了眼睛看着许云山。

她被气坏了,伸出拳头就开始砸他。

就算许云山的腿还没好,他也是个强壮的男人。

陈俏妞的双手很快被他控制住。

她手不能动、口不能言,瞪着一双美丽清澈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云山,既疑惑又愤怒。

没想到,许云山比她还愤怒!

他的眼睛赤红赤红的,问道:“你不是狼崽儿的未婚妻吗?为什么趁他不在,收下了雅平丹增的花?”

“你到底想要嫁给几个男人?!”

“你就这么想嫁人?!”

许云山怒意滔天的看着她,那句“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始终说不出来。

陈俏妞懵了。

她拼命摇头,并且尝试开口说话。

可惜,许云山怕她尖叫,大手避开她的鼻子,却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许云山冷冷地说道:“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教训!”

“陈俏妞!这辈子你……”

除了我……

“谁也别想嫁!”

说着,许云山松了手——

他虽然解除了禁锢,却一把捉住她的衣裳,用力一扯!

只听到“嘶啦”布帛裂开的声音一响,

陈俏妞的外衣被许云山给撕毁了。

他又撕了几下……

直到看见了少女莹白的肌肤,以与贴身穿戴着的黑绳红肚兜时,他才愣住。

陈俏妞害怕得哭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

半晌,她才颤着嗓子问道:“那、那……要不是呢?”

众人再次一片哗然。

虽然赵莲姣只说了“要不是”,没说是什么“要不是”……

但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的喧哗与震惊,皆出自对赵莲姣的鄙夷——当初大家一起下的乡,都是十七八的男女青年,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偏她这么不自爱!

赵莲姣垂下了头,又难堪又羞恼。

她没办法啊!

她也想过上好日子,但又不甘心像姜帼英林灯灯她们一样,明明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偏要挥着丑陋笨重的大锄头一天到晚的干地里活!

她只是想找个依靠,让自己不要那么累……

这有错吗?

可是,这本不关王雪照的事,王雪照却偏要多管闲事!

万一事情闹到兵团去,万一真查出来她……

万一兵团知道她是在讹宋成粤的话,是不是就遣返她回原籍了?!

想到这儿,赵莲姣又慌了,催促王雪照,“你快说啊!要、要不是呢?”

其实王雪照已经达成了目的。

赵莲姣这支支吾吾的样子,根本就是无声的承认。

瞧,宋成粤已经松了口气,而围众的其他人已经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赵莲姣。

刘主任、丁书记和蒋大姐正用震惊、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赵莲姣。

可赵莲姣居然还在追问,要是她的撕裂伤不是新鲜的,会怎样?

王雪照失笑,却依旧一字一句地答道:“那就走正常程序啊!”

“我们会请兵团代为调查案件情况,毕竟你是在他们的地团上出的事。”

“到底有几个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欺负的你,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你是否同意。”

“你不同意,那他们就犯了强坚罪,会被判死刑!”

“你同意了,并且要求对方给你相对应的报酬,那就是卖银、是耍流氓罪!你会去坐牢!”

“懂了吗?”

赵莲姣整个人都已经摇摇欲坠了,“不、不……”

蒋大姐忍不住厉声问道:“赵莲姣!你是真的干下了败坏作风的事?”

赵莲姣被吓一跳,连忙否认,“没!没有!你、你不要乱讲!”

姜帼英在一旁大叫,“你刚才还说,昨晚宋成粤提起裤子不认人呢!”

“这还不到一小时,你就变卦了?”

“你说话就像放屁,说了就是放了?”

赵莲姣会害怕蒋大姐是领导,会害怕王雪照的逻辑与道理,却不愿意在阶级和她一样的姜帼英面前落下风。

于是她梗着脖子说道:“我、我是说了!那又怎样?”

“我的意思是,他昨晚起夜去上厕所的时候,不、不小心撞倒了我。”

“他是不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围观的知青们再再再次发出了惊叹声:

“原来这才是真相!”

“话说,男女厕所不是分开的吗?宋成粤去上男厕所,为什么会撞倒了赵莲姣?”

“这么短短一句话,隐藏了好多信息量啊!”

“不是,她一女的,大半夜守在男厕所干啥?不怕臭?”

“她该不会是……”

蒋大姐怒问,“赵莲姣,所以你真的是在讹宋成粤?”

赵莲姣哇一声哭了,“我、我……”

到了这里,她再也无自圆其说,只好开始胡说八道。

“是宋成粤要和我结婚的!”

“我哪知道他发什么疯!”

“我一个女孩子,他一男的……”

其实秦宇新平时也不是多么高调的人。

但他就是觉得,他再也不能容忍别人这样恶意嘲笑田丽对他的喜欢了。

因为他也很喜欢她,并不希望她会因为“喜欢他”而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秦宇新大声说道:“我早就已经给田丽写了情书!”

“一个月前咱们在兰城中转的时候,我就把情书夹在她的那本语录里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一直没有发现……”

说到这儿,秦宇新红着面庞转头朝着田丽大喊:

“田丽同志!请你……翻看一下你的那本语录,在第15页和16页之间!”

“因为从一月五日那天开始,我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普通革命战友之间的感情。”

“田丽同志,我、我喜欢你……请、请你答应我的追求吧!”

王雪照带头鼓掌。

大家毕竟都是十七八的少男少女,说不渴望爱情……那就太假了。

但从来也没人像秦宇新这样,如此勇敢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喜欢的姑娘表白。

恨,要放在心底,当成自我修炼的火石。

但“爱”这么美好的事,当然要大大方方说出来,明明白白的让对方知道才好呀!

大家全都用力鼓掌,嘴角翘得弯弯的。

田丽又何尝不知,秦宇新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替她挽尊呢?

她的眼泪哗哗地顺着面庞往下淌。

姜帼英奇道:“田丽,你不答应秦宇新吗?”

田丽咬住下唇,正准备说话——

秦宇新抢先一步开了口,“姜帼英同志,请你不要逼丽丽表态……”

“喜欢她,是我一厢情愿的事。”

“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追求,是丽丽的事。”

“丽丽甚至可以先考验我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的追求……”

姜帼英嗤笑,“哟,对着我就是‘姜帼英同志’,对着田丽就是‘丽丽’啊……秦宇新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是在同一个家属大院长大的,又是从同一个子弟学校毕业出来的?”

围观的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秦宇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田丽羞红了脸。

周士允却在一旁凉凉地说道:“还说什么考验一段时间呢……田丽一早给你写了情书,大家都知道!哼,虚伪!”

田丽把头转到一旁去。

秦宇新却直接问周士允,“那情书你亲眼见着了?上面写啥了你给背出来啊!你怎么就知道是田丽写的?她亲口告诉你的?”

周士允寸步不让,“赵莲姣亲口说的!”

秦宇新冷笑,“一个被军区首长亲口点名为失足妇女的人,她说的话你也信?”

“那我问你了,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又是在什么地点说的?”

“是她当失足妇女那会儿吗?”

“你俩……”说到这儿,秦宇新停顿片刻,又上下打量着周士允,“你俩的关系,已经要好到……她连这样的事儿也会说给你听?”

不得不说,周士允的精明也只是相对的。

在面对读书人的有心讥讽,他虽然知晓意思,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

气得周士允狂喘粗气,“秦宇新你不要乱讲!赵莲姣又不止跟我一个人说了!她、她跟很多人说过的!不过你问大家!”

不管怎么说,赵莲姣被军区首长点名为“失足妇女”,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刚才秦宇新还那样意有所指的说了一段话。

现在谁也不敢和赵莲姣沾上半点关系,唯恐被打上验证“赵莲姣是个失足妇女”的标签。

几个月不见,李桢好像变了样子。

但具体哪儿变了……

王雪照也说不上来。

“李排长,你也来逛冬集吗?”王雪照客气地问道。

李桢含笑点头,问她,“就你一个人?阿兰……没跟你在一块儿?”

“嗯?”王雪照睁大了眼睛。

她心想,陈与舟不是昨天就来了建设兵团吗?

李桢没见着陈与舟???

王雪照顿时紧张了起来。

第 62 章 第 62 章

王雪照瞪大眼睛看着李桢,问道:“你没见着阿兰?他昨天就来了建设兵团呀!”

李桢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不不不……”

“王雪照你别着急!可能我的话,让你误会了。”

“阿兰昨天就来兵团了,这事儿我知道,昨天、包括今天上午,我和她还在一块儿呢!”

“我是说,现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看到阿兰了吗?”

王雪照这才松了口气,“你早点儿说嘛!吓我一跳……”

李桢笑道:“其实你也别必要担心,阿兰她真的很厉害!”

“王雪照,谢谢你。”他突然认真说道。

刘慧正在大嘴巴将517农场即将要选拔职工送到109农场去的消息广而告知的时候——

魏鸿光正和几个开完了会的小领导回到宿舍,亲耳听到了刘慧的话。

气得魏鸿光面色铁青。

他先吩咐人去把王雪照请过来,然后开始质问刘慧,“你是不是把我的警告当成耳边风了?”

刘慧是听清楚了会议内容的。

老实讲,会议内容也没什么不健康的、能让她加以利用的内容。

完全具有正面价值和意义。

所以刘慧也有恃无恐,答道:“我怎么了?从517农场选拔职工送到109农场去培训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眼珠子一转,刘慧自以为找到了魏鸿光的把柄,“哦……我知道了!你瞒着不说,是因为你想给某一部分人开后门对不对?”

“呵,到时候啊不知道真相的人累死累活的上工干活,你呢就把消息透露给别人,让别人提前看书学习!”

“魏鸿光你说,你是不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被我猜中了是吧?”

霎时间,所有在场的知青们,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魏鸿光被气得浑身发抖。“噢对对对——”

“这是我在人间……一事无成的第十九年!”

大家狂笑了起来。

新年已至,守岁结束。

大家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

王雪照和其他的小领导们站在温棚门口,给大家发红包。

虽然农场成立才半年多,但账上还是有钱的。

——秋天蔬菜丰收的时候,王雪照带着小领导们去了县城,找各事业单位、政府部门推销砂村知青农场的菜,提出交换、或者用钱买都可以。

这里就攒了好几百块钱!

秋收以后,附近的兄弟单位为过冬准备物资,也来找知青农场买了不少脱水菜干。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现在农场账面上足有一千多块钱了!

赶冬集之前,王雪照就向温政委打了报告,想给农场职工发放年底奖金。

温政委同意了。

所以!

今天每一个人都领到了两块钱的年终福利!

连陈俏妞也有!

陈俏妞在农场呆了小半年,每次知青们发工资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去菜园子里劳动。

以避免尴尬。

而且知青们领到工资后,兴奋得讨论着要买什么时候、给家里寄多少回去的时候……

也是俏妞根本搭不上话的时候。

现在,连她也有钱拿!

俏妞紧紧地攥着王雪照递过来的钱钞,笑得眼儿弯弯。

这件事,也作为压轴惊喜,被管理层瞒得死死的。

现在有钱发……活计不重,还不算工分,只管吃。

其他的砂村村民,男性一天只能算十分工,女性一天只能算五分工,比知青们拿得少些。

合计起来,大约是男的一天能挣六角钱,女的一天挣三角钱。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很乐意。

先说孩子和老人们吧!

去年丰水期,知青们也是被忙疯了,天天只顾着干地里的活。

今年呢,多了本地老乡的加入……

大家才知道原来草原上真的处处都是宝贝!

一扒开青草,草窝里就趴着成片的白色口蘑!

一个个圆滚滚的。

胆大的孩子们采了口蘑以后直接把污脏的地方撕掉,就塞进嘴里吃。

知青们第一次见这场面,被吓得直呼当心中毒。

孩子们哈哈大笑,也让知青们吃。

王雪照也试吃了生口蘑——香菇味儿比较淡,口感面面的,水分很足,带着淡淡的鲜甜。

村民们烹饪口蘑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

折下红柳枝,将口蘑串成串儿,直接放火上烤。烤到表皮微微泛焦的时候就成了,洒点儿盐末就吃。

烤熟的口蘑就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极香、极鲜!

而且一口咬下去全是汁!

知青们第一次吃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王雪照也爱极了烤口蘑。

就着烤口蘑扒饭,她能吃上整整一饭盒!

当然了,这儿其实也不止只盛产口蘑。

还有一种叫高粱果的野果。

个头很小,和营养不良的三角泡似的,熟果像是缩小了的草莓,会散发出草莓的浓香,味道也是酸甜的。

孩子们跑去采摘了回来,邀功似的请知青们吃。

王雪照一看这玩意儿就笑了——其实就是野草莓。

她去挖了一些枝条比较肥壮的高粱果回来,移植在温棚里。

除了口蘑和野草莓,草原上还盛产各种各样的野菜。

野韭菜、野沙葱、苦麦菜、婆婆丁、灰灰菜、西甜苋……

知青们吃到了好多种口味特异的野菜。

相对于知青们对口蘑、野草莓的喜欢,砂村老百姓则对大米饭十分感兴趣。

大西北的土壤和气候不太适合水稻的生长,这里所有的大米,全都来自于东北和南方。

砂村老百姓有五成以上的人没有吃过大米饭。

其他的人吃过,但从来不敢放开肚皮吃。

不过,他们还是更喜欢知青农场的蒸馒头。

本地老乡喜欢吃烙饼。

一次性烙上上百个,一家子吃上五六天。

蒸馒头呢,比烙饼松软,因为发酵到位,还透出淡甜。

馒头的吃法很多:

早饭时,馒头配腌菜和豆浆是一绝;

午饭时,馒头配炒菜和西红柿蛋花汤;

晚饭时,将馒头切片放火上烤一烤再洒点儿盐末,酥脆又美味!

就这样,有了砂村老乡的帮助,知青们的工作情况得到了些许缓解,而且生活质量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因为老人孩子们会自发去草原采野菜!

好吃的野菜野果全给知青们吃,常见的野菜就拿来喂鸡喂猪喂兔子喂小毛驴!

三个月的功夫,

——圈养的沙漠兔繁殖力很强,但在这三个月里,下崽儿都比平时多、兔崽子也长得快!

——六头瘦条条的小猪猛然长成了膘肥体壮的大年猪!

——年初时原本养了一百三十多只鸡,大家际续有吃一些;一些母鸡有抱窝,养大的鸡崽儿长了母鸡,也开始下蛋了……所以数量还是维持在一百五十只鸡左右。

最重要的是,小孩子们偶尔还会捉点儿虫子来喂鸡……

这使得最近鸡蛋产量暴增!

以前一天能收五十多个蛋的,现在一天能收七八十个蛋,偶尔有几天能捡一百多个蛋!

知青们高兴坏了!

张春明一时高兴,当时表演了一个后空翻,将气氛推向了最高点!

空旷的雪原中,知青们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王雪照带着一众农场小领导们发放完奖金,又打扫了一下温棚,叮嘱了一下在温棚守夜的同学,这才回了宿舍。

她刚进宿舍,陈与舟就过来了。

他一手拎着两个开水瓶,一手捧着个带盖儿的搪瓷杯子。

“你怎么还没睡?”王雪照轻声问道。

陈与舟道:“就去睡了。”

他自顾自从王雪照的床底拖出了她的洗脚盆,将开水瓶里的开水倒进盆子里。

“我自己来。”王雪照说道。

陈与舟将搪瓷杯递给她,“来,这个必须让你自己来。”

王雪照愣了一下,接过杯子揭开盖子……

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是红糖、红枣和鸡蛋的香气!

再一看,果然啊!

杯子里有半杯红糖水儿,里头是几粒大枣,和两个水煮的荷包蛋。

王雪照笑道:“你怎么弄的?”

她都没注意他是怎么做的。

陈与舟道,“就往杯子里倒一杯开水,里头放两勺红糖、四个鸡蛋、十几粒大枣,然后盖上盖子放在炭火边慢慢煨上几小时。”

“放心,我已经给了阿姐两个鸡蛋和半杯红糖水……这些都是你的。”

说话之间,陈与舟已经帮着王雪照倒好了洗脚水、还拿来了毛巾、香皂。

王雪照今天累了整整一天,本来想着反正也没多久就要天亮了,她懒得泡脚……

见陈与舟准备好了,她也就不矫情了,除了鞋袜将脚浸在热水里。

只是,这种感觉有一点点奇怪。

就好像……

她和陈与舟已经是老夫老妻似的。

可明明她才十八,他比她还小一岁,才十七!

尤其是,陈与舟一直盯着她的脚,似乎很想拿着香皂帮她搓洗一下……

是的。

陈与舟一定盯着王雪照的脚。

但他的心情并不美妙。

因为她太瘦了。

纤细的足部肌肤雪白单薄,青筋清晰可辨。

他脾气温和,谦逊有礼,能共情大多数人的不容易,还总能以身作则的严格要求自己……

否则他也不能在三百多人的集体里拿到近满票的成绩,先是直接成为大队长,后来又很顺利地在第二年的竞选中,毫无悬念地成为副场长。

再对照王雪照的晋升之路,那就显得崎岖坎坷得多。

——要知道,当初109农场才一百多人,王雪照在第一轮分组投票中也只得了三十多票,先当上了小组长。她是在当上小组长后才有了发挥的机会,领导第三小组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不可能,令所有109农场的人看在眼里,最后才被她折服的。

魏鸿光一向很有群众基础。

但今天,刘慧的挑拨离间令他的威信力,几乎在分秒之间分崩离析!

怎能叫不叫他恼怒?

不过,魏鸿光的涵养,令他稳住了情绪。

他反问刘慧,“那你来说说,我们开会的细节都是些什么?”

刘慧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说,517农场要整改……”遂将她偷听到的内容一一说了。

魏鸿光又道:“还有呢?”

“你们还说,在517被选上要去109培训的职工有啥福利待遇、有没有全民福利……”

魏鸿光再问,“还有呢?”

……

就这样,在魏鸿光的引导之下,刘慧将她听到的所有会议内容全都说了个清楚完整。

最终,魏鸿光再三询问刘慧,“还有呢?”

刘慧想了半天,“没有了!”

“这就没有了?”

“没有了!”刘慧干脆利落地说道。

魏鸿光冷笑,“你说的不对!”

刘慧一蹦三尺高,“我哪里说得不对了?我句句说的都是大实话!”

魏鸿光转头问小组长张伟雄,“你告诉她,她哪儿不对。”

张伟雄说道:“你没有告诉大家,鸿光和雪照为什么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

刘慧一时语塞。

跟着,张伟雄一字一句地告诉大家:“因为现阶最重要的,是春耕工作!两位副场长决定不声张,是希望大家能把心思先放在春耕工作上。”

刘慧快嘴快舌地来了一句,“那你也没证据说魏鸿光就没存着心思给人开后门啊!”

魏鸿光盯着刘慧,“感谢你这么关心我们517农场的前途,但是,我觉得真的很没必要。”

他转头吩咐张伟雄,“既然刘慧同志不辞辛劳,下了班也要以关心农场前途的理由来偷听领导班子的开会内容,那么我们也不防为了她的大公无私,为她加个班……”

“张伟雄,你给程晓健、程晓光两人记大过,批评书今晚就写好,拿给我盖章。”

“给程晓光做退档处理……我们517农场用不起出门工作还要带着家里人去单位兴风作浪的职工。”

然后魏鸿光又吩咐刘丹琳,“丹琳,你把刘慧同志缴纳的伙食费核算一下,咱们农场从明天开始,不再提供任何餐食给她。”

“今晚,就把刘慧的铺盖从女寝室里移出来,可以允许她在农场门口的门卫室那儿睡一晚。”

“明天一早,将刘慧和程晓光驱逐出517农场!”魏鸿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伟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办公室。

刘慧惊呆了。

半晌,她才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程晓健心里骂着MMP,面上却带着微妙的笑容,“好的阿姨,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就回城。”

此言一出,刘慧又犹豫了。

她疑惑地打量着程晓健,“你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你、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程晓健保持着微笑,“都听您的,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王雪照也总会这儿召开知青学堂。

大家搬着小板凳,分别坐在温棚四周靠维护墙的地方,守着油灯学习。

人一多,温棚里的气温自然上升,再加上还烧着几个炭盆……

温棚里很暖和。

呆在热闹温暖的地方,大家学习起来也特别有劲头儿!

就这样,王雪照回到知青农场后,狠抓了一段时间的工作、生活、学习纪律,觉得一切步入正轨了,她的身体也慢慢修养得越来越好……

于是,她决定去废墟那儿探险,寻找地下城入口,一定要寻找到水源!

第 63 章 第 63 章

王雪照过上了与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的春节。

她历经三世:

第一世她呆在王钊家里,就像个小保姆一样终日忙碌。

到了过年,更是忙得停不下来。

忙着准备年货,给一大家子准备新衣新鞋,还得多预备点儿东西,好体面从容地让王钊和许灵芸的乡下亲戚来打秋风。后来大哥结了婚,大嫂娘家又总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累死累活,可王钊一家对她总有微词,指责她这事儿办得不好或者那事儿让他们丢了脸。

第二世,每一年的除夕,凤凰渣爹总都要找借口和他的白莲花初恋母女俩过。

一开始白富美妈妈还会生气,一生气她就带着王雪照去国外旅游。

后来母女俩都不在乎渣爹了,就更加会享受了……

王雪照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在豪华庄园度假的日子,又似乎有些冷清。于她而言,好像无论过不过年,只要她愿意享受,就可以享受。

这一世她又穿了回来,还找到了亲生父母。

她过上了想像中的农历新年。

——她终于可以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的,就是玩儿!

然后看着父母兄嫂哥哥姐姐为了添置年货、打扫庭院而忙来忙去。

每个人都在尽力、也是量力而为的为这个大家庭添置东西,为每一个家庭成员准备礼物……

这种家人相亲相爱,朴实又热闹还温情满满的春节,是她一直想要的。

她期待了很久很久,想不到终于达成心愿。

真好啊!

王擎天是个假山东人,谈露是真江西人,但一大家子在北京过的春节。

所以年夜饭的主食是饺子。

主菜是腊味合蒸、炖鸡、红焖肘子。

在吃年夜饭之前,宋明暄、傅明时和陶明暖各自捧了一碗饭菜,还拿着饭菜什么的去了外头。

王雪照有些不解,心想这是什么习俗吗?

大嫂风秀雅小小声告诉王雪照,“这是咱爸妈给他们仨从小立下的规矩——逢年过节都要拿着饭菜去外头祭拜一下他们九泉之下的父母,让父母家人也吃点儿好的,再陪父母说说话……明年大年初一,他们还会去烈士墓扫墓。”

原来是这样啊,王雪照点点头。

王擎天叹气,“就他们这几个……还算是有后了。事实上,烈士墓里那些为国捐躯的,九成以上都是没有后人的,他们年纪轻轻就牺牲了,有的才十四五岁呢!”

谈露说道:“明天我们也一块儿去扫扫墓。”

家人们齐齐点头。程晓健快急疯了,“你凭什么不回答?还真有不能让人知道的内幕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王雪照,我爸是苏省书记!”

“你要是看不上钱呢,那你开个口,你想怎么样……”

“只要你把调走的名额让给我,我一定让你心想事成,行吗?”

王雪照,“那你为什么不让你爸把你调走?”

程晓健愣住,“那是因为他死脑筋啊!”

王雪照,“那我更加不是你爸了,你凭什么向我提要求呢?”

程晓健的表情冷了下来,“王雪照,你不肯帮忙,是吧?”

“行!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哈!”“只拉了一车土豆,你就觉得你已经完成了工作?”

“我的天哪!你在617到底是怎么干活的?”

程晓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才不干这种农活呢!”

文涛翻了个白眼,“那你快点回你的617农场去吧!”

“在我们109啊,就是姑娘们,一天也能干上6分工!”

“知道6分工是什么意思吗?”

“就刚才那一车土豆,起码送上二十趟!”

“你才送了一趟!还有脸说你已经干了活了?!”

“我告诉你程晓健,啥也不算!”

“除非你今天拉二十车土豆,我就跟成粤说你上了6分工,能让你吃上一顿饱饭。”

“晚上你就别想了!”

“但是如果你只拉了这一车土豆,还想吃我们的饭?”

“你做梦!吃野菜吧你!”文涛大声说道。

一旁的知青哈哈大笑。

林灯灯、鲁娟她们也推着盛满了土豆的独轮车,跑得飞快,还不忘取笑程晓健,“我们农场来了一个蹭饭的!他个子大大想吃很多却不想做事……头一回见到男的力气比女的还小!以后见到我们必须说声姐姐你好!”

逗得知青们笑到肚子疼。

程晓健被气得不行。

之前他在617农场的时候,以偷懒为荣,觉得自己歪理多,能厚着脸皮不干活天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是因为别人说不过他。

他从来也没想过,是别人厌恶他、看不起他的缘故。

现在?

109农场的人可不惯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籍贯。

——五岁以前她生活在贵省,五岁以后随着养父王钊一家生活在粤省。但根据故事局的说法,她应该还有真正的亲人在世,只是目前没有任何音讯与线索。

看着李桢期许的眼神……

犹豫片刻,王雪照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提问,“我是粤省人。”

李桢长舒一口气,小小声说道:“我是京市人。”

“我爸在京市军分区,我妈是小学老师。”

“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都是军人。”

“我哥已经结婚了,我姐已经有了对象,估计明年结婚……”

“王雪照,那、那你呢?”

王雪照:???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李桢,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李桢为啥平白无故的说起他家里人?

她又不想知道。

可看着李桢这架势,他应该是也想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她的养父母一家不是好人。

王雪照不愿意回忆,更加不愿意说给一个仅限于点头之交的人听。

她只好沉默着,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

李桢本来很不好意思对一个刚见了几面的年轻姑娘说出自己的个人情况……

但他也知道,王雪照她们的队伍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兵团。

目前还不知道王雪照会被分配到哪个地方的农场去,如果他不能让王雪照留下深刻印象的话,那这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姑娘有可能会被其他的男青年追到手。

没办法,他只好壮着胆子过来找她搭讪。

王雪照人都懵了。

不是,训练卧底,为什么要让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假扮成女人啊?

一旦身份拆穿,这少年的下场会很惨的好吗!

王雪照看着纤瘦的阿狼,直摇头,“温政委,我理解这任务的重要性……但是很抱歉,我不愿意接这个任务。”

温政委愣住,“为什么?”

“因为阿狼……”王雪照看着少年,面露不忍,“因为他还没有成年,他是个小孩子。”

陈与舟一怔。

看起来,他非常意外王雪照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不小了,”陈与舟说道,“已经十六岁了。”

这少年已经十六了?

王雪照更加惊讶。

看起来,他才十一二岁左右呢,连声音都还保持着童声,有种雌雄莫辨的甜润感,应该还没有进入变声期。

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吃不饱饭,营养跟不上。

王雪照直皱眉,“参军也要满十八!你才十六……”

陈与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王雪照毫不客气地说道:“穷人的孩子确实要早当家,所以你得先当好你自己的家。”

“争取让自己吃饱穿暖,健健康康的长个子。”

“有了文化学好了知识成年了,你才有更多的为社会做贡献的机会。”

“消灭马匪是兵团领导的事儿,让他们想办法再从兵团里找出身材长相合适的战士吧……”

“最重要的是,这人必须是个身手敏捷的成年人。”

陈与舟看着她,突然一笑,“昭昭是在担心我。”

少年突然说道:“姐姐,我是自愿的,而且我的体力也很好……我是最合适这项工作的。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人家温政委这么耐心地向她解释,少年也亲口肯定了这是他自己愿意的……

那王雪照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温政委说道:“小王同志,我希望在未来的三个月里,阿狼以知青的身份和你呆在一起,你俩最好以姐妹相称。你负责监督阿狼,纠正他走路的姿势、说话的方式……总之,一定要让他看起来更像女孩子。”

王雪照看向了阿狼。

阿狼朝她一笑,眼儿弯弯,眸光潋滟,“姐姐。”

王雪照扶额,“可是——”

可是就拿她和现在姐妹们的相处来看吧,条件确实不好,所以大家呆在同一间营房里洗澡睡觉。有时候姐妹们还会相互遮挡着换衣裤什么的……

“可是条件真的不太行,”王雪照如实说道,“不是我推脱,主要是……真的不方便,毕竟我们女同志全都在一块儿吃喝休息。政委,您应该明白我们知青的条件和情况,也应该能理解。”

温政委听懂了。

他提出了另一个方案,“那,小王同志,可不可以请你留在我们兵团三个月呢?”

王雪照犹豫片刻,手指无意识摩梭着什么。

大家明目张胆地笑话他,堂而皇之的不给他饭吃,也不让他好好睡觉!

他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哪怕109的“旅游景点”再多,哪怕109的伙食再好,哪怕109的知青能住进单身宿舍……

他现在就觉得617好!

可是,他都已经拉了一车土豆了!

而且他已经两顿没吃了……

如果不干完这些活,109的人是真的不会给他吃的!

他们只会又把昨天他不肯吃的那盒野菜又重新给他一次。

程晓健又羞又臊,又怒又恨,但还是没办法,咬着牙继续推着独轮车送土豆。

不多时,食堂那边打铃了。

其他的知青们收拾了一下活计,扛着锄头往回走……

程晓健也想去吃饭。

文涛却道:“你才搬了八车……没饭吃!我都已经搬了十七车了!我俩继续!等我搬完二十车,我就守着你,你啥时候搬完二十车,我俩啥时候回去吃饭。”

气得程晓健像疯子一样在原地乱跳乱吼。

但文涛丝毫不妥协,“你也可以选择不吃饭。”

程晓健没办法,只好一车一车地继续送土豆。

一直到下午两点左右,程晓健才送完二十车土豆。

文涛才高高兴兴地领着他去了食堂。

鲁娟今天值日。

她把温在灶上锅里的两盒饭拿了出来,递给文涛一盒,程晓健一盒。

然后很温柔地对文涛说道:“我特意给你煎了个鸡蛋……”

程晓健已经打开了饭盒盖子,发现他这盒饭没有煎蛋,便吵嚷道:“我呢?我的煎蛋呢?”

“你给我闭嘴!”刚才还温柔似水的鲁娟脸色瞬间垮了,还冲着程晓健大骂,“你还有脸说呢!我们文涛自己都已经干完活了,就是因你为拖后腿,才耽误我们文涛吃饭!”

“我给他留了煎蛋又怎样?他是我们农场的人,我还不能给他吃个煎鸡蛋了?”

“你一个外人还敢有意见?!”

“真是笑死!不服气就给我滚哪!”鲁娟冷着脸说道。

程晓健被气得浑微颤抖。

觉得饭盒里的丰盛饭菜也没那么香了。

然而最终,腹中传来的强烈饥饿感,还是让他默默地捧起了饭盒和筷子。

香!

真香!

新鲜的红绿辣椒碎炒蛋怎么这么好吃?

原来清炒黄瓜这么脆这么美味!

程晓健开始了疯狂扒饭模式。

很快,满满一饭盒的饭菜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敬酒不吃你吃罚酒……哼!”说着,程晓健背着手,怒气冲天的走了。

王雪照当他是神经病。

付爱戎问了王雪照一嘴,这程晓健是谁。

王雪照如实说了。

付爱戎表示迷惑,“这人脸真大!明明跟咱们不熟,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王雪照却在嘀咕,“咱们农场是不是从来也没有做过安防工作?”

付爱戎说道:“咱们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平时鬼影子都没一个……再加上咱们一百多号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还需要什么安防!”

王雪照摇头,“这不大对,程晓健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就冲着他能随便进出我的办公室,这事就不应该。”

“你想啊,万一他发起神经来,为了报复我们,去我们的成品仓库点火或者泼水……岂不是会造成我们的财产损失?”

付爱戎愣住,“雪照,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两人同时看向了仓库的方向,脸色大变。

王雪照和付爱戎拔腿就跑,齐齐朝着仓库的方向狂奔而去。

万幸的是,程晓健以前没来过109农场,不识路,只好在农场里乱转。

李诫发现了程晓健,带人拦住了他,又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程晓健就是很激动,“为什么不让我调走?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调走?!”

王雪照追了过来,让李诫把程晓健给带到一间空办公室里,暂时关押了起来。

大家得了信儿,纷纷赶过来看热闹。

姜帼英问道:“雪照,听说咱们农场来了个疯子是吗?在哪儿呢?”

王雪照点头,又说道:“若男,成粤,你俩去三号办公室问问程晓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姚若男和宋成粤齐齐说道:“程晓健来了?”

他二人对视了一声。

宋成粤对姚若男说,“你是女同志,你别去了,不方便,我先去问问吧。”

姚若男点点头。

王雪照又对周士允说道:“士允,我现在才想起来,咱们农场是不是从来也没做过安防方面的工作布置。”

周士允的第一反应也跟付爱戎一样,“咱们这儿穷得连鸟都不来拉屎,还需要做什么安防工作啊……根本用不着!”

刚说完,他就想起了今天闯进农场的程晓健,立刻闭了嘴。

想了想,周士允点头,“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呢,咱们一直穷得吃不饱,也不担心有贼。”

“今年不一样了,咱们的粮仓必定是满满当当,不搞安防工作是真不行。”

“但凡粮仓出了事,到了冬天咱们就得被饿死……”

“不过,安防工作咱们以前也没搞过,还得向623打个报告,让他们来教我们干这事儿。”周士允说道。

王雪照点头。

过了许久,宋成粤才面色怪异地从3号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反手关上了门。

王雪照又想,哪怕王擎天和谈露收养了孩子,但都很有分寸。

他们并没有让养子女们觉得自己比亲生子女更重要,还一直教导养子女们要时刻惦记着他们的英雄父母。

所以在这个家里,亲生子女和养子女的关系很好,不存在任何争夺资源的说法。

当然了,也可以从她亲哥哥、养哥哥和养姐的工作上看出,王擎天真一点儿也没管过孩子们的工作……

在这期间,谈露询问王雪照,以前在大西北是怎么过年的。

王雪照抿着嘴儿笑。

她的这个妈妈呀,实在是太敏感细致了!

王雪照很清楚,其实妈妈是想问她,以前在王钊家是怎么过年的。

但又不敢问,怕王雪照难过。

所以才问她在大西北是怎么过的年。

王雪照一一说了。

然后话风一转,王雪照说起了她在王钊家是怎么过的年。

这可不是美好的回忆。

王钊一家子的幸福富裕生活,是靠奴役王雪照而得来的。

谈露心疼得眼泪汪汪。

王雪照笑道:“妈妈,没事了。我已经没跟他们在一起了,他们再也不能吸我的血,再也不能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付出了。”

“离开我,他们也不会过得太好。”

谈露叹气,“那两口子……以前还觉得他俩为人不错。王钊也算是年轻有为,可惜受伤复员。许灵芸呢,性情也算是可以……”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俩以前还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才敢那样对你,厚颜无耻的让你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养家的重任。”

“可当他们的亲生女儿找上门以后,他们突然又舍不得让王细花吃苦了!”

“但凡他们对你、对王细花一视同仁,我心里也没那么难受。”说着,谈露的眼圈儿又红了。

风秀雅赶紧劝道:“妈,大过年的你可别这样……换个角度想,也是他们把王细花给惯坏了,才养出这样的人,最后不但害得王细花坐牢去了,也连累了许灵芸被判刑!这就是她们一家子欺负昭昭的下场!”

王雪照点头称是。

谈露的眼泪这才收住了。

宋明暄、傅明时和陶明暖拜祭完父母,又捧着饭菜回来了。

那三碗饭菜已经凉透,谈露让他们把饭菜放到厨房的橱柜里去,明天一早炒热了当早饭吃,然后一大这子就吃起了年夜饭。

席间,谈露问宋明暄,“明天芳君跟咱们一块儿去烈士墓园吗?”

第 64 章 第 64 章

对于王雪照想去对面山坡上的废墟底下寻找地下城入口的决定……

知青们意见不一。

激进派热烈赞成,认为只要找到了水源,明年春夏之交就不会太难过。

就算找不到,也能平淡枯燥的日子里,带来一丝冒险的色彩。

保守派激烈反对,认为现在天气恶劣,贸然行动可能会给冒险队队员们带来生命危险。

王雪照指派周士允为冒险队队长,

按她们的话来说,“咱家难得出一个这样漂亮的小闺女……”

其实是,是因为谈家人也都是高个子,而且两个表姐、四个表嫂的身材也高,还都是英姿飒爽那种类型的……

王雪照很喜欢表姐表嫂们的颜。

反过来,舅妈们、表嫂们和表姐们也都很喜欢娇小玲珑的王雪照。

又因为对她怀有十几年没有帮衬过的愧疚与遗憾……

亲戚们开始了各种各样的投喂。

王雪照统共得到了十来件四季衣裳,棉鞋、布鞋、皮鞋、凉鞋若干,围巾帽子手套纱巾等不计其数……

大舅妈还送给王雪照一条金项链,二舅妈也送给王雪照一副金耳环。

王雪照觉得这也太贵重了,说不要不要,谢谢舅妈。

然后捱了一顿批评。

最后在谈露的含笑首肯下,王雪照面庞红红地收下了。

然后,谈表妹跑来找陶明暖打听王九彩一家的事儿。

因为陶明暖和王九彩在一个单位工作么!

陶明暖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啊只要我们大院的人一见到我,就打听王九彩的事儿!我说了无数次……都把我的口才给练了出来!我现在感觉我能去挑战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了!”

谈表妹愣了一下,“你真想去吗?前几天我还听说,现在好像要增开一个全国天气预报的电台,正在招播音员呢!”

陶明暖也愣住,“我配吗?我、我就这么说说而已……”

谈表妹说道:“你先把这八卦消息说给我清楚了,一会儿我陪着你去萧伯伯家问问,萧伯伯主管这事儿。”

陶明暖吞了口口水,说起了王九彩一家的事儿。

畅畅她们,应该是有把那天大家的建议听进去。

因为王九彩就住在供销社家属大院里,据邻居工友说,王九彩家里总是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她们还以为畅畅姐妹又捱打了,去敲门问。结果是畅畅来开的门,根本没事儿。

后来是杨天宝忍不住了,向人哭诉,说畅畅她们像疯子一样,总是趁父母不在的时候揍他!

听说畅畅她们还不光只揍杨天宝,甚至还揍王九彩和杨二海!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不信。

因为畅畅她们……一个个的长得就像细豆芽似的!

而王九彩、杨二海和杨天宝全都是肥肥壮壮的,几根小豆芽怎么可能打得过宝塔呢?

直到有一天,公安和妇联突然到访。解放前,陈与舟家是这附近的大地主。

绵延三百里地,全是陈家的。

陈与舟的母家孟家,是三百里开外的另外一家大地主家的千金。

这儿太偏僻了,直到一九五三年才解放。

陈与舟的父母四八年结婚,五一年生下二儿子陈与舟,由于惧怕新成立的政府会发布不利己的政策,他们选择将刚出生的陈与舟交给父母,带着陈与舟的兄长跑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

而陈与舟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因为年纪大了,不愿意再背井离乡的讨生活,便主动上交了家产,沦为贫下中农,但也换来了平静的生活。

陈俏妞,是陈与舟名义上的姐姐。

陈俏妞的父母在解放前,是陈家的家仆。

虽说解放后,主仆关系已经不存在了,但因为陈家爷爷奶奶平时待人宽厚,俏妞的父母往上数好几代,一直呆在陈家,甚至连本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跟着主家姓。

于是他们也留在村子里,与老爷子、老太太守望相助。

陈与舟的奶奶,并不是爷爷的原配,而是继室。

她的父亲是位颇有名气的郎中,连带着她也有一手精湛的金针刺穴的功夫,平时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便端一碗面粉、抓一把腌菜拿去陈家当酬金,老太太总能帮着他们治好。

日子倒也平平安安地过了两年。王雪照自知体弱,看完了热闹,便又和陈与舟一块儿往废墟那儿的暂居地走。

还没走到呢,宋成粤、姚若男她们就追了上来。

三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王雪照问宋成粤,“秦宇新不跟我们组队啊?”

先前秦宇新倒是提过一嘴,说想加入宋成粤姚若男的的队伍,不知怎么的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今天见他们在那儿争地……

王雪照看出来了,秦宇新应该是想自己组队。

姚若男忍不住开田丽的玩笑,“哎,你快看看你们家秦宇新署名了没!”

田丽面红耳赤地说道:“没有!”

大家哄堂大笑。周士允团队里的人很不高兴。

他们心想:当想也是你周士允说,女的力气小、事儿还多,团队里不养闲人。你甚至还讥讽张春明他们是看上了王雪照的美色,才去了那一组的。

现在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王雪照团队里的人也一样不开心。

他们心想:我们就是不想跟你周士允一组,又想跟王雪照在一组,才跟了过来的。

现在你周士允还想把王雪照挖过去……

天,要是王雪照同意了,那我们怎么办啊!

于是,大家紧张万分地看着王雪照。

只见王雪照笑着对周士允说道:“你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啊!”

“加入我们,人人都有发言权。”

“我们遇事公投!”

“欢迎你啊周士允。”

周士允闻言,犹豫了。

他习惯了一言堂。

说白了,现在跟着他的这些小伙伴们,也习惯了事事听他的。

如果有人分分钟质疑他的领导力?

那他肯定受不了!

周士允摇摇头,走了。

几乎所有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姜帼英小小声对王雪照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同意他,去他那组呢!”

王雪照笑笑。

宋成粤像往常一样,端着王雪照的饭盒走过来,也不吭声,将饭盒放在王雪照身边就走了。

王雪照打开饭盒看了看。

大约是因为在建设兵团补给过,知青团的伙食比原来强了不少。

今天的晚饭可是硬货:份量很足的焜锅馍馍,外加一撮咸菜。

焜锅馍馍很像发酵烤制后的面包,表皮有些焦脆,内里蓬松柔软。

带着浓郁的麦香味儿。

大约在和面的时候就调了味,焜锅馍馍是咸香的,还有种很特殊的香气。

宋成粤向来很照顾王雪照。

他拿给王雪照的焜锅馍馍是最嫩的一块……

其他人分到的焜锅馍馍,表皮大都烤到些发黑发焦。

王雪照努力吃了一半,就实在咽不下去了。

这焜锅馍馍挺好吃,但是太干了。

剩下的半边焜锅馍馍,王雪照小心翼翼地撕下自己吃过的部分,将没动过的焜锅馍馍投进陈与舟的饭盒里。

陈与舟歪着脑袋看着王雪照。

王雪照也看着他,小小声说道:“你都十六了!”

陈与舟秒懂。

——她嫌弃他十六岁才一米五几!

陈与舟没拒绝她递来的焜锅馍馍,恨恨地咬了几口,把头扭到一旁去生闷气。

王雪照失笑。

一旁的陈与舟感受着女孩子们的青春张扬,也忍不住笑了。

前世么,秦宇新并没有和田丽在一起,大约就是因为这双重的阴差阳错。

而那会儿王雪照正病得人事不省,等她后来有体力翻看语录、看到那封情书的时候,可能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在这个以健康为美的时代,大多数男青年更喜欢姚若男、姜帼英这样的女性。

陈与舟五岁那年,马匪认为陈家还藏着金银珍宝,于半夜上门抓了陈家全家。

当时陈家老爷子发现不妥,赶在马匪到家前,立刻让孙子陈与舟从后门离开,还交代他,让他告诉村里人一声,赶紧逃命去。

他本想让老伴也跟着去……

可老太太攥紧了她的针包,不愿意。

陈与舟一个人跑去了最近的陈俏妞家里。

俏妞的父母吃了一惊。

他们悄悄通知了村里其他人,又央求大家齐心协力地去陈家救回陈老爷子与老太太,还说马匪人数并不多,也就十来个。但村里足有百来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赶走马匪救出两位老人是没问题的。

可村里人惧怕马匪的报复,拒绝了俏妞父母的求助,还举家趁夜逃走。

而俏妞的父母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两位老人赴死……

他们把俏妞和陈与舟藏在邻居家的地窖里,然后拿着柴刀和菜刀趁夜摸去了陈与舟家。

三天后,返家的村民们在陈与舟家里发现了十具尸体。

陈家老爷子、老太太在;

俏妞的父母也在;

除此之外,还多了六具体型彪悍的马匪尸体。

村里人皆叹息,说两个老弱,外加一个病秧子(俏妞父亲身体不好,患有肺痨)、一个妇女……居然还能杀死六个马匪!

早知这样,那大家都不走了,留下来将马匪杀了,以后也不会总担心受怕他们还会来村里烧杀掠夺。

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只有五六岁大的陈与舟和陈俏妞已经沦为孤儿。

不是说她对养母一家不心寒。

而是她也猜测过,前世的她刚满二十就死了,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她的死,将会推动剧情的发展。

故事局一直在强调,剧情的发展必须服从基本逻辑。

也就是说,养母给她灌了药,导致她身体不好,这才是她三年后遇上意外死去的主要原因。

王雪照被抹去三年记忆,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在三年后死去的……

可现在,她被故事局推了回来,目的是为了改变剧情啊。

气得秦宇新捋起了袖子,就准备上前去给他几下子!

宋成粤及时拉住了秦宇新,不让他和周士允起肢体冲突。

而田丽早被气哭了,她羞愤欲死,用手肘捂着脸就想往外跑。

大家纷纷自证清白:

“没有没有!我可没听到赵莲姣说这个!”

“我也没听说田丽什么时候给秦宇新写了情书……”

“我不知道哦,什么情书……我就今天知道秦宇新给田丽写情书了,还有什么其他的情书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气得周士允瞪圆了一双牛眼,直喘粗气。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一场争地风波,最终演化成为一场公开的表白,在大家兴奋的讨论中落下帷幕。

而王雪照抱臂站在一旁,盯着先前周士允、宋成粤和秦宇新争夺的那块地,陷入沉思。

是的,他们刚才争夺的那片地区,地势平缓,看起来土壤还有些湿润,地表甚至还生长着稀疏的野草。

与寸草不生的其他地区,这里看起来简直像绿洲!

可是,这里真的适合种植吗?

王雪照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一旁的陈与舟侧头看着王雪照,当然发现了她眼里的疑惑。

他微微一笑,心想她果然已经发现了不妥。

邻居们都以为他们是因为王九彩虐待亲生女儿的事来的,纷纷向公安和妇联的工作人员反映情况,争先恐后地说王九彩是怎么重男轻女、虐打畅畅她们的……

结果王九彩嚎哭了起来,说是她报的警!

她说她再也受不了天天被女儿们暴打了,她还解了衣,撩起衣裳让妇联的同志看她身上的“烫伤”,说是畅畅用开水泼的。

不过,妇联同志没能找到王九彩所说的“烫伤”。

最终公安和妇联全都严肃的批评了王九彩,让她不要重男轻女,要对孩子们一视同仁。

王九彩被气了个仰倒!

从那天起,王九彩家一天到晚都是鬼哭狼嚎的。

王九彩开始逮着人就哭诉,说畅畅打她。

大家根本不相信,还说你不打畅畅都已经是老天开了眼……你说畅畅打你?

畅畅什么体型你什么体型啊?再说了,就畅畅那软不拉叽的性格,她敢打你?

王九彩哀嚎,“她们四个人一起上啊!”

人又反问她:那你男人你儿子都死了吗?

气得王九彩鼻孔喷火又无可奈何。

在工作上,王九彩本是临时工,因为家里情况频出,她实在顾不上工作……后来被供销社经理给拿捏了一个短处,王九彩被开除了。

当时王九彩特别生气,叫嚣着说她是军区王司令的妹妹,还说这份工作是她表嫂安排的,经理要辞退她,问过她哥她嫂了吗?

经理说道:“既然你的后台这么硬,你还怕什么被辞退呢?今天我辞退了你,明天你让你哥嫂再给你重新找一份更加好的工作呗!”

王九彩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丢了工作,供销社天天催着王九彩赶紧搬走,把宿舍还给单位;王九彩还要天天被几个突然生出反骨的女儿们毒打……

王九彩自觉在城市里已经生活不下去了,便生出了想要回老家乡下的打算。

毕竟公婆还年轻,又还没分家,杨二海还有大哥三弟可以倚靠。

于是,王九彩一家三口趁着畅畅她们出去打零工挣钱,收拾细软跑了。

畅畅她们打完零工、捡了破烂回来……

家没了。

供销社的经理可怜畅畅她们,说她们要是想回老家,那他私人出钱给她们买火车票,要是不想回老家,那他也可以安排一间杂物间给她们住,但只能让她们住到明年四月。

畅畅她们不愿意回老家。

就这样,王九彩已经跑回了老家,而畅畅她们留了下来。

说到这儿,陶明暖笑道:“这事儿是我们单位的人告诉我的,但前几天畅畅也来找我了,她亲口跟我说了这些事儿,说现在她们姐妹四个住在杂物间里,条件不算太好,但好在不用再担惊受怕什么又捱打了。”

“又说上回我们给她出的主意特别好,刚开始的时候她们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赢,但慢慢地有了经验,就能轻松打赢他们了。”

“畅畅还说,她和妹妹们也让那个畜牲尝试了一下啥叫无缘无故的打……原来他们捱了打也会求饶、还会下跪!所以她和妹妹们再也不怕他们了!”

“啊对了,畅畅还说,她本想来家里谢谢我妈的,但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打零工挣钱的机会也多,她和妹妹们准备先挣钱,买点儿过年要的口粮,等到过年的时候,她再带着妹妹们亲自上门来道谢。”

“我们可以一个接一个的手牵手……我们有一百多人,至少可以前进二百米!周士允和张春明进去没多久,肯定没走这么远……”

“咱们派去打头的那个人要拿着手电筒照亮绳子,沿着绳子走到尽头去,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我打头!”说着,陈与舟就朝着入口走去。

宋成粤不同意,“阿兰你是女同志,这样危险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董建国嚎叫道:“我哥(张春明)在里面!我去!”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士允和张春明突然一脸惊恐地从地下入口处跑了出来……

第 65 章 第 65 章

老实讲,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周士允与张春明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了。

虽然很慌乱,虽然很害怕,但大家还是争先恐后的想冲进地下城,去把周士允和张春明救回来!

没想到,周士允和张春明居然一脸惊恐地从地下城里跑了出来!

虽然很震惊,但大家还是很高兴。

今天昭昭回来了,谈露就想大办一场,名义上是给王擎天过生日,实际上是让大家都来认一认昭昭。

真到了这一天,王家上邻居家借来的桌椅,在自家别墅内外摆起了流水席。

席面也简单,四菜一汤。

主菜是火锅,骨头熬的汤底。

涮火锅的有二荤二半荤二素:片得薄薄的五花肉片,卤过的猪下水;一人一个生鸡蛋,一盘老豆腐;以及大白菜一份、白萝卜一份。

这火锅算汤。

另外每一桌都有四盘菜:一盘子油炸花生米,一盘干辣椒炒腌菜,一盘木耳炒豆腐干,一盘子粉丝炒肉沫。

其实菜色看起来朴实无华。

但大家都挺高兴的。

王雪照跟在妈妈和大嫂身边,与络绎不绝的来往客人打招呼。

今天来这儿做客的客人们,少说也有上千人。

王雪照哪记得住那么多!

但谈露的意思是:没让你认他们!主要是让他们来认你!

王雪照连连点头。

不过,谈露还是带着王雪照重点认了一下谈家的舅舅舅妈们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

还有和王擎天关系比较好的几户人家。

王雪照甚至还看到了……好多面熟的、重量级的领导人!

说不激动是假的。

向长辈们问过好以后,王雪照被舅舅家的表姐表妹们给拉到了三楼。

王家的小别墅是三层半结构。

三楼有两个没窗户的房间,住不了人,谈露拿来当成小仓库,放些杂物。

考虑到现在天气冷,也不太好让客人们露天干坐着。

于是谈露带领全家人把这两个房间收拾了出来,布置成男宾休息室和女宾休息室,并且在里头各摆了一盆炭火;

到家来做客,又还没轮上吃席面的年轻宾客就在这里休息。

当然了,年长的宾客全都留在一楼的客厅,和王擎天谈露聊天呢!

谈露在谈家排行最小,王雪照在王家排行最小……

所以谈家只有一个表妹比王雪照小,但只小了月份。

其他的都是哥哥姐姐,全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吃完午饭,兵团离开了。

王雪照回宿舍去看邝励红托人带给她的东西。

这些东西来得特别及时!刘主任都快把桌子给拍烂了,也没能阻止周士允和秦宇新之间的争吵。

最后还是一向温柔的姚若男发了火,将周秦二人各骂了一通,他二人才气乎乎地不再吵架。

蒋大姐说道:“物资可不是谁想先挑就能挑的,也不存在谁更辛苦一点谁干的活多谁就多拿一点。”

“本来就是有规矩的!”

“我们上报人数给建设兵团,他们按量按时送来。”

“就算以后大家分了灶,也是一样的领粮方式。”

“不过,男同志和女同志的口粮确实有点儿差别,这个差别只体现在口粮的重量上,口粮的种类都是一样的。”

这是通用常识。午饭过后,王雪照和女知青们回房午休。

下午两点,田丽站在宿舍门口,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她现在就想喝点儿水。

于是顺口说了句要稀的。

没想到整个队伍所有人居然同时开了口:

“雪照!你得吃点儿干的!”

“干了那么重的活,吃稀的怎么行?”

“就是就是!你的病还没全好,又累了一整天,吃稀的怎么够!”

“雪照你都那么瘦了,得多吃点……”

王雪照愣住。

莫名的感动掀起汹涌潮水,化成眼泪聚集在她眼眶里来回滚动。

她默默地咬住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差点儿破喉而出的哽咽。

“我就爱吃稀的。”她小小声说道。

田丽说道:“好了好了,她爱吃稀的,那就让她吃点稀的呗,那豆渣饼很难咽,多配点儿稀的给雪照也好!”

王雪照不知啥叫豆渣饼。

直到田丽给她了一块巴掌大、被烤得喷香的饼子。

最后他决定讲故事——讲“智取威虎山”。

田丽给他出了个主意,“智取威虎山啊,大家都看过电影,还看了不止一遍。”

“不是说这个故事不精彩,但最好要有些改动。”

“你不如改编一下,把故事背景的雪原改为海岛呢,反正你们老家也靠海!咱们队伍里很多人都没见过海,应该喜欢听这个。”

“再一点哈,你改编了小说以后,每次给大家讲上十分钟,半个月轮一次……这一整个故事都够你讲一年的了!你还怕以后没节目表演么?”

于是麦燕强今天连打扫厕所的时候都在想,这故事要怎么编。

还真被他给编了出来!

这会儿麦燕强说起了他新编的海岛剿匪故事,人人都把眼睛瞪得溜圆,个个都竖着耳朵认真听。

等到十分钟过去,大家听到麦燕强说“欲知后事如何,半个月后听我细说”时,全都气得不行,非逼着他再讲一回。

麦燕强连连求饶,“实在是我还没编出来……”

然后他又问,“这故事好听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听啊!主角林智威后来是怎么脱困的?”

“是啊他把密信藏在哪了?”

“真的只有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敌人吗?就没个帮手?”

“这故事有女主角吗?不谈恋爱也可以,就是想看看女同志强大起来会是怎么样的。”

“背景是海岛的话,林智威会不会去钓鱼?”王雪照跟着大家一块儿结伴打着手电筒去了厕所,还跟着大家一块儿结伴端着一整杯水,去浴室擦了把脸、刷了牙洗了个小澡又搓洗了一下脚背……

睡前准备工作就做完了。

大西北条件差。

能节出这么一丁点儿水来保证每天早晚的洗漱,这归功于每天值日的小伙伴们是怎么疯狂省水的。

所以各组分灶以后,三组的成员觉得在用水方面,确实比之前强些。

大晚上的又没有电,大家洗漱完以后就躺在被窝里了。

王雪照找付爱戎问了一下时间,知道这会儿是夜里八点半。

按惯例,女孩子们会叽叽喳喳地聊天聊到九点半十点,才会沉沉睡去。

王雪照久久不语。

大家已经相约着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要不然,这事儿万一被周士允或者秦宇新给做成功了,那三组又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另一边,王雪照和姚若男、宋成粤开始商量这事儿要怎么办。

王雪照对宋成粤说道:“咱们也别等温政委来了,等他来,又得浪费半个月时间。”

“不如你去一趟兵团,当面和温政委说这事儿。”

“如果可以,你甚至可以在兵团住上几天,把地址全都誊抄一遍再回来。”

姚若男在一边谆谆善诱,“温政委要是不同意,那你就别回来了,缠着他,一直到他同意为止!”

宋成粤像不认识姚若男一样,瞪视着她。

半晌,姚若男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面一红,站起身匆匆跑了。

王雪照笑得前俯后仰。

正好这时,在这边儿能远远看到有车队正进着废墟的营地驶来。

王雪照催他,“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搭顺风车去吧!”

宋成粤老大不乐意的,“今天早饭有豆浆喝,中午有豆腐吃……要不我明天再去。”

王雪照,“保证给你留着!”

“你想啊,你现在去,吃的就是兵团的午饭。”

“等明天你回来,这边今天的午饭和明天的午饭,你一次能吃上两份……”

“当然了,如果你明天想吃两份午饭的话,那事情就得在一天之内办好。”

宋成粤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走,“我走!我现在就走还不行吗?”

走了两步,他又不放心地回头交代王雪照,“那个……千万给我收好啊,可别放馊了。”

王雪照笑得不行,“放心放心,快去吧!”

宋成粤飞快地走了。

王雪照正准备去吃早饭,一转头冷不丁看到陈与舟不善的目光。

她被吓一跳,“阿兰,你怎么了?”

陈与舟哼了一声,很不高兴。

他就是不喜欢看到她冲着别人笑。

哪怕是因为工作、因为朋友间善意的玩笑!

反正,他现在就是很嫉妒!

很嫉妒很嫉妒!

可他又没法说,因为他全程在场,他知道她和宋成粤之间根本没什么……

正好这时,姜帼英跑过来喊王雪照和陈与舟去吃早饭。

陈与舟心情不好,没理人,气冲冲走了。

姜帼英愣住,小小声问王雪照,“阿兰干嘛了?”

“不知道,”王雪照小小声说道,“可能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吧!”

姜帼英立刻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我们别惹他,快走快走!”

姜帼英和王雪照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跑了。

气得陈与舟风中凌乱。

大姨妈??

麦燕强一脸的痛苦,“那看来我还真不能瞎编了!”

“啊啊啊啊我得回去把我今天说的故事记下来!”

“要不然啊,下次我会忘记我今天说了什么!”

“而且我还得好好想想,下次再轮到我的时候,我得怎么继续把这故事编下去……”

姜帼英道:“我的名字可以借给你,当成你故事里的角色!”

“但你必须要把我编得厉害一点,一拳可以干翻三个土匪的那种!”

“下次我要是没发威,我就在做饭的时候克扣你的口粮!”

大家哈哈大笑。

王雪照莞尔。

麦燕强愁眉苦脸。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小说创作的,很久以后他变成了盛极一时的小说家。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大家唱了一会儿歌,又听了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再叽叽呱呱地聊一会儿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快一小时。

一整天的劳累,在吃到相对好吃的饭菜后,还得到了精神方面的娱乐释压……

三组的成员们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食堂,准备回宿舍去。

一组二组的知青们既羡慕又后悔。

他们觉得三组伙食更好、娱乐节目也多,当初他们为啥不去三组呢?!

而这时,王雪照却想起了什么。

她心里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在生产队里,男性壮劳力一天能拿十个工分,女性一般都拿五到七分,个别女性能拿到八分工。

——国家给劳动人民发放口粮,也不是人人均一。比如说炼钢工人、煤矿工人最高一个月能分到50斤大米,但城市居民一个月差不多22斤大米,知识分子能拿到25斤左右。

各地之间标准不同,但大致差不离。

王雪照问道:“蒋大姐,那咱们可以通过口粮的贵贱来兑换吗?”

蒋大姐反问,“雪照,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王雪照却道:“不如我们还是先来分一分口粮吧!有了账目才是买卖,空口无凭那叫画大饼!”

蒋大姐拿出了建设兵团今天送物资过来的主食清单:

50斤装的面粉40袋;三天过去,就到了分灶分物资的时候。

王雪照让人将物资一分为二。

生活物资、粮食,全都贮存在废墟这边,张春明他们新建好的仓库里。

建筑物资等等,先放原地不动,等待下一次兵团送物资过来的时候,再请兵团的车子帮着把物资送到对面高地的那儿去。

不过,三天前大家就在嚷着要分灶。

如今大家的灶已经砌好了,王雪照这组的食堂建在男宿舍门口。

建食堂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

按着大家最初的讨论,食堂么,大家只是找个地儿坐着吃饭,又不过夜,最方便的就是立四根柱子,搭个顶,稍微遮一下太阳就好了。

可真正要做起来,才知道这事儿根本不简单。

大西北就是这点不好。

如果想要采光好,房子的窗户就得开大一点。

可窗户一开大,无时无刻的风,会卷着细砂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吹进屋里。

一天不扫地,地上全是细砂!

如果出于防风防砂、以及保暖的角度呢,那窗户就必须开小一点。

可这么一来,屋里的光线就很差,大白天的,屋里也暗得像夜晚一样。

最简单的事儿也变得不简单了。

其实最大的麻烦,就是团队里没有玻璃。

那当然也是一如既往地想照抄三组的作业。

50斤装的大米3袋;

50斤装红豆5袋;

50斤装绿豆5袋;

50斤装黄豆5袋;

20斤装的萝卜干5袋;

20斤装的干木耳3袋;

20斤装的猪肉干一份;

鸡蛋一百个;

鸭蛋一百个……

王雪照细细思量。

就算把各种豆子算在内,主粮还不够三千斤。

虽说邝励红送来的衣物什么的几乎全是男款,但王雪照不嫌弃。

王雪照下乡前,还是何文靖替她收拾的行李。

他算是她的养哥哥。

他给她拿了铺盖,拿了棉衣,拿了换洗的秋衣秋裤一套,就是没好意思替她收拾内衣裤……

在路上走了三个月,她的内衣裤根本不能穿了!

眼看着已经开始慢慢换季,她也没有可以换洗的春秋季衣裳。

这会儿王雪照决定拿那件军绿色棉质短袖汗衫来改一改,思考着能不能改成两套内衣裤。

很快,陈与舟拎着两个大包袱过来了,“给你。”

王雪照看了一眼,“你自个儿用!”

陈与舟皱眉,咬着她的耳朵小小声说道:“我是男人!要这些有什么用!”

王雪照愣了一下,笑了。

明明是还是个小孩儿!

非说自己是男人。

她打开了李桢送给阿兰的那个当作“赔礼道歉礼物”的包袱。

里头的东西很多,还很杂:

姜帼英连忙问了一嘴,“雪照,要是你东西不够就说啊!我什么都有得多!”

“呀,这是什么?”姜帼英看到了李桢送给陈与舟的那个大包袱。

王雪照笑着解释了。

姜帼英笑道:“他还蛮体贴的……这么多花布!来来来,小阿兰,你姜姐姐有空!姐姐给你做花布新衣裳!哈哈哈哈!”

陈与舟瞪了姜帼英一眼,“我才不要!全都给王雪照!我的就是王雪照的!”

姜帼英奇道:“王雪照是你姐,我就不是你姐了?我又不要你的花布!我是说,我帮你做新衣裳……”

“你是妹妹!”陈与舟回嘴。

姜帼英立马生气了,她双手叉腰,指责陈与舟,“王雪兰!我和你同年!我月份还大过你!我怎么就是你妹妹了?王雪兰你给我说清楚!”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陈与舟扔下十几声妹妹,跑了出去。

气得姜帼英直跺脚,“雪照你看!你看啊!都你惯得他!”

“再说了,你们那组全是壮劳力又怎么样?”

“你们组的劳动任务,跟我们组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组凭什么惯着你们,还得把口粮让给你们啊?!”

周士允气极了,“秦宇新你是不是在这儿找茬?是不是?”

刘主任啪地一声敲敲桌子,“同志们,请你们安静一下!”

表哥表姐们不是从军就是从政,谈表妹在首都钢铁工作。

全家就王雪照和谈表妹是工人,只不是一个是炼钢厂做会计,一个在农场当工人……

王雪照还挺喜欢和谈表妹聊天的,她想知道其他厂子里的部门构造和职工福利,以后等她回了大西北,就可以加以利用或者改革成合适的政策了。

平时谈表妹总觉得低人一等,不太爱说这些。

今天见王雪照问得仔细,又听出来王雪照可不是外头那些看笑话的,便认认真真地说。

二人一边磕瓜子儿一边聊天……

突然有人闯了过来,还笑眯眯地喊着王雪照的名字,“雪照!雪照!”

王雪照定睛一看——

王九姑?

王雪照才不搭理她呢!

不过,王九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应该是全家人都来了——她男人、她的四个女儿,以及她的宝贝儿子杨天宝。

王九姑见王雪照不搭理她,有些讪讪的。

为避免尴尬,她一巴掌呼向身后的一个瘦弱少女,“你跟着过来干什么?眼瞎了啊还不过去看着你弟弟!万一你弟弟被人欺负了呢?”

少女生捱了一巴撑,默默地出去了。

正在和王雪照聊天的谈表妹不乐意了,扬声喊道:“畅畅!你过来一下!”

那少女又一脸麻木地过来了,像具行尸走肉似的,也不吭声,就死气沉沉站在谈表妹和王雪照身边。

此时屋里人多、板凳少,大家几乎是将两张板凳凑在一块儿,三个人挤着坐两张板凳这样。

谈表妹示意王雪照,王雪照会意,站起身,把自己的板凳和谈表妹的板凳凑在一块儿……

然后谈表妹让畅畅坐在中间,她和王雪照各坐一边。

很快,王雪照就知道,谈表妹为什么要让畅畅坐中间了。

因为王九姑觍着脸过来了,“畅畅你起开,把板凳让出来先让妈妈坐一会儿……然后你去喊了你弟弟上来,再把这板凳让给你弟弟坐。”

畅畅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谈表妹白了王九姑一眼,说道:“畅畅你坐下!”

畅畅轻声说道:“表姐,你还是让我走吧,不然……”

谈表妹的表情不太好。

王雪照也想起来,曾经听大嫂和五姐说过,王九姑重男轻女得厉害,不给吃喝是常态,一不高兴还要打女儿们。

所以畅畅没讲完的那句半话,很有可能就是“不然我妈会揍死我的”。

王雪照故意问谈表妹,“她是谁啊?”说着,她还朝着畅畅呶了呶嘴。

谈表妹答道:“她就是畅畅啊!”

顿了一顿,谈表妹阴阳怪气地道:“昭昭姐,畅畅可是我们这儿的大名人!你知道为什么畅畅是个大名人吗?”

身边的小伙伴们,很贴心的将自己的火把,凑到那些火把被陡然吹熄的小伙伴身旁,帮助他们重新点燃了火把。

再次拥有了光明之后,知青们不再惊慌失措。

当然这也是因为,除去耳边传来时而低沉、时而尖锐呼啸的风声之外,

以及火把时不时会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劲风给吹熄掉……

大家并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

大家刚刚才松了口气,就听到文涛突然尖叫了一声,“救命啊!!!”

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第 66 章 第 66 章

文涛发出的求救声,让大家慌了。

文涛被编进第三组。

之前分组时,宋成粤就有心让大家以“体格强——体弱——强壮”这样组队方式,大家也心知肚明。

现在文涛呼救,排在他前后的人才发现——文涛不见了!

霎时间,大家乱成一团!

所以谈露一心要为女儿调理身体!

最近家里的伙食,全都冲着照顾王雪照这方面来。

王家一到冬天就吃火锅,但在这个时代,就算王擎天是华北军区一把手,那也不是每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但家里身居高位的人多,每个月都能领到一定份额的肉票。

天天吃肉没问题,但份量不多。

谈露常常让蔡阿姨去称半斤、或七八两的五花肉回来炖个汤,然后一大家子吃点儿肉汤泡饭。

现在昭昭回来了,谈露知道昭昭口味清淡,就让蔡阿姨把五花肉改为排骨、鸡、鱼,当然了,肉票不够用就花钱买。

另外,排骨、鸡、鱼也需要搭配上不同的中药材……

例如党参川芎山药炖排骨,黄芪当归炖鸡,米酒黄精炖鱼等等。

这些都是大补的。

今天,王家吃的就是黄芪当归炖鸡。

王雪照本来很爱喝汤水。

但她已经一连好几天喝的全是肉汤……

虽然今天的鸡汤很鲜美,透出了药材的香气,但她已经喝了一碗,可妈妈还要逼着她再喝一碗!

王雪照只好愁眉苦脸的慢慢喝汤。

女眷们吃饱喝足后,照例轮到男人们扒饭。

谈露见女儿慢吞吞喝汤的样子,恨不得夺过勺子亲自喂……

想想还是忍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丈夫昨晚上跟她说的事儿,连忙问王雪照,“昭昭,现在你已经回来了……那我就让你哥把你的户籍关系转过来呗?对了,要不要把名字也改过来?改成王明昭?”

六八年还没有户口政策。

但每个单位都有一本厚厚的职工家庭情况登记表。

王擎天的家庭人口情况,一直是“三女失踪”状态,

现在王雪照回来了,王擎天想更新一下登记表。

王雪照想了想,说道:“名字就不改了吧!真正说起来,就一个字的读音有差别……就不费这个麻烦劲儿的。”

“至于家庭情况登记表么,可以更新,把我的履历放上去也行,但我的劳动关系还得放在大西北。”

全家人突然齐齐呆愣住。隔了一天,宋漫果然一大早带了五个穿便服的大兵,过来帮王雪照挖河道了。

而且这一次,宋漫学乖了。

她还带来了六个人的干粮。

说是说干粮,可宋漫呆在部队里都是管吃管住的,她也没地儿买大米什么的。

所以她带来的“干粮”是:

一包二斤重的冰糖,王雪照和陈与舟将所有的书全都搬回了知青站。

陈与舟在外头放风,王雪照在屋里收拾。

几十古籍被拿出来一本一本摆好。

几乎全是明初铜版印刷的小说拓本。

《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鲁斋郎》、《单刀会》、《牡丹亭》、《西游记》、《三国演义》……

看来,藏书者是关汉卿的铁杆粉丝。

因为这一批古籍里,以关汉卿所著的小说居多。

元朝由外族统治,官方文化几乎被封锁。

大部分的元曲,也就是话本文化,其实到了明朝才被发扬光大。

她盘算着,等到秋天的时候,她至少也能拿到好几个月的工资。就当是她花钱找陈与舟买的好了,这样他也能挣点儿外快。

但她又突然想起一事,“我倒是想等着你打了狼来,给我一张狼皮。”

“可你六月底不是要离开么?”

“赶得及回来吗?”陈俏妞神色惶恐地从屋里逃了出来。

由于太慌乱,她的腿被门坎一绊,整个人就要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陈与舟适时扶住了她。

俏妞表情惊恐,指着粮缸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道:“老、老鼠……”

陈与舟的眼睛赤红赤红的,“陈俏妞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在欺负你?”

陈俏妞不敢说。

她知道弟弟的偏执性格。

所以当弟弟说,他想从军,要去623兵团找温政委的时候,她高兴坏了。

她觉得,只有部队的严格纪律才能管住这个爱闯祸的弟弟。

以及,进了部队以后,弟弟就能吃饱肚子了!

所以她非常支持。

弟弟和她说明白了几件事:

他是黑五类,是地主崽儿,根本没有参军的资格。

想参军就必须先立功。

但如果一直呆在砂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不可能有立功的机会。

他决定去剿匪。

只要能杀了那群马匪,他就能洗脱黑五类的身份,堂堂正正参军。

陈俏妞担忧弟弟的安全。

可马匪也是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再说了,弟弟比她小一岁,在她眼里,弟弟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直到陈俏妞亲眼见到瘦弱的弟弟一巴掌拍掉了粗如碗口大的一棵胡扬……

陈俏妞同意了。

就这样,尽管她知道,弟弟就在只有半小时路程之外的知青农场里,可她也听从弟弟的话,一直没去过。

外人问起来,她只说弟弟去了外婆家,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弟弟已经完成了培训,马上就要出门去办正事儿了……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把自己被许云山欺负的事儿说出来。

不要节外生枝了。

让弟弟安安心心的去做他的事!

至于她,村里那么多老人看着在呢,许云山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这么一想,陈俏妞斩钉截铁地说道:“没人欺负我!”

陈与舟神色冷峻,“那只老鼠?”

陈俏妞深呼吸,“我、我……自己放进去的。”

陈与舟快要气炸了,“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你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肯说,不就是怕我去找许云山的麻烦么!”

“那我就如了你的愿!”

“我不在家他就敢这么欺负你!”

“我真走了他还不活活逼死你?!”

“我这就去弄死他!”

说完,他松开了扶住姐姐的手,转身就走。

急得陈俏妞冲过来就抱住了他的腰,“阿狼!”

“阿狼你想干什么?”

“你就好好去做你的事!我的事不要你管!”

“阿狼你答应我!快答应我……”

“你说你不会再惹是生非,一会儿我做了饭给你吃,你吃完了就走!”急得陈俏妞差点儿哭起来。

陈与舟冷笑。

姐姐在他身后,自然不会知道……

他的死对头许云山已经来到了他家门口。

二十出头的许云山,算是方圆百十里最骁勇英俊的汉子了。

偏偏和陈与舟过不去。

也没什么旧怨。

单纯看不惯村里人在面对陈与舟姐弟时,那副亏欠愧疚的脸。

就连他爹妈也是。

每每家里还剩下最后一口粮的时候,他爹妈首先想到的是:阿狼姐弟俩不知还有没有吃的。

但凡家里有点儿好吃的,他爹妈第一时间给阿狼姐弟送点儿去。

逢年过节的时候,明明阿狼姐弟辈份低,可总是他爹妈主动上门去给阿狼姐弟拜年,送点儿年货……

听她这么一问,陈与舟狂喜!

首先,她接受了他想要送她一张狼皮的意愿!

王雪照:……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中二?

见女知青们已经结伴朝外走去,陈与舟也已经跑远了,王雪照心想,算了她先帮他收着吧,回来再还他。

她将钱包塞进怀里,追上前去,和大家一块儿出了门。

整个县城就一间医院,特别特别小。

一排平房,四个不大房间,每间房大约二十平方左右。

——最外头一间房是门诊部。

里头放着四张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上都放着一个写了字的纸牌:内科、妇科、儿科、收费处。

——中间那间房是住院部,屋里的地上铺着席子,七八个人正在躺在席子上输液。

——住院部的旁边是药房。

——最边上的一间房是医护宿舍。

在王雪照老家,这种规模的医院叫卫生所。

今天赶大集,来看病的人也很多。

以至于整个医院里仅三的三位医生被病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唯二的护士既要照顾住院部正在打针的病人,又要时不时跑去药房开药……

根本没人理会知青们。

姜帼英、付爱戎她们拉着姚若男,挤进了药房,正在见缝插针地找护士说想开药。

王雪照看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就不想凑过去了。

她索性坐在一旁等。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哭着从门诊那儿跑了出来。

女人衣着朴素,但收拾得干净利落。

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约摸三四岁左右,也很漂亮。

跑到王雪照身边时,年轻女人似乎体力不支,身体摇晃了几下,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王雪照被吓一跳,赶紧扶住她,“大姐,你怎么了?”

一包二斤重的白砂糖,

一包大庆奶粉,

一包大白兔奶糖,

一包水果硬糖,

一包茶叶,

以及十二块肥皂。

宋漫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对王雪照说道:“对不起啊王雪照……”

“其实我有钱,我也有粮票,可以去买米的!”

“但这不是来不及么!”

“我们连队的规模又不比李桢他们,李桢他们那儿还有小卖部,多少能兑点儿东西,我们连队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我来之前也去问我们食堂,他们也不愿意兑大米给我。”

“今天我带来的这些东西,全是我的存货……”

“你就收下吧!”

宋漫越说就越心虚。

这是因为,头一天她被王雪兰给教训过。

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父母的意思,就是想把她的劳动关系迁回京。

也就是说,王擎天想把王雪照调到北京来。

否则,单单只变更家庭情况登记表又有什么意义?

王明曦说道:“昭昭,你别有什么心理压力。咱家在军区大院,不兴搞地方上的那一套。什么家里只留一个,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要下乡当插队知青什么的,对咱家来说,这些条件全都不存在!”

“再说了,咱们兄弟姐妹已经全都已经有工作了……”

“大西北那边儿的环境是什么样儿的,我们想想就知道了,所以昭昭,你调回来吧!”

王雪照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是,大西北确实贫穷落后,所以我才要留在那儿,好好建设!”

家里人面面相觑。

其实上一回,昭昭和王细花当面对质的时候,家里人就觉察到昭昭想要继续留在大西北开展工作的决心了。

可家人们也有考量:

倘若昭昭身体健康,而且大西北距离北京没那么远、环境也没那么恶劣的话……

他们也不想干涉昭昭的工作。

可昭昭体弱,成天在农场干重体力活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大西北的环境也实在是差了……

大西北还远,距离北京足有两千多公里呢!

他们舍不得让昭昭去大西北吃苦。

王雪照想了想,对家人们说道:“如果之前我没有亲口对大家说过的话——”

“那我现在告诉大家,我要留在大西北。”

“是,当初是许灵芸为了顺从王细花的心意,擅自给我报名下乡……这一点我是很不高兴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到了大西北以后,我不讨厌它,甚至很喜欢它。”

“真正的大西北并不是寸草不生的……”

“每一年我会抓住它稍瞬即逝的生命力,慢慢的、一点一点改变那儿。”

“给我三十年,还你一个青山绿水的大西北……我不是在开玩笑。”

风秀雅说道:“昭昭,你有事业心,我们当然很高兴……可我们考虑的是你的身体。你不算强壮,不适合干重体力活。”

王雪照浅笑,“道理我都懂。”陈俏妞跌跌撞撞地去喊了人来,又央人去请了村长和许云山的父母。

大家赶到陈俏妞家里时——

许云山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与舟抱臂站在一旁,面色冷峻。

他的脚边,赫然放着一个粮缸。

粮缸里铺着半缸子面粉,里头还卧着个肚皮翻白的大老鼠。

村里人全都又惊又疑。

老村长问道:“阿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与舟冷笑,“你应该问,‘阿狼,你姐姐还没被许云山害死,你怎么就回来了’……”

众人皆尽沉默。

许母冲过去抱起许云山,“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陈与舟又冷笑,“他浪费粮食,遭了天谴!”

说着,他指了指脚边的粮缸。

众人一看那粮缸,顿时怒气冲天!

“哪个天杀的干出这样的缺德事!”

“我的老天爷……这样好的面粉,怎么进了一只老鼠!哎呀心疼死我了!”

“这是俏妞家的粮缸吧?天哪……俏妞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事儿是云山干的吧?要不阿狼怎么光揍他呢?”

“谁也不能浪费粮食呀!这是要出人命的!”

“这缺德事儿要真是许云山干的,我也想揍死他!”

许母跪坐于地,抱着儿子,疑惑地问陈与舟,“阿狼,你说……那老鼠,是云山扔进去的?”

“你自己问问他!”陈与舟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时,许云山幽幽醒转。

他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陈与舟,最后还看了一眼俏妞。

他迫切地希望她能看他一眼。

就一眼……

“我也理解家里人对我的关心……但这也没什么,我在农场里还是过得不错的。知青们也心疼我,平时我很少干体力活。”

“放心吧!我也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要不然,去年我就不会主动去中部战区医院看病了。”

王擎天终于皱着眉开了口,“昭昭,留在大西北就那么好?”

王雪照笑了,“爸,你一路打仗,从抗日到解放……再到现在天下太平,你在指挥战役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姚若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整晚,喂他吃退烧药,拧了湿帕子给他敷额头降温……

一直到天夜以后,文涛才退了烧,陷入昏睡。

负责值日的同学开始天天熬点儿大米粥,再在大米粥里磕一个鸡蛋打散,加点儿盐末和猪油调味,喂文涛吃。

文涛病了,但情绪还算不错,每次都很乖巧地将病号餐全吃下。

三四天以后,文涛终于熬了过来。

他的感冒病症已经好了,不但行动自如,还能跑能跳的,就是身体还有点儿虚,运动了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好好休息。

王雪照和姚若男齐齐松口气。

那么,现在就该考虑一下如何利用那条地下河了。

第 67 章 第 67 章

在文涛养病的这几天里,王雪照已经让周士允他们慢慢开发地下城。

因为所有人都进过地下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不再害怕。

虽然说,地下城可能因为这里或那里的缝隙,导致总有风漏进来,在相对狭窄的空间里造成强对流,从而发出各种各样匪互所思的怪声……

在这几天里,周士允他们在地下城里收拾出安全区域。

王细花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陈与舟继续说道:“你大可以躲在你妈身后,任由你妈替你顶罪……那你知不知道,公安一旦查清案件的前因后果,你这个真凶手会被抓,你会被判刑,你妈也会因为替你顶罪而被判刑……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要在牢里团聚了!”

王细花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王雪照她没死呀!”

王雪照不想浪费口水,对陈与舟说道:“你别跟她罗里吧嗦的,反正我们已经报警了,让公安来处理吧!”

陈与舟点头。

王雪照准备离开。

王细花不依不饶冲到王雪照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雪照皱眉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王细花期期艾艾地问道:“刚才你跟何文靖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王雪照,我是想问你,明明你说的那些……既不是你爱我、我爱你这样的肉麻话,也不是什么吹牛的话,根本就很一般啊,为什么何文靖对你这么好?”

王雪照觉得好笑,“我跟何文靖的关系本来就很一般啊!”

“他受伤住院,我过来看看他,说上几句跟我身分相符和的话,哪里不对了?”

“他也把我当成普通朋友,我来问候了他,他向我道谢……”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王细花咬住下唇,“那他为什么对我态度那么差?”

王雪照盯着王细花看了半天。

老实讲,她是真不喜欢王细花这个人。

王细花大约是从小就被孙秀英关着,很少和外人接触,再加上孙秀英也从不教她;

所以她不识字,没有正确的三观、不会察颜观色也不通人情世故……

或者许灵芸尝试着想要教会王细花一些做人的道理,可许灵芸又带上了几分愧疚;

再加上王细花一直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她,甚至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像王钊许灵芸那样无条件对她好……

王细花这人就特别别扭。

她希望别人对她好,可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

不过,就算王细花再可怜,王雪照也同情不起来。

毕竟王细花干得出下毒这样的事儿,还奔赴千里为“捉奸”,最后还敢去清华大门口贴大字报……

王雪照没有回答王细花的问题,而是反问她,“王细花,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这还用吗?我最讨厌的人是孙秀英!”王细花恨恨地说道,“我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王雪照又问,“那你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王细花不吭声了。王雪照欣然应允。

于是,她再一次和文涛搭伙,准备做饭。

想着经过三个月的沉淀,团队的小粮仓在最近的搬迁里又清点了一遍,发现大米已经囤了近二百斤!

二百斤大米看起来不少,但平摊到人均……

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也足够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上几顿的了。

王雪照打算蒸个米饭,拌个豆芽。

荤菜么,陈俏妞带了些土豆过来。

土豆不多,也就七八斤左右,三十多人分着吃,真的只能吃到土豆丝。

所以王雪照又泡发了一些木耳。

黑木耳土豆丝炒腊肉沫——这可是绝对的硬菜!

上锅蒸米饭的时候,会产生出绝佳的副产品。

那就是米汤。

王雪照往米汤里洒了一把洗净后的干枸杞,又放了两勺白砂糖进去。

将之盛进两只干净的大木桶里,等到米汤自然凉透……

王雪照往木桶上盖了个盖子,找来挑棍,和文涛一起抬着一桶米汤先去给大家送了一次;

然后再送一次。

如今雨季将至,大家正在紧锣密鼓地检查着新挖出来的河道。

又因为队伍里多了陈俏妞这个本地人,于是大家都在请教她,往年的河流走向是怎么样的,今年知青们挖的用来改道的河渠怎么样……

看着知青们三个多月的劳动成果,陈俏妞简直瞳孔地震!

她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

“老天爷啊!你们才三十多个人……怎么就干出了这样大的事?”

“我们村近二百人口呢,从来也没有这么齐心协力地做过一件事儿!”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工程也大!”

“天哪你们居然还想让河流改道!”

“你们甚至还想截留一河水,让它留下一个湖?”

“我的天哪……”

“我明明是亲眼看见的,但我是真不敢相信啊!那么长、那长宽、那么深的河道……真是你们挖的?”

大家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但人人都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姜帼英说道:“俏妞姐,不光你一个亲眼见着了还不相信的!”

“就咱们队伍里,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他们看着我们天天刨地,可我们又不种庄稼……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在挖河道,可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在干无用工。”

“我现在啊,特别希望雨季的到来!”

“然后呢,我就想让他们睁大了狗眼看看清楚,我们到底是怎么拯救了周士允,还留下了一个堰塞湖的!”

陈俏妞立刻问道:“啥叫堰塞湖啊?”

姜帼英用手指指向了远方,“雨季来临的时候,雨水混着上游融化的雪水,会汇成季节性的大河朝着这边儿流下来,对吧?”

陈俏妞点头。他亲生女儿的脾气,怎么只发了这么一小会儿呢?!

“昭昭——”

王擎天只来得及说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就被王明曦打断了,“爸,我们先回家吧!”

王擎天愣了一下,收到了儿子的一记眼刀,立刻说道:“好!我们回家!”

然后王擎天看到了陈与舟。

陈与舟立正敬礼,“首长好!”

王雪照护住陈与舟,对王擎天说道:“他是我的朋友,他跟我一块儿去。”

王擎天顿时觉得危机重重。

——哪里的毛头小子!他女儿才认回来一秒钟,怎么就有人觊觎上了!

不过,这少年看起来眉眼俊美,阳光健康,至少在外表和气质上和昭昭很般配。

再加上昭昭很维护他……

王擎天点头,“走!一块儿回家去!”

一众人上了车。

王明曦开车,陈与舟坐副座驾,王雪照和王擎天坐车后座。

王擎天的警卫员坐车斗里。

车子朝着军区大院驶去。

王擎天倒是不着急询问孙秀英的相关案件,反正明曦会向他汇报的。

现在他对女儿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开始唠唠叨叨地问起昭昭你的工作情况怎么样,生活过得好不好……

王雪照从没想过,战神王擎天居然会是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她没办法把很顺利转换思维,

她依旧把王擎天当成领导,客气且疏离地说起自己的近况。

还只挑好的说。

王擎天直皱眉,

王明曦连连叹气。

王擎天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当然很清楚,女儿只把他当领导,没把他当成父亲;

王明曦呢,一小时之前还在跟鲁娟聊天,他早就已经把昭昭刚去大西北时,条件多么艰苦的经历听了个囫囵完整!

王雪照说得这样轻松惬意,分明就是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不过,好不容易才把昭昭找回来……

王擎天和王明曦也不敢说太多,就怕引起昭昭的反感。

王明曦开着车回到军区家属大院,停在一幢看外表起来灰朴朴的两层半别墅前。

王擎天说道:“今天人可齐!老二昨天回来的!今天我出门接人的时候还给秀雅打了电话,让她去你妈也接回来……也不知道她们到了没。”

王明曦又惊又喜,“老二回来了?”

王擎天笑道:“上个月你说昭昭有消息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他特意倒了班儿把休假时间腾出来了……”

王雪照刚一下车,就听到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昭昭”……

她一转头,呆住。

难怪当然王明曦只看了她一眼,就确信她是他的妹妹。

王雪照当时也一眼认定。

现在她又看到了一个哥哥!

他肯定是二哥王明曜。

因为——不再有树,

要隔上十来分钟或者半小时,才能看到一幢歪歪斜斜就快到倒掉的房子,说不好是因为贫穷才这破烂呢,还是那根本已经荒废了,

地表是光秃秃的土黄色,隔老远才有可怜巴巴的几丛小草,

火车跑上一两个小时也见不到一个人,或者动物。

大家渐渐沉默了。

这一路上,他们向王雪照、姚若男等人打听的,全都是109农场内部的硬件情况与工作环境。

现在火车车窗外,展示出这么荒凉的地方……

所以?

109农场也是个偏僻到……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吧?

米教授有个学生叫黄玲。

黄玲不安地问王雪照,“咱们109农场……通车吗?”

“不通。”王雪照很直截了当地答道。

黄玲皱紧了眉头,“那……平时要是缺点儿什么呢?比如说想买卫生纸什么的,不通车,怎么买,又怎么解决?”

王雪照的注意力被坐在身边的妈妈吸引住,没来得及回答。

鲁娟回答了黄玲的话,“你说这个亏啊,我们已经吃过了!所以平时我们都会囤货……别担心,如果你缺了啥,在农场里说一声,要是别人囤得有,会匀给你的。你要么就直接拿钱打人买,要么用别的东西和人换。下一回等你有了去赶集的机会再多囤一些吧!”

黄玲还是有些担心,“那……天天被困在农场里,会不会……很无聊?”

鲁娟笑道:“这个你放心吧!绝对不起!”

黄玲睁大了眼睛。

文涛指了指王雪照,小小声说道:“有雪扒皮在,你居然还担心会有闲功夫!”

黄玲的眼神就更加迷茫了。

她看看正在和谈露说话的王雪照,又看看文涛,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意思啊?”

文涛小小声问黄玲,“你见过雪花吗?”

黄玲点头。

当然见过了!北京年年都下雪好吗!

雪花嘛,很漂亮的,小小一个……

文涛说道:“雪花都已经那么小了,只要飘到了她跟前——”说着,他用手指很隐晦地指了指王雪照的方向,这才继续说道,“那也会被她掰扯下两条腿下来!”

黄玲卟哧一声笑了,又问,“这是在说她很抠门的意思吗?”

鲁娟含笑点头,“确实抠门!不但抠时间、抠物资、她还抠人……”

“抠人?”黄玲又迷糊了。

文涛说道:“就是,她把我们……一个人当成几个人在用!要干农活、要学习、还要做基建!”

“你不知道,我们最开心的就是就是倒班!倒班能好好睡上一觉!”

黄玲震惊了,“你们还要倒班儿?”

米教授也很震惊,“你们还有学习任务哪?”

另外一个庞教授也问,“就算是农场,也有空闲的时候吧?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忙吧?”

还有个学生也在问,“基建?什么基建?你们不是农场吗?还需要修房子修路?”

这下子,连姚若男、秦宇新也加入了讨论。

知青们一一将109农场更深层次的情况告诉大家。

大家沉默了。

但也对109农场有了更大的兴趣。

另一边儿,王雪照被妈妈给拉到一旁,“昭昭!我没准备卫生和月经带!”

王雪照一怔,“妈妈你来事儿了?别怕,我随身带着呢,我拿给欠……”

谈露摇头,“我是怕这玩意儿你准备少了!”

王雪照失笑,“妈妈!我在农场呆了快两年了,我什么都有!”

谈露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真的!你就放心吧!”王雪照笑道。

这时,火车慢慢驶入站台。

说来也怪。

这一路上都人烟稀少,但每个站台都有几个老百姓挑着担子在卖吃的、卖茶水什么的。

谈露带着畅畅跑下火车去买东西了。

王雪照站在车门那儿,看着妈妈挤在那些小摊前,买这买那。

她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军装、摘了肩章的青年军人也在那儿买东西。

一看到穿军装的,王雪照下意识摸了摸斜挎包。

她的斜挎包里有本语录。

语录的胶套里,夹着陈与舟在这段时间里给她的东西:几张小纸条。

另外还有二百来块钱,被她细心地收在手绢做成的钱包里了。

这家伙一个月才六块钱的津贴,也不知从哪儿搞来那么多的钱……

他跟王明曦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儿!

只不过,王明曦穿的是便服,二哥穿着海军制服……

如果一定要分辨出两个哥哥之间的不同,

那就是,王明曦的气质比较温润亲切,二哥的气质比较硬朗凶悍。

是的,穿海军服的,确实是王明曜。

王明曜得了消息,早早站在家门口等,然后看到一个小姑娘从他爸车上下来了。

他忍不住喊了妹妹的名字,果然见她转头看他。

王明曜吃了一惊!

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长得这么像他的……女孩儿?

她的眼眉、五官……

跟大哥一模一样!也跟他一模一样啊!

等等,妹妹怎么这么瘦小?!

要知道,他老王家可是出了名的一窝高个子!

妹妹怎么瘦小得像个未成年一样?!

王明曜也顾不得许多,朝着妹妹奔了过去。

王雪照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二哥。

——这个二哥,可能是家里最高的,他的身高、他凌厉的眼神和他狠戾的气质……莫名让人心生畏惧。

王雪照怯生生喊了一声二哥,低下了头。

王明曜笑着对父亲、对大哥说道:“你们看,她认出我来了!”

“她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是她二哥!”

“一眼就能认出来……”

姜帼英又指住了知青们挖的河渠,“瞧,那儿是自然形成的河道。”

“那个地儿,其实是比较高的。”

“但我们偏偏要从那儿挖开一个缺口……”

“根据水往低处流的特性,这些水就会顺着我们挖开的缺口流出来,再进入我们挖的河渠……”

“呐,那条河渠就是引水渠。”

“俏妞姐你看,咱们的宿舍建在高地之上。”

“将来河流会围绕我们的高地半周,最后流进西边的洼地里,形成一个湖。”

“你再看看,湖的南边儿,咱们还挖了一道渠,它叫放水渠。”

“当截留下来的河水,灌满了我们挖出来的人工湖以后,水就会顺着放水渠继续朝着下流淌去。”

“你再看看,那条放水渠最终又连接到季节河的下游去了……”

陈俏妞恍然大悟,点点头。

她又问,“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那个洼地会蓄满水?它就不会全都渗进地里去吗?”

姜帼英笑道:“这是无法阻止的呀!”

“不过,我们的努力,大约能让这个堰塞湖在雨季过后再停留三个月左右——这是雪照估算的。”

“再加上雨季的三个月,以及冬天的雪封期……”

“至少我们在一年里,大约只有春天雪化以后才是枯水期了。”

陈俏妞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也算不错。”

这时,王雪照和文涛给大家送米汤来了。

大家连忙过来接应。

姚若男喊了一声,“雪照,文涛,你们过那边儿去看看。刚才有邮差过来送信,好像有你们的信。”

半晌,王细花才轻声说了句,“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自己有点本事,又有很多人喜欢你。”

王雪照愣住。

片刻,王雪照才说道:“你讨厌孙秀英?那你知不知道,你和孙秀英越来越像了?”

“孙秀英也很偏执,她明明不需要守寡,完全可以展一段新生活的,可她不干……你再看看你自己,何文靖对你没有感情,你却偏偏强求要和他锁在一起。”

“孙秀英一直嫉妒着徐敏,徐敏有养女,孙秀英宁愿杀人也要抢来一个小女婴养着,准备随时和徐敏打擂。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回归亲生父母家已经整整三年了!你除了一直隔空嫉妒我,什么都要跟我攀比之外,你还做过其他事吗?”

王细花目瞪口呆。

她很难堪。

因为王雪照说的都是事实。

王细花尝试解释,“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我在石井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雪照说道,“你无非是觉得贞洁不在了,名声不好了,以后不好找婆家。所以你非拉着何文靖,不愿意撒手。”

“王细花,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选择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不去追究石井村人的法律责任,”

“你逼何文靖和你结婚、又不许他和你离婚,所以你选择和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甚至非常讨厌你的男人在一起,两个人痛苦一辈子……”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快乐与否,你都要受着。”王雪照说道。

王细花垂下了头,“没有人爱我。”

王雪照,“你也没爱过别人。”

王细花,“他们欠了我的!”

王雪照,“最亏欠你的,是你自己!你在村里呆了十六年,真的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吗?真的完全没有向村里人求助的机会吗?”

“现在,你爸已经开始接受纪委调查,很有可能会丢掉铁饭碗的工作。你妈的身体一向不好,还要替你去顶罪。你的丈夫为了和你离婚宁愿去跳楼,现在他躺在床上不能动……”

“王细花,你想过一星期后即将会发生的事吗?”

“你不愿意跟何文靖离婚,那他的医药费你要怎么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需要卧床静养,那你俩怎么过日子,你们吃什么?住在哪儿?”

王细花慌了。

她从来也没想过这些问题。

她一直很执拗地认为,她的悲惨生活是孙秀英造成的、是王雪照造成的、是王钊和许灵芸造成的,所以这些人要负责补偿她,无条件对她好。

直到现在,王雪照明明白白地将她这破败不堪的未来摊在她面前……

王细花这才惊觉,原来她还需要面对那么多的难关!

“我、我……”王细花咬着嘴唇说道,“爸妈不会不管我的。”

王雪照摇头不语。

她不再理会王细花,转身离开。

午饭后,大家聚集在温棚里,开始学习各科知识。

晚饭后是大家痛恨的日日清考试时间,考试达标的同学可以自由活动;

考试成绩不理想的同学被各科课代表拎到一旁去补课。

晚十点,王雪照会召开总结会议,说一下今天的工作情况和学习情况。达标的小组获得口头表扬和记分,没达标的小组被批评还要被扣分,影响到月底的福利发放……

这么充实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很快,就到了除夕!

第 68 章 第 68 章

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九日,除夕。

一大早,砂村知青农场就热闹了起来。

这是所有的农场职工头一回离家在外过节。

当然要吃得好、玩得好、休息得好!

知青们被分成了几个小组:

可惜,陈俏妞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阿狼身上。

她现在怕得要死。

害怕许云山已经被打坏了……

害怕会因为这件事而影响阿狼的前途……

陈俏妞压根儿没心情看许云山一眼。

许云山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阿妈,把我昨天买的面粉……赔给她。”他轻声说道。

许云山虽然没有明说,但约等于证实了陈与舟的话——粮缸里的老鼠确实是他放的。

许母大怒,“许云山!你疯了吗?”

“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你这是想逼死阿狼和俏妞吗?”

“那么多的面粉……多可惜啊!”

许云山低声说道:“我就是饿死我自己……我也不会饿着她一分。”

许母愣住,疑惑地看了看儿子,又看看了陈俏妞。

“云山,你……”

许云山打断了母亲的话,“阿妈,找人抬我回家去!我的腿……可能已经断了。”

许母脸色一变。

她虽然恼怒儿子做了不理智的事,但他毕竟是她的儿子啊……

她也没办法追究阿狼打断她儿子腿的事儿,毕竟是她儿子犯错在先。

这么一想,许母面色铁青的喊来几个人,抬着儿子回家去了。

很快,许母又差了小儿子过来,送了一袋二十斤的面粉给陈俏妞。

许岚山还学舌,“俏妞姐,我妈说,要是你和阿狼哥来不及做饭,可以去我们家吃。”

陈与舟挥挥手,把小孩儿打发走了。

村长说道:“阿狼,要不你俩上我家去,随便对付一口。”

陈与舟摇头。

他率先一步踏进了自家小院。

陈俏妞拎着面粉也进来了。

陈与舟看了姐姐一眼,指着土窑屋墙体上二指来宽的裂缝,问道:“他干的?”

陈俏妞点头。

陈与舟又指着屋顶,“咱们家里正在漏沙子,也是他干的?”

陈俏妞又点点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很遥远很遥远了。

所以王雪照觉得王钊和许灵芸看起来很陌生。

她依偎在谈露身边,歪着头审视着王钊与许灵芸,脑子开始搜索有关于王钊许灵芸的记忆。

对于王钊和许灵芸来说——

在王擎天家里见到了王雪照,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俩被王擎天从广州喊了过来,然后一直住在军区招待所里。

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很痛苦,而且王钊还很担心自己离开厂子已经半个月了,再不回去,恐怕副厂长都要替代他了!

可他又不敢走,走了怕得罪王擎天。

直到今天,他厚着脸皮去找了王擎天……

出乎意料的是,王擎天居然让他和许灵芸去家里吃饭!

王钊高兴坏了!

这意味着,王擎天愿意和他谈。

虽说他也不知道王擎天要跟他谈什么,但赶紧把事情解决完,他也好早点儿回广州。

没想到,他居然在王擎天家里看到了王雪照?

许灵芸也吃惊地看着王雪照。

两年不见,王雪照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主要是精气神不一样了。结果王雪照开始扒饭了!

再看看周余平,他居然也开始扒饭了!

王雪照还抬头看她,奇怪地问道:“你愣着干什么?快吃啊!不合胃口吗?”

花儿这才回过神。

不合胃口?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她只求能吃饱,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花儿飞快扒起了饭菜。

不得不说,菜里有辣子就是好!

辣口的菜肴配上大米饭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一不小心,花儿就吃完了。

再抬头一看——

王雪照才吃了四分之一不到,周余平也才吃了一半儿。

花儿悄悄地舔了舔嘴唇。

真好吃。

但是没吃饱。

王雪照突然放下了饭碗和筷子,起身去了窗口那儿。

没一会儿,她又端来了满满两个饭盒的白米饭,米饭上堆着炒腌菜。

她把两个饭盒分别放在花儿和周余平面前,“不够吃还有。”

周余平问了句,“贵吗?”

王雪照道:“不贵,五分钱一份白米饭,炒腌菜送的。”

周余平点头,又劝花儿,“小妹妹,快吃吧!”

花儿犹豫片刻,说了声谢谢哥哥姐姐,又开始吃了起了白米饭拌腌菜。

三人吃饱了,花儿问王雪照,“姐姐,你想知道细花姐姐的什么事?”

王雪照想了想,说道:“我想知道她所有的事。”

花儿点头,“我尽可能说给你听。”

于是,花儿说起了王细花的事:

王细花是孙秀英捡来的弃婴,

孙秀英脾气古怪,不太爱和村里人来往,平时也拘着王细花,不让她出门。

就连村里人也很少见到这对母女。

孙秀英偶尔会带着王细花上山挖野菜,如果要上工,她就把王细花锁在家里,所以大家和王细花也不怎么熟。

三年前吧,孙秀英突然给刚满十六岁的王细花说了一门亲事。

据说因为孙秀英青年守寡,死活不愿再嫁,博得了好名声,以至于男方认为王细花从小跟着这样忠贞的养母,也一定是个温婉守贞的好姑娘。

于是,男方给出了一百块钱的天价彩礼钱!

听到这儿,周余平震惊了,“一百块钱彩礼?!”

天!

要知道,就算城市青年结婚,能开出二十块的彩礼都已经很难得了。

一百块钱……

而且还是在农村!

王雪照问花儿,“男方是什么样的人家啊?怎么舍得开出这样的价?”

周余平也好奇地追问,“对啊!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家住农村居然能开出一百块钱的彩礼?”

王雪照本来想说,对方也未必是农村的……

花儿已经解释了起来,“不知道。孙秀英只告诉大家,男方是徽省的。但从来也没跟任何人说过男方家在具体什么地方,只知道姓汤,不知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

王雪照总觉得有些不太妙。

主要是,从花儿的述说中能听出,孙秀英此举……倒像是在卖女儿似的!

孙秀英家的那缸米,会不会就是因为手里有了钱,才能在大家都青黄不接的时候,她才买到米?

王雪照又问花儿,“王细花出嫁后,回来过吗?”

花儿摇头。

想了想,花儿主动说了起来,“姐姐,有一件事,大约是你想知道的。”

“就王细花出嫁以后,没多久我娘就去找孙秀英,把我过继了给她。有一天,有对四五十岁的夫妻从广州赶来找孙秀英。孙秀英让我出去挖野菜,我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吵架。”

王雪照急忙说道:“他们在吵什么,你、你听到了什么吗?”

花儿努力回想,“那对夫妻……女的好像在威胁孙秀英,说要告她。孙秀英在冷笑,说我怕个屁,就算你去告,那也是你家身败名裂什么的……”

“我就听到了这么两句,当时那女的哭着跑了出来,后来他男人也出来了,他们就走了。”

王雪照愣了很久。

她开始串联此事:

很有可能王细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否则孙秀英不会在王细花才十六岁的时候就把她给嫁出去了。

以前的王雪照,眼眉间总带着一股郁气,眼神也总是很忧伤。

就算她在笑,笑容也总会染上几分疲倦与忧郁。

而两年后的王雪照胖了些,她白净了些,曾经满含顾虑的眼,此时纯净无比。

她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依偎在谈露身边,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王钊和许灵芸!

许灵芸没能忍住,含泪朝着王雪照走了两步,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雪照——”

王雪照冷冷地看着许灵芸,避到了谈露身后。

谈露笑着对许灵芸说道:“灵芸,你和王营长来得正好!最近我们家出了件大喜事儿……今天啊,咱们一块儿好好庆祝庆祝!”

王钊陪着小心说道:“夫人,我、我早就已经不是营长了。”

谈露笑笑,牵着王雪照的手,对王钊夫妇说道:“来了就是客……快,这边儿坐!咱们好些年没见着了,好好叙个旧。”

然后又交代风秀雅,“秀雅,你倒几杯茶过来,果子点心也准备一点儿。”

风秀雅应了一声。

王钊夫妇坐立不安。

是的,因为王雪照在场。

还因为……

他两口子到现在才意识到,王雪照居然和谈露长得一模一样!

以及,王雪照和王擎天的两个儿子也长得很像!

这一次王钊奉召来到北京,在刚见到王擎天时,只是有些嫉妒,心想这些年来王擎天久居上位,容貌气质是被浸养得越来越好了。

又觉得当年他是因腰椎受伤才转的业,倘若没受伤,或者身体素质更好一些,能养好伤的话,今天他在部队里也能爬上高位。

当然了,王钊心里很清楚,他的军功可不能跟王擎天相提并论。

后来王钊又见到了王擎天的两个儿子,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凭心而评,王擎天的俩儿子跟他长得很像。

不但身高体态强,气质气场也像,凭谁见了不说一句王司令一家可真是将门虎子啊!

只是,王钊在见到王明曦、王明曜兄弟时,总觉得这对青年很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思来想去,王钊归结于——王擎天丢闺女的那一年,他的大儿子王明曦为了找妹妹,在信丰停留了一年多。

王钊心想,他觉得王明曦兄弟眼熟,或许是因为在那段时间里天天见到王明曦的缘故。

虽然当时的王明曦只有七岁大。

直到这会儿,王钊见到了王擎天的妻子谈露,以及站在谈露身边的王雪照……

王钊这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王明曦兄弟很眼熟了。

因为——

王明曦、王明曜的身材和气质像足了王擎天;

但这对兄弟的五官却像足了谈露!

以及,他的养女王雪照居然也和谈露长得一模一样!!!

王钊意识到了什么。

他面色惨白。

他的妻子许灵芸显然和他有着共同的感受。

二人不敢再说话,只默默地低着头,时不时偶尔心虚地抬头看王雪照一眼。

其实王雪照也挺意外的。

因为根据王擎天的说法,是要松快几天以后,再把王钊找来,说说王雪照和王细花的事儿的。

陈与舟的脾气又上来了,“那你还向着他!”

“我没有向着他!”陈俏妞反驳,“我是不想耽误你出门办正事儿!”

“要是今天你没看见粮缸里的那只老鼠,这会儿我们已经吃上饼子了!”

“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拿着我做的饼子出门去办事儿!”

“而我,会等你走了以后,找村长来说这事儿……”

“是许云山干的,我又不惯着他,你何必非要打断他的腿呢?”陈俏妞质问。

陈与舟怒不可遏,“我是在为你出头,你还怪我打断他的腿?”

“那我问你,告村长有用的话,他还敢在敲坏了我们墙壁以后,又敲破我们的屋顶?最后还把一只死老鼠扔进我们粮缸?”

陈俏妞呆滞住。

陈与舟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我打断了他的腿……”

“也就是他在养伤的时候,你能过上一段松快的日子!”

“万一我出门的时间长了些呢?万一他腿好了我还没回来呢?你就一直被他欺负吗?”

陈俏妞咬住下唇。

陈与舟深呼吸。

“姐,你别做饭了。”

“我这儿有个现成的烧饼,你先拿着吃,应付一下今天的午饭。”

“然后你拿着这二十斤面粉,还有我刚拿来的那些米面油、鸡蛋土豆……你去知青农场找昭……找王雪照。”

“就说,我想让你呆在知青农场里干活。”

“期限是……五个月。”

“收麦子之前我肯定回来。”

陈俏妞迟疑道:“还是不了吧!上回我去的时候,正好听他们说,去知青农场干活还得自带粮食……”

听姐姐这么一说,陈与舟笑了。

“那不是王雪照的本意。”

“不过,你别担心……我还没那么快走,我会先去兵团呆上几天。”

“到时候我托人捎些口粮过去。”

这段时间以来,陈俏妞和知青们友好相处……

她其实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因为她和阿狼在村里的位置就很割裂——长辈们大多怜惜他们,可年轻人普遍讨厌他们。

而在知青农场,知青们相互友爱,很有礼貌,同时也很有边界感。

这样就很好。

犹豫片刻,陈俏妞说道:“至少是会尊重人的,讲道理的,有理想的……”然后想了想许云山和阿狼的糟糕性格,又加了句,“还得是个脾气好的!”

不远处,许云山呆立片刻,慢慢地走了。

第 69 章 第 69 章

许云山走了。

知青们议论了一会儿,就去继续各司其职了。

毕竟,天大地大,过年最大嘛!

姚若男趁陈与舟走开了,扔下手边的事,跑到王雪照身边说道:“哎雪照,你觉不觉得,俏妞的审美观好像变了?”

王雪照也想起了当初陈俏妞在说起簪花马首宗吉才让,那羞涩、含情脉脉的模样儿。

收获期最短的是鸡毛菜和水白菜。

在潮湿温暖的南方,鸡毛菜二十天左右就能成熟、收获;

水白菜三十五天左右就能收获。

王雪照重点关注的是鸡毛菜。

在第一批种植的蔬菜里,数量最多的也是鸡毛菜。

鸡毛菜就是长不大的青菜。

只要营养够,水分够,它还发得特别多。

在知青们的悉心照顾下,在育秧房里呆了七天,又在地里长了十来天的鸡毛菜,成为知青农场第一批收获的蔬菜!

王雪照让大家采摘的时候,用柴刀轻轻划去叶子,留下根茎……

大约二十天后还能再收获一波!

收回来的鸡毛菜上磅秤一称,足有二百斤左右!

鸡毛菜被去除掉老旧黄的菜叶子、清洗好以后,下油锅与干辣椒碎炒香,再洒上盐末。

一道香炒鸡毛菜就成了。他笃定,昭昭肯定不会走。

她来到北京以后,一处理完手边的急事就直接去找他了……

所以她又怎么会不告而别呢?

要么就是她只是暂时离开,要么就是她会用其他的办法来告诉他。

反正,只要他还没有收到她的消息,那就当作她还会再回来!

这么一想,陈与舟又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里里外外地观察了一下实验室、资料室和办公室。

这其实是三进式的结构,办公室在最外头,中间是资料室,最外头是实验室。

看起来,最里头的实验室比较安全。

陈与舟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在中间的资料室,给昭昭搭床。

——实验看似安全,其实后窗外就是院墙,也不怎么安全。到了冬天,还是住在中间的资料室会比较暖和些。

于是他开始了搬运。

最里头的实验室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间约三四十平方米的空荡荡的屋子,一个带水池的自来水笼头,和几排空荡荡的柜子。

所以他需要把资料室里的资料搬进实验室里去。

当然了,考虑到宋成粤他们也需要在实验室里工作,天天看着女孩子的床铺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陈与舟又把实验里的空柜子全都搬到了资料室,利用柜子隔出了一个房间。

这样的话,就算宋成粤他们进进出出的,也看不到昭昭的床铺。

陈与舟还考虑到,昭昭她们会在北京过年,姚若男和鲁娟可能会过来和昭昭一块儿住。

所以他最好给她们弄一个大通铺,可容三个女孩子睡的。

现在高校教学工作停摆,有大把多的课桌椅。

他找到了就近的教室,搬了十几套桌椅过来,把桌子拼凑在一起,组成一张三米长、四米宽的大床规格,再把他带来的棉被厚厚地铺在上面。

陈与舟坐在“床”上试了试,又躺下来试了试……

总觉得好像还是单薄了点。

大冬天的恐怕还是会冷。

想了想,陈与舟决定今天多跑一趟。

他也难得轮休一次。

索性今天一次性办完所有的事。

要不然,过几天昭昭回来了,他又跑来给她添棉被……被其他人看见了可不好。

毕竟他与知青们都熟识,又刚换回男装没多久,还是有点儿怕他们认出来。

于是陈与舟将面粉、挂面、大米什么的藏好了,又翻墙出去,骑了自行车回军营。

他叫上了许云山,塞了五十块钱给许云山,让他去军营小卖部买棉被。

——主要是他今天一早已经去买了三床棉被,每一床都有十四五斤重。再去买,就怕人家怀疑。

陈与舟在距离小卖部五十米远的军区马路旁等许云山。

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在路边,他坐在车后座上,将语录摊开,放在车坐垫上。

看起来,这个便衣小战士正在学习语录。

实际上陈与舟正在看王雪照写在扉页上的那句话,又不住地看她的照片……

这时,一辆吉普车慢慢开了过来。

开车的是个容貌俊美、身材高大的青年军人。

主要是他一边开车一边说笑。

他的声音……

让陈与舟觉得耳熟。

定睛一看,陈与舟愣住。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昭昭已经暂时离开了北京城,那么他会认为开车的人……就是剪了短发、女扮男装的昭昭!

再仔细打量一番这位开吉普车的俊美青年,陈与舟无确定——这青年军人就是王明曦!

在这一刻,陈与舟想也不想的直接大长腿一跨,踩着自行车就朝吉普车撞了过去。

开车的青年军人已经觉察到不对,喊了一声小心,停了车。

面色惊慌失措的陈与舟在距离吉普车大约两米远的地方,扭了扭自行车的车头,然后顺势倒了下来。

很好,这是一场没有发生事故的事故。

吉普车没有碰到自行车。

是骑自行车的人,因为惊慌失措而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陈与舟在倒地的一瞬间,飞快地将自己的语录扔在了地上。

——这本语录还是昭昭送他的,里头还夹着一张昭昭的证件照。这是今年三月,昭昭在623兵团拍的,跟她现在的样子几乎无二。

王明曦已经下了车,匆匆走到陈与舟身边蹲下,问道:“小同志,你没事吧?”

陈与舟摇头,“对不起首长,我、我刚学会骑自行车……”

“你没事就好。”王明曦把陈与舟扶了起来。

旁边有人已经帮着陈与舟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而那些被淘汰的老旧黄的菜叶子,被大家撕碎了和麦麸一拌,拿去喂鸡吃。

连十来只鸡都被激动得要死,朴楞着翅膀你争我夺的,吃相凶残。

今天,知青们为了要品尝到农场收获的第一波蔬菜,甚至还蒸上了白米饭!

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上微辣鲜美又水嫩嫩的香炒鸡毛菜……

米饭上再浇一勺白菜汁,简直太好吃了!

再加上今天的鸡毛菜可以管够……

人均一斤多!谈露好奇地看着这份免费的饭菜。

她在火车上度过了三天三夜,吃的全是来时蔡阿姨给准备的食物。

第一天吃的是稀饭包子和水煮鸡蛋,

第二天吃是桐叶包腊肉饭,

第三天吃的是粽子。

这会儿她兴致勃勃地掰开了馒头,咬了一口……

谈露面上的兴奋与好奇顿时烟消云散。

她吃不下去。

——老面馒头实忱而粗糙,咽下去的时候就像在割喉咙!面疙瘩汤……那面疙瘩估计水放多了,汤也成了糊糊。一口吃下去,既没有盐又没有油,还透出一股面腥味儿。

这跟谈露想像中的饭菜完全不一样!

但王雪照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她早早赶到知青办蹲点,果然遇到了面熟的623兵团的司机大兵们。

双方热情地寒暄一番,王雪照才知道,他们虽然是623兵团的车队,但并不是直接回623兵团的,他们还有着运输任务。

不过,他们可捎带王雪照一段路,最好就是把她们送到临近的隆县去,到时候再去隆县看看有没有回623兵团的车。

王雪照同意了。

就这样,她的大部队爬上了这队运输大卡车。

之前呢,是大家头一回坐上三天三夜火车……

现在呢,是大家头一回坐上运输卡车的车斗。

在城里的时候还好,路面比较平坦;

车队一出城,路面情况变得糟糕,卡车在坑洼不停的路面上飞驰而过,时不时凌空飞起,又时不时重重落地!

几位教授和他们的学生们,以及谈露和畅畅随着剧烈的颠簸发出阵阵惊恐的叫声——

但所有的惊呼全被轰鸣的汽车引擎遮盖住。

最终,所有的人全都晕车、呕吐……

等到运输车队把王雪照一众送到隆县623兵团中途联络点的时候,大家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过,该赶路还得赶路。

王雪照带着大家在联络点等了几小时,终于等来了要送货去平县的623兵团车队。

于是她又带着手软脚软的大家爬上车斗。

如今正是开春时分,623兵团的运输大队陷入极端忙碌。

大半夜也在开车。

所以王雪照一众是在第二天清晨,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平县的。

王雪照看到大家人人面有菜色……

可想着平县距离109农场很近了,只要再坐上几小时的车就能到,于是她绝了绝心,直接在联络点这儿等了两小时左右,又带着大家再次爬上了会途经109农场的运输车队。

下午四点多,王雪照一众终于赶到了109农场!

本来大家都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没精力欣赏大漠风光什么的……

但一听说109农场到了,大家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掀起了车斗上的篷布,露出脑袋好奇地看着外头。

其实,当大家听说109农场到了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卡车的行驶变得平稳了很多。

掀起篷布一看,果然地面被修葺得很平整。

随着车辆越来越靠近109农场,看着不远处的景像——

大家齐齐愣住。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立在矮坡上的几幢整齐高大的宿舍楼;

再远一点儿,是几个样式统一的建筑,看起来又矮又大,应该是仓库。

再再再远一点儿,则是一望无垠连绵不绝的人工田的痕迹!

现在刚开春,地表大多是融了一半的冰雪,以及被冰雪掩盖了一半儿的黄土。

109农场当然也差不多。

但由于远处一块一块方格子的人工田痕迹过于明显,使得这片荒芜的黄色土地显露出不一般的生命力。

姚若男高兴得微曲双掌放在嘴边,大声喊道:“我们回来啦!109农场!我们回来了!”

王雪照哈一声笑了,也跟着姚若男一起大喊,“我们回来啦!”

剩下的几个知青也嘻嘻哈哈地跟着大喊。

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地响起,“雪照?若男?!真是你们!太好了你们回来了!”

大家定睛一看,看到一个人扛着锄头正站在不远处的矮坡上,还拼命地朝着车队的方向挥手?

大家激动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帼英!姜帼英!我们回来啦!”

姜帼英扛着锄头朝着车队跑了过来。

车队终于缓缓停下。

秦宇新心里着急,第一个跳下车斗,然后把女同志们一个一个扶下车。

姜帼英冲过来一把抱住王雪照,大哭了起来,“雪照!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啊……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可被人给欺负死了!呜呜——”

闻言,王雪照愣住。

几乎所有人都捧着饭盒慢慢的吃,饭也舍不得吃完、菜也舍不得吃完。

吃着吃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这鸡毛菜这么好吃?以前在家里常常吃,也不觉多美味啊!”

“你懂个屁!以前在家里吃的鸡毛菜,是买回来的。现在这个鸡毛菜,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当然好吃!”

“我们什么时候种大米啊?现在我们鸡毛菜自由了!将来有一天,也会大米饭自由的吧?”

“我们这儿只能种麦子!水稻还是不行,太吃水了。”

“雪照她们还种了水果!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还有水果可以吃?”

“要是有天天吃饱吃好就好了……”

有人问王雪照,“雪照雪照!我依稀记得,咱们刚来的时候,你就说过咱们在这儿扎根发展,你有让我们一年吃饱,三年吃好……这话还作数吗?”

王雪照笑道:“怎么不算数了?”

“我们来的时候还是耽误了,老乡的麦子都已经种了下去,我们又有建筑任务,所以今年是来不及了。”

“明年我们先做好育秧准备,麦子就会长得更肥壮,到了明年的秋天,我们能收获上好的麦子……只是让整个农场的人吃饱而已,我有这个信心!”

又有人问,“可咱们是南方人,更爱吃大米!为什么不能种大米呢?”

王雪照笑道:“种植水稻需要大量的水,就现在咱们这儿的水土资源是跟不上的。”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咱们继续努力,总会有改善水土的一样。”

“将来,等我们这儿变为塞上江南,还怕种不了水稻吗?”

姜帼英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雪照!咱们种的葡萄、西瓜、香瓜……啥时候能吃上啊?”

王雪照还是笑,“今年你们就别想了……”

“我的意思,倒不是说葡萄西瓜香瓜不会结果。”

“它们会结果,也会丰收。”

“但一年生的藤本水果,这一次还是它们背井离乡来到这儿的,总会有些水土不良。”

“它们的味道不会太好。”

“但这没有关系,我会想办法改善的。”

“再给我几年时间,以后咱们这里的水果会越来越好吃的!”

知青们大受振奋。

大家捧着饭盒,一边吃饭一边兴奋地讨论起什么菜好吃,什么时候可以收获……

王雪照也捧着饭盒慢吞吞地吃饭。

她突然发现陈俏妞一直不停地眺望着远方?

王雪照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陈俏妞拿着筷子指向远方,“海子。”

王雪照一怔。

她顺着陈俏妞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有个针尖大的小亮点。

陈俏妞解释道:“别想着去看看……海子离我们远着呢,我们村里有个傻子,只听说过海子,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一年,很远很远的地方也确实出现了海子,他非要去看。”

王雪照一听,来劲了,“找到了吗?”

陈俏妞捂着嘴儿笑,“他一来一回走了一个多月,回来以后告诉我说,他到的时候海子已经干涸了,他只能带回来一瓶水。大家试了试,是盐水。”

王雪照哈哈大笑。

“我感觉也好哎!现在天气这么冷,做做操,身上都暖和了!”

“那等休完假就开始吧!”大家纷纷响应。

周士允很高兴。

他其实是被逼无奈才做广播体操的,也做好了出丑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小伙伴们对他的评价那么高?

周士允点头,“好好好!没问题!”

第 70 章 第 70 章

年夜宴仍在继续。

成语接龙的游戏玩完之后,知青开始玩击鼓传花的游戏。

现在是冬天,没有花。

“结果他一激动,手被匕首划了道口子!这假伤就成了真伤……”

说到这儿,少年突然意识到,昭昭会不会心疼李桢?

然后又赶紧找补,“不过他伤得不重要……”

“阿兰!”李桢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王雪照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李桢,便客气地问了一句,“李排长,你还好吧?”

李桢有些不好意思,举起了自己被纱布包扎好的手,“受了一点小伤,没有关系,已经处理好了。”

王雪照颔首。

她知道,陈与舟他们来找温政委,肯定是汇报工作来的。

于是她提出告辞。

陈与舟说道:“昭昭你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

王雪照点头,告诉陈与舟她要去中转仓。

——办理蜜瓜的采购工作还得磅重,根本没那么快。

王雪照离开温政委的办公室,去了中转仓。

然后看到姚若男和宋成粤呆呆地站在一旁,正在听人摆龙门阵。

她走过去,本想问他俩蜜瓜手续办好了没……

没曾想,她也被那几个在聊天的中转仓工作人员的话给吸引住。

在这个几乎感觉不到科技的时代,有很多很多的不便。

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没有手机……

有时候建设兵团送东西到农场来的时候,箩筐底下垫了张过期一年的报纸……

这张报纸都能成为整个农场的宠儿!

大家会洗干净手,争相传阅。绝对不存在浪费粮食的事。

宋成粤对程晓健说道:“走吧!跟我们一块儿干活去,文涛,你继续看着他。”说完,他率先走了。

文涛劝程晓健,“你多少吃点吧!”

程晓健低头看了看饭盒里的野菜,吃了一口……发现是冷的,根本就是昨晚他不肯吃的那一盒。

气得他站起身,“不吃了!走!我们干活去!”

于是,文涛陪着程晓健去了地里。

现在最缺人手的活计,就是去堰塞湖边收土豆和红薯。

不过,挖土豆、挖红薯的活计只能交给109农场的人来干——只有他们才有经验,不会挖断、挖破藏在泥土里圆滚滚的果实。

所以程晓健要干的,就是将装满了一车斗土豆的独轮车,推到仓库那儿去。

文涛和程晓健每人推着一辆独轮车,步履维艰地走着。

文涛虽然是男孩子,但生得瘦瘦小小,身高一米六,体重不足八十斤,是农场里体质最孱弱的人。

程晓健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估计一百三四十斤左右,属于体态均匀的人。

可文涛推着独轮车都已经走了老远了;

程晓健还走了没几米,就喘得像头老牛,双腿打着飘……

他朝着文涛大叫,“哎!快来帮帮我!”

文涛把车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他,但并不帮他。

程晓健急得不行,“快过来帮我一把啊!快啊!大家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友,你怎么连这点同情心都没有?”

文涛说道:“我发现你特别喜欢把‘无产阶级’和‘革命战友’挂在嘴边。”

“一般说来,人缺什么就会一直念叨什么。”

“所以,你其实是资本家的孩子?所以你跟我们也根本不是什么革命战友……”

“另外,我不会帮你!”

“你看看你,你这么大一只!你再看看我,我这么瘦小!”

“我又有什么能力来帮你呢?”文涛认真说道。

程晓健惊呆了。

他算是明白了!

这个农场里的人全踏马都是冷血动物!

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向他伸出援手……

他们还不给他吃的,也不让他好好睡!

天哪!所以王雪照从来也没想过这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大人物,居然会是她的父亲!

此刻,王擎天的眼神先是盯住了儿子王明曦。

片刻后,他的眼神滑向了……跟在儿子身后的娇小身影。

王擎天愣住了。

他和儿子通过电话,知道新找回来的女儿个子矮、还瘦。

但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矮、这么瘦!

他祖籍山东,男性人均身高一米八,他又格外高大强壮些,身材足有一米九!

妻子谈露的身高也不矮,一米七四。

连着长子王明曦的身高也是一米八七,次子王明曜身高一米九二。

可这个小女儿,看起来像一米六不到的样子!

个子矮也就算了……

她不是穿着棉衣吗?怎么还瘦成了这样!

这、这这……

王擎天心里难受得不行。

这一看就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啊!

再看看这孩子的眼眉……

王擎天只看了王雪照一眼,眼圈儿就红了。

还用看吗?

这孩子的眼眉、五官,简直和明曦明曜一模一样!

这时,王明曦把王雪照领到了父亲身边,“爸,她就是昭昭。”

王雪照低下了头。谈露有过片刻的迷茫。

算了,别想了。

秀雅会带她回家的。

可秀雅却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说这地方奇怪,是因为……这儿对谈露说来,很陌生。

可这房子又给了谈露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莫名了解这房子的结构。

她知道这里的一楼,是一对夫妻在住,二楼是他们的孩子们在住……

而且院子里的人(警卫员和保姆蔡阿姨)看起来也很面熟……

这里真的好奇怪!

不过,谈露还是惦记着她的女儿。

她飞快地冲进了别墅一楼的客厅,看到了一个又娇小又精致漂亮的年轻姑娘。

这年轻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眼眉美丽亲切,就像是按着谈露的心意来长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谈露对这姑娘有着天然的好感。

想了想,谈露觉得还是找昭昭比较重要。

她朝着年轻姑娘微微颔首,视线扫向了别处。

昭昭到底在哪?

谈露的视线一一扫过屋子里的人。

满屋子都是年轻人,除了刚才那年轻姑娘之外,还都是男青年。

他们一个个俊美得不得了,其中两个看起来是那年轻姑娘的哥哥,兄妹三个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有些微微的差别……

另外两个男孩子也长得很帅气。

这一家子可真好啊!

住这么好的房子,还一大家子都长得这么好。

所以——

她的昭昭呢?

谈露继续四处看,想赶紧找到女儿。

她的视线突然扫过了一个穿着军装但摘了领衔、英俊伟岸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用狂热爱恋的目光痴痴地看着她。

奇怪的是,谈露并不反感这个中年男人。但他毫不掩饰爱恋的目光,还是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心想,这男人怎么这么像王擎天?

哦不,像二十年后的王擎天!

王擎天要不是孤儿,她几乎要觉得眼前这老男人是王擎天他爹了。

思考片刻,谈露决定开口询问这个老男人,“首长您好,我叫谈露,请问您有看到我的女儿昭昭吗?”

她比划了一下,“昭昭一岁一个月大,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

然后——

谈露看到这个中年大帅男的眼睛红了。

“你……你也喊我首长?”他伤痛欲绝地看着她,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谈露莫名其妙。

心想你一看就是首长啊,难道我还喊错了?

秀雅追了进来,牵住了谈露的手,“妈……”

谈露扯开了她的好,没好声气地说道:“你怎么老叫我妈?我也就只比你大十岁而已!”

秀雅叹气,把刚才那个娇小漂亮的女孩子推到了谈露跟前,“她就是昭昭。”

谈露愣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其实她心里挺不高兴。

她是来找她女儿昭昭的……

昭昭才一岁一个月啊!

眼前这个女孩子可能也叫昭昭,但她已经十七八岁了!

很有可能就是重名。

这个昭昭,根本不是她的女儿昭昭。

不过,谈露还是冲着年轻姑娘客气疏离地笑了笑,“你好。”

也不知为什么,年轻姑娘的眼圈儿也红了。

谈露心想,这一家子虽然都长得漂亮,但真的好奇怪啊,怎么动不动就哭?

正常人家哪有这样的。

谈露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们有看到我的女儿吗?”

“她一岁一个月大,会走,但走得不是很稳。”

“她很会喊爸爸,但还不会喊妈妈……她的头发有一点点发黄,皮肤很白很漂亮的。”

谈露决定,赶紧问清楚女儿在不在这儿。

要不在,她还是马上离开这儿吧!

这一家子真的怪怪的。

她这一问可不得了,

这一家子全都哭了起来。

她本就娇小,一低头……

王擎天就只能看到她的发顶。

她本来留长了头发,但在小河村扮演徐敏的鬼魂时剪去了长发,这会儿柔顺细密的长发垂了下来……

王擎天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发顶。

孩子的头发柔软细密,连发质也和谈露一样!

王擎天深呼吸——

却不小心带出了一声哽咽.

他将王雪照抱在了怀里。

啊,这孩子太可怜了,怎么能这么小、这么瘦呢?

像只就快要饿死的猫儿似的!

王雪照被高大伟岸的人抱住,整个人完全僵硬了。

然后,她听到了父亲立刻用深呼吸伪装的哽咽……

他在发抖。

传说中单枪匹马身受重伤的战神,以一杀百还能逃出生天,在没有麻药的恶劣环境里接受医生割肉剜骨的治疗,还能面不改色大口啃生地瓜……

可此时,他再也无法淡定,

他抱着丢失多年的孩子,失控痛哭!

身后还传来了兄长的低泣。

王雪照也哭了。

原来父亲的怀抱是这样的……

温暖、强壮,透出肥皂和烟草的气味。

安全感爆棚!

王雪照没能忍住,把脸埋进父亲的军装,哭出了声音。

“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王雪照大哭,“王细花都找着了王钊,王钊还会因为王细花受了委屈而去找孙秀英的麻烦……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呀?”

王擎天心如刀绞。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子一样,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女儿的头顶。

王明曦和陈与舟也哭了。

主要是,王雪照很少主动表露情绪。

现在,她主动埋怨了父亲。

这证明着……

她认可了父亲!

她是在给彼此一个弥补的机会。

父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王擎天才松开女儿,瞪着一双泪目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昭昭,我们没有不要你。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找你,一直在找!是我太没用了,一直找不到……”

王明曦泣道:“是我不好,当初如果让昭昭跟着汤叔走,我跟着刘叔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这都是我不好!”

王雪照看看虎目蕴泪的父亲,又看看满面泪痕的兄长,突然就释然了。

她的生命轨迹已成事实。

再去计较从前,根本毫无意义。

何况已经有人为了保护她而失去生命……

她只是很在意,她的丢失究竟是父母故意为之,还是不得已。

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她当然不会揪着过去不放。

“好吧,那我原谅你们了!”王雪照含泪笑道。

王擎天愣住。

亏他还觉得他们这里好呢!

真是一窝没有良心的白眼狼!还好意思当623劳动标兵农场呢!

气得程晓健在心里直骂娘。

可文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又不敢骂出口。

最终,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将那车土豆拉到了仓库。

没想到,文涛又带着他拉着空车去了堰塞湖旁边,继续装土豆?!

程晓健提醒文涛,“我已经拉过土豆了!”

文涛嗤笑,“你想得美!”

“还有吗?”程晓健问鲁娟。

他其实很害怕鲁娟又骂人。

但奇怪的是,鲁娟很平和地说道:“米饭还有,但是菜没有了,你可以再添点儿米饭,我给你一点儿炒腌菜和油泼辣椒酱……要吗?”

“要!”程晓健说道。

鲁娟带着他去添了饭,拿出了腌菜和辣椒酱给他,又端出一个汤钵,说是留给他和文涛的菜汤。

程晓健看了一眼,菜汤其实也很丰盛——西红柿浓汤里,有豆腐皮、青菜和香菇粒。

他两眼放光,舀了几大勺汤料……

鲁娟又骂了起来,“人家文涛还没吃,你就把汤料全舀完了,你让人家吃啥?”

程晓健心虚地放下汤料,舀起菜汤浇在饭盒里。

就是汤泡饭,配上炒腌菜和油泼辣椒酱也很好吃啊!

程晓健吃得心满意足。

这时,文涛慢条斯理吃完饭,舀了几勺汤倒进他的饭盒里,才问程晓健,“你还要汤吗?”

程晓健疯狂点头。

文涛把汤钵推了过去,示意程晓健喝汤,又道:“吃完饭以后,自己的饭盒自己洗,汤钵里的汤是留给我俩的,所以汤钵和汤勺也是我俩洗。一会儿你洗汤勺、我洗汤钵。”

程晓健点点头,将汤钵里的汤和汤料吃了个精光。

他似站已经摸到了一点规律,感觉到——只要他不躲懒、不推卸责任,109的人就好像不会为难他?

于是他尝试着问文涛,“我下午还要干活吗?是不是一定要干活,晚上才有饭吃?”

文涛说是。

程晓健又道:“可是我很累。”

砂村知青农场,整个雨季都在拼命干活。

雨季结束后,来帮工的其他单位职工们离开了……

农场便变得安静起来。转眼就到了丰水期。

天空开始浮起棉花似的云朵;

贫瘠的黄土渐渐覆盖上青翠的绿意……

那条季节大河悄无声息的出现;

堰塞湖仿佛于一夜成长;

水井里的水位开始疯涨……

不得不让人佩服的是,地下城里的那条暗河,水位却始终控制如一。

109知青农场也再次陷入空前的忙碌。

王雪照征得祁县知青办和温政委的同意,开始面向砂村招收临时工。

除去十岁以下的孩子,七十以上的老人……

所有的村民全都来知青农场干活了。

当然了,十岁以上、十五以下的孩子们;以及五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的老人们干的都是轻活。

他们负责家禽的照顾、饭菜的烹饪与日常打扫。

那知青们在忙什么呢?

忙着种菜。

有了去年的种植经验,今年农闲时大家又琢磨出流水化作业……

于是:

去年保存起来的优质蔬菜种籽被大家用干净的河水泡发;

出了芽以后,被放进提前调配好的优质营养土里进行育秧;

在温室里茁壮成长的秧苗被送往松过土的菜田里种植。

当然了,在种植之前,菜园里的土壤已经被知青们提前翻晒过、洒过草木灰来沤肥、还被足够的河水给浸泡过。

贫瘠的黄泥呈现出肥沃的红黑色。

肥壮的秧苗一落地,就开始了疯狂的生长!

大家最爱吃的鸡毛菜半个月就能长成;

西红柿、菠菜、圆白菜的生长时间缩短到一个月;

秋收开始了!

必须要腾出仓库来装小麦!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原来外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今年的匪患特别严重!

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外地马匪,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据说这群马匪特别有钱,他们还抓了个藏族姑娘……

王雪照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说的那群马匪,是不是陈与舟他们?刚才陈与舟就穿着藏式女裙装!

姚若男和宋成粤看到了王雪照。

大家是一起共事了很久的伙伴。

王雪照朝他俩使了个眼色,宋姚二人离开了。

王雪照把阿兰已经平安归来的事儿说了。

大家都很高兴。

紧赶慢赶办完了蜜瓜供销入库手续后,已经是中午两点多了!

王雪照拿到了物资条。

九百多个蜜瓜,换到一千三百斤的粮食票。

只能说,建设兵团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占。

王雪照笑了笑。

想着现在就是丰收季,但砂村知青农场今年没种粮,最多也就是当时周士允他们抢种的几亩地。

那会儿周士允并不服气王雪照的领导,播下去的种籽没有经过科学筛选和育秧,种出来的庄稼瘦不拉叽的,产量估计只有每库亩二百多斤。

所以今年冬天,农场还得靠建设兵团的供粮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早点把粮食兑了,早点儿堆进入库房,才能让人心安。

于是王雪照又直接拿着物资条,去办理了提粮手续。

办完所有的手续,王姚宋三人被饿得不行,才匆匆去了食堂。

凭着工作证领到一份免费的豆粥和糙麦馒头,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建设兵团的豆粥,一如既往的难吃。

糙麦馒头里似乎还带着麸皮,必须要把馒头撕得碎碎的,浸在豆子水里泡软了才能咽下去。

最难受的是,这两样还都是淡而无味的。

真就只能饱肚子。

王雪照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她正在发愁,这些吃不完的豆粥和馒头要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带回农场去,二次加工以后再吃。

总之,不能浪费粮食!

没一会儿,陈与舟匆匆赶到。

“昭昭!”

他冲过来,看到王雪照正在吃豆粥和馒头,眉头一皱,立刻跑去了窗口。

或许将来,她会遇到别人,又或者他也会遇上更适合的人,也有可能在很久的以后,她和他会再次重逢。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

现在么,不管怎么样,她和他都有很认真的对待这份友谊。

至少在人生的这一个节点上,是没什么遗憾的。

这就够啦!

以后有没有缘分,以后再说。

想通以后,王雪照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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