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他眉头深拧,语气越发激烈,完全沾染火星:“可哪怕无论我如何对你好,如何听你的话,你还是不拒绝也不接受,无动于衷到连原因也不肯告诉我,现在甚至还想直接让我把一切都忘记?”

“怎么,耍我耍腻了,不想要了连敷衍都懒得,觉得轻轻松松抹掉我的记忆,就能一了百了吗?”

伞南猛地拔高声调,右拳骨节骤然脆响,手臂上抬,轰得一声砸在了蝰耳侧的墙壁上。

灰屑溅落,夹杂着点点血迹。

压眉低眼,敛藏暗火:“你没这个资格。”

蝰背抵着墙壁,直竖的瞳孔眸光频闪,表情怔愣。

他没料到伞南会闻出药不对,更没料到他后续反应会如此之大。

只是还来不及细想话中的意思,就下意识偏过脸,看他指节和墙壁之间的接触部位,见还浸透着血,便急忙要去拉他的手腕:“你先冷静点......都流血了.......”

但伞南霎时收回手,避开了蝰的接触,冷声道:“别碰我。”

蝰的动作僵在半空,第一次听见伞南称呼自己如此寡淡:“蝰......”

“我是很喜欢你,喜欢到......”

他忽得卡住声,眼皮下压,顿了顿:“可我也不犯贱。”

“既然你这么恶心我,我也不至于再继续死皮赖脸下去。”

伞南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抬脚踏出门槛。

只剩一句戾气消散于寒风。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

芥鸦从门外走进,看见破碎的墙皮废墟堆积一地,而蝰独自坐在临近的案边,扎好的头发坠在身前,低垂着脸,看不出表情。

视线左转右转,语气一时有些支支吾吾:“主上,伞家主他,离开了......”

蝰动了动眼皮,依然没抬头,只缓慢说了一句:“......你暗自跟上去,他伤还没全好,别路上出什么意外。”

“是。”芥鸦又偷摸瞟了一眼,领命退下。

房间里再度剩下蝰一人。

他在原地呆坐了半晌,然后慢吞吞地直起腰,走到了房间最深处一块空白墙壁前。

指尖搭上旁边已积落沉灰的六方瓷瓶,往下稍按,听见了“咔”的一声。眼前的墙壁在闷响里向右滑动,打开了一条通道。

通向一间漆黑的暗室。

蝰随手一扬,老旧的烛台便重燃火焰,勉强点上了些许亮光。

满屋子都是堆叠的字画,并不十分整齐,有画匣的就还算规矩地摆放在书架,只是数量并不多,大部分的单个卷轴就直接扔进竹筐,积攒了好几筐。

淹在灰尘里,纸张都泛出明显的黄,完全看不出从前的颜色。

蝰眼神扫过,又一抬手,积累的沉屑便随风而去,整个房间顿时纤尘不染、焕然一新。

他抬起脸,看向房间正中央,悬挂着的一副唯一打开的画卷。

那是一张只有黑白的水墨画,云雾里生长着半截断崖,断崖边孤立着一棵形状崎岖的松柏树,而松柏树上,盘着一条大蛇。

顶生两角,枕枝而眠。

画面左上角,烙记着雕刻画师名字的印章,陈生。

蝰走到画前的台案,将正中上紫铜香炉里的三截断杆取出,换上了三根从头燃烧的细香。

然后转过身,靠在了案角边缘。

“很久没来看你了......不至于怪罪我吧。”他抱起手臂,偏过脸,余光看向了那幅画,“跟你们人族打了太久的仗,见到就闹心......”

屋子里生出丁点弱风,让烛火轻微晃动。

蝰抿了抿嘴唇,忽得垂下视线,又落回地面,声音也软了起来:“我最近还遇到了一个小孩儿。”

“个子很高,很好看,像是覆雪的松,很好闻,很温柔,毛绒绒的,盘上去也很舒服,”他的形容词似乎只有“很”,耷拉着睫毛,想起前几个晚上拱在一起睡觉,无故溢出笑,嗓音轻极了,“就是太固执,还老喜欢冲我发脾气......”

接着呼出一口气,语气妥协:“发就发吧,能怎么样呢。”

“只是一看他难受,我也好难受。”

蝰凝着眼睛,忽得卡住嗓子,顿了半晌。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当年快成亲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焦虑了......”

昏黄的烛光映在半张脸上,微妙地摇曳,像随时准备静止的轻风,绵延出更渺茫深远的沉默。

蝰张了张嘴,长久之后缓慢开口:“可那又怎么样呢,人的寿命太短了......”

“当初眼睁睁看着你夫妻俩死就已经够我烦的了......”

他再度偏过脸,望向那幅画,静流出声:“你知道吗,自从我父亲走后,母亲每天都郁郁寡欢,本来还可以再活个三四百年,却在我继位妖神那年就早早撒手人寰。”

“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蝰又把脑袋低向地面,哽了哽嗓子,“很痛苦吧,应该。”

“现在就已经开始不好受了,”他闭着眼睛,像说服自己一样茫然呢喃,“所以我不想喜欢他,也不想他喜欢我。”

思绪顺着记忆往前爬,想起了伞南刚刚跟他说的话,几个深呼吸之后又次掀开,瞳孔已经灭了光线:“他应该也不会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