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郡主觉得自己很坏

沈以峤走了,被明昭荒谬至极的言论给吓跑的。

走之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颤抖着手指,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疯了,都疯了!”

明昭只觉得可笑又可悲,没想到大渊国太子的心理接受能力这么差,不过是女子相爱,瞧把他吓得,还以为天要塌了。

沈以峤身旁的亲卫都比他沉稳许多。

明昭正在心里嘲笑沈以峤的外强中干,突然感觉怀里一空。

她看向退开一步的裴知慕,脸上霎时闪过一丝无措和尴尬。

两人沉默片刻,裴知慕率先开口:“郡主,可好些了?”

明昭微顿:“什么?”

“郡主的心情和身体有没有好些?”

裴知慕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些,这个明昭可以理解,毕竟在裴知慕的眼中,她还处于“心疼”之症。

可裴知慕为什么问她心情呢?

“我身体没事,”明昭迟疑了一下,“心情还可以。”

裴知慕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郡主把太子殿下气跑了会让郡主很开心呢?”

“”明昭看不出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虽然脸颊红晕未退,但明昭能感觉到此刻的裴知慕应该不是很开心。

她沉吟片刻,犹豫道:“你你生气了?”

难道她知道自己利用她来戏耍沈以峤了?

可裴知慕若是生气了,又怎么会给她点亮了半颗星星?

裴知慕淡笑:“没有。”

“郡主身体和心情都有好转,知慕是开心的。”

明昭:“”

说实话,她没看出来裴知慕哪里开心了?

明昭感觉她和裴知慕两人之间的氛围过于古怪,面对裴知慕的注视,明昭有一种莫名愧疚又心孤意怯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迷茫又费解。

像是做贼心虚。

明昭眉头骤然皱紧,觉得自己有点胡思乱想。

她是谁?

大渊国权势煊赫的尊皇长郡主,身份地位要比公主高贵,皇上皇后对她的疼爱和宠溺要比沈以峤还要多,她怎么会有一种“不好意思”的心态?

简直怪诞不经!

“那”明昭看了眼天边若隐若现的圆月,有些不自在的说,“天色不晚也不早了,你你早些休息吧。”

“明昭?”

明昭转身的动作一顿,眸光闪了闪:“什么?”

裴知慕声如温玉:“我可以这么唤你吗?”

明昭:“”

你都叫过我“昭昭”,还差一个“明昭”了嘛?

明昭耸肩:“随你。”

裴知慕莞尔一笑:“明昭,早些休息,做个好梦。”

明昭诡异地看了眼裴知慕,想到眼前人对她的感情好像不对劲儿。

她眉头微蹙,扯了扯嘴角:“嗯,你也是。”

裴知慕看着明昭离开的背影,透着一丝慌乱和窘迫。

她嘴角微勾,清风袭来,带着一丝暖意。

明昭回到茉园,坐在软榻上,神情凝重,垂眸沉思。

“系统,刚才的半颗星星是不是我认为的那种那种情绪,所以才会点亮?”明昭问道。

系统:【宿主可以表述的清楚一些吗?】

明昭为难道:“你不能感受一下嘛?”

系统:【可人家说过,不能真正的与宿主同思同想啊,还请宿主表述清楚,这样我们才可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呐。】

明昭:“”

明昭无奈:“与你相处越久,越发觉你的没用。”

系统:【】

系统撇嘴:【宿主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什么人身攻击?”明昭有时候听不懂系统的词语,但大致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明明你能猜出我话里的深意,非得逼我说出来,弄得大家都尴尬。”

系统:【宿主,人家不会尴尬。】

明昭:“”

明昭摆烂:“好,是我怕尴尬行了吧?”

系统微微一笑:【那宿主为什么尴尬呐?】

明昭顺嘴:“还不是因为裴知慕喜欢我。”

话音一落,明昭猛地瞪大眼睛,抬手捂住嘴巴,气急败坏道:“你故意的!?”

系统淡然:【宿主明明都清楚,又何必故作玄虚呢?】

人真的很爱口是心非。

明昭撇了撇嘴:“我只是有些意外和震惊。”

系统:【意外什么?震惊什么?】

明昭轻轻晃着身体,表情放空,缓缓道:“我那么讨厌裴知慕,讨厌到想要把她杀死,可她”

系统接下她的话:【可她为什么会喜欢你?】

明昭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和茫然:“她该如我一样,厌恶我,憎恨我,想要杀了我。”

系统:【可是宿主这段时间帮助了她很多呀。】

“那不一样,”明昭对自己做的事情心知肚明,“我帮裴知慕,主要是为了点亮五颗星星,获得重生,并非真心实意的。”

“现在故意招惹裴知慕,也只是为了报复沈以峤。”

“从始至终,我都是带有目的性。”

系统:【宿主是觉得自己从未有过一次想要真正帮助任务对象的时候吗?】

“当然”明昭顿了顿,迟疑道,“也有过一次。”

那时绛帐楼她故意设局,邀请裴知慕过来陪她喝酒,后来因为搞不定沈以峤,明昭便放弃了这场“阴谋”。

结果裴知慕还是如期赴约,还将醉酒的她安全送回侯府。

经此一事,她被胡姨娘和裴芷柔陷害,遭受裴元庆辱骂责罚,明昭看不惯裴知慕没出息的样儿,便出手相助了。

系统:【那么宿主对任务对象的帮助也并非虚情假意,任务对象喜欢上你并不奇怪。】

明昭还是觉得诡异:“可我之前对她那么坏,处处刁难她,故意找她麻烦,面对她的示好,我还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她就因为我帮了她这几次,然后喜欢上我?”

“而且我是女子,女子相爱,违背纲常礼教,道德伦理,此等离经叛道的行为,我做出来不可怕,她这种从小循规蹈矩,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做出来才最可怕。”

系统反问:【宿主为何觉得自己做出来不可怕?女子相爱在宿主这个世界还是很难的,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宿主也能承受住这么多恶毒的舆论和指责吗?】

明昭冷笑一声:“这话你若是在我七岁之前问出,我定会说我承受不了,我一定会被世人的斥责和不满而固步自封,兢兢战战。”

“但我现在不会了,你都见过了血肉模糊,青面獠牙的鬼,又怎么会害怕一望无际的黑暗呢?”

系统:【七岁?是宿主你父母去世的那段时日是吗?】

明昭单手支颐,神色恹恹,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和黯淡。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时,也是春夏交接之时。

她在侯府,满怀期待着等待母亲和父亲回来陪她过生辰,可惜,她只等来了他们的死讯和尸身。

明昭永远记得那天,雨下的格外大,乌云密布,天黑的仿佛要塌下来一样。

瓢泼大雨,似要将明昭瘦弱渺小的身影淹没,直至溺亡。

可之后,明昭才发觉,那日的大雨只是风暴将至的警示,而真正的风暴已经彻底将她的人生搅的四分五裂,满目疮痍。

系统没有继续过问明昭的少时,而是问了别的:【宿主对于任务对象的情意,打算如何处理?】

明昭顿时觉得头疼:“你说她刚才是不是知道我是故意把她拉入火坑,用来激怒沈以峤的?”

系统:【宿主觉得呢?】

明昭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我觉得她知道。”

不然裴知慕也不会突然问她心情好不好?

系统:【那宿主作何打算?】

“她没有生气吗?”明昭突然好奇道。

系统:【宿主觉得她应该生气什么?】

明昭口不对心地说:“我利用她对我的“情愫”来激怒沈以峤,这就相当于我把她的清誉和名声都给毁了,被人谈论磨镜之癖,这要是寻常女子,定会要死要活的。”

虽然当时没有几个人,但那种过于“放肆”的话还会让人毛骨悚然。

沈以峤吓得仪态大失,目瞪口呆,甩袖离去。

反观裴知慕,神色从容,目色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来关心她是好是坏。

当时明昭利用裴知慕时,生怕裴知慕因为她毁她清誉名声而生气,让她的星星再次熄灭,结果裴知慕不仅没生气,还给她点亮了半颗星星。

明昭承认那时很冲动,在得知裴知慕对她暗生情绪时,第一反应就是利用这份“情愫”去折磨沈以峤,压根没有考虑她将这份见不得光,受人指指点点的“情愫”坦白后,裴知慕会是何种表现?

也许她被沈以峤气疯了,也许是她没在意裴知慕的想法,只顾着自己泄愤。

如今细想来,明昭是真觉得有些对不起裴知慕。

系统点名扼要:【可是宿主已经点亮了半颗星,目前星星的进度:三颗星呢。】

明昭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眸色有些恍惚。

她侧躺在塌上,轻叹了口气,似是抱怨又像是不解,喃喃道:“她她真喜欢我啊?”

系统:【宿主需要人家给予肯定回答吗?】

明昭眼睫微颤,嘴唇抿了又抿,眉眼染上了一丝慌乱和无措:“她喜欢我什么?”

“我欺负她、看不起她、羞辱她、利用她、还想”

想着重获新生后,再把从系统这里受到气往裴知慕身上发泄。

她如此心狠歹毒,如此睚眦必报,如此冷酷无情,裴知慕竟然喜欢她?

简直太可笑,太惊恐了!

明昭眼波流转,泛着淡淡的水色,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感浮现。

“我这么坏的人,喜欢我”她闭了闭眼,凝望着窗外暗沉的天色,自嘲一笑,“是她的不幸。”

第32章 郡主开始动手宰狼

明昭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估计是和系统聊着天就昏睡过去了,毕竟她一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软塌上躺着。

明昭疲惫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儿,她看着窗户上错落的树影,处处都透着温暖和生机。

她呆坐在软塌上,神色放空,直愣愣的看着那扇窗上摇晃的树枝。

噹噹——

房门被敲响。

明昭回过神,以为是惜春来服侍她盥洗,便边脱衣服边喊道:“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来人缓缓走进来。

明昭正专心解着腰带,随口一说:“今日天色不错,我想出去踏青,你去准备一下。”

“好。”

明昭动作一顿,瞳孔一颤,猛地抬头看过去。

裴知暮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手上拿着她常用的帕子,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像是等待着伺候她盥洗一样。

“你你你”明昭惊愕道,“怎么是你?惜春呢?”

裴知暮莞尔一笑:“我是郡主亲自安排的贴身侍女,郡主的盥洗自然由我来服侍呐。”

“??”明昭被裴知暮的笑吓得心里突突,她有些惊慌,“我不是都说了那只是玩笑话,你不用当真,这段时间你就在侯府里继续做你的裴大小姐就可以了啊?”

“对于郡主来说只是玩笑,但对于知暮来说,郡主的话重如泰山,价值千金,知暮定要奉命唯谨,”裴知暮走上前,“知暮来伺候郡主换衣。”

“不不不”明昭看着裴知暮靠近自己,吓得她立刻往后退去,“我自己可以的。”

“我看郡主腰带解不开,就让知暮帮您解开吧。”裴知暮更近一步。

明昭不停地的后退:“这破腰带解不开拿剪刀剪掉,不用你帮我解。”

“这腰带如此名贵,剪坏了太可惜,”裴知暮逼近,“知暮手巧,可以帮郡主完美无缺的解开腰带。”

“裴知暮,你别再上前了!”明昭呵斥道,“再你再敢上前,我可可就要喊人了!惜春?仇晁啊”

话音未落,明昭小腿撞到了床边,整个人晃动一下,直接倒在床上。

“郡主——”

裴知暮一把抓住明昭的手,想要将她拉回来,结果被明昭给拉了下去。

“唔”明昭被裴知暮压个正着,虽然她身形苗条瘦弱,但冷不丁全都砸下来,明昭也有些承受不住。

裴知暮听到明昭的痛吟,双手立马撑在明昭身侧,目光关切,低头问道:“明昭,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我压坏了?”

明昭长舒一口气,无语道:“你这家伙,平常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还挺有重量的。”

裴知暮担心明昭被自己压坏了,忙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摸了摸明昭的肩膀和手臂,“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明昭道:“我没事,你先起”

“郡主,奴来了——”惜春跑进房间,看到床上两人的姿势,吓得目瞪口呆。

“郡主,属下前来保”仇晁话音未落,就被床上两人的姿势给震在原地。

明昭从裴知暮身下歪头,看着惜春和仇晁两人如遭雷劈的神情,心知两人定是误会她和裴知暮的关系。

她疲惫摆手:“滚下去!”

明昭现在没心情去解释什么,而且昨日她利用裴知暮气走沈以峤的举动,惜春和仇晁都知道,此刻在辩解什么也无动于衷。

惜春满脸涨红,忙道:“是,奴这就滚!”

仇晁眼神慌乱,急道:“是,属下立刻滚!”

两人步履匆匆的离开茉园,像是背后有鬼追赶似得。

明昭叹了口气,看向伏在她身上的裴知暮,无奈道:“起来。”

裴知暮脸颊微红,刚要起身,没踩稳踏脚板,脚下一滑,又直直的砸了下去。

“唔!”

明昭被裴知暮一头撞入怀里,一口气憋在胸腔,又酸又胀。

“对对不起,”裴知暮连忙撑起身体,看着明昭被自己砸的脸红脖子粗,面露愧疚,“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

明昭抬手揉了揉胸口:“你是打算刺杀我吗?”

裴知暮愧疚不已:“对不起,我刚才没站稳,我马上起来”

“等一下!”

明昭搂住裴知暮的腰,碍于前者之鉴,她得预防裴知暮砸她第三回,若是再有第三次,明昭觉得自己会被裴知暮砸死。

裴知暮顿时僵住,不敢乱动,眼神慌乱:“怎怎么了?”

明昭搂紧裴知暮,语重心长道:“以防你砸死我,我抱你起来。”

裴知暮还没反应过来“抱”的意思,就感觉到明昭的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撑在床边借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被明昭的双腿勾起,整个人就像是在明昭怀里转了一下。

明昭看着坐在她怀里面红耳赤的裴知暮,澄澈的眼眸似被水浸润,湿漉漉的模样很是招人疼,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幼鹿眼,清纯又单纯,真诚又纯真。

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好似多么烦躁的心情都会被一汪清泉拂过,浸润无声,悠然自在。

明昭捏了捏裴知暮腰间的软肉,歪头看她:“你还打算在我怀里坐多久?”

裴知暮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张小脸“噌”的红了起来。

她慌忙站起来,手脚不知道如何摆放,整个人急躁又尴尬:“对对不起。”

“别老说对不起,我听都听烦了,”明昭抬抬下巴,“既然你非要伺候我,我也懒得跟你争论,去柜子里把那件银花茉莉丝制罗裙给我拿来。”

她算是明白了,凡事都得顺着裴知暮来,不然她总会因为拒绝裴知暮而变得很不幸。

裴知暮点头:“好。”

她打开衣柜,拿出那件明昭所说的罗群,余光瞥到柜子角落里的布老虎。

裴知暮关好柜门:“我来服侍郡主穿衣。”

明昭摊开手:“嗯,来吧。”

裴知暮意外明昭这么顺从,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郡主今日想要去哪里踏青?”

明昭想了想:“春樱岸。”

那处的樱花是大渊国开的最为茂盛美丽的,常有人会在春樱岸踏青赏樱,还有许多文人墨客在那里吟诗作对,曲水流觞,也是许多有情人定情之处,可谓是流传许多佳话美缘。

虽然这时候去只能看一些晚樱,但春樱岸的景色依旧美不胜收,流连忘返。

裴知暮给明昭穿好衣裳:“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明昭欲言又止:“这些事情有惜春准备,你不必事事亲为。”

裴知暮道:“我知郡主将我收为侍女是为了让我免受父亲的责罚,郡主的好意我感恩戴德,无以为报,便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服侍郡主。”

明昭劝不动裴知暮,摆摆手:“随便你。”

别到时候她拦的多了,裴知暮又有什么低级情绪,再把她星星搞灭了。

裴知暮淡笑:“那我下去准备了。”

“去吧。”

明昭趁着裴知暮去准备踏青之事的空档,在院外练习武功,

仇晁交了她很多武功招式,明昭虽然没有实战机会,但她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她多加练习,就算以后遇到危险也可以自保。

“郡主,”仇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子桑戚把杆子鞭和袖箭做好了。”

明昭看着他拿出来的武器,惊喜道:“这么快,我以为还要再等几日呢?”

仇晁将武器递过去:“子桑戚怕郡主着急,便熬了几个大夜给郡主赶制出来。”

“原来如此,”明昭对这两个武器非常满意,“你替我给他嘉奖吧。”

仇晁点头:“是。”

明昭试着练习了几下杆子鞭,发现这个武器虽然很轻,但威力却不小。

刚才鞭子划过石桌,竟然在石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明昭让仇晁演示一下如何使用这个杆子鞭,只见这个武器在仇晁手中变得灵活自若,软鞭宛若一条随风舞动的灵蛇,在仇晁周身环绕,若此刻有敌人,怕是被吓得不敢靠近。

下一秒,仇晁按动手柄处的按钮,软鞭收回管中,前方的锥头瞬间与长杆合上,变成一把短枪(长缨枪的短版)。

枪尖轻扬,仇晁的动作连续不断,刚柔并济,如同流水一样自然顺畅,银色流光,枪枪必中,在清风之中打出几道低沉呼啸声,震彻人心。

“好!”明昭激动不已,“仇晁,你教教我。”

仇晁收势,应道:“是,属下定会倾尽所有。”

明昭对这把武器爱不释手:“真好啊。”

以后她就能保护自己了。

仇晁也给明昭演示了一下袖箭的使用方法,比杆子鞭简单许多。

他主动说道:“郡主可要给这把武器起个名字?”

“名字?”

“是的,”仇晁指着自己腰间的长剑,“就像属下这把剑,叫作拂尘。”

明昭思忖片刻,握住杆子鞭,神色坚毅道:“便叫它,吐信。”

鞭子挥舞时,如巨蛇腾飞于空,软鞭收窍,化为短枪,似蛇口吐信,必夺人性命。

仇晁大致懂得明昭取名的含义,点头道:“郡主起得好。”

明昭看着吐信特别开心,就算把它放在怀里,也不易让旁人察觉吐信的存在。

“你替我多谢谢子桑戚,他做的这把武器甚合我心意,不管他提升要求,你都尽力满足他。”

仇晁点头:“是。”

裴知暮准备好踏青事宜,明昭便带着裴知暮和她的侍女符冬,还有惜春和安良一起去了春樱岸。

此时的春樱岸熙熙攘攘,人们席地而坐,一边赏樱一边谈论诗词歌赋。

明昭本来正愉快悠然的欣赏着一簇簇如云似霞的樱花,突然间余光一扫,透过错落缤纷的樱花,她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长舒。

余光再一扫,又看到了另一个熟人,上一世帮助沈以峤救出裴知暮的另一位证人。

宣威使高兵庶女,高仪彤。

明昭眯了眯眼,喃喃道:“原来这两人是这时候勾搭上的啊?”

不对,应该是在更早之前两人就勾搭上了,毕竟婉叙县主的及笄礼刚刚结束,在这个时候,前世的明昭还在被皇上关在侯府。

没想到这俩人竟然还有这么一层隐秘的关系。

怪不得高仪彤这个胆小怕事的庶女会挺身而出为裴知暮证明清白,原来都是长舒在背后推波助澜。

白眼狼,要是不弄死你,她明昭这个尊皇长郡主还真是白活一世!

第33章 郡主知道是谎言

前世,明昭就曾意外过高仪彤为何有胆子站出来指正她诬陷裴知慕?

她对高仪彤的印象就是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庶女,就算跟着高家嫡女出来见见世面,也是自己偷偷的躲在角落里,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很容易让旁人忽略她的存在。

明昭在高仪彤做证人之前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她虽然样貌不出众,才华平庸,但弹得一手好琵琶。

那时她被自家嫡女姐姐拉出来表演才艺,高家嫡女此举,看似为庶女前程铺路,实则故意让庶女当众出丑。

可惜高仪彤没有让嫡女满意,她谈了一曲《春江花月夜》,赢得了许多人的称赞,就连明昭也多看了几眼高仪彤。

而后嫡女因此生怨,故意为难高仪彤,在明昭经过之时,绊倒高仪彤,致使她手中的酒杯洒了明昭的衣裳。

所有人都怕明昭发怒高仪彤,但那时明昭心情还不错,虽然被弄脏了衣裙会让明昭不开心,可明昭并未责罚高仪彤,只是落下一句“下次记得长眼睛”就走了。

之后明昭再见到高仪彤,就是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帮助沈以峤作证,害得她被皇上教训关禁闭。

明昭重活一世,本想杀了高仪彤让沈以峤发现不了另外一个证人,结果被系统压制无法实施。

如今一看,自卑怯懦的高仪彤之所以会帮助沈以峤做证人来解决裴知慕,原来是长舒在施展“美男计”,诱惑高门大户里的姑娘帮他做事。

前世,长舒诱惑高仪彤,是为了让她帮忙作证。

现在,长舒诱惑高仪彤,是为了让她出钱出力保下自己,不被晋无忧给强取豪夺。

“郡主在看什么?”裴知慕随着明昭的目光望过去,见到长舒和高仪彤的身影,神色微变,“郡主是在看长舒吗?”

明昭点了点头:“嗯。”

裴知慕眉头微蹙:“郡主要是想见长舒,我帮您把他叫来?”

“不用,”明昭眼睛一转,“让他们聊着,长舒本事高,高仪彤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庶女,会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裴知慕听这话,不解道:“长舒难道是在故意亲近高姑娘?”

明昭嗤笑一声:“对啊,下个月我就不打算给楼嬷嬷包长舒的银票,届时长舒没了靠山,京城里可是有一帮豺狼虎豹等着吞下长舒这块肥肉,长舒为了自保,肯定要从一些达官显贵的世家里挑选自己的新靠山。”

“他当初参加婉叙县主的及笄礼,目的就是如此,”她目露讽刺,“但参加婉叙县主及笄礼的人非富即贵,朝廷大员和名门望族的嫡子自然是看不上长舒这等低贱卑微的人,所以长舒会把目光放在谨小慎微的庶出身上,这些人的身份虽然不如嫡出,但好歹比他这种清倌尊贵许多,而且庶出相较于嫡出更好掌控,长舒这把算盘打得明明白白。”

裴知慕抿了抿唇,犹豫道:“郡主为何如此讨厌长舒?”

她记得当初是明昭亲自花了一笔大价钱买下长舒,由此可见明昭对长舒的在意。

而且坊间传闻明昭对长舒很好,各种奇珍异宝都送给长舒,对长舒甚至宠溺纵容,因为明昭的存在,使得长舒在京城里备受瞩目,哪怕官宦人家都会对长舒好言相向,以礼相待。

明昭眼底划过一丝恨意,歪头看向裴知慕,意味不明道:“你猜猜呢?”

裴知慕犹豫了一下:“…是因为我吗?”

长舒对她有意,裴知慕是知道的。

长舒是明昭包养的小倌,却背叛明昭,对其他女子生情,此乃背信弃义之行,旁人定无法忍受,更何况向来睚眦必报的尊皇长郡主。

明昭双手环胸,眼底划过一丝调侃:“我若说因为你而记恨长舒,报复长舒,你会如何?”

裴知慕咬了咬唇:“虽然我对长舒无意,与他毫无关系,但终归…是我的存在惹怒了郡主,此乃我的罪过,郡主若是要罚我,知慕全盘接受。”

明昭听她认罪,白眼一翻,伸出手指戳着裴知慕的眉心,吐槽道:“裴知慕,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怎么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是嫌自己命长?”

“长舒自己心怀不轨,心思不正,关你屁事?”

“你自己长得漂亮,性格温柔,知书达理,招人喜欢还有错了?”

话音一落,明昭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夸奖了裴知慕,她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刚要收回手,却被裴知慕紧紧握住。

“郡主觉得知慕长得漂亮,性格温柔,知书达理,招人…”裴知慕目若含星,“…喜欢,是嘛?”

明昭长睫微颤:“…你给我松手!”

裴知慕犹豫不决,随即掷地有声道:“郡主不答,知慕便不松。”

“嘿?”明昭被她逗笑了,“胆子可真大,竟敢威胁本郡主?”

“郡主光明磊落,为何不肯给知慕一个准确的回答?”

明昭抿唇:“裴知慕,你是耳朵聋还是不识字?”

裴知慕面露疑惑:“郡主这是何意?”

“我…我刚才说的那么清楚,”明昭甩开她的手,板着一张脸,“你自己没听懂是你的问题,别想着因此牵制本郡主。”

裴知慕弯唇:“我没想着因此牵制郡主。”

“那你在这儿咄咄逼人作甚?”明昭眯眼,目露凶光,“你是故意耍本郡主呢?”

裴知慕眼眸如秋水清列,似要望到人的心里面去,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耍郡主,我只是听到郡主说知慕长得漂亮,性格温柔,知书达理,招人喜欢…我心甚悦。”

明昭:“……”

没必要又重复一遍吧?

明昭移开视线,不与裴知慕对视:“大惊小怪。”

“这种夸奖的话,裴大小姐怕是从小听到大的,有什么可开心的?”

“这不一样,旁人的夸奖让我觉得虚情假意,可郡主的夸奖…”裴知慕凝然一笑,“…让我喜不自胜。”

明昭瞳孔一颤,她被裴知慕这几句话吓得心尖都在抖。

她总觉得裴知慕是知道昨日之事是她故意为之的,可裴知慕现在的此行此举却又告诉明昭她很在意昨日之事,甚至还当真了。

明昭被裴知慕搞得心里慌慌,她破罐子破摔似的说道:“裴知慕,昨日之事,我是为了让沈以峤不好受才故意拿你当做挡箭牌的,我说的那些暧昧不清的话都是假的,都是…不当真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番话说出来,明昭预想过裴知慕的反应。

哪怕她知道明昭昨日惹怒沈以峤的真正意图是什么,裴知慕也该有一些愤怒和不满,斥责她如此放浪形骸,肆意妄为,丝毫不把她的清白名誉当回事。

而不是现在平静的神色,看向她的目光还带着几分笑意和自然。

“你…你笑什么?”明昭被裴知慕笑的样子搞得心里发毛。

裴知慕不置可否:“我早就说过郡主殿下做事素来都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其实明昭这人很“干净”的,她不管是行善事还是做恶事,从来不会畏畏缩缩的,是她做的她敢于承认,不是她做的,如若强加上去,她必会想方设法的报复回去。

谁说睚眦必报不好?

做人做事从不计较的话那是傻子。

明昭见状,也明白了裴知慕其实是知道昨日她利用她的事实。

“你既然清楚昨日之事都是我乱搞的,你今日又何必过来寒碜我?”

不论是今早伺候她盥洗,还是现在抓住她不小心吐露出来的“夸奖”咄咄逼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裴知慕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是让明昭哪哪都不舒服。

若是一刀了断,还能图个爽快利落,但裴知慕不是,她就是个钝刀子割肉,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裴知慕眨眨眼,语气故作轻快:“难道只许郡主戏耍知慕,不许知慕逗逗郡主吗?”

明昭听到这话,不禁心里有些松弛:“所以你今天搞这一出就是为了逗我啊?”

那么昨晚她猜测裴知慕喜欢她这件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想来她昨日被沈以峤气坏了,脑子里跟浆糊似的,很多事情都想错了。

裴知慕目光闪了闪,淡淡一笑:“郡主不就是想利用知慕给太子殿下找不痛快吗?若是郡主之后还想如此,郡主直接跟知慕说,知慕定会好好配合郡主的。”

明昭微顿:“这种毁人清誉的事情,你干嘛要帮我做?”

裴知慕漫不经心道:“太子殿下的对知慕的情意让我很苦恼,若是我与郡主合作,能让太子对我死心,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可你跟我演戏,会被世人指指点点,羞辱你有“磨镜之癖”,”明昭沉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受得了这些恶毒的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吗?”

裴知慕直视她:“郡主与我同岁,郡主不怕,知慕不惧。”

明昭陡然一愣,沉默片刻,说道:“我有点渴了。”

裴知慕了然:“知慕去马车上给郡主拿手。”

“嗯。”

明昭看着裴知慕离开的背影,她瞳孔微颤,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她在说谎。”

系统:【宿主怎么看出来的?】

明昭面色沉着:“她太容易看透了。”

嘴上说着谎。

眼睛诉说爱。

明昭每次与裴知慕对视,都能感受到她的情意。

如此清澈明亮,如此显而易见……

“看着挺怂的,胆子还挺大,”明昭略带戏谑的笑了笑,“还敢喜欢我?真是胆大包天。”

“仇晁?”

“属下在。”仇晁突然出现。

明昭看着长舒和高仪彤离开的方向,目光森寒:“给晋无忧带句话。”

仇晁凑近一听,点头应道:“是。”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于樱花之间,带走几片粉白的花瓣。

明昭往马车的方向走去,看见裴知慕走过来,说:“走,上车。”

裴知慕诧异:“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明昭蔫坏一笑:“咱们碰瓷去。”

她记得高仪彤回府的路上,是有一处拐角特别容易发生撞车事故。

这俩人,明昭今天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第34章 郡主吓坏小姑娘

宣威使高冰的府邸距离宫城较远,靠近真武门附近,而春樱岸距离真武门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其中有一条街道路不平,多为土道,泥泞不堪,工部时常派驰道局的匠人去修补,可每次修补完没过几日就又坏了。

后来经过查询,发现那条路土质稀松,一碰到下雨,铺好的青石板就会被雨水移动,致使道路不仅泥泞,还有很多碎石藏于土里,容易让行走的路人和行驶的马车被绊住,所以世人称呼那条路为“黄泉”。

明昭和驾车的安良交代了一下,见到高仪彤的马车就撞上去。

安良不负众望,长鞭一甩,属于尊皇长郡主的金饰马车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撞上了高仪彤的青幔马车。

青幔马车险些翻倒,车里传来阵阵尖叫声。

马夫紧紧拉住缰绳,稳住车身和躁动的黑马,抬起头就要辱骂撞他车的人,结果目光看到明昭马车上无比奢华的装饰,神色顿时慌张了许多。

“马夫,你怎么驾车的?谁撞到了咱们的马车?”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呵斥。

“宝玲姑娘,咱们的马车好像…”马夫看着面前金贵的马车,欲言又止道,“要不你…你让高二小姐出来看看吧?”

“你什么意思?”宝玲听马夫这话,一脸费解的看向高仪彤,“小姐,马夫这话不对劲啊?”

高仪彤眉心微蹙,低声道:“你出去看看,到底撞到了何人?”

宝玲拉开布帘,走出马车一看,顿时瞳孔放大,惊慌道:“小姐,是…是…我们撞到郡主殿下的马车了!”

高仪彤双眼瞪大,立刻走出马车,看到那辆熟悉又奢华金贵的马车,心头狂跳。

她走下马车,快步来到金饰马车前,颤声道:“郡…郡主万安,是民女高仪彤驾车不小心,冲撞了郡主的马车,还请郡主开恩。”

安良打开车门,面色不改道:“郡主。”

明昭从马车里探出身来,意味深明道:“这不是宣威使的二女儿高仪彤高小姐吗?”

她看了一眼青幔马车,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撞了本郡主的马车啊?”

裴知慕坐在马车里,闻言嘴角微勾,看向明昭的眼中带着几分宠溺。

高仪彤听她这颠倒黑白的话,顿时喉头一噎:“…是民女不小心,撞了郡主的马车,此乃无意之举,还请郡主恕罪。”

刚才情形究竟如何?

只要是从路边随便拉个人都能证明是明昭的马车撞上了高仪彤的马车,结果明昭“恶人先告状”,高仪彤又不敢和郡主争论,只求这件事能够轻飘飘的揭过就行。

明昭眼睛一转:“你把本郡主撞了,轻飘飘来了一句无心之过,你未免太不把本郡主当回事了吧?”

高仪彤面色一白:“郡主,这条黄泉路泥泞不堪,沙砾遍布,时常会有行人绊倒和马车相撞的事故,民女并非有意冲撞郡主马车,还请郡主开恩。”

“开恩?”明昭冷笑一声,“本郡主刚才在马车里磕到了头,如若要开恩,你该陪郡主一颗头啊!”

高仪彤血色全无,浑身颤栗不止。

裴知慕透过车窗看着被吓坏的高仪彤,她知道明昭是在故意逗高仪彤,可若是吓坏了,明昭就没办法完成她今日想要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裴知慕偷偷拉了一下明昭的手,轻声劝道:“郡主,高仪彤弱不禁风,拘拘儒儒,您这般吓她容易得不偿失。”

明昭眉头一挑,觉得裴知慕所说也不无道理,她看着高仪彤惊慌失措的模样,舔唇一笑:“刚才本郡主就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想必高二小姐能理解本郡主的吧?”

高仪彤深吸一口气:“…自然。”

“不过是撞了马车,也算是小事,如此要了高二小姐的头,本郡主有些小题大做了些,”明昭唇角轻抿,“不如这样,高二小姐请本郡主喝杯酒,这事就算过去了,高二小姐意下如何?”

高仪彤拿不准明昭的意思,但此刻她没有拒绝的权利,若是惹恼了明昭,她的头颅怕是真的保不住。

她道:“能与郡主一同饮酒,是民女的荣幸。”

明昭了然一笑:“那好,高二小姐上车,我们去绛帐楼喝酒去。”

高仪彤神色未变:“是。”

众人来到绛帐楼,明昭没有让楼嬷嬷声张,带着高仪彤从后门进入,去了一间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的房间。

楼嬷嬷准备了一些吃食和酒水,低头在明昭耳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裴知慕给明昭和高仪彤倒酒,高仪彤见状,顿觉惶然:“裴大小姐,我自己来就好,不用你受累。”

裴知慕她见过好几次,也知道她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嫡女,而且大渊太子好像对裴知慕也有情意,此等荣耀加身的贵人,为她这种身份低微的庶女斟酒,实在是让高仪彤受宠若惊。

“无事,”裴知慕微微一笑,“高二小姐不要拘谨,尝尝楼中的葡萄酒,香甜可口,很适合女子饮用。”

明昭突然道:“你别喝。”

可别发酒疯搞乱她今日的局!

裴知慕微顿:“…是。”

上次她醉酒夜宿绛帐楼,裴元庆带着胡姨娘等人闯进来,事发突然,裴知慕都没有机会去问明昭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明昭为何会与她同塌而眠。

如今被明昭这般严肃提醒,想来那晚她醉酒后,定是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事情,吓到明昭了。

明昭将面前的葡萄酒饮尽,挑眉示意高仪彤,说:“高二小姐酒量如何?”

高仪彤紧张的喉咙干涩:“不,不太好。”

“哦?”明昭“啧”了一声,“若是不太好,今日这事怕是难办了。”

高仪彤闻言,忙道:“回郡主,其实…其实民女也能小酌几杯的。”

明昭乐呵一声:“是嘛?没想到高二小姐还是女中豪杰呢?”

“那高二小姐尝尝这葡萄酒,这可是楼里新酿的果酒,鲜甜可口不醉人。”

除了裴知慕这个没用的东西,喝一杯葡萄酒还能醉,她也是服气了。

高仪彤小心翼翼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水饮尽,入口丝滑香甜,酒味浅淡,果味浓厚,口感上佳。

她眸光闪了闪:“郡主所选,确实好酒。”

“看来此酒让高二小姐很满意啊?”明昭递给裴知慕一个眼神。

裴知慕心领神会的给高仪彤又倒了一杯酒:“高二小姐喜欢就好。”

高仪彤惊慌道:“劳烦裴大小姐,您不用给我倒酒,实在是折煞仪彤了。”

“无事,大家都是朋友的,”裴知慕淡笑,温柔道,“今日你与郡主的马车相撞,看似意外,实则缘分天定,郡主早就对高二小姐多有注意,尤其是去年冬至佳宴,高二小姐一曲《春江花月夜》,委婉质朴的旋律,流畅多变的指法,高二小姐弹奏时那巧妙细腻的情感投入,不仅让宴会上的宾客目瞪口呆,多加赞赏,就连郡主也对你另眼相看呢。”

明昭眼底划过一丝幽光,看了一眼裴知慕,与高仪彤对视,手轻晃着酒杯,勾唇一笑:“你琵琶弹得很不错。”

高仪彤没想到明昭会记得冬至佳宴上她弹奏的《春江花月夜》,她激动又惶恐:“能得郡主青睐和喜欢,是民女的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本郡主喜爱音律,自己没有这个天赋,便喜欢能弹奏好听的音律的人,”明昭指着高仪彤,意味深长道,“比如你的琵琶,还有这楼里赫赫有名的长舒公子,他可是弹了一手好箜篌呢。”

高仪彤神色微妙,扯了扯嘴角:“啊,哦。”

明昭喝了口酒,随口问:“高二小姐知道长舒吗?”

高仪彤咽了咽喉咙,瞳孔微颤:“不…不太清楚。”

裴知慕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明昭转着酒杯,慢条斯理道:“不应该啊?本郡主当年包下一个小倌的丑事可是在京城里流传了好久,哪怕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都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高二小姐竟然不知道长舒的存在?”

高仪彤神情有些飘忽:“也…也曾耳闻过几次,但…此乃郡主私事,民女不敢随便…妄议。”

明昭哼笑一声:“与高二小姐说了几句话,本郡主发觉高二小姐这个人真是…谎话连篇啊。”

高仪彤瞪大眼睛:“郡主,民女…民女不敢对您撒谎的。”

“是嘛?”明昭歪头,明明冷艳妩媚的容貌此刻却又几分无辜和单纯,“高二小姐确定没有对本郡主说过一句谎言?”

高仪彤双手在桌上无意识的交缠,眼珠转来转去,思忖片刻:“…民女怎敢欺瞒郡主呢?”

她与明昭并不相熟,第一次见面也只是在去年的冬至佳宴,而今日撞车事件太过突然,她与明昭也只是偶然相遇,一切不过都是巧合。

裴知慕默默叹了口气,轻微晃了晃头。

咔嚓。

“啊——”

高仪彤看着明昭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崩裂满地,她被吓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明昭看着跪下的高仪彤,眉头微蹙:“高二小姐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跪下了?莫不是因为心虚?”

高仪彤脑中飞快的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明昭,但回想许多,除了冬至佳宴与明昭的初见,此后她与明昭没再有任何交集,今日遇见也只是偶然。

可是明昭为何突然向她发火,她一个低微的庶女,不足以惹怒明昭,除非……

高仪彤大惊失色,猛地抬头看向明昭,颤声道:“郡主今日是故意撞……”

“没错,”明昭满意一笑,“本郡主是故意撞你的马车,毕竟黄泉路可不是回侯府的路,本郡主突然出现在那里,高二小姐猜猜是为什么呢?”

高仪彤想到春樱岸,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她惊恐道:“郡主,民女只是…只是与长舒公子一同赏樱,并无逾矩行为的。”

“本郡主知道你与长舒是两情相悦,”明昭温和道,“想必长舒也告诉你了,本郡主不打算继续包下长舒,就说明长舒本郡主不打算要了,你俩若是定情,本郡主也不会多管什么的。”

裴知慕看了一眼明昭,上前扶起高仪彤,“高二小姐,郡主只是在祝福你与长舒公子,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高二小姐不必担忧害怕。”

高仪彤小脸煞白,目色惊慌,她像是把裴知慕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几乎挤在她的怀里,手也紧紧抓住裴知慕的手。

明昭见状,眉心微动:“高二小姐是被本郡主吓得站不稳了吗?本郡主有这么吓人吗?”

“不,不是的,”高仪彤立刻稳住身形,“郡主…慈眉善目,不吓人。”

明昭撇嘴:“既然本郡主不打算追究你与长舒的情意,那高二小姐不如满足一下本郡主的好奇心如何?”

高仪彤不敢看明昭,只得慌忙点头:“民女定会知无不言。”

“很好,”明昭说,“你与长舒是怎么相识的?何时定情的?”

高仪彤吞了吞喉咙:“民女与长舒在宝华寺初识,刚刚…刚刚在春樱岸才…才定情。”

明昭无语翻白眼:“……”

长舒与裴知慕是宝华寺相识。

长舒与高仪彤是宝华寺相识。

前世宋毅之说过,他与裴知慕也是在宝华寺相识。

这破寺庙不是求平安的嘛?

怎么还管起姻缘了?

明昭听到房门传来敲门声,眼睛一转:“行,既然你们已经互诉衷情,本郡主也不是那种强拆姻缘的恶人,既然你们彼此有情,本郡主也愿意做好事,给你们送去祝福。”

“这样吧,本郡主带你去找长舒,你们俩若是情真意切,本郡主也可以帮你们说说情,让宣威使答应你们的婚事,如何?”

高仪彤惊喜道:“真…真的吗?”

明昭笑了下:“本郡主说话,可是一言九鼎呢。”

高仪彤喜不自胜:“民女多谢郡主,多谢郡主成全。”

明昭看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心底只觉得悲凉可笑。

这孩子也是个眼瞎的。

三人离开房间,往长舒的[卧云听雨]走去,此时楼中热闹非凡,男人的调笑声和女人羞怯的娇/喘此起彼伏。

高仪彤面红耳赤的从走廊穿过,跟在明昭身后不敢四处张望。

明昭看着前面的房间,突然和裴知慕说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不必上前。”

“好。”裴知慕不明所以,但也听从明昭的话,在拐角处等着。

“来,高二小姐,前面就是长舒的房间,”明昭拉着高仪彤走到卧云听雨,“你与长舒刚刚从春樱岸分别,想必长舒定是对你思念成疾,如今你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还带着本郡主的祝福,长舒定然开心欲绝啊。”

高仪彤点了点头:“多谢郡主。”

明昭笑眯了眼:“去吧,直接推门进去。”

“好。”

明昭双手环胸,眸子深邃又阴冷。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满心欢喜和激动的高仪彤推开了卧云听雨的房门。

高仪彤看着出现在她眼前过于香/艳的景象,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张大的嘴巴,泪水瞬间从眸中滚落。

明昭从她的背后探头过去,看着晋无忧把长舒按在桌上,肆意凌辱。

他的动作狠辣又强烈,将长舒那瘦弱的身躯顶/撞的七零八碎。

面对晋无忧的侵犯,长舒敌不过只能忍受,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叫出声,却没想到高仪彤会突然出现在绛帐楼,看到他被晋无忧侵犯的悲惨模样。

长舒看到高仪彤身后的明昭,心中顿时明了晋无忧和高仪彤突然出现在绛帐楼的原因。

是她!

她在报复他!

长舒气红了眼,将嘴唇咬出了鲜血。

晋无忧看到门外的两人,丝毫没有收敛,更加嚣张,他将长舒的下巴卸掉,让他彻底喊了出来…

整个场面,狎昵又糜/烂。

明昭与长舒对视,凑近高仪彤的耳边,故作无辜道:“哎呀,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没想到长舒已经在体会开心欲绝的事情呢?”

高仪彤偏头,看明昭的眼神惊恐万分,仿佛见鬼一般。

明昭抬手,抹掉高仪彤眼角的泪珠,嗓音冷淡:“高仪彤,你猜猜长舒为何被本郡主放弃后就去找你定情?”

“本郡主如此尊贵,长舒宁可舍下本郡主赐予的荣华富贵去与你相守,你觉得他很清高吗?”

明昭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长舒被晋无忧搞得失神的浪/荡模样:“你看看他,如此沉迷,如此留恋男人给他的欢好愉悦,他以为自己不适合绛帐楼这种风月场所,实则他才是最适合之人。”

“而且,那个男人是上户军统领晋无忧,你拿什么东西去和晋无忧抢长舒呢?”

高仪彤听到明昭这些话,虽然眼泪止不住的流,但神色却没有之前那么震惊,她就像是心死了一般,脸色惨白,眼神空虚。

明昭松开她,看着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绛帐楼。

裴知慕见高仪彤失魂落魄的离开,一脸费解的走过来,听到长舒房间异样的声音,她纳闷道:“郡主,高二小姐是看到了什么?她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想要往卧云听雨里探。

明昭立马抬手捂住裴知慕的眼睛,搂着她的腰,往外走去:“别瞎看,脏。”

裴知慕闻言,脸颊微微一红。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能在绛帐楼里发生的事情她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她没想到明昭会这么护着她。

不过……

“郡主不觉得脏吗?”

明昭嫌弃道:“脏。”

刚才那个场面,要不是为了断绝长舒的退路,她才不会带高仪彤去看,而且她也没想到晋无忧会把长舒给干了,毕竟她让仇晁给晋无忧传话也只是让晋无忧给长舒一点教训。

明昭眼前突然一黑,一双柔软温热的手掌盖住她的眼睛。

明昭长睫颤动:“你干嘛?”

裴知慕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郡主挡脏。”

“那咱们怎么看路?”

裴知慕扯下明昭的手,道:“我来带着郡主出去。”

“那你不就看到脏东西了?”明昭无奈笑笑,任由裴知慕扶着她往前走去。

裴知慕摇头:“我不会看到脏东西。”

“为何?”

裴知慕看向明昭,眸底的温柔蔓延至上挑的眼角,她轻声道:“因为我的目光始终在郡主身上。”

“……”

明昭心口止不住的起伏了一下。

作话:

明昭:哎呦呵……

第35章 郡主不想过生辰

两人离开绛帐楼回了侯府,还没等明昭走下马车,管家上前禀告,说是宫里传了旨意,让明昭回来后尽快入宫面圣。

明昭看向裴知慕:“你先回梨轩休息吧。”

裴知慕点点头:“好的。”

她走下车,抬头望向明昭,抿唇道:“郡主,慢些行路,早些归来。”

明昭动作一滞,指尖蜷了蜷,随口应道:“知道了。”

裴知慕淡淡一笑,看着金饰马车渐行渐远。

她偏头对管家说:“府内可有箜篌?”

管家不解裴知慕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如实道:“是有一把,不过…是夫人的遗物。”

裴知慕道:“那便算了,我自己准备吧。”

管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皇上突然让明昭进宫,本来她是不清楚原因的,可等到明昭来到广丰殿,看到皇上和皇后,她才冷不丁想起今日皇上宣她入宫的真正意图。

她的生辰。

皇上看向明昭,抬手让她坐下,指着桌上的牛乳茶:“尝尝,新进的牛乳,口感绵密香甜,你一定喜欢。”

“是,”明昭喝了一口,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喜欢就好。”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收到指示,主动开口:“明昭,既然你觉得这牛乳茶不错,不如这次生辰宴上就用这牛乳茶宴请宾客?”

明昭垂眸,放下杯盏:“皇后娘娘,您素来是知道明昭从不过生辰的。”

皇后眉头微蹙,轻叹了口气:“可你以前很爱过生辰宴的。”

明昭看过去,嘴角含笑:“皇后娘娘都说是以前了。”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生辰宴热热闹闹才好,如今明昭长大了,生辰宴若是操办的太过盛大奢华,明昭只会觉得铺张浪费,奢靡无度,这与皇上治国之道背道而驰了。”

皇上蹙眉:“明昭,你明明知道朕提及你的生辰宴本意不是如此,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

明昭沉默片刻,直言不讳:“皇上,明昭不想过生辰。”

“九年了,已经过去九年了,你为何还要困在往事里?”皇上目色悲伤,疲惫道,“只是因为在你七岁的生辰之日,得到了镇远侯夫妇去世的消息,你便再也不过生辰,你如此折磨为难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明邵和西昭泉下有知,该有多心痛啊?”

明昭捏紧手指,指尖嵌进掌心,泛出丝丝的痛,她垂下眼帘:“皇上说笑了,明昭的父母怕是早就轮回往生了,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过不过生辰。”

“你……”皇上一口气梗在胸口,“明昭,你这孩子太过倔强,太过要强,你根本不是怕铺张浪费,你也不是因为镇远侯夫妇在那日离世而无心操办自己的生辰宴,你就是…就是气不过,不甘心,甚至怨恨你的父母,对不对?”

明昭心头巨震,只觉得愤懑不平,郁气丛生,她深吸一口气:“皇上言重了,镇远侯夫妇为国为民,尽忠职守,如此赤胆忠心,殚诚毕虑,还不惧生死,为国捐躯,是镇远侯夫妇的荣耀,也是明昭的殊荣。”

咔嚓——

“皇上?”皇后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她立马走上前,扶住气冲冲的皇上,劝道,“皇上切勿动气,保重龙体啊。”

“明昭,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虽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朕也是用心疼你爱你,你此刻什么心思什么想法,朕能不知?”皇上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眼睛都红了起来,“你怨恨镇远侯夫妇为国征战,抛下你独守偌大的侯府,你怨恨朕指派镇远侯夫妇去攻打摩柯,害他们死在沙场之上,让你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可你知…”皇上嗓音轻颤,带着一丝厚重的悲痛和遗憾,“…朕也没有见到明邵和西昭的最后一面,朕也舍不得他们离开人世,朕也曾不停地的后悔不该让他们征战边疆,抗击摩柯,朕甚至都在想,若是那时,朕跟着他们一起亲征摩柯,是否可以将明邵和西昭活着带回京城,能与他们一起给你…过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生辰宴。”

明昭心中苦涩无比,那股苦意从心口涌上舌尖,苦的她眉心紧蹙,脸色苍白。

她闭了闭眼,双膝跪地:“明昭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想为明昭操办生辰宴的心意,是明昭不识抬举,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失望,明昭罪该万死。”

皇后娘娘叹息道:“明昭,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本宫与皇上都不会怪你的。”

明昭掩去眼底的潮涌,抿唇道:“臣女知道,臣女谢谢皇上和皇后娘娘对臣女的疼惜和宠爱,臣女感激不尽。”

“既然你不愿举办生辰宴,本宫与皇上也不会逼迫你,”皇后娘娘抚着皇上的胸口顺气,“明昭,天色不早,司天局测算过,这几日多雨,你这段时间就在侯府里好好休息吧。”

明昭点了点头,起身道:“是。”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皇上悲痛的喊道:“明昭,你是不是怨恨朕啊?”

明昭眼睫轻颤,神色闪过一丝无措和迷茫。

她什么也没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抬脚离开了广丰殿。

许是她进宫的消息传遍了宫城,明昭刚出广丰殿就遇到了沈以峤。

看似无意经过,实则故意蹲守。

明昭本想当做没看到径直走过,奈何沈以峤跟没眼力见儿似的,丝毫注意不到明昭不耐的神情,直接走到她的面前,宛若门神一样挡住前路。

她只得行礼,恭敬道:“明昭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沈以峤问,“你今日进宫,是为了生辰宴吧?”

明昭点头:“嗯。”

沈以峤抿唇:“还打算不办?”

“是的。”

“都这么久了?”沈以峤眉宇间划过一抹愁绪,“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悲痛?”

明昭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没好气道:“太子殿下心胸宽广,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确实不足挂齿。”

沈以峤蹙起眉心:“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想法?你又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明昭,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很多,变得让我很陌生。”

从百花宴开始,明昭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沈以峤措手不及,恍然如梦。

“这样不好吗?”明昭说,“你不是希望我离你远一些吗?不是希望我们之间要以礼相待,兄妹相称吗?”

“怎么?我突然对你冷淡起来,你好像还不乐意了?”

沈以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纠结这些,他只是费解明昭突然改变秉性的原因。

百花宴上,明明故意设局诬陷裴知慕,却在最后关头改变口供。

自此之后,她与裴知慕的关系越来越好,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漠,还胆敢在他的面前承认“磨镜之癖”。

一桩桩一件件,沈以峤对明昭越发摸不着头脑。

“是,你这样的改变让我觉得很放松,可是…”沈以峤说,“那日你说你喜欢裴知慕,我虽震惊有余,但等我回到宫里细想多时,就越发觉得处处可疑。”

他逼视明昭,“那日你是故意拉裴知慕做挡箭牌,为的就是跟我置气,让我不痛快,对不对?”

明昭没想到沈以峤这么快发现不对劲儿,她那日是被沈以峤气坏了才想出这个烂招,可谓是破绽百出,只是那时沈以峤太过震惊,没有注意她的漏洞,慌忙离去。

其实现在想想,裴知慕都知道她是故意为之,沈以峤怎么会不清楚呢?

可此刻明昭并不打算承认是自己故意为之,毕竟裴知慕打算帮她给沈以峤不痛快。

裴知慕想摆脱沈以峤的纠缠,而她想要给沈以峤找不痛快,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太子殿下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明昭嗤笑一声,“女子相爱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就算明昭行为狂悖,桀骜不驯,可以不把女子的清白和名誉当回事,但裴知慕可不一样,她是大家闺秀,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肯定清楚“磨镜之癖”是什么腌臜事,你说我拉她当挡箭牌,她若是不同意,大可当时把我拒绝掉或者找你求助,又怎么会自愿的待在我怀里,听我诉说两人的情深意切呢?”

沈以峤脸色一沉:“明昭,你非要将自己置于绝路吗?”

“绝路?”明昭不爽,“女子相爱便是绝路,谁说的?那个古籍上有记载?又是何人定下女子不得相爱,必会走投无路的规矩?”

“你这是强词夺理?!”沈以峤愠怒道,“你根本不喜欢女子,从我认识你来,你从未对女子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喜欢,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话音一落,一阵死寂。

沈以峤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难堪和恍然,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明昭那双满是讽刺和悲凉的眼眸。

明昭笑了下,眉眼染上一丝伤感,她语焉不详道:“原来太子殿下什么都清楚的,却次次故作不知,把我戏耍忽视。”

沈以峤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弧度:“我…我只是…”

“你只是不喜欢我,”明昭闭了闭眼,发觉自己没有预想的那么伤心欲绝,“我知道。”

她也许早就知道,她只是不愿相信,她以为只要坚持下去,铲除所有阻碍,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惜,事事不如人意啊。

明昭转身离开,不想和沈以峤继续聊下去,再聊的话,她怕是会和沈以峤动手,虽然打不过,但她也得出出气!

回到侯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安良打开车门,说:“郡主,侯府到了。”

明昭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眼躺倒。

自从重生一世,每次入宫她都觉得异常疲惫,面对皇上皇后的好意和沈以峤的冷漠寡言,明昭如泰山压顶一般,心烦意乱。

她起身,长叹了口气,走下马车。

明昭刚一落地,抬头望向侯府大门,只见裴知慕现在门口,冲她盈盈一笑。

明昭心头一暖,下车走上前,纳闷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裴知慕道:“在等郡主回来。”

“这事不用你来做,”明昭神色微变,“自有惜春,管家和府里的下人做。”

裴知慕抿唇笑笑:“郡主看起来有些累。”

“还好,”明昭抬手揉了揉眉心,“马车坐太久了。”

“我给郡主准备好了热水,郡主回房可以泡泡澡,舒缓一下疲劳。”

“这么贴心干嘛?”

裴知慕眼波流转,嗓音温柔:“自然是想让郡主舒心些。”

明昭微顿,看着裴知慕脸上的笑容,月色在她眸中更加明亮,不似明月凉薄,反而炙热坦诚。

她拉住裴知慕的手,看着她惊愕的神色,俯身抱住她。

“我累的走不动了,你让我靠会儿。”

裴知慕眼里满是心疼,双手试探的搂住明昭的腰背,轻轻拍打,柔声道:“好。”

————————

明昭:都怪月色太惑人。

第36章 郡主一直觉得委屈

自七岁后,明昭便不再过生辰,也非常讨厌下雨。

皇上说的对,她是因为在七岁生辰当天,满心欢喜的等待父母的归来,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他们的死讯。

那日,对大渊国所有子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开心日子,因为他们奉为英雄豪杰的镇远侯夫妇打退了摩柯,收复关山垭的失地,巩固了边关,解放了被摩柯折磨压榨的百姓,所有人都沉浸于“战胜摩柯”的喜悦之中。

当然,也会有人悲痛镇远侯夫妇的去世,感慨英雄大多短命,留下丰功伟绩被世人永远传颂。

但这一份悲痛并未持续多久,人们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那时的苦痛与悲伤,或许在多年之后便一笑而过。

可对于明昭来说,时间却是最狠辣残忍的毒药,每一日的结束和开始,明昭就感觉自己身上飘落了一粒来自“关山垭”的砂砾。

整整九年,长此以往,明昭感觉自己都要被砂砾活活掩埋,只剩下一颗残破惨白的头颅在苟延残喘。

明昭看着祠堂里供奉的灵牌,上面放着明家先祖,而明邵和西昭的牌位被皇上供奉在了皇陵,虽然皇上允许明昭随时入皇陵,但皇陵较远,来来回回需要两三天。

明昭只去过皇陵一次,之后便没有再去过,皇上也不强求她,因为他们知道,明昭自己给镇远侯夫妇雕刻了一个非常“朴素”的灵牌。

祠堂外阴雨连绵,乌云密布,祠堂内香烛飘香,灯火葳蕤。

一间庄严肃穆的祠堂里,只有明昭一人跪坐在蒲团之上,周围摆放了许多酒壶。

系统看着明昭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祠堂上供奉的灵牌,双目空虚又缥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浑身上下都像是萦绕这一股淡漠的死气和凉意。

系统犹豫开口:【喝酒伤身,宿主少喝些吧。】

明昭眼皮掀起:“我只是有点累,想喝点酒放松放松。”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系统以为是明昭被它所设下的时间和任务逼的太紧而感到疲惫,便主动安慰道:【虽然宿主“新生”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但宿主目前已经点亮了三颗星星,距离点亮五颗星星指日可待,宿主不要气馁,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明昭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酒水从嘴角溢出,流进领口里。

她毫不在意,神色恹恹:“其实,前世我被沈以峤杀死,虽有嫉恨和不甘,但心里还有一种无比轻松的感觉。”

系统:【宿主觉得死亡对你来说是解脱?】

明昭舔了舔嘴,淡声道:“前世种种,仿佛昨日,那半辈子我过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皇上皇后宠爱我,任何森严的规矩我都可以不用遵守,随性而活,无人敢置喙我分毫,他们都得看着我的脸色过活,这种高高在上,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让人即着迷又恶心。”

系统理解人类对权力的着迷和沉沦:【宿主为什么会觉得恶心?】

明昭又喝了一大口,目色迷离的看向被烛火照亮的灵牌:“你说过,我如今的权势和荣耀,都是我父母用生命给我换来的。”

“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我都明明白白,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她手指戳着胸口,红了双眼,一字一句道,“他们只会在背后对我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一边感慨我多好命多荣幸,父母战死沙场,荣耀加身,承蒙皇上皇后不弃,不仅宠爱有加,还有可能成为太子妃,从此前路坦荡灿烂。”

“一边鄙夷谴责我的无情无义,利用父母的死,为自己谋取权力和荣耀,故意在皇上皇后面前博取同情,明明流连绛帐楼那种风尘之地,还死皮赖脸的去纠缠沈以峤,逼迫他迎娶我为太子妃,他们表面对我恭敬尊崇,笑脸相迎,实则把我羞辱成一个不知羞耻,下/贱龌龊,心怀鬼胎,不忠不孝的贱/人!”

“你瞧瞧他们?”明昭眼中满是讽刺,嘴角扬起,大笑道,“装的多累啊?!明明很讨厌我却又不得不屈服于我,明明很惧怕我却又敢在背后戳我脊梁骨。”

“他们两面三刀,口腹蜜剑,阳奉阴违,都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实则太丑陋,太明显,太虚假!”

明昭仰头大喝一口酒,眼神轻蔑,低吼道:“跟这样的卑贱低劣的小人相比,我多干净啊!”

“我讨厌一个人就要杀了他!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得到他!”

“他们偷偷摸摸,而我坦坦荡荡,”她明显笑的越来越放肆,可那双眼眸却越来越红,“可我的下场却比任何人还要悲惨可怜哈哈哈”

系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明昭又喝尽一壶酒,时而平静,时而低笑。

只是那笑声要比祠堂外的雨水还要冰凉。

“为什么?”明昭身子一歪,侧身瘫倒在地,泪珠模糊双眼。

她嘴唇阖动,声音比风还要轻,“为什么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她?”

“为什么要可怜我?同情我?”

明昭闭上眼,泪珠滚落,抵在地上,激起点点尘埃。

她又喝了一口酒,声音沙哑,眼神空洞,喃喃道:“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一人?为什么为什么”

堂外淋漓,堂内萧瑟。

这样的窒息沉闷的光景,明昭一人过了九年。

明昭歪头,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眼前恍惚闪过前世那一个冰冷又残忍的雨夜。

沈以峤的剑斩断了她的不甘和痛苦。

宛若梦魇,却痛苦犹在,更深更痛

忽地,风雨中似有一道缥缈又熟悉的琴声,幽幽传来。

明昭眸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她僵硬着转动眼珠,小心翼翼的辨认着琴声的来处。

琴声传来的地方好像是送月台。

弹奏之音乃是明昭梦寐以求的《风雅渡》,是她长久期盼的念想和祈愿。

明昭慌忙起身,跑出祠堂,寻着琴声朝送月台奔去。

也许是因为风雨太大她听错了,也许是她发了癔症,也许是她痴心妄想的幻听幻视。

可当看到送月台上弹奏箜篌的女人,明昭已经泪流满面,难以自控的悲伤和思念将她淹没,打碎……

明昭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带着不确定和惶恐。

她怕轻幔下的女人是幻影,怕耳边熟悉的琴声是虚无。

明昭是如此的胆战心惊,惴惴不安却又非常梦寐以求,望眼欲穿。

她走上台阶,拉开轻幔,看着弹奏箜篌的女人,与她朝思暮想的模样渐渐重合。

明昭终是忍不住悲伤和啜泣,扑到女人腿边,手紧紧抓着那片冰凉又单薄的裙摆,无助哽咽道:“…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你回来看昭昭了,是嘛?”她的身体颤抖着,哭泣声带着无尽的思念和不舍,“昭昭…昭昭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琴声戛然而止,只余风雨声吹漏人心肉骨。

裴知慕看着满身酒气,悲痛欲绝的明昭,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轻揉着她的头发,感受着她的不安与无措。

她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柔声道:“对,娘很想昭昭了,非常想昭昭,昭昭不哭……”

裴知慕知道今日是明昭的生辰,也知道明昭自镇远侯夫妇离世后便不再过生辰。

世人都说是明昭因为父母在今日离世而太悲伤才不过生辰,但裴知慕知道,明昭心里有怨。

怨镇远侯夫妇舍她保国。

怨皇上皇后让她孤苦伶仃。

怨世人凉薄,嫉恨她的荣誉,忽视她的苦痛。

但明昭更怨自己满腹期待终是一场空。

裴知慕理解明昭的一切,可她微不足道,能给予明昭的只有陪伴和这一首于那年国宴之上,明昭母亲所作的《风雅渡》。

明昭仿佛听到娘亲温柔的安抚,她紧紧抱住裴知慕,将心中埋藏的委屈和痛苦倾泻而出。

“娘,他们都欺负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说我没教养,没规矩……”

裴知慕指尖微滞,眼中满是心疼和惋惜:“胡说,你有娘,也有爹,我们都很疼爱你。”

“娘,我不想当这个郡主,一点都不快乐,他们都怕我,都讨厌我……”

裴知慕揉着她的头发:“不会,娘最喜欢你了。”

“娘,你和爹爹出征杀敌,要是能带上我就好了,”明昭从裴知慕怀里仰起头,泪眼婆姿,鼻头泛红,“昭昭知道关山垭危险万分,可昭昭不怕,昭昭宁可与你们一同死在关山垭,也好过孤苦伶仃的守着这座空荡荡的侯府。”

“可娘舍不得你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裴知慕眼角含泪,抚摸着明昭的脸颊,“娘只希望我的昭昭好好的活着,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里,当一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人。”

明昭泪水决堤,从未有过这般凄惨的模样,她紧紧抓住裴知慕的手,脸颊蹭着她的掌心,颤声道:“可是昭昭害怕,昭昭不想一个人待着,没有人喜欢昭昭,沈哥哥也不喜欢昭昭,昭昭好孤单。”

偌大的侯府里只有明昭一个主子,看似众星捧月,实则孑然一身。

为何明昭喜欢去绛帐楼?

到真不是她行为狂悖,任性妄为,而是她不想一个人待着空荡又寂静的侯府里。

可是所有人都骂她不知羞耻,世风日下,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问问她为什么?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昭昭呢?”裴知慕淡笑道,“昭昭长得漂亮,性格直爽可爱,行事坦坦荡荡,旁人不喜欢昭昭那是他们的不对,昭昭这般好,肯定有人喜欢你。”

明昭微顿,眼珠僵硬的转动,似是在思索什么,她直勾勾的看着裴知慕,突然开口:“裴知慕!”

裴知慕瞳孔骤缩,心想明昭难道醒酒了?

她刚准备试探明昭此刻的状态是否清醒,只见明昭挤进她的怀里,窝在她的脖颈处,哑声埋怨道:“娘,有个叫裴知慕的女人,她说她喜欢昭昭。”

裴知慕心尖一颤,长舒了一口气:“是嘛?你看,还是有人喜欢如此出色的昭昭。”

“她不一样的。”

裴知慕长睫微颤,垂眸看着明昭:“哪里不一样?”

明昭思忖了一下,噘嘴委屈道:“她好像真的喜欢昭昭,不像其他人,带有各自的目的和缘由来喜欢昭昭。”

“裴知慕,她就像个傻子,真的喜欢昭昭。”

裴知慕弯唇:“原来这个人对你的喜欢,昭昭一清二楚啊?”

明昭得意道:“当然,昭昭又不傻,她每次看我的眼神,特别直白热烈。”

裴知慕眼睛一转,有些心虚的问道:“那昭昭对于她的喜欢,作何感想?”

明昭苦恼道:“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裴知慕没想到自己对明昭的感情会让她费解。

明昭起身,直视裴知慕,手指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我这么坏的人,她喜欢我作甚?这不是自找苦吃嘛?”

“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自己都过得不如意,还要喜欢我这样的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裴知慕面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即眼中浮现无尽的怜惜和温情,似浪潮翻涌而来。

她抬手紧紧抱住明昭:“你对于我来说,不是苦难。”

我知你如明月高悬皎洁,却又倾泻入我怀。

翌日

在茉园清醒过来的明昭,一脸懵逼的表示自己生辰当天都是夜宿祠堂的,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

可现在,明昭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

明昭感到费解,请求系统给予回放,查看一下她昨日醉酒之后的发生的事情。

系统沉默了许久:【你确定要看?】

明昭第一次见系统如此为难,她心中不安,忙道:“快给我看,我昨晚喝多了不会把祠堂给砸了吧?”

这是她预想过的最坏的打算了!

系统:【行吧,既然你执意要看,人家也不再劝阻。】

明昭接收完系统发来的所有信息,整个人如遭雷劈,僵在床上。

她双手抓着头发,愤怒咆哮:“啊啊啊啊啊……”

真是疯了!

她竟然抓着裴知慕喊娘啊!!!!

第37章 郡主被长舒给阴了

大雨连下三天,终于在第四日停止。

明昭趴在窗前,看着悬挂于夜空之上的弯月。

乌云缓缓散去,依旧皎洁明亮。

她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里面泛着紫光的酒水,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明昭,你来了三天,总共叹了125次,”沙棠看着一脸倦怠的明昭,疑惑道,“叹气是不好的习惯,会把好运叹走的,你这两日为什么老叹气啊?”

明昭道:“你不懂我的难处和苦衷。”

沙棠不理解:“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难处和苦衷,我来帮你排解一下?”

明昭眼皮掀起:“你排解不了。”

“……”沙棠疑惑,“为什么?是明昭的苦衷和难处很大很麻烦吗?”

明昭将杯里的酒喝尽,长叹一口气:“对,很大很大,很麻烦,特别麻烦。”

沙棠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明昭,你是不是因为裴知慕每天都来绛帐楼找你,所以你才觉得麻烦?”

明昭闻言又叹了口气。

自生辰那日起,明昭惊慌无措的跑出侯府,急的她连惜春都没带,一个人狂奔到绛帐楼,躲在沙棠这里整整三天。

惜春紧跟着跑来绛帐楼服侍她,明昭就让她留下,楼嬷嬷给她找了个房间歇息。

后来,符冬带着裴知慕跑来绛帐楼,幸亏明昭提前和楼嬷嬷打好招呼,不管裴知慕说什么做什么,必须统一口径:明昭不在绛帐楼。

奈何裴知慕是个心思灵巧的人,她知道明昭就在绛帐楼里,但她没有强行闯入绛帐楼将明昭找出来,而是每天都会来到绛帐楼等上几个时辰在离开。

裴知慕没有大吵大闹,而是无声的向明昭宣战,仿佛再说:你只要一直在绛帐楼待下去,我就便会一直继续等你。

每次裴知慕来的时候,明昭都偷偷摸摸的躲在二楼角落里查看裴知慕的一举一动,但裴知慕眼明手快,好几次差点发现明昭的踪迹。

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让明昭恍惚以为自己是被自家夫人来风尘之地抓她回家受罚的那个偷腥的无用丈夫的既视感。

今日惜春被明昭指使回侯府拿东西,估计得被裴知慕拉着问东问西了。

真是让人疲惫!

沙棠走近窗户,轻轻拍了拍明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明昭,既然问题出在了裴知慕身上,你为什么不解决掉裴知慕?”

明昭震惊:“你让我杀了裴知慕?”

没看出来啊?

沙棠这孩子还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物。

明昭连忙呼叫系统,证明立场:“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没有动要杀裴知慕的念头,你可不能惩罚我?”

系统:【淡定,宿主,人家具有高级高效的运行处理器,不会随随便便凭主观意识来惩罚宿主的。】

明昭虽然不太清楚系统这话的具体意思,但大致意思她听出来了。

系统不会因为沙棠刚才的话来惩罚她。

沙棠比明昭还要震惊,她慌忙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的,我没有要杀裴知慕的,我是想说,你和裴知慕出了问题,问题还在裴知慕身上,那…那你就和裴知慕好好沟通一下,解决掉这个问题。”

明昭舒了口气,无力吐槽:“你这汉语确实进步了不少,随随便便几个字组在一起,都能吓死人!”

沙棠没听出来明昭的阴阳怪气,她腼腆一笑:“是呢,戈泽和楼嬷嬷都说我进步很大呐。”

明昭绷直嘴角,指向门口:“去找戈泽练武。”

沙棠立刻明白了明昭的意思。

她再说:别来烦我!

“哦哦。”沙棠立刻转身离开房间。

明昭继续瘫坐在软榻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借酒浇愁。

其实沙棠说的有道理,她与裴知慕有问题,就应该及时将问题解决掉,而非一直躲避,任由问题逐渐发酵。

可是……

可是问题出在她这里啊!

谁家正经人喝多了抱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哭着喊着叫人家娘啊!?

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明昭觉得太丢脸太羞耻了!

系统给她回放以后,明昭都想拿出吐信给自己一个痛快。

在死亡与面对之间,明昭选择了逃避。

她躲到了绛帐楼,也知道裴知慕定会找来,也预想过裴知慕杀入绛帐楼,将她抓出来,让她给她一个交代。

但一切事与愿违。

裴知慕是找来了,但她没有上来抓她,而是听着楼嬷嬷虚假的谎言,安静又平和的坐在楼下等候一两个时辰便离开了。

明昭听着楼下街道传来的打更声,此刻已是酉时。

明昭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沙棠或者楼里的小厮,头也没回,疲惫的喊道:“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轻轻,带着一阵奇异的香气。

这味道不是沙棠身上的,也不是楼嬷嬷身上的,更不是绛帐楼里伺候人的小厮能沾染的。

这香气明昭闻起来有些陌生,她转过头,看向来人,眉头一挑:“谁给你的胆子来见本郡主?”

长舒站定桌前,将手上端着酒壶的托盘放在桌上,把酒杯斟满。

他道:“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怎么说郡主也护佑了长舒一年光景,让长舒这一年过得轻松自在,所以长舒今日特地过来拜别郡主。”

“还想请郡主喝一杯送别酒。”

明昭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酒壶:“什么酒?”

长舒拿起自己的酒杯,当着明昭的面轻抿一口:“这可是长舒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玉仙娘。”

“此等名酒,才配得尊皇长郡主品尝一二。”

“玉仙娘?”

明昭走到桌前,拿起酒杯,轻轻嗅了一下,酒香棉柔甘冽。

她见长舒喝了半杯,眼底闪过一抹幽色,将酒杯送到嘴边,缓缓的呷了一口。

舌尖微甜,舌根泛苦,吞咽时会有一点辣味,但整体的感觉非常柔和浓郁,韵味悠长,口齿留香。

“不愧是玉仙娘,”明昭一杯饮尽,舔了舔嘴唇,“花了你不少钱吧?”

玉仙娘出自桑川镇,是一个名叫“玉仙”的酿酒师在垂暮之年酿制出来,因口感醇厚绵柔,芳香浓郁,似女子温婉贤淑的性情,世人便将此酒称为:“玉仙娘”。

因玉仙姑娘已经离世,她的后人也继承了玉仙的酿酒本事,但因玉仙娘酿造工艺复杂,材料难找,种类繁多,所以玉仙娘每年也就能酿造出来十台。

这十台玉仙娘,可谓是千金难求。

如今长舒竟然能买到一坛玉仙娘,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和金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明昭没有再喝第二杯,而是逼视长舒那双看似淡漠实则隐晦的眼眸:“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把你真正的意图说出来,说不定本郡主心情好,能让你舒坦些。”

长舒淡然一笑:“郡主这话说的真是让长舒伤心了,长舒买来玉仙娘,为的就是能够再好好伺候郡主一回,与郡主说一声再见。”

“是嘛?”明昭抬起长舒的下巴,“你想怎么伺候本郡主?箜篌给你砸了,清白也被破了,如此肮脏不堪的你,怎么有脸说出伺候本郡主这种狂妄自大的话呢?”

长舒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他抓住明昭的手放在脸上,语气服软:“郡主若是不喜欢长舒,又怎么会包下长舒一年?”

“都怪长舒恃宠而骄,把郡主对长舒的好意当做理所应当,是长舒错了,郡主能不能原谅长舒一次?”

明昭嫌恶的甩开他,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拭手:“你是真脏啊。”

“怎么?被晋无忧给干开窍了?”她讽刺一笑,“竟然不装清高,开始以色侍人了?”

长舒额角抽动一下,嘴角笑容弧度变得僵硬:“郡主又何必如此羞辱长舒?”

“长舒伺候郡主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郡主竟不愿给长舒一个机会吗?”

“功劳?苦劳?”明昭仰头大笑,阴恻恻的看向他,“你哪来的功劳?哪来的苦劳?”

“本郡主对你如此照护却换来的是你的背叛和无情。”

“每次本郡主来找你喝酒听曲,你都是不情不愿,好似本郡主强迫你一般,让你如此难以忍受。”

“本郡主什么奇珍异宝都往卧云听雨里送,结果你拿着本郡主的东西去讨好自己的心上人。”

“本郡主为了让你远离绛帐楼,特意去向丹青了解绛帐楼赎身的规矩。”

“这一桩桩,一件件,本郡主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真是傻,竟然养了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长舒脸色极其难看,哑然道:“郡主,长舒只是……”

“不不不,”明昭打断他的话,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确实是有些苦劳的,当初你为了让我包下你,你可谓是费了不少精力和心神,如今为了让我保下你,你宁可被我羞辱至此,也要委曲求全的求我救你,长舒,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长舒眉头紧蹙,似在脸上笼罩一层寒霜,看起来无比忧伤和挫败。

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抱住明昭,言辞恳切,声泪俱下道:“长舒真的错了,长舒知道郡主的好,长舒对郡主已是万分后悔和愧疚,郡主,你给长舒一次机会,长舒定会对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给本郡主滚开!”明昭被长舒身上的熏香呛的难受。

她抬手想要推开他,突然发觉双手有些提不起来力气,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沉。

长舒察觉到明昭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继续情谊深长的说:“郡主,长舒很感激郡主对长舒的好,是长舒有眼无珠,伤害了郡主的心,还请郡主给长舒一次机会,让长舒好好伺候您一回,好不好?”

“你…你做了什么?”明昭能感觉到双手无力,甚至她的身体也渐渐无力。

她咬紧牙关,用力推开长舒,双手撑在桌上,瞪着他,“你给我下药了?”

玉仙娘无毒,那就是长舒身上那奇异又陌生的熏香!

这味道?

这药性?

明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一帘幽梦!?”

长舒脸上闪过一丝惊吓,随后却一脸无辜:“郡主这话何意?长舒听不明白,您是不是醉了?”

“狗东西!”明昭感觉体内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滚烫,她深吸一口气,摸向胸前藏着的吐信,“你竟然敢给本郡主用一帘幽梦,你是真想死啊!”

长舒看明昭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的柔弱模样,他弯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面上却还是故作迷茫:“看来郡主真的喝多了,竟然开始说胡话了,来,让长舒好好伺候您?”

明昭见长舒上前,她立刻后退,抽出吐信抽了过去,奈何她身体发软,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吐信被她甩的毫无杀伤力。

长舒没想到明昭身上有武器,但此刻明昭根本没有反抗余地,他扯过吐信,扔到一旁:“郡主这是作甚?长舒只是想好好伺候郡主,郡主醉了,别再挣扎了。”

他将明昭逼退到软榻,凶相毕露,“明昭,我已经被晋无忧毁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既然你不肯救我,那我们就一起去死。”

“长舒,你今日要敢碰我一下,我让你生不如死!”明昭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

“可长舒就算是死,也想要让郡主给我陪葬!”

长舒扑倒明昭,看着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目色逐渐迷离,他俯身亲着明昭的脖颈,急迫的扒开她的衣服。

明昭奋力躲开长舒的亲吻,她感受到腿间某物的坚硬,顿觉恶心至极。

她双手被长舒摁在头顶,眼睛一转,手指扣动袖子里的袖箭。

明昭看着自己的衣服被解开大半,稳定心神,保留片刻力气,最后趁着长舒脱自己衣服的瞬间,立刻抬起手,将袖箭对准他。

长舒还以为明昭要反抗,本想讽刺她一句。

刹那间,他看到明昭袖口里飞出一把箭矢,直接插入他的肩头。

“啊——”

长舒痛苦尖叫,摔落在地。

明昭立刻起身,捡起地上的吐信,撑着桌椅往外跑去。

“郡主!”长舒想要拦住明昭,可他感觉身体无力,整个人似是被抽干所有精力,瘫倒在地。

他无助又绝望的看着明昭跑出房间,暗暗恨道:“明昭——”

当初袖箭做好后,明昭就让仇晁在箭矢上淬了毒,虽然不能致命,但能让敌人放弃抵抗,无力挣扎。

如今果真派上了用场。

明昭扯好衣服,装作醉酒的模样,随便拉个小厮交代了几句话,意思是让楼嬷嬷把长舒给她关起来,不要声张此事。

若是被人知道长舒谋害尊皇长郡主,他必死无疑,长舒若是死了,可就真的没用了。

明昭尽力不让旁人看到她的不对劲儿,别到时候没被长舒玷污,反而被别人给侮辱了。

明昭忍住翻涌而来的蚀骨欲/望,她咬紧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呻/吟。

从二楼走下一楼的距离,明明不长,可明昭走起来万分艰难。

她躲着所有人,防着所有人,怕旁人注意她的不对劲儿。

明昭很害怕,眼神闪烁,惶恐不安,浑身都在颤抖。

她期待着,祈求着,能有个人来帮帮她。

就如那时,她渴望父母归来给她过生辰,希望有人能为她出头去教训那些羞辱她的人。

只要有一个人,明昭都会觉得满足。

“郡主?”

明昭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一顿。

她呆呆的看向门口走来的裴知慕,脸上笼罩的阴霾在此刻尽数全消。

第一次,她所期待的人,能如她所愿出现在她面前。

裴知慕走近才发觉明昭看起来不太好,面红耳赤,浑身颤抖,脖颈和额头布满汗珠,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裴知慕心里一慌:“明昭,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哪不舒服吗?”

这里毕竟是绛帐楼,何人不知明昭的身份,定不会有人欺负明昭,而且明昭的性格如此强硬,别人在她手里也讨不到好处,所以裴知慕才猜测是不是明昭身体不舒服。

明昭抬起手,一把搂住裴知慕,灼热的呼吸烫的裴知慕耳尖泛红。

她摸着裴知慕柔软纤瘦的身体,闻着裴知慕脖身上的清香,让明昭体内本就愈演愈烈的欲念更加汹涌澎湃。

明昭吞了吞喉咙,眼眸深深,吮咬着裴知慕红的滴血的耳垂,嗓音低哑,带着难耐的颤抖:“裴知慕,快,带我回府……”

第38章 郡主第一次伺候人

长舒给明昭下的毒名叫“一帘幽梦”。

是一种提升情/趣和欲望的熏香,虽然不会伤害性命,但软化身躯血肉,激发人心里最浓烈的欲/念,让人不断沉沦无法自拔的渴望之中。

这种媚香有两种解除办法。

其一,找到解药。

其二,自制力。

明昭为何如此了解一帘幽梦的药性和解药方法呢?

是因为她前世为了得到沈以峤,利用此香去引诱沈以峤,她事先吞服了解药,然后熏了一帘幽梦去接近沈以峤。

但一切没有如她所愿,沈以峤虽然中了毒,却没有和明昭生米煮成熟饭,反而促进了沈以峤和裴知慕的感情,让两人干柴烈火了起来。

如今明昭被长舒下了一帘幽梦,颇有种受到报复的荒诞感。

回侯府的路上,明昭躲在马车的角落,不肯让裴知慕靠近她一寸。

明昭清楚地意识到裴知慕对她的吸引力,刚才在绛帐楼里,她难以自控内心的欲望,将裴知慕揉进怀中,上下其手。

若非她还记得自己处于绛帐楼这种危险的地方,明昭真怕自己发起来疯来,对裴知慕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明昭,你到底怎么了?”裴知慕满脸焦急,她不知道明昭到底出什么事了,但她清楚地感觉到明昭现在很不好受,通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眸,脖颈和脸上都是薄汗,她碰到明昭的瞬间,都能感觉到她的战栗。

明昭抬手拒绝裴知慕的靠近,咬紧牙关:“我被长舒…那个狗东西…下药了,你别过来!”

“被下药了?”裴知慕震惊,“什么药?我立刻去找太医看看。”

“不用找太医,”明昭紧紧握住吐信的尖头,试图用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这种药…不会致命,只要挺…挺过去就行!”

“不会致命?”

裴知慕观察明昭的状况,发觉她中药的反应根本不像中了什么致命的毒药,反而看起来有些诡异。

“不管致不致命,也得去叫太医给你看看。”

明昭拉住裴知慕,喘着粗气道:“不能叫太医。”

若是将太医叫来,皇上定然知道她中毒的缘由,届时长舒必死无疑,不能毁了她的计划。

“我…我这是中了媚…媚香,”明昭看着裴知慕吃惊的神色,“这种药不会…伤人性命,只是会让人…不舒服。”

裴知慕见明昭确实很不好受,脸色通红,身体止不住的打颤,眼眸泛着让人心软的水光,看人时的眼神欲拒还羞。

明昭这种绮丽迷离的模样,裴知慕从未看过。

她心里止不住涌起一阵阵酥麻和兴奋,喉头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

“不…不舒服的话?”裴知慕轻轻碰了一下明昭的手,“那怎么样?你才可以舒服些?”

明昭深吸一口气,眼神越来越红:“你别靠近我,我就舒服了。”

裴知慕缩回手,眉头微蹙:“这药性发作…你是要自己扛过去吗?”

“只能这样!”

明昭闭眼,将自己锁在马车角落里,直到马车停到侯府大门,她靠着自己仅剩的自制力,让惜春给她准备凉水沐浴。

一帘幽梦虽然药性猛烈,但只要以冰冷之物抵抗,也能缓解一二。

“这水太凉了,你受不住的,”裴知慕摸着浴桶里的水,碰一下,指尖都泛着凉意,“我让符冬给你加着热水,这样泡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行,”明昭抓住裴知慕的手,摇头道,“就得…就得用凉水…越凉越好,这样…才能化解药性。”

“可是水这太冷了,”裴知慕心疼不已,“你这样一直泡着,就算解除了药性,身体也弄坏了。”

明昭见她眼中的担心,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没…没事的,我…我是武将…武将之子,身体…身体强壮,受得住,能抗,别担心。”

“武将都有自己薄弱之处,”裴知慕眼角泛红,“更何况你是个女子,浸泡在这么冷的水里怎么能行?”

女子身体不同于男子强壮,若是受凉太久,必定损伤根本和精气。

“你这女人,实在吵得很,”明昭知道裴知慕对她的关切,但眼下她只能这样解毒,便故作生气,“滚出去,别来烦我。”

裴知慕撇嘴:“我不。”

明昭见裴知慕违抗,呵斥道:“本郡主命令你出去!”

“恕难从命,”裴知慕不会把明昭单独留下,“我要陪着你。”

明昭神色微动:“你陪我作甚?”

“我不想让你在这么痛苦难受的处境下还要自己一个人强撑着,”裴知慕看着她,“有我在,你什么苦痛都不要忍,尽情冲我发泄,不要自己憋着。”

明昭眼眶有些酸涩,指尖蜷了蜷:“那我要是因为难受把你杀了,你岂不是亏了?”

“你若能舒服些,”裴知慕浅浅一笑,“一条贱命,送给郡主。”

明昭心头狂跳,抬手刮了一下她的下巴:“傻得很!”

裴知慕被她冰凉的手冻得一颤,她起身,脱掉衣服。

明昭见状,惊慌道:“你…你干嘛?”

裴知慕只穿心衣,在明昭震惊的神色下,跨入浴桶:“既然加不了热水,那我进来给你暖暖。”

明昭:“……”

裴知慕看着被她吓呆滞的明昭,神色害羞,脸色浮现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试探的伸出手,声音不知是被冰冻的还是激动的,颤抖着说:“郡主,得罪了。”

明昭还没反应过来裴知慕要做什么,就看见她从另一端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裴知慕揉搓着明昭的后背,试图给她取暖:“郡主,这样是不是能好一点?还冷不冷?”

明昭顿觉心里某处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额头抵在裴知慕肩窝,轻声喟叹道:“你不冷啊?”

“不冷,”裴知慕将明昭抱紧,柔声道,“郡主觉得暖,我也会觉得暖。”

明昭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淹没在泛起波澜的清水之中。

她怕疼,怕苦,怕冷,怕孤单……

她害怕太多东西,却都在前世死亡的那一夜聚齐。

一剑穿心的痛。

鲜血涌出的苦。

雨夜冷冽的寒。

客死异乡的孤。

如梦魇一般阴郁,如诅咒一样恶毒,时时刻刻都笼罩在明昭身上,将她本就脆弱的心脏挤压揉搓,似要将她的血肉榨干,将她的灵魂撕扯,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可此刻,裴知慕身上的暖意似穿透乌云的灿阳,将冰冷的雨夜蒸腾,寒冷的疾风软化,把她从地狱拉到人间。

翌日。

阳光热烈,清风怡人。

明昭缓缓睁眼,看着躺在她怀里搂着她腰,头埋在她胸口的裴知慕。

微张着嘴唇,鼻翼随着呼吸而轻轻张缩,可爱又有趣。

她还在熟睡,眉心微微蹙着,脸颊染上了一层微妙的绯红。

明昭认真看了裴知慕许久,抬手小心翼翼揉开了她眉心的褶皱,突然发觉指腹触碰到的温度好像不太对劲儿。

明昭摸了一下裴知慕的额头和脖颈,发现异常滚烫。

“唉,把自己搞生病了!”明昭叹了口气,把被子盖住裴知慕,将她放好在床上,起身呼唤道,“惜春,去请太医。”

惜春推门进来,见裴知慕躺在明昭床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语气关切道:“郡主,您生病了?”

“不是我,”明昭穿好衣服,偏头看了眼面色红润的裴知慕,“她受寒发热。”

惜春应道:“是,奴这就去请太医。”

符冬从门口探入头来,眼神止不住的往内室里瞟。

明昭见状,无奈道:“进来。”

符冬立刻跑进来,见裴知慕病恹恹的样子,担心道:“郡主,我家小姐这是?”

明昭把帕子放在水盆里洗了洗,拧干擦拭裴知慕的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水:“受寒了。”

符冬见明昭给裴知慕擦汗,吓得瞪大眼睛,忙道:“郡主,还是让奴来伺候小姐吧?”

明昭可是尊皇长郡主,她家小姐可受不起郡主的服侍,这都可以用“以下犯上”来定罪了。

“不用你,”明昭继续擦拭,幽幽叹了口气,“她生这场病,也怪本郡主。”

符冬眨眨眼,表示不解。

明昭也没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心里不停吐槽。

裴知慕明明没那个能耐,还非得逞能陪她一起泡冷水。

这下好了,把自己弄生病了,还得让本郡主亲自服侍她。

明昭轻刮了一下裴知慕的下巴,低声埋怨道:“本郡主可没伺候过人,你可是第一个。”

符冬看明昭照顾裴知慕的动作和神情,没一丝不厌烦和生气的样子。

动作小心轻柔,神情自然温和,看向她家小姐的目光里甚至还惨杂一丝让人惊惶的“关心”。

符冬不禁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了或者想多了,但揉了好几次,她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大渊国最金尊玉贵的尊皇长郡主此时正坐在床边屈尊纡贵的照顾她家小姐!

符冬总觉得她家小姐和尊皇长郡主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争锋相对到现在相濡以沫,就像是做梦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符冬?符冬?”

符冬回过神,立马道:“奴,奴在。”

明昭道:“发什么呆,你家小姐衣服又湿了,得给她换一身干净清爽点的。”

昨天两人泡完澡,也都没换个衣服,抱着都在床上睡着了。

索性明昭跟着仇晁学习武功,身体比以前强健不少,不像裴知慕弱不禁风的,一下子就病倒了。

一会儿太医要过来诊治,她得给裴知慕换身干净的衣服,不能有失体统。

符冬道:“那奴回梨轩去拿。”

“别来回跑了,去本郡主衣柜里随便拿一件。”明昭指着内室里的衣柜,“去吧。”

符冬颔首:“是。”

她打开衣柜,看着里面精致的衣衫,突然不知道该拿哪件,感觉都很贵重,碰一下都怕碰坏。

明昭等了半天,见符冬还杵在衣柜门前,无奈道:“在那儿傻站着做什么?求佛许愿呢?”

符冬转身,不好意思道:“郡主,奴觉得您得衣服实在是太金贵了,奴不敢上手拿。”

“啧,赶紧拿!”明昭呵斥道。

符冬只能赶鸭子上架,她看了一圈,打算拿里面看起来稍微没那么金贵精致的衣衫,衣裳放的太里面,符冬半个身子探进去才把衣服拿出来,结果连带着衣柜里的东西都被她拽了出来。

符冬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布老虎,眼底划过一丝讶然,刚要捡起来看看,就听见明昭催促道:“磨叽什么呢?”

“来了,”符冬把布老虎放在柜子里,将衣服递给明昭,“郡主,找好了。”

明昭看着递来的衣服,是宫里的尚衣局给她做的玉藻云缎青衫,她之前觉得颜色太素净,便让惜春给塞到衣柜最里面,眼不见为净,没想到被符冬给找了出来。

不过这衣服的款式和花色倒是挺配裴知慕的。

“你还挺有眼光,”明昭拿过来,“这衣服上的丝线可是雪蚕丝,一寸便价值百金。”

符冬惶然:“那那奴再去换一件?”

“算了,这衣服跟你家小姐很配,本郡主直接送给你家小姐了。”

明昭心想,也算是报答昨晚裴知慕的帮忙了。

符冬笑笑:“那奴替小姐谢过郡主殿下。”

“这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一件衣服。”明昭指尖挑开结叩,慢慢解开裴知慕的腰带。

“郡郡主,那个,奴来帮小姐换衣服吧?不劳烦郡主您了。”符冬建议道。

“都是女人,她有什么本郡主不能看的?不过是换个衣服,能累到哪里去?”

明昭将裴知慕的心衣带子解开,看到里面白皙的皮肤和线条流畅的锁骨,平坦的小腹以及被一块青翠色的胸间小衣遮住的双峰。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飞快的又把心衣给盖了回去,胸膛里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明昭余光瞥到符冬奇怪的目光,慌不择路的站起来,欲盖弥彰的说道:“还是你你来吧,这这是你家小姐,本郡主伺候算什么?简直有失体统和礼数!实在…是太…太放肆了!”

符冬:“……”

不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嘛?

怎么变脸变得这快?

而且还越变越红?!

————————

明昭:啧,身材还真是不错。

系统:啧,你是真不对劲儿。

第39章 郡主再遇海听澜

明昭喝着管家送来的牛乳茶,惜春很快带回来了一个太医,她坐在外室的软榻上,看着走进来的太医院史,海听澜。

明昭对他了解不多,但也见过几次,虽然那几次见面的情形都不太好。

他是裴之轩的好友之一,也是裴知慕的爱慕者之一。

此人样貌清隽雅致,书生气十足,眉目间有一股让人心安的平和感,身上时常沾染药香,行走之间,宛若幽兰浮香。

可惜这家伙是个闷罐子,对于裴知慕的喜欢永远藏在心里,不肯吐露分毫,再加上裴知慕对他无意,两人就这么以“好友”自居。

明昭对于海听澜的评价:医术尚佳但脑子有病。

惜春带着海听澜走进卧房,站在明昭面前,道:“郡主,奴请来了海大人为裴大小姐诊治。”

海听澜躬身行礼:“微臣海听澜见过尊皇长郡主殿下。”

明昭意味深长看了眼海听澜,故意问道:“平常来侯府的不都是林太医嘛?他人呢?”

海听澜神色微动,将头俯的更低。

惜春回道:“郡主,林太医今日不当值,海太医听闻是侯府的差事,便主动跟奴回来了。”

海听澜立马接话道:“能服侍郡主是微臣的荣幸。”

明昭嘴角抽动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歪头看着海听澜:“是嘛?海大人是特意来侯府为本郡主请平安脉的?”

海听澜点了点头,没有与明昭对视:“是。”

明昭指尖在桌上敲打,心里暗道:说谎!

但眼下裴知慕还生着病,明昭也懒得和海听澜周旋。

明昭摆摆手:“海大人此次前来不是给本郡主问诊,是本郡主的好友,裴大小姐受寒发热,劳烦海大人诊治一下。”

海听澜眸中闪过一丝关切,应道:“是,微臣定会尽力。”

惜春带着海听澜进了内室,内室有惜春和符冬伺候,海听澜也会尽心尽力治疗裴知慕,所以明昭也很放心。

明昭手肘撑着桌子,歪头看向蹲在床边把脉的海听澜。

看似“望闻问切”,实则满眼关切。

啧啧,用你心疼?!

当本郡主不存在是吧?

明昭看着海听澜上手给裴知慕搭脉,指腹刚要落在裴知慕那节苍白如玉的手腕上时。

明昭眯了眯眼,阴森森开口道:“啧,海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太医院给宫里妃子请脉时,可是要隔着帕子诊脉哦。”

海听澜动作一滞,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忙道:“郡主说得对,是微臣僭越了。”

符冬拿出一个帕子搭在裴知慕手腕上:“好了,大人可以诊脉了。”

明昭看着海听澜隔着帕子诊脉,沉思了片刻,便起身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了一张药单递给了符冬。

“三碗水煮成一碗,早中晚各服用一次,今日就能退烧,不出两日裴大小姐就能恢复如初。”

符冬欣喜道:“谢谢海大人。”

她看向明昭,“郡主,奴现在去给小姐熬药。”

明昭道:“单子上的药材先问问管家有没有,没有的药材派人去济世堂拿。”

济世堂在京城有好几家分堂,而济世堂的总堂就在侯府右前方。

符冬点了点头,拿着药单跑了出去。

明昭看着海听澜还停留内室,看起来很是不舍。

她心里“啧”了一声,不爽的皱起眉头:“海大人既然看诊结束,惜春,快把海大人送回太医院吧。”

海听澜:“”

惜春立马道:“是,海大人请,奴送您回去。”

海听澜摆手:“不用,微臣可自行回宫,不劳烦郡主。”

“没事,海大人如此费心费力的跑这一趟,本郡主怎能让海大人独自回宫,倒显得孤寂许多。”

海听澜垂眸:“郡主说笑了,微臣堂堂七尺男儿,怎怕孤寂?”

“海大人惯会口是心非,”明昭意味深长道,“若是遇到心爱之人,怕是会因此错过呐。”

海听澜神色微动,偷瞄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裴知慕,颔首道:“郡主说的对,微臣受教了。”

“惜春,送海大人回去吧。”

“是。”

明昭看着海听澜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幽色和精明。

系统觉得明昭表情不太对劲儿,而是数据台上的情绪有些波动,虽然它没有察觉到恶意,但是它还是主动提醒了明昭。

系统:【你可不要胡来,海听澜可没有伤害过你。】

明昭无辜眨眼:“我好心让人送他回府,你怎么还凶我?”

系统狐疑:【你藏着什么坏儿呢?】

系统:【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想要催促海听澜向任务对象表露心意。】

明昭耸肩:“我只是说他口是心非不太好,这是坏毛病,他得改改,不然以后娶不到娘子,岂不要孤苦一生?”

“我这般恩怨分明,还如此为他着想,你竟然这般想我?”明昭捂脸哀嚎,“好歹我们是合作伙伴,你竟然对我如此不信任,我伤心了呜呜呜”

系统:【】

系统看了眼数据台:【太假了。】

明昭放下双手,脸上没有一滴泪,反而嘴角上挑:“哎呀,被你发现了。”

系统:【】

纯纯有病!

不过它还是觉得明昭憋着什么大招儿呢。

海听澜开的药确实有用,裴知慕午后喝完一碗药,待天色沉了下来,烧也跟着退了。

明昭抬手摸了摸裴知慕的额头和脖颈,长舒了口气:“还算这海听澜有点本事。”

没想到一碗药下肚,竟然立刻药到病除。

惜春将盘子里的饭菜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说道:“郡主,如今裴大小姐的烧已经退了,您早上和中午都没吃多少,晚饭还是多用一些吧。”

明昭看着端上来到饭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偏甜口的。

今天白天她确实没什么胃口,惜春给她拿来的早饭和午饭她都没吃多少,眼下是有些饿了,许是因为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明昭接过惜春递来的冬瓜玉米汤,喝了一口,问道:“符冬药熬好了嘛?”

裴知慕该喝第二碗药了,这药可不能断。

惜春道:“刚才路过问了符冬,她说快熬好了。”

“那就行。”明昭又喝了一口汤,突然听到裴知慕发出一丝微弱的呻/吟。

她立刻放下碗,看向裴知慕,忙道:“裴知慕?”

裴知慕感觉眼皮有千斤重,但她听到了明昭在唤她的名字,便用力睁开眼,眼珠缓缓转动,看向满目关心的明昭。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发出来的声音无比低沉又沙哑。

明昭见裴知慕动嘴,但没有听到声音,想来是因为生病后,嗓子不适导致暂时无法发声。

她凑近一些,握住裴知慕的手,轻声问道:“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说很难受啊?”

“要是渴了动一根手指,饿了动两根手指,难受动三根手指。”

裴知慕动了一根手指,明昭感觉到,立刻让惜春倒杯温水过来。

明昭坐在床头,将裴知慕抱在怀里,把茶杯抵在裴知慕发白的嘴唇上:“来,慢些喝。”

裴知慕将杯里的水都喝尽,嗓子瞬间好了许多。

她嗓音低哑:“谢谢谢郡主。”

“行了,有这道谢的力气还不如留着喝药。”

明昭也不知道裴知慕怎么这么爱说“对不起”和“谢谢”,眼下气若游丝的模样还能有力气跟她道谢,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蠢笨如猪还是德言容功。

“够喝吗?”明昭看着空空如也的杯盏,“再给你来一杯吧。”

裴知慕颔首:“嗯。”

惜春立马又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明昭,看着自家郡主小心翼翼,神色温柔的给裴知慕喂水喝。

她本该惊愕失色,但心里却又觉得这段时间郡主对裴知慕的态度越发亲密自然,眼下惜春再看两人这番举动,竟然觉得理所应当了起来。

明昭看着裴知慕喝完,问:“再来一杯?”

裴知慕解了渴,嗓子和体力都好些,她摇头道:“喝够了。”

“行吧,”明昭拿袖子擦了一下裴知慕嘴角的水渍,“正好你也醒了,吃点饭吧,吃完饭还要喝药。”

“嗯。”

明昭看向惜春,说:“我让管家一直备着红糖糯米粥,你去盛一碗来。”

惜春应道:“是。”

裴知慕闻言,偏头看向明昭:“备着?”

“我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醒?所以便让管家一直备着热粥,待你醒来时就能立刻吃到饭,省的饿着肚子等,怪难受的。”

明昭抱着裴知慕是为了她喝水方便,现下喝完水,明昭准备起身,让裴知慕躺下。

裴知慕没想动明昭对她如此细心,她心猿意马,抬手搂住明昭的腰,将自己埋在她的怀里,“谢谢你,明昭。”

明昭身子一僵:“”

谢归谢,你怎么还动手!?

明昭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放下,没有将裴知慕从她怀里推开,语气有些抱怨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不过是一碗热粥,有什么可谢的?你好歹是个官宦之女,怎么能这么容易满足呢?”

裴知慕抱紧明昭纤细的腰肢,眼底闪过一抹落寞,低声问道:“若是容易满足,是不是便会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明昭眉头一挑:“人若是太容易满足,就会被人用一些微乎其微的东西诓骗。”

“这样的人,想要得到真正的幸福可太难了。”

就像小孩子喜欢吃糖,在他们眼里,要是有人可以给他们买糖葫芦和糖人吃,他们便会很开心很满足,但也因为太容易满足,不过是一个糖葫芦,便可以轻易将其骗走贩卖,甚至死亡。

裴知慕看着明昭,眼中带着一丝茫然:“是嘛?”

“当然,”明昭垂眸与她对视,神情桀骜,“我从来不觉得有野心是坏事,人一旦有野心,便有了动力,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

“容易满足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也最终会失败,沦落成他人棋子。”

裴知慕眸色乌黑,像是窗外无垠的夜色,却在刹那间,似有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将那暗淡的夜空燃烧。

“明昭?”她轻声唤道。

明昭听她声音微弱,将头低了些:“什么?”

裴知慕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喉结滚动,指节攥了攥。

“若是我的野心很大,大到只有你能帮我,你会帮我吗?”

明昭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轻笑了一下:“行。”

裴知慕瞳孔一颤,忽而笑了起来:“我记住了。”

惜春这时把粥煮好端了过来,符冬也熬好了药。

管家突然过来茉园,说是宫里来人传信。

明昭跟随管家去了正厅,留符冬和惜春照顾裴知慕。

宫里来的消息明昭心里知道是什么,那便是五日后的封山围猎。

明昭送走了宫人,把仇晁叫来:“长舒现在何处?”

仇晁道:“已经被晋无忧买走,带入府内。”

现在已是五月初,明昭包养长舒的时间已经过了,若是无人给长舒赎身,他依旧要为绛帐楼卖身卖艺。

明昭不意外晋无忧如此急迫,毕竟到嘴边的肉,只是舔了一口,怎么能解馋?

“可还活着呢?”

仇晁如实答:“半死不活。”

自打长舒进了晋无忧府邸,每日每夜都能听到长舒被晋无忧折磨时发出来的凄惨尖叫和哀嚎。

明昭眼里都是狠劲,嘴角勾起邪佞的弧度:“一会儿把楼嬷嬷给我喊来。”

“是。”

第40章 郡主觉得你是受虐狂

封山围猎是大渊国一年一度的传统活动,通常举办在立夏时节。

此时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百兽率舞,一片祥和繁盛的景象。

今年围猎,皇上特允许大臣官员携带亲友女眷一同入山,共赏湖光山色,同享围猎之趣。

围猎不仅是为了狩猎动物,同时也会进行演练骑射和巡视军队,也会在狩猎之时,玩一个军事游戏。

[搴旗取将]

何为“搴旗取将”?

封山不仅是为了圈禁猎物,也是规划校猎场地。

参加围猎的人会分为红蓝两方,每一方各有十个军旗和一个王旗。

找到军旗,旗子上会写有王旗所在地的线索,每找到一个军旗或者猎杀野兽,便可为队伍增加一分,由吏部派人记录。

找到王旗的一方,则成为今年围猎的获胜队伍,受皇上赏赐。

而在此围猎期间狩猎最多的人则称为头筹。

此时红蓝方已经分了出来,由沈以峤为首的队伍是红方,由晋无忧为首的队伍是蓝方。

围猎共进行十日。

第一日,皇上在高台之上,以酒祝歌,广赞大好儿郎,预祝满载而归。

众人与之共饮,饮尽盏碎,意为驱除邪晦,勇往直前,不惧磨难。

鼓声雷动,皇上执弯弓射日,箭矢飞出的裂空声似一道震耳欲聋的号令,宣告众人,围猎正式开始。

狩猎之事,大多都是男子参加,一个个欲欲跃试,似要建功立业的激动模样,着实把明昭给看笑了。

这些世家公子,不好好读书备战围猎之后的春闱,竟想着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参加围猎时的勇猛和果敢。

都是些银头蜡枪,不过尔尔。

才过三日,获得猎物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最属沈以峤和晋无忧最多。

明昭记得前世,获得围猎头筹的是沈以峤,这家伙箭无虚发,还猎杀了一头花斑虎,可谓是勇猛无比。

而获得王旗奖励的是蓝方晋无忧。

两方的“王旗”藏得很是隐秘,军旗上所写的线索异常隐晦,需得知识渊博的人才能解答谜题,获得王旗所在之地。

明昭记得前世晋无忧是在第五日找到王旗,而前面几日他接连找到军旗,还立马就破解了军旗上的线索,最后由队伍里一个名不经传的骑手将军旗呈给皇上。

变故也在这时发生了。

那名骑手是刺客,意欲刺杀皇上,幸而沈以峤发现及时,以身护住皇上,伤及筋骨和心脉,索性裴知慕有紫玉云膏,救下了沈以峤性命。

但现下,明昭摸了摸放在胸口的紫玉云膏,如非必要,这药膏最好还是不要使用。

惜春给明昭倒好牛乳茶,递到面前:“郡主,喝茶。”

明昭喝了一口,四处扫视一圈,发觉女眷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各玩各的,这就导致被单独留下的人很是突兀。

比如宣威使庶女高仪彤,礼部尚书嫡女裴知慕等。

海听澜给裴知慕开的药很有效用,裴知慕喝了两天药就恢复如初。

正逢封山围猎,皇上特批官宦可携带亲眷好友一同入山狩猎游玩。

裴元庆利用围猎之事,特派人到侯府接走裴知慕,说是要让裴知慕以裴府嫡女的身份参加围猎。

此话表面平和祥静,让人抓不到错处,实则暗流涌动,心思诡谲。

裴元庆知道裴知慕在侯府是以“婢女”的身份伺候郡主,若是郡主带着裴知慕去围猎,旁人问起,裴知慕的声誉有损是小,裴元庆的声誉和裴府的荣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裴元庆着急把裴知慕接回去。

明昭知道裴元庆打的鬼主意儿,但她没有立马同意,而是问了裴知慕的意思。

裴知慕虽然想留在侯府陪着明昭,但她知道裴元庆这人自私自利,心胸狭窄,若是这次明昭拒绝他,他必定会记恨明昭许久,想着各种阴险毒辣损招来谋害明昭。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付这种小人,只能先避之,再寻机会反攻。

裴知慕带着符冬离开了侯府,短短两日而已,明昭眼下再次见到裴知慕时,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裴知慕似察觉到明昭的注视,抬头望向高台这边,与明昭隔着人群对视。

她原本平静淡漠的神情,在看到明昭的那一刻,犹如晴光映雪一般灿然明媚。

明昭瞳孔一颤:“!”

她握杯的手无意识的轻晃了一下,瞬间移开了视线,不再与之对视。

裴知慕可真机警,这么多人还能注意到她的目光?

明昭感觉到胸膛剧烈的跳动,呼出一口气,将杯中的牛乳茶饮尽。

她起身:“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惜春顿了顿:“郡主,山中野兽繁多,您一人出行,怕是危险。”

“没事,我跟着仇晁学了这么久的武功,也是会点厉害的招式,野兽敢来,”明昭眯了眯眼,凶光毕露,“我就一刀斩下它们的头颅。”

“而且自在人也跟着我来了猎场,”她揉了揉惜春的头,看她一脸关切,“别担心哈,乖乖在这里守着。”

惜春点点头:“好的,那郡主要小心。”

“嗯。”

明昭之所以想要离开营地,去猎场逛逛,其一是在营地里看那些女子为名门贵子和世家公子去争风吃醋,搞一些孤立戏耍他人的愚蠢行为,让她觉得无趣又厌烦。

其二,她记得前世晋无忧说过蓝方军旗所在的几个位置,明昭想去碰碰运气,在晋无忧还没找到军旗之前,把他们蓝方的军旗给他藏起来,这样红方就能获胜,届时刺客便没办法利用献军旗的机会去刺杀皇上。

当初皇上问过晋无忧是在哪里找到的军旗,晋无忧虽然没有把十个地点都说全了,但也说了两三个地点,明昭按照前世的记忆往猎场找去。

两个地点的军旗,明昭找到的时候,已经被人提前拔走了,她只能加快速度往第三个地点走去。

第三个地点是在一处小型的瀑布旁,如今是夏季,雨水不重,瀑布也没有雨季时磅礴,细小的水流从山涧中流落谭中,碧水清波,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明昭看着周围的草丛,终于看到蓝方军旗在一人环抱的大树下随风飘飞。

她抬脚走过去,突然瞥到树旁边被风吹起的衣摆。

黑色的衣衫,上面绣有诡异暗纹,暗纹模样是“饕鬄”。

为何明昭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暗纹上的形状,只是因为前世猎场刺客暗杀皇上时,在士兵衣裳遮掩下的衣衫就是如此样式。

后经核查,这种衣服样式来自于江湖杀手组织——夜兽!

明昭立刻躲了起来,以防被人发现,她跟仇晁学武这么久,也知道武功厉害的人很警觉,能够快速发觉周边的情况变化。

明昭放缓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想凑近听一听与夜兽/交谈的另一个人是谁?

那两人谈话声很轻,但索性周围很静谧,明昭还能听到一些错落的字眼。

但明昭已经知道和夜兽谈话的人是谁了。

晋无忧!

两人谈话的内容大致是在交代蓝方十个军旗的所在位置,为了掩人耳目,夜兽并未帮助晋无忧全部找齐,需要晋无忧自己派人去把军旗找到,然后一起找到王旗,呈现给皇上。

蓝方和红方各十人,猎场这么大,军旗这么少,藏匿在大山各处,寻找起来万分艰难。

眼下才过三日,晋无忧就已经从夜兽口中得到了十个军旗的下落,就说明此刻的猎场里,可能到处都藏匿着夜兽的杀手。

先到这儿,明昭背后一凉,头皮发麻。

前世的刺杀,虽然皇上没有受伤,但是沈以峤却因护驾而危在旦夕,那时出现的刺客不过十几个,所以明昭认为夜兽也只是派了十几名精锐刺客前来。

可眼下,猎场这么大,还能在三日内帮助晋无忧找到所有军旗,那么就说明夜兽所派遣的杀手不在少数!

她得先回到营地做准备,若是这次夜兽没有刺杀成功,很有可能会改变战略。

明昭缓慢的转过身,还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一处柔软。

她身子一僵,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抬头一看,竟然是裴知慕!

明昭神色慌张,哑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裴知慕也把声音放低:“我以为你不舒服,便跟过来看看。”

“先不说这些,赶紧走!”

明昭拉住裴知慕的手,刚要抬脚离开,猛地听到树后两人动身,她立刻抱住裴知慕躺在地上,一手捂住她的口,一手搂住她的腰,两人直接滚进旁边的泥潭里。

裴知慕看着身上的明昭,神色紧张又惊惶,她眨眨眼,目露疑惑。

明昭看到了裴知慕眼里的费解,但她此刻没工夫和裴知慕解释。

她的目光穿过茂密的草丛,看着夜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树林之中,随后晋无忧拔掉蓝色军旗,抬脚离开了此处。

如今明昭知道的三处藏匿蓝方军旗的地方都被晋无忧给找到,剩余军旗和王旗的所在地明昭也没必要再去寻找,毕竟夜兽会在暗处帮助晋无忧,她再去搞破坏,容易被夜兽偷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明昭见两人都已经走远,刚要起身,突然腰间一紧,裴知慕不知何时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下压。

明昭皱眉:“你干嘛?”

裴知慕神色沉重,眼神错开明昭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嘴唇轻轻阖动:“别动,有蛇。”

明昭身子一僵,猛地意识到身上好像爬了一条蛇。

她见裴知慕抬起手,吞了吞喉结,纳闷道:“你你要干嘛?”

“蛇要准备咬你。”裴知慕看着已经爬在明昭肩头,露出獠牙的蛇。

“”明昭被裴知慕过分的冷静搞得一头冷汗,嘴角微微抽动,“我谢谢你告诉我,蛇要咬我这个噩耗。”

“这蛇有毒吗?”

反正要被咬,她得问清楚蛇的情况。

裴知慕拧眉:“有毒但不致命。”

“”明昭纳闷,“你怎么知道有毒但不致命?”

裴知慕解释道:“我舅舅长年走镖,经常会遇到野兽,他把那些奇遇当做故事讲与我听,我便知道了一些野兽特性。”

“此乃青环蛇,浑身碧绿,通体带有一圈圈黑色圆环,蛇头三角,竖瞳泛青,喜欢待在潮湿闭塞之地。”

明昭看了眼两人躺着的地方,刚好是一处泥潭,正是青环蛇喜欢的居住地。

“可真点背!”明昭额间布满汗珠,“被咬后会立马死吗?”

裴知慕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幽色:“死不了。”

“那就”明昭刚要庆幸一秒,余光瞥见裴知慕动手,“裴知慕,你要干什么!?”

话音一落,裴知慕早已抓住青环蛇。

青环蛇遇袭,蛇首一转,直接一口咬住裴知慕的手背。

裴知慕眉头一蹙,推开身上的明昭,起身把青环蛇狠狠甩了出去,然后拉着明昭往回跑去。

两人没跑多远,明昭一把扯住裴知慕的手腕,看着她手背上两个蛇牙印子,上面已经开始流出黑血了。

“裴知慕?”明昭瞳孔皱缩,止不住的怒吼,“你疯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去徒手抓蛇?那蛇有毒啊?!”

裴知慕脸色有些发白,扯了扯嘴角,道:“无事,这蛇的毒不致命,死不了人的。”

“死不了人就能随随便便抓有毒的蛇吗?”明昭目光惊惶,“你脸都发白了,血都是黑色的!”

“对了!”明昭想起怀中的紫玉云膏,她立马拿出来,“这个药能不能解毒?”

裴知慕看着紫玉云膏被明昭贴身带着,眉眼闪动了一下,道:“能,但太浪费了。”

“浪费个屁!我当初那么小的擦伤你还给我送来紫玉云膏,怎么那时候你不觉得浪费?”明昭看着裴知慕此刻脆弱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和恐慌,“只要能给你解毒就行,就算是在贵重的药,我都给你用上。”

“情况还是不一样的,”裴知慕唇角微扬,她握住明昭要打开盒子的手,摇头道:“真不用,我知道怎么解除青环蛇的毒,用不上紫玉云膏的。”

“你知道?”明昭忙问,“是什么药?怎么解?”

裴知慕四处看了看,指着前面紫色的草,说:“那叫紫芝,碾碎后的汁水抹在伤口,可以解除青环蛇的毒。”

明昭看那平平无奇的草,保持怀疑:“你确定那枯枝烂叶的东西能解蛇毒?”

“嗯,”裴知慕喘着粗气,声音发虚,“一般毒物出没的地方,都会有解毒的草药在附近生长,我舅舅走镖时,镖师被青环蛇咬伤都是拿拿紫芝解毒的。”

明昭见裴知慕越来越虚弱,脸色煞白。

她只能相信裴知慕所言,立马跑过去采摘紫芝,将裴知慕扶到潭水边坐着。

明昭拿起两块石头捻磨紫芝,把枝叶砸烂,捻出汁水。

她用帕子包裹砸烂的枝叶,刚要放在裴知慕伤口,突然问道:“这紫芝碰到伤口,会不会很痛?”

裴知慕没想到明昭会问这个,她道:“还好。”

明昭撩起袖子,将手臂凑到裴知慕嘴边:“若是疼,便咬着我。”

裴知慕定定地看着明昭,眸中似有点点碎光闪烁:“拿个木枝便好。”

“脏不脏啊?”明昭不赞同地瞪了一眼裴知慕,将手臂抵在她嘴巴,“我让你咬你就咬着。”

裴知慕摇头:“不要。”

“为何?”明昭清楚裴知慕不要的原因,她解释道,“我不疼的,就算疼也不会有你疼。”

她刚才砸紫芝时,紫芝汁水泛出来的味道刺鼻腥辣,一旦上药裴知慕肯定会很痛,所以明昭才多嘴问了一句。

裴知慕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的看着明昭,眼底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我舍不得咬你,我心疼你会痛。”

明昭心弦紧绷,全身的热血仿佛都要往大脑中涌去。

她触及裴知慕柔情似蜜的眼睛便像是被烫到一般,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你裴知慕你”

明昭磕磕巴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知慕弯唇一笑,握住明昭的手直接按在了手背的伤口上。

触及的瞬间,如刀子刮肉一般的痛苦瞬间弥漫全身。

裴知慕疼地的脸颊抽动,大口喘气,手背上开始冒出鲜血来。

“裴知慕?”明昭没想到她这么勇猛,没好气道,“你你可真行啊!”

裴知慕道:“多谢多谢郡主夸奖。”

“我那是夸你吗?”明昭无语凝噎,“我那是骂你蠢!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喜欢受虐啊?”

在裴府被裴元庆和那对贱/人母女欺负,大气不敢吭一声,处处忍耐。

出席各种宴会被人孤立排斥,也不会为自己争一口气。

明明自己以前对她那么不好,就算后面对她照顾有加,但也是因为系统的缘故,却让裴知慕对她心生好感。

明昭时常觉得裴知慕傻得要命,笨的要死!

裴知慕往后倚着,喘着气道:“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受苦受难。”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明昭见手背上流出的血已经逐渐变得鲜红,想来是毒液已经被逼出来了,“裴知慕,蛇毒被排出来了,你有没有好受些?”

“嗯,好多了,”裴知慕嘴角浮现一抹迁就纵容的笑,眼尾弯了起来,“郡主放心。”

明昭暗暗舒了口气,嘴上却是凉嗖嗖道:“我放心什么?我又没被咬,我又没中毒,我又不会痛的厉害,我舒坦的很!”

裴知慕神色淡淡,眉目间透着一丝坦然,轻声道:“我知郡主觉得我性子软,老是被人欺负受气,还不会反击抵抗,只会一味忍耐躲避,所以郡主为此觉得我没出息,心里为我气不过,是吧?”

“哎呦,你自己还挺明白呢?”明昭冷哼一声。

她把裴知慕手上的血擦掉,撕掉衣服上最干净的一块给裴知慕包扎。

“其实我只是习惯了,”裴知慕看着明昭精致的脸庞,“旁人的厌弃和孤立,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我只是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便想着能躲就躲着。”

“可若是遇到触及原则之事,我也不会忍耐。”

明昭看着她:“比如裴元庆想要抬胡姨娘为正室,你却利用胡姨娘的身份将裴元庆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裴知慕惊讶道:“郡主怎么知道的?”

明昭得意挑眉:“我可是尊皇长郡主,想知道什么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查到?”

“郡主好厉害。”

“用不着你夸,”明昭给她包扎好,看着她疲惫虚弱的模样,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拍拍肩膀,“上来,我背你回去。”

裴知慕瞳孔颤动:“郡主,不可。”

“我太重了,你的贵体不能这么”

明昭知道裴知慕又要搞什么规矩礼教什么的说辞来拒绝她,她直接拉住裴知慕的手放在肩上,打断她的话:“赶紧上来,别废话,再磨叽我给你扔河里。”

裴知慕只得趴在明昭背上,双手揽住她的薄肩。

明昭背起她,掂了掂,意外道:“你还挺轻的。”

裴知慕轻咬下唇:“郡主,还是放我下来吧,若是被旁人看到,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明昭抬脚往营地走去,“谁敢在我面前多说什么?看我不打烂她的嘴!”

“明昭?”裴知慕目光落在她摇晃的珠翠发簪。

“有话说?”明昭应道。

裴知慕头贴在明昭的肩上,声音低软,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像是在和明昭诉苦,或是撒娇。

“你对我真好。”

明昭长睫轻颤:“好什么好?你就是太容易满足了。”

“其实我不喜欢受苦受难,若是旁人真的欺负了我,我也会想办法反击回去,只是不会像郡主你这般勇猛。”

说谎!

明明被裴元庆欺负的不成样子,都差点被人一棒子打死,还在这里嘴硬。

明昭叹了口气,没和裴知慕继续争辩,敷衍的应了一句:“哦。”

“我知你心里想着,我若是有本事些,又岂会被裴元庆他们欺负成这那副唯唯诺诺的卑怯样子,”裴知慕双手攥紧明昭的衣裳,眸色幽深,看不清情绪,“我只是不想与他们再争论什么,因为我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为我设身处地的去着想。”

明昭知道裴元庆和胡姨娘还有裴芷柔对裴知慕的抵触。

好好一个礼部尚书的嫡女,日子过得相当不如意,前世还被她欺负的遍体鳞伤,若非有沈以峤保驾护航,裴知慕怕是早被她害死了。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但郡主你不同,我知道你是好人,知道你曾经对我的讨厌是因为太子殿下,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知道你现在对我的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裴知慕说,“我很想依赖郡主,很想让郡主与我亲近。”

明昭掀起眼皮,神色没有之前那么惊慌:“裴知慕,我是女子。”

“我知道。”

“裴知慕,我那时只是利用你气沈以峤。”

“我知道。”

“裴知慕,我就算现在背着你,我还是讨厌你。”

“我知道。”

明昭闭了闭眼,心口起伏了一下,语气生硬道:“你既然知道,那你还”

“可我还是很喜欢郡主,”裴知慕双手松开她的衣裳,从背后抱住她,声音里带着坚决,语气温柔的像是羽毛,轻轻在她心上挠,“很喜欢,很喜欢”

系统:【滴!恭喜宿主点亮半颗星,目前星星进度:三星半,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明昭呼吸微微一颤,心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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