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宋洲跟运营一起在玻璃窗外看着电脑里的后台数据节节高升,他让小伙子接下来不要再发订单了,今天这场按这个流量势头下去五千双都有可能打不住,他洛诗妮一个厂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那怎么办呀,要不、要不叫菲姐停一停?”小伙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泼天的富贵砸到头上了,怎么可以叫停。

而且到这一步了,也不是想停就能停。

“我是叫你优先发超时单。我得把她店铺的物流分保住,也免得你们真的超时了被平台扣红包。”

宋洲做生意是有走一步看三步的天赋的。

他当即通知林文婧,之前所有的订单都作废。鞋底有限不像皮料那么充足,那么每天送过来的鞋底都要按照前天的超时单配色,尽可能的都利用起来。

林文婧积极配合,之后她又加了多少模具宋洲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从没催过鞋底,送到车间里的材料还日益堆积。洛诗妮的流水线已经加班加点到十一点了,鞋楦头像开小火车,满满当当一圈又一圈,还是完成不了孙菲一个直播间的超时单。

宋洲考虑到再加一条流水线。两条线一天产能可达六千,他现在完全有这个订单量,但流水线的订购和安装都需要时间。

超时单上的红色数字只增不减,每天晚上都血淋淋的出现在群里。

爆单逐渐变成一种甜蜜的痛苦。

所有人都像那条把材料吃进去把鞋子吐出来的流水线,饱腹又空虚,根本停不下来,毫无喘息的余地。

邹钟闻提议让孙菲把订单分出去。

别的客户他不会这么建议,但那毕竟是高云歌的妹妹。

孙菲现在也很难熬。

每天都开播吧,流量就是能好到超时单只增不减,洛诗妮再怎么给力,一整个厂的产能都被自己吃掉,也逐渐无法满足。

可她要是不开播吧,运势都到她头上了,每天全网凉拖鞋排行榜前十,排在她前面的只有正宗温州老牌鞋企,单价是自己的五六倍。整个山海市的直播间都在她之下,她这时候不乘胜,还能什么时候追击?

她也拥有了新的外号。

有人认出她是之前夏夏选品的主播。她那段时间也太累了,偶尔会出现口误,自我介绍的时候把“菲菲”说成了“夏夏”,评论区里就刷屏喊她“小夏夏”。

再看同时期的夏之心,正在卖另一个厂家生产的交叉带,挂链接比孙菲早但出货比她迟,只要两人同时开播,平台算法总是会把更多的人推往“菲菲的鞋铺”。

还真是小夏夏压过大夏夏,长江后浪推前浪。

所以孙菲也是憋着一股心气的。

高云歌也看在眼里。他在生产一线,也清楚与其永远有那么几千双超时单在那里刺痛所有人的神经,夸父逐日般遥不可及,不如早点分出去给别的鞋厂做,再这么每天晚上干到十一点,工人们迟早要吃不消。

但他们并不缺材料,就连鞋底也有剩余。

只是缺少成型所需的人力。

找路尔德加工是高云歌和宋洲共同的决定。

这可难为了林文婧,一下子又要多掏出喂饱一条流水线的鞋底,她于是又加购了十几双模具。

江浔皮革一如既往地给力,交叉带用不了多少皮料,足足六大卷送到路尔德的车间里,简直是给他们单鞋结束后就没上过班的下料工和针车工雪中送炭。就连裴氏父子见到高云歌都换了副嘴脸,又是递烟又是送红牛饮品,裴俊祖甚至还发出感慨:果然想要升职就得跳槽啊……

路尔德暂时成了洛诗妮“分妮”,除了鞋底和皮料,一车又一车的印有LostNi字样的鞋盒也拉进他们的车间。

很难说变故的节点是突然的降温,还是外包的物流信息出现延迟,等孙菲在四月末扯着疲惫不堪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开播,她不仅不再是流量的宠儿,且数据一跌到谷底。

起初她以为只是暂时的小问题,不停地下播重播之后,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不再能上热门榜的现实。

她接连购买了好几份巨额流量包,但收效甚微。群里不再有超时的红字,就连订单也骤减。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等宋洲决定刹车,洛诗妮车间的仓储区已经堆了满满当当九千双成品鞋,路尔德那边六千,两个厂加起来,未成型的材料粗略估算都不止两万双。

他打电话给林文婧说先缓缓,送货先暂停,林文婧告诉他,金成共计加购这套模具共23双,仓库里喷漆完工的JC23089也还有八千双。

孙菲在四月二十九日晚开播,半个小时内在线人数未过百,订单新增量惨淡。

她匆匆下播后,宋洲在洛诗妮的工人群里连发十个大红包,庆祝五一劳动节,所有工人放假三天。

第50章补偿

麦肯锡报告曾指明,全球范围内家族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24年。

宋洲今年二十六岁。

拨开记忆里长得比他头顶还要高的种类繁多的杂草,宋洲眼前的乡野厂房和白石村山脚下的飞扬模具极为相似,普通民房的构造,土地性质却是工业用地。

再往前迈步,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以为又是当垃圾那样散落到田野里的车间材料,扣件或者配饰,他低下头,半晌,弯腰捡起,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攥在手里的塑料小汽车。

宋洲继续向前。

简陋的房屋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幻变成双屿的标准厂房。由设计院规划的产业园区拔地而起,生产和住宿静动线分明。

可当宋洲驻足在那扇半掩的门前,他又变回需要抬头才能看到把手的年纪。

门缝里传来细碎的交谈声音,中气十足的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女人并不是他的母亲,却操着一口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四川口音。

宋洲睁开了眼。

并没有表现出被梦魇缠绕的惊恐,他很平静。偌大的没拉窗帘的主卧里有光影倾斜,他在黑的并不纯粹的夜色里保持躺平的姿势,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