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进出京城的规矩是宽进严出,进来快,出去倒很慢。
林听回头看排在身后的今安在,他今天没戴那张面具,而是易容了,把脸弄得坑坑洼洼的,遮掩原本的模样,不细看看不出是假的,丑得非常真实。
看完今安在的脸,林听摸了摸自己同样易了容的面孔。
她易容成外貌平平无奇的少女,一身素青色的布裙子,拎着包袱,混在人群里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陶朱见了恐怕都认不出。
这些都是今安在的功劳。
他的易容术没得说,就是易容要用的材料很贵。所以他们出任务很少会易容,能戴面具戴面具,能戴面纱戴面纱。但今天不行,出城要给官兵看脸。
费用由宋公子承担,今安在顺便帮他们两兄妹也弄了假脸。
林听不再摸自己这张陌生的脸,紧紧地牵好宋姑娘,为她挡住旁人的推搡,问今安在:“你觉得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城?”
今安在估算道:“可能还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出城。”
宋公子着急地环视四周,怕梁王的人发现他们:“还有半个时辰?我们都排了一个时辰了。”
守城官兵不会管要出城的百姓等多久,他们慢悠悠地查一段时间,然后休息一段时间,到点准时关城门,让剩下的人明天再来。
今安在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着急也没有用。”
宋公子唉声叹气的。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轰隆隆的雷鸣接二连三地敲击下来,暴雨如注,整座京城暗沉沉的,地面的水流急促,淌过人的靴子。
又是一道雷鸣下来时,街上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一队锦衣卫冒雨而来,照例巡查城内。
为首的锦衣卫面如冠玉,眉眼精致,他坐在马上,手握缰绳,红色的飞鱼服半湿,不像巡查之人,更像游街的俊俏探花郎。
不少百姓应声望去,见是锦衣卫,纷纷避让着。
段翎刚从马上下来,守城官兵就立刻迎上去了,为他撑伞,向他汇报今天的情况还是没有看到疑似谢家五公子的人。
锦衣卫奉命抓捕谢家五公子,他们这些守城官兵需要配合。
段翎扫了一眼出城的长队,过去看其他守城官兵是如何检查出城百姓的,有没有玩忽职守。
为他撑伞的官兵赶紧跟上,唯恐自己被抓住什么差错。
林听听见后方传来动静,谨慎地回头看,正好与走来的段翎对视了一眼,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大雨飞溅着,电闪雷鸣那一刻,他们擦肩而过。
林听控制着眼睛,不让它乱瞄,也就没看到段翎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再往前走。
段翎径直越过长队,走到了城门口,守城官兵看到他身上那套飞鱼服,行礼道:“大人。”
他温柔一笑,很好相处似的:“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是。”
出城的队伍有两条,四个官兵负责一条队,两个手拿谢家五公子的通缉画像,看出城百姓的脸,另外两个检查他们出示的路引。
段翎没来之前,守城官兵磨磨蹭蹭的,看路引也不怎么仔细。他来后,他们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检查每一个出城百姓。
他们的检查速度提高不少,不久后就到林听了。
官兵:“抬起脸。”
林听抬头让他们看,却不防段翎就站在检查官兵的身后,又对上眼了,她尽量自然地挪开。
官兵:“出示路引。”
林听掏出路引,官兵夺过去看,确定路引没问题才放行:“行了,你过去吧,下一个。”
段翎似乎没往她这边看,手握绣春刀,半垂着眼,看地上的污水,在听官兵的头儿说话。
就在他们四个人快走出城门的那瞬间,街上传来一道压过雨声的叫喊声:“梁王有令,立刻关城门!梁王有令,立刻关城门!”
“把那四个人拦住!”
今安在脸色微变,眼疾手快拉过林听:“跑!”他们扔掉笨重的蓑衣,一鼓作气冲出城了,林听的青裙瞬间被雨水打湿。
事发突然,雨又太大了,官兵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到关城门,于是也只关上了城门,没拦住。
城门外,今安在质问跑得快要断气的宋公子:“你今天来跟我们汇合前,有没有去过哪里?”
宋公子白着张脸:“我、我出去买了点路上要吃的干粮。”
今安在还算镇定,分析道:“应该是你去买干粮的路上暴露了行踪,但梁王知道有人在帮你们,想一网打尽,所以派人跟着你,而不是直接抓住。”
他神情越发冷:“然后等你们快出城了再动手,让你们看到希望,再失望,以此折磨你们。你若是想买干粮,可以提前和我们说,我们准备,可你并没有,你擅自行动了!”
宋公子后悔莫及。
他们躲躲藏藏,快三天没吃东西了,就是怕出去买东西会被人看到。去书斋谈交易时慌里慌张的,忘记说了。原以为今天可以离开了,自己去买点干粮应该没事,谁知……
“抱歉,连累你们了。”
今安在:“我们签契约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出城前,不许同人说话,更不许买东西?”
宋公子唇瓣翕动着,眼眶都红了,只会说抱歉。
林听拉着宋姑娘跑:“别说了,前面就是我们安排的马,先上去。”多亏她平时喜欢到处溜达,知道城外不远处有条隐蔽的小路。
守城官兵也不知道那条小路,因为它算是林听一脚一脚走出来的,还通往可乘船离开的码头,到那里后,大概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