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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再嫁 芋孚 59449 字 1个月前

第28章 28

男人大步,温嫽于山间小道随他亦步亦趋。偶尔,温嫽踉跄,抓着她的谢屹支便会向她瞥来一眼,不知不觉,竟是放慢些脚步。

此次,最终走到山上谢家陵墓的时间要比上回清明之时晚上了那么一时半刻。

温嫽是头一回来,望到那一座座庄严的墓时,不自觉禀了息。忽而,手上被塞了一物。温嫽下意识低头看。

主父刻向她递了东西后,朝她摆一只手,低语,“夫人,请跟上主公。”

温嫽望向谢屹支,他正已向东而步。温嫽匆匆提紧手中篮子跟上。

主父刻又提醒谢惝等其他谢氏之人跟上。

这是要追随谢屹支,向谢家先祖哀省三周。

原本,温嫽是得被晾在一边的。

但主父刻从主公昨夜就不太一样的种种举止中揣摩,此时擅作主张,在主公虽未明示时,还是让温嫽提着香篮跟了上去。

……

哀省过,谢屹支亲手除墓周荆棘,并摆果品酒馔,立定,谒礼。而后敬香,献拜,酹酒,虔诚庄敬。

拜罢,烧纸钱,复位立于原地。

谢氏其他子弟在谢屹支之后,一一过来,俱是虔诚敬献。

三献之后,再敬香,三拜后退。

……

下山路上。

不同于上山之时直奔祭陵,下山时却是多绕了一路,来到谢屹支曾祖父曾在山中叫人搭建的木屋小院。

在这里已摆了竹席,竹几,供人歇息。

谢屹支踏入小院。

虎贲们不约而同戍卫他身后。

……

谢屹支从曾祖父曾住过的屋中出来时,眼神下意识环视。

没见到温嫽的身影。

招来一仆妇,沉声问:“夫人呢?”

没看到她待在院中。

仆妇忙道:“回主公,缺些清水,夫人听了后随何媪他们一起去小溪取水去了。”

取水……

谢屹支眼光微微偏斜,又扫一遍。看到温平丹正坐在一竹凳上歇息。

那看来真的只是去取水。

不知为何,他望一眼那边,忽然,抬了脚步也往那去。

温嫽倒是不知谢屹支还会来找她,她见溪中有鱼,蹲在溪中的石头上正目不转睛看着。

她说来取水,但其实只是想透透气。

顺道看看这山里的四周。

何媪见她临于水边有玩乐之意,到也不出声阻止。这条小溪最深处也才刚刚能没过膝盖,溺不着人。

何媪专心拿木桶装水。

来小溪边的不止两人,在下游不远处的地方还有几名虎贲,他们也是来给桶中蓄水,以及,护卫温嫽安全。

时不时,几人会往四周看看,时刻注意着周边动静。谨防野兽,又或者陌生人的出没。

忽而,见才扫完一圈的一名虎贲眼睛愣了愣,下意识,他正了身,并脱口而出要唤一声主公。但被他看到的谢屹支却抬了手,把他才要脱口而出的声音压下去。

示意他不必出声。

虎贲:“……”眨眨眼睛。

虽不知为何,但凛了脸色,只笔挺着背照办。顺便,眼睛默默盯着桶中不敢多看。心知肚明,主公是来找温夫人的,那主公和她的相处,他们也不好眼睛不眨的盯着瞧。

谢屹支的确示意完他之后,就看向温嫽,她也不知道在水里到底看什么,一直蹲在石头上。扬了眸,不紧不慢走过去。温嫽弯一下唇,忽然出了声,只见她捧起一双手,掌心中赫然一块十分好看的石头。

所有人:“……”

她蹲了这么久,原来不是要抓鱼,是在找石头?

温嫽其实也没想找石头,是看它在水中折射出的形状十分好看,这才捞了起来。

很像一颗天然打磨的棋子,还是已经被人把玩的十分光滑的那种。

捧着看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回头叫何媪过来也看看。

回头却愣住。

看着谢屹支,温嫽微微收了手掌。

谢屹支无意识扯了下唇。瞥了眼她手上的石头,倒不曾得知,她有来水中找石头的爱好。

低声吩咐一句身边人什么,便见他身侧之人立马朝温嫽走来,对她恭敬道:“夫人,交由属下拿着罢?”

温嫽看看掌心东西,未拒绝,轻笑给他了。这时,也恍然过来谢屹支竟也来了溪畔。

提裙起来,“郎君……怎过了来?”

还能是因为什么。谢屹支也不曾想,因听到她在这边,当时竟然想也不想,他就也朝这过来了。

这些,谢屹支从前何曾有过……

谢屹支眼睛里不由自主漆黑。他如此,被他所注视的温嫽又怎么可能一分也察觉不了。

温嫽的手无意识握了握。

他看着她的目光,比起从前,好像已有了些不同。这个从前既指她未进他的司马府之前,也指前一阵子,她已进了他司马府的从前。

前些日子他虽已在她房中留过几次宿,但就算是和她同了房的那夜,他对她也始终是平平淡淡的。

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事实上那种说不清扯不清的感觉,就好像她对他其实依然是可有可无,根本无足轻重。

所以此时,他终于有了些平淡之外的变化吗?温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但,谢屹支这时给她的感觉,让她直觉是如此。

让她觉得很像。

谢屹支向她走来。

走的每一步,温嫽在心中数着。

一共十六步,谢屹支走到了溪畔,距她只剩最后两步的距离。

心脏缓慢了两拍,温嫽驻足在石头上。

温嫽没有先开口。

谢屹支也未说话,站定后,他只是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上有薄茧,是常年持戈掌剑的痕迹。

温嫽睇向他的掌心,谢屹支微微颔了下巴。两人的耳边溪水潺潺,仿佛时间流过。

终于,温嫽不似呆怔,把手放进了谢屹支掌心。

眼前一晃,只见她才将手指递去,男人的掌心一握,指尖被抓住,她便扑入他怀中。温嫽错入他怀抱,下意识先伸出手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向他借力。耳畔谢屹支忽笑了两声。

两声中,男人的手掌在她腰上收的更紧,他结结实实将她全部揽入怀中。

而这些,仅仅一只手便足够。温嫽忽觉脸烫,气息急呼间,眼前又有变化,身形侧了半分。是她踩歪了一块溪石。谢屹支将她又捞起来,不加掩饰抵了抵她发顶。

发顶处有轻轻两下似蜻蜓点水的感觉,他……似乎吻了下她的发。

温嫽猛然想抬眸,又想,她的发上可落了山涧里拍起来的水?他又可有触碰到凉丝丝的触感?

无从得知,但她一眼看到的是,男人望她的目光一瞥,太暗太暗。

像是林中密闭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眼里给她的感觉是如此。

温嫽面上怔怔,他对她终于有了点在乎的感觉了,是吗?

或许就是如此……轻颤一下,把头埋回他宽厚的肩膀。

和他对视太久,莫名有种她反而可能会比他更快深陷的感觉。

这山间野涧太静,也太让人心里容易误判。她的腰上又动,谢屹支忽摩挲了两下。

见他下颌也动了动,也不是动,他只是在左右环视。似在确定刚刚那一出他的手下可看到了。

他似乎后知后觉,才发现刚刚对于温嫽,他表现的太过在意。

不过忽而也一怔,不动声色还是揽着温嫽。在意便在意了,她本也是他府中夫人。

不轻不重又勾两下唇,瞥及温嫽耳朵,深深看数眼。笑一声,他就这般揽抱着她,转身带她往回走。

但如此姿势温嫽哪里走的好路,几乎没两步就要趔趄,时不时撞他身上。

温嫽匆匆望他一眼,胸口起伏的站正身体。谢屹支瞄瞄,虽又欲把她拉来,但其实,他也无人前让别人众目睽睽瞧温嫽和他亲昵的想法,盯了盯她,又环看四周,便还是如来时一样,只是抓了她的手而已。

不过,现在他的举动可比来时温柔太多。

那时他只是牵着温嫽而已,此时却是连路边的枝丛也能注意到,每一回,都会捎带着帮她避一避。

温嫽于是连衣裳都没有被擦过一丝的机会。

他还同样,会带她挑条比来时好走的路,不是原路返回。

温嫽一看,便发现这条路和她来时不同。

“这条路也能回到木屋?”温嫽问。

谢屹支点头。

自然能。

他来这已经来了几十年,每一条路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走这条,能更近。”也更好走。

事实不假,没一会儿,便见两人从小路中绕了出来,目光一抬,便已能看到木屋的身影。

只是……忽而倒有一小童从旁边嬉笑奔来,差点踩着温嫽的脚扑向谢屹支。

温嫽眼神一跳,闪身后退,可谢屹支的速度比她还快,在小孩还没碰到她时,已揽了她肩将她抱于怀中一闪,避开了小孩的冲撞。温嫽的视线瞬时转换,瞥向了谢屹支背后,看不见小孩。

但她听到了谢屹支的声音。

听他略沉了音训话,“如何毛毛躁躁,没看见叔叔身边有人?”

温嫽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小孩的反应。

微微一侧头,便成了她侧站于谢屹支臂弯中,与他似亲密般,一起低头望着小童。

才四岁的小童眨巴眨巴眼睛。

他圆头圆脑的一直仰着脑袋。

谢屹支皱眉,竟不认错?

小孩不是不认错,他只是仰着头在想,头一回见叔叔抱着女人。圆滚滚一揖,“小,小子错了,刚刚过于兴奋差点冲撞了,小子以后不会了。”

谢屹支沉沉眼。

但终究念及他小,摆手,便罢了。

“以后不可莽撞。”

“是!”

小子好奇的抬头,又看温嫽。

谢屹支不给他盯着看的机会,抓了温嫽的手,带着她径自走向木屋。

小小幼儿,到也知温嫽好看就盯着看。

笑了一声,不轻不重抓紧温嫽的手。

温嫽异样,朝他瞥去。谢屹支眼神睥睨。温嫽一丝垂眸,偏了目光。谢屹支嘴角微弯,莫名,将她的手又紧一次,没有放一丝的意思。

望向前方时,他的目光倒是又看不出一丝异样。

木屋中谢氏的其他人,目光或多或少打来。其中有谢屹支的长辈,也有谢屹支的同辈。

谢屹支四平八稳,在族中人的目光中带了温嫽落位主坐。

还随手给温嫽递了杯茶。

但温嫽不渴,轻轻放在一边不动。

谢屹支看了也没说什么,瞥瞥四周,倒是忽问谢惝,“你父亲哪去了。”

不见他人。

谢惝赶紧道来:“父亲听有山鸡鸣叫,寻山鸡去了。”

如此。

谢屹支点头。

……

午膳用罢,才见谢屹支特地带了温嫽进木屋去看,温平丹就悄悄抓了抓自己的丈夫。

谢惝以为她又有胃口了,问:“是又想吃了?我叫仆妇去把食盒拿来。”

可不是这事。

温平丹拉拉他,“夫君随我出去走走,我想看看周边。”

想走走?

谢惝想了想,倒也点了头。

但温平丹真正的目的不是透气,走到四下无人处,便低声问谢惝,“夫君可知兄长身边那位温夫人是何来历?”

“我瞧,兄长似颇为喜欢她。”

刚刚用膳时,还见这位大司马特地叫仆妇照顾温嫽口味,一些她不吃的,叫人别往她跟前放。

更是特地让人单煮了份鱼汤,听说是那位温夫人去山涧时,虎贲们捕的,专门让人多开一灶做了让她尝鲜。

其余也分了给那些虎贲尝鲜。

谢惝知道一点,但具体的,他不知道太多。

他对温嫽最深的印象,还是那日她杀了人后几乎浑身是血在兄长跟前请罪的模样。

倒是没想到,后来兄长就把她留下了。

他知道兄长的习惯,这个女人既成为了兄长后宅之人,那兄长就不喜别人打探太多。

虽他也好奇,却至今也没叫人去探过她的来历。

“总是清白人家出身,来历是干净的。”

“知你好奇,但这事除了对我说,以后可别向其他人问。”谢惝道,“你也看见了,以前我兄长后宅根本无人,现在,却有了这位貌美的温夫人,今日从祭祀开始,便也能看出兄长对她的看重,所以……”

对这人更不该好奇太多。

这是兄长的内宅事,好奇她干什么呢?

谢惝看向自己的妻子,让她牢记。

温平丹:“……”摸摸肚子,好吧。

那,她该不该和丈夫说她知道温嫽的来历,甚至温嫽曾经还在温家住过的事呢?

温平丹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探头左右看看。

心想,就算要说,或许也不该在这说。这些事他们夫妻两个回府后再提不迟。

“我知道的。”

谢惝欣慰,和她改而又往回走。

回到木屋,倒见兄长正好也才领着那位温夫人出来,且院中的虎贲也整装列队,看着是要下山的意思了,谢惝便也叫来身边的仆从,收拾东西这便下山。

抵达山脚后,温嫽直接走向她来时坐的那辆车乘。

可明明正与族中长辈说话的谢屹支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回头看来。

他看来的突然,温嫽倒是愣了一下,怎么了?没怎么,谢屹支望她两眼后,只是忽而朝身侧虎贲说了句什么,便见那虎贲朝她过来。

温嫽以为他是有话嘱她,便也向虎贲走去。

见虎贲快步向她而来,并揖了一礼,低声道:“夫人,主公让您坐左侧那一辆。”

左侧?

温嫽望去。

正是谢屹支来时独坐的那辆。

他……微讶。

“夫人,请。”虎贲说。

好吧。

温嫽点点头,过去了。

谢屹支余光瞥她走了过去,这才没分神看她,专心和跟前的长辈说话。

聊的不是政事,只是一些家常。

……

才在车内落座不久,温嫽听到乘舆之外拜谒的声音。

“主公。”

说完了?

温嫽看向闭紧的车门。

几乎同时,见车门开了,谢屹支的身子钻进来。

温嫽只觉眼前一亮又一暗,他才将门打开又随手关上,她的视线中便只有他的身影。温嫽正要唤一声郎君,却见他连给她说话的时间也没有,三两步过来,将她拦腰一压,她便被他迎面而来男性气息笼罩,被他淡淡搂入怀中去。

温嫽混乱之下手掌不小心搁在他胸膛上,掌心之下他的心跳蓬勃有力。觉得掌心一缩,下意识想坐正了。

可这时她天旋地转,被他勾手臂一压,竟是横卧于他怀中。温嫽心中一跳。

愣愣的,仰看着他的眼睛。

这时,贴着他的腹部似听到他在用腹腔说话一样,微沉又微淡的一声,“回府。”

“是。”

立马,外面有战甲碰撞,虎贲们开始走动的声音。

温嫽在车乘的起步阶段不由自主倒了倒,她几乎以脸埋于他肚子。下意识抓了他一只手想稳住。抓去的手立马被男人不疾不徐回握了,温嫽听到他今天第三次笑了笑。

他另一只手,又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忽然摩挲似的抚了抚她的下巴。温嫽眼睛微抬,不得不说,浑身上下似乎都忽然觉得紧绷。

眼睛一闪,还不如不看他呢。抬眸发现他的眼睛太沉,似是想将她前后翻个面一样。温嫽错开眼。但又不知手上怎么和心里的感觉截然相反,忽然叫他低下头来,抬手说她有话要说。

谢屹支挑眉。

但还是俯了身来。

温嫽抬高脖子。

很低很低的压轻了声音说:“郎君,我的月事还未走……”

他是不是已经把这事忘了?

今日几次,觉他有那日要了她时的眼神。

很明显的,她才说完,搂着她的男人身形顿了。谢屹支眼睛里很轻的一愣,他还真差点忘了……

刚刚只是本能的,毫不遮掩的揽了她过来。

她是他宅中人,二人于乘舆中坐的稍微近了些,合情合理。

竟然,还有月事这事。

谢屹支沉下眼睛看过来。

眯了眯目光,“还未来干净?”

温嫽小幅度点头。

没有。

谢屹支不由得握了半拳。

温嫽不知怎的想笑,可又觉得这时候不好,便只小小勾了唇。但谢屹支的眼睛非常尖,她才勾他就看到了。

谢屹支越发眯了眸,眼睛微深。拧拧眉,忽而很哑的冷哼一声。温嫽侧个身蜷进他看不见的地方。

无声处,轻笑了。可不想,谢屹支会亲手将她挖出来,一愣,还未收了唇角,撞见他越来越深的眼底。下意识动一下,可连一分都还没能动弹,他猛然抬了她的下巴,是冷不丁喉头逼来的架势。

猝不及防,唇碰上了。

不像吻得情深。

可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也不仅仅是毫无动情的架势。

仅仅鼻梁互相抵着的感觉,便已让四肢都觉异样。

谢屹支喉结又滚。

她的掌心清楚摸到了他喉结的滚动。

手指恰恰好是搁在这。

指尖不小心刮了下。

唇上比刚才还烫,谢屹支紧随着对她加重薄唇里的力道,鼻梁紧了。

耳边闪现一抹红,手指不敢再碰,若有若无,搁到了他脖子后面。又迅速偏过眸。谢屹支莫名低沉的哼了一声,不一会儿,偏偏,却挪了她回来。

目光交触,温嫽觉得他脖子之后也不是个能搁的地方,手指蜷起来,摊开往下垂。

坠落中,谢屹支情不自禁,倒把她的手又捞住。未能控制住,忽沉笑出数声。

看温嫽的眼睛,微有暗色。

第一回想,当初留下了她,不是个失算的决定。

不知不觉,谢屹支的唇角又深了一分。

搂着她的姿势,无形中有一分很强的占有欲。

乘舆之外。

护卫两侧的虎贲不约而同支了支耳朵。

他们都觉得,乘舆内的主公刚刚似乎笑了笑。

不禁微妙对视一眼。

何事,惹的主公开心低笑?

无从得知。他们只知道,随后一路,听到马车中又有几回很轻的笑声。

都是主公发出的。

看来今日主公的心情实在不错。

……

距离燕城城内只剩最后两刻钟时,马车内已经极为安静。定睛一看,其实是温嫽不知何时已于谢屹支怀中睡去。

她很久未爬山了,今日上山下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略有些疲,不知不觉竟在谢屹支怀中眯了眼。

谢屹支时不时低头看她几眼。

很少看她在他身边蜷缩睡觉的模样。从前去琵林苑,只那么一会儿,她枕了他胳膊。

无意识摸了摸她闭起的眼。

温嫽似有所觉,往他怀中动了动。她觉得痒了。

谢屹支淡淡又摸一下后,未再碰她,仅仅只是抱着她而已。

又过一个时辰。

只剩最后一盏茶时间,便能抵达司马府正门。

谢屹支垂眸望怀中人,她还在小憩。手指略微抓着他衣袖一角,睡得颇为舒坦。但他不能让她再睡了,马上便要进府。

手掌捏了捏她腰上。

女人却未因这一下醒来,谢屹支便又捏捏她软软的脸颊,眼睛望她,“莫要睡了。”

低沉的嗓音声响在周围的空间里。

温嫽有了些反应。

谢屹支趁着她这一反应,又捏捏她脸。温嫽唔了一下,于谢屹支眼皮底下,终于睁了眼。入目就是他看她的眼神,下意识心里一恍。却又偏过脸到一边,闭上眼。

于是兜头迎来男人掌心在额上一搭,听他低沉,带上那么一分很浅的笑,“莫睡了。”

温嫽不知不觉这才又睁眼。

正逢,谢屹支揽了她的背整个将她扶起来,她猝不及防转换了个姿势,变成肚子被他手臂收着,侧倚在他肩上。

这个姿势看不见他的脸,正是她的后脑勺在谢屹支目光的正前方。

只见他手掌又动动,忽又挪了她的脸回来。

温嫽的下巴软肉被他捏了一下。

温嫽低哧笑出了声,壮起胆子推了推他,自己提着裙,整整衣裳起身坐到一边去。谢屹支也笑了,手掌还是她爬离之前的那个姿势。

无意识中,空空的收了收。

温嫽才坐好,转头又看他。谢屹支注视过来,唇角处一直淡着几分,是勾着的模样。

两厢再次对视上。

温嫽轻轻一弯唇,和谢屹支变成一模一样的状态。

这声轻笑传至了乘舆之外。

虎贲们的眉目微妙动了动。

车内又有笑声了……

倏忽,又都垂了眸,只一人迅速上前来。上前来是道:“主公,已至司马府。”

一盏茶时间早已过了,正好,此时马车不紧不慢停于司马府正门之前。

“嗯。”

传来谢屹支的声音。

虎贲退后两步。

不一会儿,谢屹支和温嫽的身影依次出来。

谢屹支还突然回了下眸,将欲踩足凳踏地的温嫽直接抱了下来。温嫽的脚便根本没能沾到足踏。

眼睫动了动,后知后觉想了想,扶住他结实的手臂,掩盖心里的变化。

谢屹支一气呵成揽了她下地。

面庞又瞥向何媪,收着一分下巴,道:“送夫人回内府。”

何媪道是。

温嫽从他虚揽腰上的手臂出来,抬脸冲他笑笑,悄悄指一指,便说那她回去了?

谢屹支深陷下颌,缓慢点头。温嫽背过身朝门内去。

她才抬步不久,背后也有脚步声。是谢屹支也来了,只不过他是要去找人议事。

温嫽垂眸没回头,继续往前。

忽而,视线中看见一个熟人。

是羌申。

顿了一息,冲他含笑颔首致意,致意过,温嫽转向,走了离内府最近的一条路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转向时,有两道目光分别打在她身后。一道是谢屹支,一道,是羌申。

羌申的目光收回的较快,他迅速又看主公。谢屹支此时的目光却未收回,不知有什么值得看的,倒是一直在看温嫽背影。

羌申:“……”

又几息,谢屹支才不看温嫽。

收回时恰瞥到羌申看向这边的视线,便提步,过来。

“先生有事?”

问道。

倒……也不是要事,纯粹是觉得这个时辰谢家该祭罢归了,羌申这才出来看看。

不想,竟瞥到温嫽是同主公一起归的。

不是说,不带温嫽?那刚刚……

羌申咧咧嘴角,挑眉笑了,“主公昨日不是说不带夫人?”

谢屹支笑笑。

“昨日先生恐怕是听错了。”

“我后宅之中就这一个女人,不带她又带谁。”

“……”

羌申抽了下嘴角。

谢屹支不管,越了他去办正事。

……

回到琵林苑。

温嫽脱下鞋袜看了看自己的脚。得益于曾经北上燕城的日夜兼程,她的脚底已经适应了强度,今日只是走山路,一点没觉得脚上疼痛。

揉了揉脚后跟处,温嫽不知不觉倒下,歪向一边出神。

其实是没想过,谢屹支还能对她动情的。

……

夜里直至二更,未见谢屹支过来,温嫽吹灭了蜡烛。

有种直觉他今日是会来的,但既然到这个时辰还不见他的人影,那想来是被事情绊着了。

温嫽裹着轻重合适的被子,眯了眼。但不想,谢屹支被绊住归被绊住,今夜却不似从前是回主院,而是仍然来了他这。

过了昨日,今日没有再不能同屋,不能同寝的规矩。

温嫽才躺下不久,见外面亮了好几掌灯,紧随着,听到了谢屹支的声音,他在叫人打水,去了净房。

来她这第一时间去了净房……

温嫽又坐起来。

不几息,见何媪进来到她榻前。

“主公过来见您屋里已没了灯,让奴进来看看您可睡了,若是未睡,叫您过去一趟。”

温嫽:“……”

“嗯。”

……

温嫽来到门边。

门边有两位虎贲候着。

温嫽正想说两人往里禀一声,问问谢屹支她现在可适合进去。不想,两人一见她,就已利落的打开净房门。

并说:“主公说您来了直接进便是。”

他们已经提前被嘱咐过。

温嫽意外。

颔首笑了道好,进入门中。

今日,他确实待她与以往大不同。以前可是得事事等个一时半刻才能见到他。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门又在她身后合上。

温嫽熟门熟路往放了浴桶的方向快步去。

只是不知为何,那边倒是没有一点用水的声音。脚步不知不觉又变慢。

到走到半掩的房门那时,依旧未听里面有水声。

难道他未进浴桶沐洗?

温嫽驻足了一息。

她要不要先出声喊一声他?

但随后又罢了,直接走进去。两人之间不是不曾坦诚相见过,更何况,他既特地叫她过来,那就不介意她看到什么。

温嫽支开门,踏进放了浴桶的空间。

往左一瞥。

那里是放浴桶的方向。

瞥到谢屹支两臂撑开搭着浴桶,是背对着这边的方向。

笑了笑,唤了一声郎君。

得到他嗯的一声。

原是因为没有大动静的沐洗,她之前才没听到声音。

温嫽犹豫一会儿,缓慢的走过来。站于他身边时,这只手被抓住了。

小幅度的顿了顿。

垂眸看着谢屹支。

谢屹支也正睁开乌黑的眼睛,望来。

刚刚她进来时,虽听到了她走动的动静,他却一直都是闭着眼的。

此时,抓着她倒是又紧了一分,甚至,温嫽还被他拉的近了一分。

温嫽不得不靠近时,问:“郎君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有。

谢屹支黑眸看着她。

“替我捏捏肩。”

“旧伤复发。”

复发……

是因为今日爬了山?

温嫽不知道他的旧伤是什么伤,但关键的是……温嫽不会捏肩。

张了张口要说,但,忽然福至心灵。他或许也不是要她真捏的多好,他甚至根本未旧伤复发,在府中从未听哪个仆从说他有什么操劳过度就会复发的伤,他在府中一直是人前强大的形象……估计,他只是要她留下来。

转而颔首,说好。

谢屹支松开手掌,卸下两臂的紧绷感。温嫽绕至他背后,搭上他的肩。

谢屹支闭眼微微仰了一分头。脖颈线条绷着,喉结微微凸起。两鬓浓黑密实,他的脸部轮廓是男人中十分成熟俊逸的那种。

温嫽无意低头一瞥,瞥到他闭目的模样时,眨了眨目光。眼睛又眨一分,倒是胆大的摸了摸他笔挺的鼻梁。

指尖一烫,欲缩回,可谢屹支忽然睁了眼。眼底像幽深到没有边界的密林,沉沉注视着她。

好像如白天那时一样,能将她拉下去。心跳微绷,指尖欲后撤。

可却又觉得这般过于生硬,便只是停住不动。

蜷紧了一分食指。

谢屹支眯眼,薄唇微沉。眯起的视线中,看到她的脸白皙柔美。目光扫过她的眼睛,忽而,将肩上她的手一拉,温嫽便向浴桶倒了过来。

几乎是以胸腹贴着他的肩膀。

微惊,温嫽撑住浴桶。谢屹支不满足于此,勾了她的脖子便欲将她拽进水中。温嫽可不能进水,她飞速凑近他肩上一扯,趁他猝不及防时,挪了腰速速后退。

跑的非常快。

谢屹支:“……”

紧绷了臂上肌理,眼里瞬间有变得危险的趋势。温嫽抚了胸口,却悄悄又退一步。

她现在是真不能进水。

倒不是为他考虑,他不怕她的经血污了水让他无法沐浴,她却不想好端端的又湿一场等会儿浑身上下全换一趟。

最重要的,她不想头发被打湿了。要是湿了,等会儿她过了三更都没法睡。

长发一时半会儿根本干不了。

谢屹支攥了一边手掌。

忽深了眸,提起喉结滚动,向温嫽说:“过来。”

温嫽嗓子提起,谢屹支重复,“过来。”

声音未沉,可他眼里逼视她的架势,越发比刚才叫她没法后退。

不能再继续退。

温嫽紧绷了肩膀。

左想右想,快速先说:“郎君,我不能进水。”

谢屹支目光不动。

却只说:“过来。”

第三次同样的话了,她非过去不可。

温嫽被他看的没有近前,同样的,也没有继续离他更远。她是真不能入水。

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只能如此应对。

“……”

谢屹支扯唇几乎要笑了。

但看着看着,倒也没说第四句。已经知道她是真不会过来,不用白费力气。

撤了浑身肌肉下意识紧绷的感觉,他靠一靠,道罢了。

不再强求,自顾沐洗起来。

温嫽瞥瞥他后脑,他似乎不再管她到底过不过去。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放弃,不由自主轻笑了一分。

他不如从前强势了。

不知想了什么,倒也轻轻走过来。谢屹支眼神斜来望她,面无表情。温嫽倒是不怕,在旁边入座,等他。

她知他是想她等着他的。谢屹支……谢屹支一腔的火气无声散了。

深深看她,倒也淡淡低嗤一声,很低很低。

温嫽没听见,这一道声音被浴桶中波浪撞桶的声音挡住。

两人一个沐洗,一个在旁边坐等,此后完全相安无事。

净房里再没有人的说话声。

……

出净房时,虎贲两人听到脚步声才开了门,赶紧又把脑袋低垂。竟看到主公抱着温夫人出来!

温嫽同样也没机会看他们。

眼前不过一个闪过,便只望到他们的头顶。比起她,倒是他们见到谢屹支抱她像是看到什么禁中秘事一样,避之不及低头,甚至还悄悄退了两步。

下意识凝了他们乌黑的头顶数眼。

却眼睛一错,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视线中影子晃动,谢屹支抱着她拐上了回屋的长廊。

……

温嫽的腿才沾榻,眼前一黑,眼底方寸便被谢屹支的影子占了。他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碾了她唇。喉头紧了,温嫽扶着谢屹支的手臂,不用感受,都能透过衣裳发觉他手臂上的肌肉在紧绷。

无意识压了压,发现根本动不了他臂上一分一毫。

五指半抓,对他的手臂有些扶不住。

温嫽觉得掌心像是在被火烧,又似悬空,消耗她臂上力气。

下颌紧了紧,不敢碰他的手臂了,下意识松到一边。可手臂却又转瞬就被抬起,温嫽心一紧,望去,见是谢屹支举起她的手,压在了枕边。

温嫽的下颌陷的更深。

一错,让谢屹支第二次吻她的动作落了空,薄唇偏移到她鼻梁下方。温嫽眨眨眼睛,对着帐顶模模糊糊定睛。

眨眼的动作都不敢太大,怕将此时的氛围一点即燃。

但也大差不差了。

谢屹支上回碰也不碰她的脖子,此时,被她偏开错过,他莫名眯了眼,却在她脖子落下一个不明显的印。

温嫽紧绷的偏开脸。

谢屹支捧了她的脸又回来。一个俯一个仰,两人的视线碰上。

若非还有月事这事,两人恐怕今夜……

错开眯起眼睛,温嫽忽然圈了谢屹支的脖子躲到他看不到的视线处。

第29章 29

温嫽似觉他的目光又往下滑,落入她的锁骨。因刚才的动作,领口已经微微散开。

“……”

眼皮骤跳,一绷,收了衣领。谢屹支趁此不紧不慢逼来,温嫽蚍蜉撼树,腰身被他的臂膀骤然压住。

温嫽大口喘气,蓦地回眸瞥他,谢屹支捏了她下巴盯着。

知道今天做不成什么,可别的……手臂如石头一般坚硬,翻了温嫽的身面对他。

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脸。

……

温嫽第二天照镜子,发觉脖子左侧多了两道小痕迹。

“……”

哭笑不得用手摸了摸。

何媪瞧见时,低头作没发现状。

温嫽又去换月事带。

换时愣了愣,好像只剩一天,月事便要走了?

不知不觉又数了数谢屹支来的日子,今明两天,他或许不来了?

他从前可是能隔上六日七日才来一次。

温嫽呼一口气,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日从出门起,发生的所有事情。

垂眸整理一遍衣裳,去沐手。

在她预料之外的是,她才沐了手出来,却见何媪走过来,问她:“温夫人,您从前来月事,一般来几日?”

温嫽下意识挑了眉。

眼光动了动,不动声色望她,“怎么忽而问起这个?”

何媪答:“主公今早离去时,突然又走回来向奴问了。”

她当时说女子按体质不同,月事时间有长有短,答五日六日七日八日都有可能。

当时主公皱了皱眉,淡淡沉了声音,让她直接来问温夫人。

何媪目不转睛看着温嫽,所以,她一般是几日?

谢屹支问的……

温嫽因这一句偏过了身。侧对着何媪,何媪看不清她具体表情。

何媪探探脑袋,“夫人?”

温嫽没将身体转过来,眨眨眼睛,望着窗外忽说,“一般七日才彻底干净。”

是吗?

是啊,温嫽笑笑面不改色。

说实话,昨日谢屹支的那股劲有点吓到她,能拖两日就拖两日。她未实话实说。

温嫽转头回来,对着何媪笑的很甜。何媪便也没有任何怀疑,写了个小纸条,让人送到主公那去。

温嫽瞄到她特地执笔写下小纸条时,挪了挪姿势,默默不看。

谢屹支真信才好。

午后,温嫽午睡时,忽觉周边空气狭窄不畅通,很可能,房间里其实不止她一个人。

那其他人又是谁?

无意识睁眼。

睁眼前用手挠了挠脸,可挠到的却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在途中,碰到了一根手指。

手指修长有力。

真是一根手指!眼睛快快睁了,唰一下望去。

一愣。

头发散着,整个人似呆了些许。几息后,眼神才转为灵动,温嫽诧异望着视线中的男人。

“您?”

他这个时辰怎么有空回来?

温嫽望望他,又下意识望望他身后。

掌心抓着的手指不知不觉未松。所以她闭眼时以为除她之外的人,其实是他?

这种直觉……没待她想清,谢屹支忽而将她拉起来。温嫽一下撞到他肩膀,额头略疼,她立马躲了,条件反射摸了摸。

男人倒是也淡淡帮她摸了摸。

额心上顿时有两只手。

又一次愣了,温嫽抬眸望来,谢屹支却摸着摸着,又捧了她的脸一捏。

他的目光倒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温嫽唔一下,包了自己的脸。谢屹支终于勾一下唇,勾过,忽地沉了一层看她。

将她抱到身上一分。

顿时,温嫽臀下坐着的不再是榻上的褥子,而是他的腿。她甚至还能闻到他中午应该是饮了杯酒,身上有着若有若无的酒气。

也是这时,他低垂鼻梁,不由分说捏捏她下巴。温嫽下巴一沉,脖颈微倾。

便是已成额头也向他倾了一分的姿势。床沿周边的空间很宽敞,但莫名,两人此时将空间挨靠的很局促。

“……郎君喝醉了?”手臂条件反射撑在他身侧。

谢屹支的眼睛里不是喝醉的模样。

斜她一眼。

“无。”懒声说。

温嫽愣了。

那中午,他哪来的时间?昨日他不再冷冰冰对她后,便是一夕之间态度如此天翻地覆,连中午也会空出时间回来看她了?

谢屹支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这一趟回来,只是回来用膳而已。

其实到现在,他的肚子都还是空着的。

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是之前与一门臣送别时饮的。谢屹支忽而揽她一下,揽她是将她又放回原地,“尚未用膳。”

“陪我用些?”却又对她说。

当时身边的侍者问他可要传膳时,谢屹支下意识就说了送到琵林苑来吃。

谁想到他过来她倒是都已经午睡了。

温嫽对他的话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在他如此望来的目光下。

弯唇道了好。

谢屹支颔首。

“传膳。”

对外面的何媪说。

……

谢屹支用完了也不急着走。

忽看温嫽,“仆妇说,你的月事过两日走?”

温嫽本在斟茶,闻言手抖了一下。

“嗯。”声线倒是不带一丝抖。

他对此,好像没有一点怀疑?温嫽无端正了背,冲他笑一笑。

谢屹支深了眼。果觉,何媪说得不一定是真。

瞄了眼她腰以下。

温嫽下意识把手上的杯子递去,“郎君喝茶?”

谢屹支现在没心思喝茶,伸出了手臂,一探,就让坐于矮几左侧的温嫽身体一斜,连人带壶一起被谢屹支带来。

壶嘴倾斜,茶水往下浇了一地。温嫽眼疾手快,赶紧把茶壶在矮几上放好,猛地看谢屹支,他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她意外,他的手忽放到她腰上,似要亲自一探究竟的意思。

眉不动,目不波,眨也不眨眼的黑沉沉看她,“的确是两日?”

温嫽仰了头,眼睛几不可察睁大了些。谢屹支可不像是作假把式,手掌忽不紧不慢,将她裙摆一提,白皙脚踝上的袜子已露出了一截。

温嫽从不曾想过谢屹支会做出如此举动,他难道要看她的月事带?温嫽微愣,觉得不可能,所以还是觉得他吓唬她的成分多些。

仔细看他的眼睛,越发觉得他像虚张声势。他怎好意思白日掀她衣裳。

温嫽往外看看,忽而主动沉入他怀中,亲昵的陷入他怀抱不动。

鼻梁抵着他的脖子。

谢屹支微愣,手掌顿了。温嫽脸又往下埋,偎进他肩下的臂弯。谢屹支垂眸,眯眼看着她。温嫽只给他半边脸。

扑过来只是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感觉,让他停止刚刚的举动,果然,他停了。可接下来……倒是温嫽傻了。忽觉谢屹支整个人都变了一分,更是,倒有心思沉沉嗤笑一声。

他还慢条斯理的帮她把裙摆又整理好,甚者,将她往怀中拥了拥,两人几乎是最无比亲昵的姿势。

温嫽微怔。

无端的,闭了下眼睛。谢屹支忽摩挲一下她额头。温嫽动一下又愣愣睁开的眼睛,摸摸自己的额。不痒也不觉得他掌心太烫,可他此举的意味……

倒真似已极为宠爱她的意思,两人之间,好像真的仅仅一日,就已变化的太多太多。

他但凡不是继续平淡,肯对人表露一分情时,难道便是如此宽纵的吗?温嫽的嗓子里无端有种鼓鼓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两人从他最初的疏离,到现在……

那一夜她疼得脸色煞白时,他突然出现是否就已经有苗头?

温嫽不敢过于深想,想的越多研究的越透,怕到时他的情还未深几分,她却已把自己套牢进去。

端正了身体,又似仅仅一名夫人的态度,垂着眸。可他又无比精准,瞥清了她的态度变化。他似不介意,可偏偏,手上沉沉抚了抚她的发。

温嫽作势抬眸,谢屹支也佯装笑笑。

却又深着眸,不自觉逗她。

温嫽被逗的有些想翻脸了,从他怀中爬起,可谢屹支沉了眼又将她卷回来。她力气不敌他,便几乎是任由他摆弄,如此几番,但凡她下了座位他就将她又弄回来,温嫽被弄得气喘吁吁。

和人玩闹远比想象中要不容易。笑笑咬牙,忽哼一声,冲了他耳朵一揉。谢屹支不动声色,捉住她这只手一提,她便朝他撞来。温嫽气的哼笑,捧他脸捉他,谢屹支岂会让她捉着,板了她肩膀倒是一个横移,她就被他打横抱了。

他豁地起来,她更是彻底悬了空。

温嫽还被他抱着往左退了一下,眼前天旋地转。颊边似刷过风,凉,却又叫她的眼睛又瞥向他。

她不知道,她刚刚的翻脸不似生气,更似气少笑多。

温嫽的腰上又紧了紧,她不禁扯了下谢屹支衣裳,叫他快放她下地。

谢屹支扯开目光,却不是要放她的举措,反而忽而将她置于一个能让她臀部倚着的地方,眸一沉,便吻来。温嫽下意识缩了肩膀,可谢屹支固定了她的下巴,她迎面便以肩颈又舒展的姿势,对上他的薄唇。

手心无意识抓了靠着的桌子一角。

“主公。”

谢屹支的动作停住。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面无表情瞥去。温嫽的嗓子眼快要突破喉咙口直接跳出来。

刚刚若非这一声……

温嫽轻轻往后倚了下。

快快扫那边一眼,忽地面向谢屹支,“……唤您定是有事,您去吧。”

谢屹支扯了薄唇。

深看她一眼。

温嫽很小很小力道的推一推他。

谢屹支滚了滚喉结,眸色不知是深是冷,忽地离去。

“何事。”

一句话莫名透着一股不明显的沉。

温嫽屏息于原地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探头悄悄的看。

眼前骤亮一层。

见门开了,谢屹支一言不发盯着门外之人。

门外虎贲的反应温嫽看不见,但她听到虎贲说:“到您回来时说的时辰了。”

谢屹支来琵林苑前说过,这个时辰时,提醒他一下。他并没有太多时间花在用膳上,与温嫽的两刻钟早已过了。

温嫽的目光飘向谢屹支,想看看他的反应。可惜他也是背对的,她看不见。不过从他的肢体,倒是能瞧见他似乎顿了一下。

应该是虎贲说的事,他刚刚确实忘了。

忘了……

温嫽倒是笑了。

不注意,笑也露在了脸上。

但忽地倒是收了收嘴角弯弧。

谢屹支突然看了过来。

扭头把嘴角勾弧收的彻底,错开了眼睛。身形也微微偏开了一分。

谢屹支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莫名的,他倒是若有若无收了眼底的沉。

又看了看她,轻轻对虎贲嗯了一声,大步离去。

他的确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办。

……

温嫽到脚步远去后,目光才又看向门的方向。

他的背影只剩很小很小了。

温嫽看了一会儿,怔怔的,呼一口气坐到凳子上。垂眸看手心,手心依然很烫很烫。

……

夜半下了春雨,温嫽被雨打的声音吵醒。听了一会儿,起身想下地看看,她记得睡前有一扇窗户未关。

温嫽脚一软忽然坐到地上时,懵地忘了动。好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是有点烫?竟然发热了。难怪她之前睡着时总是觉得热,明明才三月的天气,就算热又能热到哪里去?

温嫽小腿发软的站起来,拍拍身上坐到凳子上。缓了一会儿,还是先去关窗。

关窗时发现窗台下已经湿了一片,不仅是下雨,外面还起了风,风正好是往这个方向吹。

被风一吹,温嫽倒是清醒些,觉得头都不像刚才晕的那么厉害了。

摸了摸不小心被雨打湿了的袖子,温嫽又拍拍身后,重新找一件里衣换上。

……

清晨。

温嫽醒后并没觉得自己有所好转。

昨天后半夜,她没让自己受一点凉。可那时再挽回好像已经来不及,这时她额头上的热度甚至比昨夜还要严重一点。

身上闷闷的,但伸手一摸,温嫽摸不到一点汗。温嫽歪歪扭扭从榻上起来,望向外面。

天正好大亮。

“何媪。”

温嫽坐在榻上朝外喊。

何媪快跑进来。

一番垂首听候,听温嫽说不舒服,何媪赶快摸摸她额头。一摸,确实发现她额上烫的厉害,赶紧飞奔叫人去告知主父刻,请他请了司马府的府医来。

……

温嫽喝下第一副药,卧在榻上休养。她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时,温嫽误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天黑,屋里竟然掌起了灯。

头还是有点沉,脑袋反应的不够快。

难道,她足足睡了六个多时辰?

这回发热让她困的如此厉害?

温嫽睁眼干躺了许久,起身下地看了看。下地后特地推窗看个究竟。

看到外面风雨大作,天色很阴。

身形微微踉跄,驻足好几息。好一会儿,温嫽觉得应该还是没到傍晚的,不然何媪不至于不叫她起来用膳,放任她从早躺到晚。

一会儿后,何媪推门进来给她送膳,也确实证明她是对的。

“今日天气不好,一直在下雨,您吃些热乎的,先填填肚子,之后还得喝药。”

“是午膳?”

“是,夫人。”

笑笑,温嫽收紧肩上的披风。

……

温嫽还以为谢屹支今日也不会过来呢,但傍晚她又躺了会儿后才醒不久,忽听到门外有声音。

“病了?”

温嫽下意识翻了个身背对门边。翻身的同时,却屏了息,听着门外的对话。

“是,主公。”

“叫府医来看过了?”

“已经来看过,夫人大抵明日就能好上不少。”

“嗯。”

话落,吱呀一下,温嫽听到门开了。

温嫽佯装闭目。

听得脚步越来越近,不过,忽而脚步又远离,他又出去了。

门也关上了。

温嫽:“……”

起来探头看了看。

他不应当好歹来看看她?

也谈不上失落什么的,就是忽地垂头,不知想到什么去了。好半晌,她摸了摸嗓子。

因喝了药,总感觉嗓子里有苦涩的药味。除此之外,还有些干。

身上仍有轻重不明,略微眩晕的感觉,温嫽披风未披,下地自己斟杯白水喝。

喝得入神,连刚刚门只是虚虚被掩着也忘了注意,所以,当房门在她埋头之时忽然又开了,且谢屹支走来时,她微微愣,手中的杯子差点脱落。

不是走了……

也不是差点,真脱落了,恰砸在她脚背上,整只鞋湿透,温嫽被惊的一愣,慢动作退后数步。

退后的步伐让她遭了殃,差点跌倒。但好在身后就是榻,倒是正好坐了下去。温嫽扶住床沿。

谢屹支看了全程。

瞬间拧了拧眉,不是说已经看过府医,也已经喝过药?

今日更是一天都在休息?

可……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温嫽眩晕好转,一抬头,跟前谢屹支站定。

“……”

温嫽略顿。

谢屹支摸了摸她额头。

“未好转?”

温嫽比起早上其实已经是好了许多的。刚刚应该是因为今天睡得太多,反而让她下个地看着都虚弱。也仅仅不过是退后几步,便略显踉跄。

她看一眼自己的脚上,脚上好端端的又被弄湿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忽扯了谢屹支袖子,白白的脸抬了,“郎君帮我取双鞋可好?”

“在黑褐色的那个箱子中。”

谢屹支从未帮人取过鞋。温嫽知道,可现在,她依旧抓着他的袖子。

似一点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哪过分,又有哪逾越。

几根指尖在他袖子上一直抓着。

温嫽眼前骤然一暗,以为他是要坐下,打算将她这声传给何媪便是,他并不打算帮她亲自拿。但不想,其实是脚上忽地一松。

鞋子被他在跟前弯下腰褪了,她整个人也忽然被一抱,往里放去。

温嫽平躺着,目光不眨看谢屹支。谢屹支此时却已转了身,似朝外去。

温嫽慢慢又坐起来,看他去的是哪个方向。

谢屹支回头,温嫽的目光与他撞上。

飞快扫了扫他所走的位置,笑了笑,翻身又回躺下。

以背对着他。

谢屹支扬了眉。

好半晌,轻嗤了一下,忽然笑了。

……

取了鞋来,谢屹支轻而易举把翻身背对着他的温嫽又翻回来。温嫽笑意未来得及收的,面对他。

温嫽轻轻扯嘴,把笑遮了。可她不知,她的眼睛还是微微弯了一分。

谢屹支将她抱来,温嫽偎向他。谢屹支眼睛看她,随意把她的小腿找个位置搭到被子里,问:“怎么生了病?”

温嫽也不知她无端端的怎么就生病发热了,但府医告诉她的是,她白天是阴虚发热的症状。

“如此?”

嗯。

谢屹支眯眸又摸了摸温嫽额头。

已经不怎么发烫。

颔首,热退了便好。

……

谢屹支最近好像很忙,在温嫽这依旧是只待了两刻钟便走了。

温嫽夜里胃中反酸水,晚膳不久将吃食吐了。其实她中午时胃口就不好,当时胃中便一阵翻江倒海,但当时只是难受,没有吐出来。

晚上再吃一顿,却是越发严重,用膳不久就全呕了出来。

她从前发热也是这样。

对有些人而言,发热退了热就好,不会有别的毛病。可她每回发热肚子都会难受,没有一回是吃了东西能安然无恙的。

温嫽趴在一边,反胃的难受比发热还要折腾她。何媪见她如此,边替她拍抚后背,边说:“不如奴叫厨房做些别的清淡的来,您再尝尝?”

温嫽什么也不想吃了。

让她再呕,还不如让她饿着。

趴下去,“……明日便好了,我今日不大想吃。”

再劝无果,何媪也只能叹气。

温嫽床上也不想躺,躺着她肚子反而难受,不如她坐着眯会儿好呢。

她脸色苍白的蜷膝坐于罗汉榻上,埋头枕着自己的膝盖。时间流逝,温嫽久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已经睡了过去。

何媪一个时辰后再进来,见她似已是睡过去的模样,便想轻轻扶她躺下,好歹这样睡不怕等会儿腿麻脚麻。但突然,却听身后有脚步声。回眸一看,何媪立即行礼。

被她行礼的人没出声,只抬手示意她退下。

何媪垂眸后退。

退到门边时自觉关上两边的门。

在最后一丝门缝合拢前,何媪窥见主公弯腰抱起了温夫人,她垂下眸。

主公之前离开那次,说温夫人若是情况转差,让她去前面递个信。

她刚刚过去时主公案边堆积了许多东西。

那时,主公听完头也未抬就让她下去。没想到……主公竟还是过来了。

刚刚抱起温夫人的态度,也是她从未见主公对别人有过的。

……

温嫽从被抱起那刻就醒了。

她难受时本就睡不踏实,有人动她,怎么可能不醒。温嫽方被放下,又坐起来。

谢屹支挑眉。

温嫽却一倒,钻进他怀中。谢屹支的眼神变得深晦,手不知为何未动。

“躺着肚中不舒服,您让我这般靠一靠。”温嫽闭眼低声说。

谢屹支垂眸。

他哪有时间让她一直靠着?可,他却又一点未推开她。

眼睛看着她的发顶。

“嗯。”

第30章 30

迷迷糊糊睡着时,温嫽没想到谢屹支真会让她靠着一直到她睡着。

扶着脖子被放下,耳畔忽听脚步声离去。甜梦中挣扎了几下,温嫽想睁眼看看他要去哪。

目光模糊,未看的清楚,只瞧见他高挺的背影……眼一沉,沉沉又闭上了。

脚步声中,她听得已越来越轻。

……

也不知道自己这晚醒醒睡睡到底有几次,但温嫽每一次都睡得不久,醒的也不久。都是昏昏沉沉一睁眼,又昏昏沉沉再度睡过去。直到天色露白,她才没有继续反复。

额头有薄汗,折腾来折腾去累出来的。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昨夜睡得有多没精神。

喘气中闭了眼,温嫽微微展开双臂,摊开着上半身。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意识条件反射集中,虽混沌糊涂,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很想听。

“昨夜如何?”

“奴进去探过几次,未见温夫人再发热。”

所以昨夜有人进过她房里?温嫽听愣了。

那她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她只记得自己折腾了好几次,并不曾知道有人进来过。

听到紧随着男人嗯的一声。

温嫽侧侧身,靠过去再听。

但榻上见她是纹丝不动的,她根本没力气侧身。

忽然发觉,身边有了个人。

也就是刚刚那么几个呼吸中没注意听的功夫而已……

来人身上似乎有些汗,驻足在榻边看她。

掌心握了握,指甲抵到了肉,温嫽终于缓慢睁了眼。意外的是,睁眼看到谢屹支身上真的有汗。

她刚刚的直觉,可真准。

愣了愣,视线看着他的脖子。好半晌,慢动作起身。

这些在她睁了眼后,做起来不再费力。

谢屹支垂眸。

温嫽抬起手,想了想,摸了摸他额边的汗。闻着却又一点不像汗,温嫽觉得更像是打湿了的水。正想对他说几句什么,但腰身一软,她腿上没稳住坐回了被褥中,同时见他忽地坐下,她一抬头,倒是就差压进他胸膛。

微微后仰,肩膀却被扶住,谢屹支凝了她两眼,似在说她怎么还如此虚弱?

略带薄茧的手忽地也伸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的眉头微微皱着。

但他在她身上摸到的是真的汗,她昨夜反反复复,身上折腾的疲惫有汗。温嫽手软无力,把他的手拿开。

可他摸过她的额头后,眸深一层,又想摸摸她背后。温嫽微微倒了肩,羞于让他看。她自己也知道,出了汗的后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谢屹支淡淡挑了眉。

偏偏,压了来,不容分说却还是要看。

手掌伸过来,摸到她的背脊。温嫽的背脊似重了一层,眼皮微跳,直视他的眼睛。谢屹支的手又左右动作,在她肩头处先后探了探。

出了汗的她,莫名,背上有点柔。不似男人,男人出汗后就是一股汗味,可她身上,此时是更细腻的感觉,柔中像滑,又不似滑。

谢屹支忽重了下手掌。垂了眸,在她直勾勾的目光中把她往怀中淡淡的揽,温嫽一下子靠来。

他的鼻息顿时就候在她额畔,忽问:“身上为何汗重。”

温嫽的背脊挺了挺。背上的手,无处不在的惊人。

将他的手先捉出来。

谢屹支扬眉。

温嫽下一步却又蜷于他臂弯里。

谢屹支……谢屹支搂一搂,倒也顺势搂近。眼睛又垂下,盯着她看。温嫽把他的手放到她额上,“退热,出了汗。”

哑声说:“所以才有汗。”

谢屹支于她额头处摸一摸。

果然,比昨日的情形好太多。

昨日几次来她这,虽喝了药,她的情形却也不太好。

男人的手掌盖在温嫽额上,几乎便是已遮了她半张脸。

温嫽的眼睛也被他挡住。

谢屹支目光下沉,忽而将她腰一紧,便俯身贴着她的鼻梁,喉头逼来。温嫽的鼻息一滞。眼前黑暗,唇上薄薄的温度非同寻常。背上不知何时则忽地又探进他的手,在刚刚那会儿之后,他现在似乎有点喜欢摸她的背。

温嫽四肢各处都绷紧了。

呼吸牵动下,动了动鼻头。

两人似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像蜻蜓点水。

鼻息颤抖。

温嫽气喘吁吁缩了脖子,枕于他颈窝。他若是再继续下去,这种仅仅蜻蜓点水般的肢体接触,也让她差点倒下去。

脸颊不知名的侧垂,不动。谢屹支捏了捏她的下巴。

手掌在她背后慢慢放下,搂到女人腰上。

目光却又在平静的动作中像燃着黑暗里唯一的火苗,即使小,但也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谢屹支缓慢瞥向她侧脸。

见温嫽缩在阴影中躲着,眯眯黑眸,忽地捏了下她的耳朵。温嫽低低抬了一下眼睛,觉得有点像蚂蚁爬过一样的痒。手上蓦地抬起,也扯扯他的下巴。

谢屹支哑哼一声,声音都传进她掌心。

他又捏了她耳垂。

温嫽胡乱躲一下,不小心,谢屹支手一松,她却栽到床里去。哪里是不小心,就是故意的。温嫽也知道,调整个姿势坐起来,转头回眸看他。谢屹支沉眉带笑,薄唇微勾。眼睛里,却似有挑衅。

温嫽心想他怎么还有了胜负心?不就是她刚刚也扯了回去。

两步动作,又再度过来。

占着自己在床上能走动,对着他伸长了手,借了平时勾帐的东西对他打了一下,解恨,随即快步来到床榻最里。

她低估了谢屹支的速度,她打了他,哪里还跑得掉。他伸开了手一勾,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将她又勾了回来。温嫽一跌,就落入他腿上。

未来得及做更多的反应,眸才抬,便面对他更俱攻势的捏起她下巴。下颌被他紧紧捏着,他的喉结提起,她的背上则极富存在感的被他揽着……温嫽愣了愣,被牵的神情微陷,不知不觉竟也微微软下身体,见他捏着,小小的把下巴搭于他掌心。

谢屹支微妙挪动了下眼神。

砰地两下,却听门外有了声音。温嫽嗓子眼一提,被突然的声音震了一下。一副心神全都投入门外。

手指在谢屹支手背无意识擦过两下。

谢屹支淡淡将她揽紧,目光却一瞬变得凌厉,他换成了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冷冷扫向外面。

什么动静,眯了眯眼睛。听到有声音,一人在低低训骂。

“笨手笨脚,怎的将凳子带倒了,还不扶起来!”

“是,是……”

有扶起凳子的动静,外面的人轻手轻脚又离去。

温嫽在脚步远去后,收回神,无意识瞥见了自己的衣裳。皱的皱褶的褶,肚脐那块都露了出来。

不动声色,眨眨眼睛当做没发现。只下意识起来,看看天色。

无声愣了一下。他进来时,天才只是露白,现在竟然已经大亮了。难怪刚刚外面会有仆从来往,是要备膳了?

扭转了头,又看谢屹支。

他微顿,似乎也正是一副才注意到天色的神态。不只她忘了时间,他也忘了。温嫽无知无觉哧地乐一下,遭到谢屹支瞥来,往她背上一拉,又将她弄扑过来。不过这回倒是没做什么,他在她靠近后又摸了摸她额头,便松了手。

只不过,无意识中,谢屹支看她的眼神依旧有点沉。

……

谢屹支留在了琵林苑用早膳。

温嫽记忆中他是很少留在这用早膳的,每回她醒来,谢屹支基本便已离开。她身边早上无人是常态。

“您要留下用膳?”有点诧异的语气,即使她已经下意识隐藏语气中的诧异。

谢屹支不咸不淡嗯哼一声。在哪用都是用,既然还有一会儿时间,便在这用了。

温嫽眨眨眼睛。

用膳时,温嫽才知谢屹支原来也有不爱吃的东西,便是她眼前这碟白菜。现在尚是春天,新鲜的白菜没有下来,屯的还是去年秋的白菜。

也算是稀罕东西,可他竟然碰也不碰。温嫽见他什么都碰唯独不碰它,猜到了八分。

相反,她现在只想吃这点白菜。

吃点荤腥她怕又要呕。

饭后,谢屹支大步离去。

温嫽则正等着,让药变凉一些。至少不烫嘴了,温嫽才喝。

……

药晾到正是时候,既不烫也不凉,最宜入口。温嫽捧起碗,何媪这时却跑过来,到她身边低声,“温夫人,主公遣了个大夫来替您诊脉,请您移步前堂。”

温嫽此时是在卧寝。

温嫽微愣。

他叫了人来给她看?早上他不是已经知道她退热了?

竟然,还是不放心又叫来大夫。

“……嗯,好。”

一会儿,点了头。

放下药碗,这碗药过会儿再喝。

快步往外去。

……

温嫽出来见到的却是个生人,对方不是昨日给她诊脉的那个。

她下意识望向何媪。

何媪是认识来人的。

这是司马府府医之首,是府里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只是前阵子这位大夫不知去了哪,一直不在府里,今日才回来。

“夫人,这位是府中府医,管先生。”何媪低声道来。

温嫽致意,“管先生。”

男人作个揖,“温夫人。”

温嫽轻轻敛了下颌,作以内眷之礼。

……

男人诊脉离去后,先来了谢屹支处,而后又出府去了内城一处地方。

傍晚,谢屹支也来了这处。

几天后,谢屹支又来了第二次,看看对方状态如何。

温嫽这日傍晚,在谢屹支回来时,发现他身边有个小儿玩意。

是个会变脸的小人。

温嫽家里从前也有这个。

这是家中小弟曾经非常喜欢的一样物件。

温嫽有点出神。

看着看着,望向谢屹支。

在视线到处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一愣,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忘了,谢屹支去净房去了,刚刚才从她注视的方向离开。

轻轻抚了抚,又看了眼变脸小人,把这东西小心放在一边。

一会儿,谢屹支回来了。

温嫽见到他,在他走动间起身来迎。

这几步的走动中,是下意识想向他问问变脸小人的事的。她很少在他身边见到过这种孩童玩意。

却突然,一惊,双膝一轻。惊呼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被他不疾不徐,带着往里去。

她的嘴巴早已被他咬了吻住,屋里的蜡烛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漏风吹来了风,在温嫽眼前晃一晃,突然熄灭。

有种不真实感,下意识搂紧眼前的人。谢屹支像在黑暗中也长了能目视的眼睛,她紧紧勾着他,他却依旧处之泰然,精准的穿过黑暗走到榻边。

后脑勺被他整个巴掌抬起,温嫽才仰躺,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都在变大。

忽而,眼睛忍不住一闭,因他吻来。

在她所说过的日子中,今天温嫽的月事早已经来完了。

……

温嫽早上起来,方睁眼,愣了愣。

愣中,翻转趴了起来,只抬起头左右看。对于昨晚……忍不住盯着左侧的方向看。

将一半的脸缩进了被中。

不知不觉,面上似勾又似说不出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一些异样,而眨了眨眼。

想起了昨夜与谢屹支的许多。

……

想的再多也起了榻,且又喝了一碗药,这是给她滋补身体的最后一碗药。

吃完这碗温嫽就不用再喝了。

这日傍晚,温嫽这忽然来了一名虎贲。只见虎贲,不见谢屹支。

温嫽微微诧异,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她这里基本不会有虎贲单独过来。

而且虎贲明显是来找她,不是找何媪这些人。

“夫人。”虎贲向她行礼。

温嫽抬手,好奇问:“可是有事?”

不然怎么会过来?

正是有事,虎贲点头。

“您屋中是不是有样变脸小人?主公落在了这,嘱我来拿。”虎贲说。

拿变脸小人?温嫽下意识望向一个地方。

还真有。

叫来何媪指了一个方向,让她去拿。上回看过之后她放在了那。

不一会儿,何媪便捧着个不足巴掌大的东西出来。她先捧来到温嫽跟前,温嫽看过,对虎贲问:“可是这个?”

虎贲一看便重重点了下头,“正是这个。”

“谢夫人。”虎贲作揖。

温嫽摆手表示无事。

温嫽以为,谢屹支叫虎贲特地过来,是要把这东西给谢氏族中哪个小郎君。可之后几天看来,不是。

温嫽一日受谢惝夫人温平丹相邀,出门时,正好看见一对夫妻下马车,夫妻两人又各牵一男一女的小童,由虎贲牵引着进入司马府。

两方错过时,温嫽正好瞥见小女孩手中抓得是上回她屋中的变脸小人。

原来不是给谢家哪个孩子,而是给这对夫妻的孩子的……

温嫽不认识他们,但她观男子气色虚白,是受了伤尚未痊愈的模样。

无意识多看了他们两眼。

……

温嫽的马车离去时,刚刚男子身边的妇人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丈夫。

男人重伤月余,至今他方行动利索,好全六成。

今日来司马府,一为致谢,二为表忠。

谢屹支留了他,以后他便是他的新主,是他要投效的对象。

不只他的夫人刚刚注意到了温嫽,男人也注意到了。

还注意到了温嫽身后跟着的好几名虎贲。

对方,在司马府中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观其面貌,以及身后仆妇们的规矩,还有她所上乘舆的规格,男人猜测,对方应该是谢司马内宅之人。

虽然矛盾的是,他听说的一直是谢司马内宅无人……但,事情出入几分也在情理之中。

温嫽于谢屹支来说已经远远不是出入几分而已。她于谢屹支,早已出入太多。

傍晚回到内府,面对琵林苑的空荡荡,听到仆妇说温嫽依旧未归时,谢屹支便忍不住望向谢惝方向。

他听说了温嫽赴约去叙旧的事。

但她和温平丹叙旧还能叙到这个时辰?

当初她在温家待的那一阵,能多出这么多的话要说?

难不成,那时温运伐还让她和温平丹日日玩在一处?

这才有这么多的话能说……

背了背手,忽说:“备马,去谢惝那。”

虎贲们:“是。”

……

温嫽早已不在温平丹那了。

两人的确没什么话一直说,单纯是故人见面,聊了也就两刻钟便罢了,聊完她就从谢家出来了。

只是,她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司马府。谢屹支不知道,上回那个变脸小人她是很想留着的,它和小弟曾经玩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是那个已经没有了。

曾经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做为她的嫁妆陪她一起嫁入王家。可后来她自身难保,逃出衢通城时,除了必要的钱财与药物,为免累赘,她基本什么都不能带。

那些东西应该早就被搜罗王家的人瓜分了,以后只能留在她的回忆中。

温嫽特地走了三家卖变脸小人的铺子,可是,都没寻到上回谢屹支带回来的。

她辗转又去了第四家,这时,天色已暗,各家铺子跟前都掌起了灯。

温嫽蹲在一个小摊贩前,一个一个的去认。

小贩:“您尽管挑,我这保准都是最好看的变脸。”

“比别家的也更皮实。”

温嫽还是没找到一样的,又去寻下一家。何媪看看天色,已经实在是很暗了。

上前来,说:“夫人,不如我们先归家,明日再来瞧可好?”

温嫽抬头看看。

确实天已经黑了。

望望前方,正好也是一家卖变脸的。

“再去瞧瞧那家,瞧完便回。”温嫽说。

最后一家?何媪忙道好。

运气也不算太差,温嫽倒是正好在这最后一家找到了一个一样的。

温嫽付过钱揣进怀中。

“主公。”

听身后何媪吃惊,忽然唤道。

“……”

温嫽微愣,非常讶异的回头。意外的是,还真是谢屹支。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正朝她这走。

温嫽连忙起来。

快跑向他而去。

本来从谢惝家中出来就一直皱着的眉,忽而,在这么一刻谢屹支的眉松了,她害他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谢屹支才松又突然眯眼,想沉着脸,可瞥见温嫽数步中,弯着眼睛冲他跑来的模样,眼神黑了,却也朝她去。

温嫽于谢屹支跟前踉跄止步。

思及此处四处有人,温嫽可不好再往前走。可谢屹支却像不管,借着拿了旁边仆妇抱着的披风披来她肩上的姿势,竟浑然不顾的搂她一下。温嫽的额头压低了,不自觉笑。原来,她迟迟不归谢屹支是会找来的?

谢屹支将温嫽的披风搭好,将她一牵,大步步入不远处的乘舆。

迅速,有马儿调整脚步的声音,也有虎贲们与仆妇们调整队伍的声音,不几息,乘舆往司马府去。

至司马府。

仗着天色黑透了,谢屹支直接把温嫽抱下了乘舆。他抱着她,温嫽手中则拿着那个变脸的小人,紧紧收在手心。

落地那刻,见他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

刚刚在马车上谢屹支便已拿去看过。

“便是为了这个?”

“是。”

就为了这个。

温嫽和谢屹支相对而站,有影子落在脚下。

……

琵林苑。

温嫽手中的东西被谢屹支拿去了,他面无表情拨弄着变脸小人。

温嫽发觉他一点没看出这个小人和上回他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他好像仅仅是在想,她怎么喜欢这些小孩爱的东西?

谢屹支也不是完全没想起来。

到底当日那东西也是他亲自选的,虽然根本没太放在心上。

“和我那日带回来的相同?”忽顿,眸光变深了。

是啊,相同,温嫽把东西拿回来。

这只手却干脆被他抓了过去,温嫽的眼睛望向他,谢屹支眼里转黑,收了手掌,倾来,“既喜欢,为何当日不说?”

当时她若说了,他可以重新再买一个送给那个小孩。

温嫽:“……我说了,您会留下?”声音莫名有点低。

谢屹支笑笑,笑的有点薄,所以她竟然以为不会?忽将她拉来,两人靠近。

“呵。”她既以为不会,便算他不会好了。

温嫽:“……”

不禁把手中东西放下,双手推拒,离了座位。这些举动,从前温嫽是不会做出来的。到底,几日下来两人之间都已经不会再去计较每一步每一个的小动作,如今……这些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谢屹支将她的手压至掌心,忽然,她动不了,还落入了他怀中。

温嫽眼神异样,脸垂向一边。谢屹支慢条斯理,又紧一下她的手掌。温嫽迅速瞟他一眼,接着,继续从他怀中离去。谢屹支都没让她离开他的腿一分,便又将她压了回来。

温嫽的背靠到了身后的矮几,他坐着的腿,其中一条也故意拦住她的去路,温嫽几乎以前后左右处处如有围栏的姿势,困在他怀中方寸。

温嫽把他的腿推了,谢屹支一笑,却又将她抱回来。温嫽不知不觉扫他一下,谢屹支则搂了她的腰。

又垂下眼睛,忽然,谢屹支将身后矮几上的东西丁零当啷全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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