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她说的话我已经替你说了。】易明渊不想让尤青璇发觉异样，等她调整好情绪继续应付黄子俊后，他才捏了捏眉心，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你到底要干什么？别再在我脑子里大喊大叫了，皇还潜伏在识海，你就不怕它趁乱跑出来？】

性格平和的本体人格一反常态，厉声道，【我的任务我完成得很好，可你该做的事情却全搞得一塌糊涂！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呼来喝去？】

易明渊怒道，【没头没脑阴阳怪气，你今天吃错药了？】

【我吃没吃药你还会不知道？】本体人格更是怒不可遏，【青璇应该留在基地里！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种危险的任务？最该死的是这个计划竟然是你亲口提出来的，那个黄子俊的身份和来历全都没搞清楚，你居然就放心让他们两个单独待在一起！】

【青璇要调查父母的情况，凭我的立场，除了尽己所能帮助她，完全没有阻止的资格。】易明渊荡起的精神波动不比本体人格微弱，【何况既然我有胆子开这个口，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有精神网的存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有能力保护好她！】

本体人格罕见地爆了粗口，【滚蛋！你就不怕有个万一？你根本不了解青璇，她与父母的感情有多好，我是亲眼看在眼里的，她的内心远远比表现出来的要伤心，可这种时候你居然不在她身边！你把她一个人抛下了！】

【就你这样还有胆子说自己了解她？】易明渊干脆冷嘲热讽，【她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她根本不希望任务因为这件事而被打断！她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你女儿，她是个有足够判断力和自控力的成年人！她想负起自己为人儿女、身为基地一员的责任，压根就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你久得多！如果我不了解她，你就更不配谈这个话题！】

这句分辩明显有恼羞成怒的意味，易明渊听见时都想笑出声来，【够了，争吵下去不会有任何结论，你无法说服我，我也觉得你非常可笑。】

【我后悔了。】本体人格冷声道，【不该把她的安危托付给你的。】

【在创造出我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世界不会完全按照你所想象的方式去运行。】易明渊不甘示弱，【我现在正在倾尽全力保护她，你就该知足了，至于我想要怎么做应该要怎么做，完全不用你来提供指导意见。】

【真不愧是复制出来的人格，残缺不全。】本体人格似乎也被沾染了易明渊的尖刻，语言中的攻击性越来越强，【如果当初我能预料到这样的现实，你根本连存在的机会都没有。】

易明渊同样冷声冷气，【如果你对自己的人格有足够的自信，当初复制的时候，何不弄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自己？删删改改修修剪剪，我的存在，就是你无能的证明！】

最后这句话杀伤力过于强大，识海传来强烈的精神震动，扬起的滔天巨浪遮天蔽日，覆盖了视线，遮蔽了知觉，一时间易明渊被强烈的耳鸣所包围。

他不由捂着耳朵，依靠墙体支撑自己。

角落那头忽然有个人影拐过来，对易明渊挥着手说了句什么，他缓了好一阵，才隐约听出那是张久盛的声音，“观察哨……青璇……离开藏身处，得尽快跟……”

“我就来。”易明渊扶着墙，闭着眼睛朝他点点头。

张久盛却察觉他的异常，“你怎么回事？不舒服？”

“我没问题。”易明渊道。

“有问题趁早说。”张久盛看了他一眼，“现在还来得及终止任务，等青璇进入人类军的腹地，你的状态会决定我们的成败，甚至青璇的生死。”

“我说了我没问题。”易明渊松开撑墙的手，急喘了几口平复呼吸，再抬头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连青璇都忍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在坚持，他怎么能中途撂挑子？

太怂了，会被她笑话的。

回到营地中心，众人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周横正皱着眉看地图，“我原本以为他会走绕城线，没想到他居然打算横穿中心城区。这样看来，人类军应该有什么秘密通道往

返南北两城，难怪我们只能找到人类军的小据点，始终没有发现大本营的所在。”

张久盛开口补充道：“这件事更大的疑点是，如果人类军的大本营在北城区，距离W研究中心就太近了，他们好不容易从柳云申的掌控下逃脱，为什么不尽可能躲远一些？”

“我担心的是另外的问题。”易明渊捂着神经猛烈跳动的后脑，表面仍平平淡淡，“之前我们尝试穿越中心城区，绕了很远的路，我都没有找到安全通过的途径，那里噬群过于密集了，而且全是我无法控制的个体。人类军……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复杂，周队长，你提醒其他几个队，一定要小心，取得我的确认后才能行动。”

周横点点头，拿起对讲机。

易明渊也闭上眼睛，在意识的世界中找到代表尤青璇的光点。

“他们出来了。”

……

……

尤青璇睁大眼睛，看着黄子俊从墙角找来根铁钩，勾住窨井盖子上的洞眼，将整块圆板拉起。

浓烈的腐臭味扑鼻而来，一截软梯就挂在黑洞洞的井边，下面漆黑看不见底，隐约能听见活水流动的声音。

“这下面能走么？”

即便有浸透消毒水的薄布蒙脸，恶臭仍无孔不入，尤青璇胃里泛酸欲呕，她实在不愿去想象底下是什么模样，更遑论亲自走下去融入那环境。

黄子俊将井盖靠墙放好，朝她笑了笑，“大本营有个工程师，是原来市政管理部门的人，他通过导流，清空了几条下水管道的积水，按照一定的线路将这些管道分段连接，把地上和地下的安全路线组合起来，形成一块大网，我们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城市里快速移动。”

“这条通道有多长？我得酝酿一下……”尤青璇沉沉喘息几口，“我怕进去以后窒息昏迷，最后还得劳驾你拖着我走。”

“没那么恐怖。”黄子俊率先拉住软梯，一截一截没入黑暗，尤青璇站在上面等了片刻，听见带着回音的喊声，“安全，下来吧。”

尤青璇却站在原地没动，黄子俊见没动静，又喊了两声，才见尤青璇慢腾腾地扶着软梯爬下来。

落地踩进未干涸的浅水淖，她解释刚才的犹疑，“我找电筒呢，明明塞

进背包里的，怎么摸不到……”

“哦，在我这里。”正说着，一道暗黄的光冲破黑暗，黄子俊的眼神在阴影中有些闪烁，“昨天你睡着的时候，我想找地方……方便，刚好那个电筒又没有电了，就找了你的用，当时也不好吵醒你所以……”

“原来是这样。”尤青璇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只是怕弄丢了，既然还在就好，我们赶快上路吧。”

于是两人各怀心事，继续走上他们的旅途。

黄子俊的难堪并非因为心怀鬼胎，他只是不能说出自己拿取电筒的真正动机，因此显得越发心虚。

尤青璇确实细心周到，两人的背包里不止有电筒、麻绳、小刀等必备的工具，甚至还有三天份的罐头和瓶装饮水，这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她却轻而易举就搞到手了，而且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基地的怀疑。

正是因为准备过于充分、逃脱过程过于顺利，黄子俊禁不住起了疑心，虽然尤青璇看起来不像什么坏人，理智却仍不让他相信人性。

于是之前趁尤青璇睡着，他偷偷检查了她的背包。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通话器和窃听器，也没有多余的武器刀具，和他的背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