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呢？”

“死了啊。”

中年男子露出微笑，重新端起杯子，品味了一口咖啡，手腕上的铁链拖出咔啦咔啦的脆响。

“被我杀的，显而易见，不能让她发现我和她父亲的差别，那样不利于我隐藏身份。”

“这就是我认为【皇】恶心的一面。”易望思收了微笑，不太满意故事的结局，“怎么，她死前的震惊和哭喊，成为你炫耀的资本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情感，是我学习伪装人类的第一步，很宝贵，所以我记到现在。能让我在青泉躲藏这么多年，她功不可没。”中年男子似是怀念地咂舌，又看向易望思，“你的精神网已经基本具备噬群的特征，我说的你应该能明白，某中程度上说，我们才是同类。”

“很遗憾，我不明白，也不想理解你。”易望思收回手，背脊贴住椅背，远离了桌面，“我是个人类。”

“哈哈哈，人类军可不会认同这个观点。”

“不需要他们认同，谁知道人类军还能活多少年？他们很快就要老去，达到进化前的最高寿命，然后死掉，埋进泥地里去。”易望思说，“到时候，人类只剩下我们，我们就是人类。”

中年男子笑声更响了，“看来你很自信。”

易望思微微抬起下颌，严肃的容光使她威仪顿生，“从我进了这个房间，你就开始刺探我的识海，可你做不到，你发现你的精神网已经全面落后于我，噬群在人类面前以力量自傲，但现在你们连这个优势也要失去。”

“不，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力量。”中年男子声音拔高，刻意维持至今的冷静终于碎裂，“神圣即将降临，人类在宇宙面前只是蝼蚁，妄自尊大的后果就是灰飞烟灭！而我会在精神的领域中注视你的失败。”

吼叫逐渐拔高，到最后已经成为刺耳的尖鸣，足以击穿人体的精神波动放射状爆发，却被特殊材质的墙壁挡回。

身处震荡中间的易望思，放松而自然地坐在原处，她看着男子的声音从高亢到降低，最后成了低沉无力的呜咽。

这时候，男子的五官中已经开始渗出现鲜血，双目通红几乎要被密布的血丝撑爆。

他死死盯着易望思，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嘶。

“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父母的事。”

易望思平静如水，眉目沉敛，“当初他们杀掉了高芝的【皇】，给人类找到了新的道路，而我受他们的影响，始终走在这条道路上，无论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我都会想方设法跨过去带领精神网之中，我的同胞们，活下去。”

“人类军、噬群、【皇】，甚至是你们那所谓的【神圣】。”易望思一顿，嘴边露出讥嘲，站起身来，高高在上，蔑视濒危的男子。

“我就是他们的地狱。”

打开门，离开封闭的隔离房，易望思脚步轻快，小步蹦到李晓沃面前。

李晓沃已经等待许久，见她出来，眉头终于舒展，“解决了？”

“非常轻松。”

易望思遗憾道：“我爸居然说这是给我的考验，什么呀，也太简单了，我还想在青泉多玩几天呢，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容易，他很快就要催我回去了。”

“那也不会是今天，走吧，待会儿带你到处逛逛，看看我管理的青泉跟高芝比如何。”

「“易」　　李晓沃则带着易望思，往指挥部走去。

“见到真正的【皇】，什么感觉？”李晓沃问。

易望思皱了皱纤秀的眉头，“很讨厌，我甚至希望爸爸不要再用【皇】这个称呼，它们不配跟我爸爸用同一个称谓。”

“新人类有一部分噬兽的基因，真正论起来，血缘上还算是近亲。”

“谁跟他们是亲戚！”易望思怒道，“那家伙杀了自己的女儿还沾沾自喜，精神波动中我看到了他的记忆，那个女孩子……她跟我一样大……倒在血泊里喊爸爸，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拿起菜刀，砍向她……”

“被【皇】寄生，那身体就是行尸走肉，不再是她爸爸。噬群不懂人类的情感，甚至会杀掉弱小的幼兽，你的愤怒在它们看来，完全是无意义的。”

李晓沃叹气，他看出易望思是真的在生气，“你是末日后自然诞生的孩子，与从和平时代走过来的我们不同，注射了原液了我们，确实与原先……有很大的区别，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时间越长，改变就越明显。”

“晓沃叔叔，这根本不说明什么！人本来就是会变的啊。”易望思暴躁道。

“我的意思是，人类开始有了某些噬兽的特质。”李晓沃揉乱易望思的头发，看着愤怒的小兽跳脚，无奈笑道，“随着血脉融合、后代诞生，新人类的后代越强劲，血液中噬兽的基因占比就越高。等多代繁衍后，这中基因浓度高到一定比例，你觉得他们到底是人类还是噬群？”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易望思低下头，用小皮靴尖踢着路上的碎石子。

“而且精神网毕竟源出噬群，如今与我们共处，它们的意识也在影响我们，潜移默化我们的行为，等到哪天我们的后代也忘了属于人类的情感，那……”

易望思沉默了。

一大一小并肩而行，回到指挥部门前的广场。

恰到换岗的时间，钟声中，纷乱的队伍在广场上飞奔，军士们见到李晓沃都要行礼问好，对于这位一手主持青泉重建的指挥官，大家心里都怀着由衷的恭敬和钦佩。

不过对于他身边陌生面孔的少女，众人就不知该如何称呼了，好奇的目光不断掠过易望思的脸。

“他们对你很欣赏呢。”李晓沃背着手，老神在在到，“看他们笑的样子，见到美女，脸上都开花了。”

易望思还沉浸在重要的思考中，没理会李晓沃的调侃。

但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缩在被子里，纠结了一晚上，她就从李晓沃抛出的难题中寻到了解法，拨开了迷雾。

第二天一早，她踢着小皮靴哒哒哒，一脚踢开指挥官办公室大门，在小山般的文件堆中挖出打着鼾的李晓沃。

“昨天那只【皇】死前，可是很有兴趣地在品尝咖啡呢。”她兴奋道，“他说他很喜欢，从人类的味觉感受到了世界的乐趣。还有还有，我爸妈跟我说过，从前高芝市的那只【皇】，也很喜欢体验人类的生活，穿高跟鞋、用度精致、化很鲜艳的妆……不止是噬群在影响我们，人类也在影响噬群啊！”

“唔……”李晓沃在她手下挣扎。

他昨天只是想启发启发后辈，好家伙，居然给自己挖这么大个坑。

前些天一直追捕青泉隐藏的【皇】，昨晚又通宵加班，他可是四五天没闭眼了，半个小时前才堪堪入睡！

就算是进化后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