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给人类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为了维持平衡，祂把门给关了。
无论青璇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重新开启这道门，事情似乎成了定局，新人类的生理状态注定很难生育后代。
我无计可施，这不是我从精神领域可以扭转的状况。
我能做的，只有在每个黑暗的夜晚，紧紧拥抱青璇，在她期待又忐忑的邀请中，一次次合为一体，寄希望于这次就能迎接一个可爱的宝宝。
可是，每次都很失望。
后来我们几乎已经放弃了努力，青璇也更换了实验项目，她要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将精力放在完全没有希望的地方。
基地中的婴儿缓慢而稀少地增加着，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成了盛会，每一个孩子都被无数人期待。
田曦开辟了特别的育儿室，集中起这些年在基地中出生的孩子，给他们最好的环境和教育。
青璇常到育儿室去，观察这些孩子的行为，与旧人类的幼儿做对比。
“他们更强，速度更快，反应更灵敏，即使打闹中受伤，也能快速自愈，知识储备恐怕比旧时代的人类超前十岁，甚至更多。”青璇带着惊奇对我说。
我解释道：“这是精神网的作用，孩子可以顺利获得前辈的知识传承，通过画面传输的信息，接受度更高。只是孩子们的精神系统还比较脆弱，无法短期接受过于海量的信息，否则他们出生时就能具备成年人的思维。”
青璇笑着说：“或许是我们多虑了，有这样的素质，即使未来基地内人口减少，也不怕他们丢掉存身之处。”
和孩子们在一起总是让她感到轻松，就算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孩子们玩耍，她也永远带着平和温柔的笑容。
失望是长久的，而惊喜却来得出其不意。
变故发生在末日之后第六年。
当时我正暗示田曦派遣战斗队伍前往青泉市。
有探索队向我发出精神讯号，报告青泉市内有人类军顽固分子活动，大肆招兵买马，集合反对“进化”的旧人类，计划反攻高芝。
如果说田曦是基地的明面指挥，我便是背后的真正主人。
当我决定了掐灭人类军的火焰，田曦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执行我的决定。
这几年间，基地已经摸索出人类和噬兽配合的战斗模式，精神网将指挥效率提高无数倍，我人虽在高芝，却可以清晰掌握青泉战场上的所有动态。
正在关键时刻，先头部队即将攻入人类军营地，青璇忽然冲进房间。
她很激动，眼角积攒着泪水，要掉不掉地挂着，脸上却是完全的兴奋。
“怎么了？”我连忙从精神网中抽离。
青璇飞奔过来，一头撞进我怀里。
一点都不拐外抹角，她直接一句话把我劈晕了。
“我们要有孩子了！再等六个月！我们要有孩子了！”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蓄势已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涌下。
而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甚至都不记得当天针对青泉市的战斗结果，更不记得田曦向我汇报了什么。
那一刻的狂喜一直延续了六个月，直到亲眼见证女儿健康落地，我终于结束了长达半年的提心吊胆。
这是末日的第六个冬天，我们的女儿望思诞生了。
望思一睁眼，我就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漆黑的眼珠中瞳孔隐约带绿，直盯着人时显得特别严肃，漂亮小脸带着可爱的婴儿肥，气质却天生带着威严和庄重。
有人暗中讨论，说这孩子不爱笑，也不怎么哭，刚出生就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在眼里，有些渗人。
但是在我和青璇眼里，望思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小姑娘，我暗中将长舌之人发配到基地外的前线营地，开荒的工作总是要有人去做。
无论望思的特别意味着什么，作为父亲，我要给她最好的环境。
望思生来便安静，除了训练肺活量时嚎两声，其他时候就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滴溜溜盯着周围的大人。
育儿室同龄的玩伴她完全不感兴趣，一旦能走路，就开始跟着我和青璇满基地跑。
等她再大些，就长年累月待在青璇的实验室里，双手托腮，一派认真的模样。
青璇欣慰于女儿的懂事，如果这是个熊孩子，她还要为如何协调工作和养育而伤脑筋。
但当望思开始在青璇的实验记录上涂涂画画，这份欣慰就变成惊恐了。
“她不是乱画的。”青璇皱着眉头，捏着那份记录对我唉声叹气，“她知道我在做什么，甚至填补了我实验的不足。”
“这不是好事么，说明望思在这上面有天赋。”
我不以为意，觉得青璇对望思有些过度保护了。
“可她才几岁。”青璇担忧道，“注射原液后的我们，和自然诞生的他们，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等望思这代人也生下后代，又将会是什么样子？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害怕，这样的生命，会破坏自然的平衡。”
“她是我们的女儿，你忘了我们当初有多期待她的降生。”我安慰地揽住她，“无论她的存在合不合理，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作为父母，我们应该做的是保护她，支持她，爱着她。”
青璇长呼口气，瞥我一眼，“那是我的女儿，无论她的存在会带来什么后果，我都绝对不会后悔带她来到这世上。我刚才只是……有点钻牛角尖。”
“我知道，职业病嘛。”
笑着揭过此事，见青璇已经释然，我送她回到实验室，顺便把闯祸的小姑娘接出来。
“我只是想帮妈妈，人工培育的效率比自然繁殖更高，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望思垂着脑袋，踢踏着小腿走在我身后，很沮丧的样子，“但妈妈好像不开心。”
我揉着她柔软的脑瓜，安慰完妻子，还得安慰女儿，“她只是有点震惊，毕竟你年纪还小，不该做出那么复杂的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