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能看出来，以现在这车速，他们已经不可能在抵达基地之前，摆脱身后那浪潮的追捕。

周横战场经验最为丰富，于是他调转了车头，带着身后汹涌的潮水，往远离基地的方向驶去。

众人都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啧，怎么我们总遇到这种事。”陈梁妍剥了颗口香糖塞进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

“你不是最期待这样的场面了么？这回你可以打个痛快了。”楚天印将车厢里的弹药箱打开，把手榴弹码到众人手边，以防待会儿战斗激烈，来不及使用这些武器。

“战斗和送死是两回事。”陈梁妍摇了摇头，“不过嘛，如果非要上，那我也会用最大的激情去迎接这个时刻。”

说完她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使劲拍了拍楚天印的肩膀，“你不用怕，有姐姐在这，要是出什么事，我肯定挡在你前面。”

“我没有在怕。”楚天印的手掌有些颤抖，但他用检查瞄准器掩饰住了这一点，还不甘示弱地朝陈梁妍翻白眼，“姐姐你要是力有不逮，记得躲到我身后。”

“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陈梁妍本想用胳膊勒住他，却见那紧追不舍的浪潮中，竟分流出一支细流，速度更快，向着他们的车突袭。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周横拼尽全力拉开的距离，在分秒之间就被越过，那些面目狰狞的、比噬兽更不像自然生物的变异体，终于直接地袒露在众人眼前。

“就是它们。”刘羽轲坐在车厢最深处的角落，防止自己打扰到战斗小队的行动，却又忍不住紧张，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你看那些牙齿，或者说口器，跟噬兽尸骨上的痕迹非常相近，我觉得不会有别的生物能办到了。”

“那可真是糟糕。”田曦背对着他，语气倒很轻松，“我们可没有噬兽的硬壳，要是被逮到了，那才叫尸骨无存。”

“我宁愿被噬兽吃掉。”刘羽轲语气低落，他对逃出生天完全不抱希望。

“你又来了，我们还没到最后时刻呢，更危机的场面，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可我们撑下来了。”田曦终于转过身来，将一把步|枪向刘羽轲递来。

装弹、校准，她已为他准备好一切。

但刘羽轲就是忍不住那脾气，想去怼她，“你这种纯粹的天真，还真是无可救药。”

“所以我才会一次一次去战斗，充满信心，即使倒下，也算是为自己的生命努力过了。”田曦笑得眯起双眼，看起来一点也不为即将到来的事情担忧，“来吧羽轲，跟我们一起杀出去。”

“哼。”

刘羽轲咬紧后槽牙，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枪。

第89章 人去

那片不同寻常的动静, 已经持续好一阵子了。

枪声，爆破声，还有区别于噬兽的、频率更高的吼叫。

易明渊抬起头, 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努力睁开眼。

他想要看清些什么，但噬兽的奔跑速度实在是太快, 周遭的景象映入眼底时, 只剩一片模糊的残影。

在他所骑的这只噬兽身旁，已不止是突入基地的那零星几只怪物, 就是在他们狂奔的过程中，还不停地有独行的噬兽跑来加入他们的行列，水滴汇入溪流, 溪流又融进长河, 等到最后，跟在易明渊身后的, 已是一群噬兽组成的大军。

【你想做什么。】

易明渊明白, 只有第二人格能做到这些，另一个自己并未消散, 还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偷偷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有危险。】第二人格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存在，在脑中对易明渊说。

易明渊暗道, 【你有那么大的能耐，自己动手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我去？】

与此同时, 他迅速在脑内寻找第二人格的踪迹, 然而识海仍旧风平浪静，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他什么都没能找到。

【去找她。】第二人格的意识仍在，清晰、直接、充满压迫感。

【前面那些东西, 跟噬兽不同，是什么？】易明渊想要打探点底细，但第二人格没有再与他交流。

易明渊开始担心了。

然而他骑虎难下，很明显，第二人格仍然可以控制噬兽，而且状态非常稳定，目前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但既然第二人格已经占尽了优势，为什么他还要继续躲在暗处？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解救青璇？

易明渊设想了许多可能性，但又自己把它们都推翻了，接下来他再也没有精力关注这个问题。

那片战场已经彻底显露在他面前。

满地都是怪物。

噬兽的模样虽然恐怖，但单就它们的外观而言，可以说是充满了自然的力量与美感，庞大的肢体线条却流畅，如果不隐身，金属质感的外壳便会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但眼前这些怪物，完全不同，它们浑身都是令人恶心的疮疤，四肢像是腐烂后勉强被血肉粘合在一起，五官也在上半个头颅挤成一团，剩下的面部则完全被血盆大口占据。

易明渊见过这模样的怪物，在柳云申的实验室醒来时，他就看见尤青璇亲手了结了那玩意儿。

当时青璇的神色冷清如霜，紧盯着地上的尸体，如雕塑般挺立一动不动，浑身都是脏污与血迹，即使有阿大的帮助，她依然战斗得艰难。

然而面前这不是一只，而是澎湃巨浪般的军团。

易明渊越发焦急，如果青璇正在那边，他们一定已经陷入苦战，更甚至……

他不敢再想，只盼赶紧见到她安然无恙。

噬群好像感受到他的心情，成队的噬兽开始加速，从他身边超越，靠着速度与惯性，直冲进对面的怪物群中。

一黑一红两道巨浪，终于碰撞在一起。

第一波几乎没有幸存者，碾压般的冲击将人噬碎成肉泥，也给噬兽的外壳留下了永恒的伤痕，甚至当即倒地，被更多的同类和异类踩踏，最后化成飞灰消散。

战斗异常凶残，大地开始震动，野兽的长啸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刺耳的高频噪音。

易明渊想捂住耳朵，却又怕一松手，自己会被从噬兽背上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