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渊为了寻找你父亲，才冲破了柳云申的实验室，可以说，接下来引发的一切，都是他的作为导致的。”何蕊杭慢慢站起身，朝尤青璇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看，他无意识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

经过那几间实验室后，他们又来到一扇隐蔽的门前，跟在最后的安江衍几步赶上来，为她们两人拉开门。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何蕊杭对他道。

安江衍却未回答，转眼瞟了下尤青璇。

“不会有事的，这是我应该释出的诚意。”何蕊杭笑得虽温和，眼底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转身当先上了直梯，尤青璇正要跟上，安江衍竟在她身后道：“别想耍花招。”

“哦？”尤青璇转过头，“你这么在意她，你知道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你会在乎易明渊是什么东西吗？”安江衍挑着眉头反问。

“我当然在乎，所以我才会去寻找真相。”

“那么祝你顺利。”安江衍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说，“可我不太在乎她是什么，她救过我，那么我这条命就是她的。”

尤青璇忽然想起，“我记得，你以前说，末日那天是我父亲救了你。”

“那当然是为了接近你父亲，你父亲确实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好人，我仍然非常感谢他，也对这个结局感到遗憾。”安江衍摇了摇头，“可那天，我先遇上的人，是蕊杭。”

“啊，震惊到我了，你居然这么重视恩情的吗？”尤青璇也学他耸了下肩，“原来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那些理念啊信仰啊，都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啊。”

说完她还叹口气，故意摆出愧疚的表情，眼睛却斜乜着安江衍。

“哈哈哈，你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刺激不到我。”安江衍眯了眯眼，“各人理念不同罢了，我可以为我心中最重要的部分，放弃那些相对而言无所谓的事情，但你显然不是这种人，所以我并不希求得到你的理解。”

尤青璇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何蕊杭在楼顶催促。

她再看了眼安江衍，在对方那若无其事的笑容下，怀着满心复杂抓紧了直梯的栏杆。

厂房顶上的小门已经被推开，何蕊杭正弯腰向尤青璇伸手，但尤青璇没有接受，自己撑着边缘爬上楼顶。

耳边的鬓发被微风扰乱，她伸手将它们重新别回耳后。

这幅楼顶的场景令她感到熟悉，脑中立刻浮现那副漫天流火的景象。

同样是在楼顶，有人带着奇异的微笑，向她讲述宇宙的真相。

“今天又要给我看什么真相？”尤青璇看向何蕊杭，面前人的真实身份，更让她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

“又？这让我有点好奇了，跟易明渊有关吗？”何蕊杭走到屋顶边缘，在这里可没有围栏，她的高跟鞋就立在那条直线旁，这远远超出安全距离了，看上去摇摇欲坠。

尤青璇却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

何蕊杭无奈地低下头，“抱歉，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只不过对于他的存在，我同样非常好奇。”

“他不就跟你一样吗？”

“不一样。”何蕊杭自嘲地一笑，“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甚至觉得在他面前，自己不应该存在。”

她终于认真看向尤青璇，“在这个单巢里，皇的更替并不多见，在抵达这个新行星的开端，上一任皇就突然失去了精神信号，作为替代者，我苏醒了。但我是由噬兽直接转化的，对如何指挥一个族群完全没什么经验。”

“幸好母皇是伟大而无所不能的。”何蕊杭突然换上虔诚且恭敬的神情，向碧蓝的天空遥遥鞠了一躬，“穿越无边无际的星海，她将自己的智慧传递于我，让我能够率领这个单巢，协同全球的同族进行第一波突袭。”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怪兽的嚎叫，在这片破旧的厂区中传得很远，回音震荡，楼下噬兽群不安地躁动。

尤青璇朝那方向远望，却只能瞧见三根巨大的烟囱静默矗立，直指天空。

阴云在上空集结，正酝酿新的风暴。

何蕊杭一动不动，继续讲述着：“解除了人类的军事威胁后，我便按照母皇的指示，开始执行最重要的任务，于是我找上了柳云申，给他提供资源和场所，让他完成自己的实验。为了提高计划的成功率，我还让安江衍去找到你父亲，监视的同时，也能旁敲侧击地影响你父亲对噬群的态度，只有足够的憎恨，才会提供足够的动力。”

“然而你父亲的学术道德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固，甚至因为他的专家身份，很是得到了W研究中心幸存者的推崇。”何蕊杭轻叹道，“没有办法，我只能指示安江衍，让他借助尤承言的影响力，在幸存者中组织人类军，如果这种憎恨不能为我提供计划的便利，那我也要让它处于我的控制之下。”

得知父亲一直是被利用的角色，尤青璇并未吃惊或恼怒，或者说现在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再让她的情绪如此不平了。

她抬眼淡然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按照柳云申的基因实验，改造成功的人类必将成为一种全新的生物，受威胁最大的，正是噬群。作为噬群的首领，你难道就不感到担心？”

“当然不会，这就是我的使命。”

何蕊杭今天只化了淡妆，这使她微笑时，少了几分挑逗的妖娆，多了点静雅的端庄，“柳云申一定也跟你提过，噬群想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宇宙中存活，必然需要持续不断的进化，而我们已经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一点，新的血液将要注入。”

“人类就是我们的选择。”何蕊杭道，“尤其是在母皇发现易明渊的存在后，我们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他到底怎么回事？”纵使全力控制自己，尤青璇还是忍不住在内心紧张。

听到那个名字，她永远不可能若无其事。

“奇异的就是，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何蕊杭低笑着摇头，“单巢内孩子们数量过多，精神网并不能随时掌握到每一个体的动向。最初，我发现有一部分孩子脱离了联系，这才注意到，在高新区丰海医院附近，曾经爆发过强烈的精神风暴。”

应该是指，易明渊在丰海医院利用兽潮，从那群混混手里解救自己的时候。

尤青璇暗自猜测，手掌不由自主冒了汗。

“放出去探风的孩子们告诉我，还有一个人类，身上散发着皇的气息，却无法进行沟通，那时候我明白，前一任皇并没有死去。”何蕊杭继续道，“维护单巢的稳定，是皇的天职，我必须解除这个隐患。”

“所以才有了第二次的兽潮袭击。”尤青璇平静地点头，即使面前这个相貌姣好的女子，曾经差一点就杀了他们所有人。

“可惜没能成功。”何蕊杭脸上却看不见遗憾，她淡笑着说，“之后的事你大部分也清楚了，我试过派人类军杀他，试过利用兽群再次袭击，然而他却越来越强大，不止剥夺了我对单巢的大部分控制权，甚至还能控制人类他开始让我们感到惊喜了。”

“惊喜？难道不是惊吓？”

“不，他的存在说明，基因融合是可能完成的命题，一旦成功，无论是人类还是噬群，都将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何蕊杭摊开手，“甚至母皇也给我指令，让我密切关注易明渊的动向，于是在易明渊向安江衍进行威胁时，我示意安江衍假意妥协，将他引回了人类军驻地。”

“可那之后……”尤青璇微微皱眉，虽然没有见过现场，可她看过叶宽诚带回来的那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