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龙蹲在一边抱着枪，“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噬兽的遗骨，它们不是死后都会化成飞灰吗？”

“别让它们咽气就行了。”周横冷声接口，“就像我们给青璇收集研究样本时做的那样，只要不破坏后脑的内核，它们就暂时不会消失。”

徐德辉倒吸口凉气，“也就是说，它们是被活生生吃掉的？”

“留下的这些骨骼，应该都是硬生生从噬兽身上撕下来的部分，即使内核破碎后，也影响不到这些已经脱离的肢体，因此也才残存下证据。”张久盛也觉得头皮发麻，“以噬兽的身体强度，子弹都打不穿的外壳……天啊，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做到？”

“我不想待在这儿了。”吴应龙使劲摩擦自己后颈上的鸡皮疙瘩，想让它们快点平复下去。

四人都觉得这现场瘆得慌，周横摸出口哨，集合起分散在广场四周的探索队员，相继上了车。

改装卡车沉重的装甲让人感到心安，坐进驾驶室时，吴应龙长长出了口气。

为了不让恐慌情绪蔓延，这些讨论的内容并未广而告之，即使卡车驾驶室里只有四个人，他们也不由自主放低声音，交头接耳。

“我还有一个问题。”

张久盛盯着窗外地上的足迹，那一个爪印几乎有他三只脚大，“自从基地收容更多幸存者后，散在城内的探索队至少有十五组，分布在各个街区，这些东西数量既然这么多，为什么我们完全没有消息？”

徐德辉却叹口气，因为垂下眼，显得眼袋更加厚重，整个人都被颓丧和憔悴的情绪所包围着，“这可能说明，所有见过那些东西的，都已经死了。我们没得到任何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周横显然是众人之中经验最丰富的，与易明渊和尤青璇合作过，他的视野与其他人渐渐有所区别，“这种不知名的生物，可能会是我们下一阶段最大的威胁，必须加快基地的建设，我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取消所有地面建筑，按照现有人防工事继续扩大地下的部分。它们有可能躲在任何地方，我们不能因为噬兽的驯服，就放松警惕，敌人层出不穷，而且会越来越强大。”

“说得我一下就紧张起来了。”开车的吴应龙接口道，“但工程进度没办法再提高了，自从噬兽不再吃人后，它们的食物来源就很成问题，饿死的不在少数，我前几天亲眼看见一只噬兽饿成皮包骨，倒地变成飞灰。要不是用养在郊外隐藏点的牲畜喂食，帮我们进行基地建设的噬兽也早就不行了，它们体量庞大，需要消耗的能量也很恐怖。”

徐德辉说道：“无法加快，那就保持这个进度，我同意周横的看法，只要那些鬼东西一天不浮出水面，我就一天没法睡个安稳觉。”

其实不管有没有出现这件事，他都没法安稳入睡。

在基地经历的那两次变故后，徐德辉状态一直消沉，他始终没有找到心灵的平静，众人都知道，他依然忘不了那些死去的人，甚至包括叶宽诚。

“对此我倒是有个猜测。”周横说，“还记得我们偷袭人类军大本营时，走过的下水道吗？”

“当然。”吴应龙点头，“那个臭味，我的天哪，至今记忆犹新。”

“下水道里可都是噬兽的巢穴，那群幼兽跟海浪似的，一波接一波，好像永远杀不干净。那些东西，皮薄肉多，攻击力不强，即使是我们也能轻易杀死，更何况是这种不知名的生物。我认为有很大概率，它们目前在下水道里。”

话音一落，其他几人都下意识看了看脚底。

徐德辉忖度这可能性，“把幼兽当做食物么？那应该够它们吃很久。”

“那可不一定。”张久盛回过头，车队开得不算快，但广场已经看不到了，“那些成年噬兽，不也没能撑上多久。”

“下一个会轮到我们？”吴应龙紧紧抓着方向盘，面露担忧。

“希望不会。”周横把自己手指骨节捏得咯咯响，“我衷心希望不会。”

……

……

回到基地，还没等踩稳刹车，吴应龙便疑惑道：“诶？奇了怪了，时间这么紧张，不趁白天赶快施工，人都跑哪去了？”

然而工地上只剩几只噬兽，百无聊赖地趴着晒太阳，尾巴还左甩右抖的，惬意得不行。

这些噬兽大概是高芝城内最幸福的家伙了，为了保证工程进度，田曦特意调了人手，就近赶建了几个养殖场，将郊外隐蔽处的肉牛肉猪迁移过来，提供给这帮庞然大物食用。

居然有人会把食物喂到嘴边？它们大概从没经历过这种好事，一开始还好生警惕了半天，围着丢进兽群的肉牛转圈圈，闻来闻去就是不下口。

可怜的肉牛在惊恐中煎熬到第二天，才在田曦的枪下得到解脱，噬兽看她把切割下来的肉块扔到面前，终于半信半疑地咽下。

不过由俭入奢易，在持续几天之后，这帮天生就在猎场中打拼的战士，堕落了。

望着后肢直立扒拉在养殖场围墙上、一蹦一蹦跃跃欲试的噬兽，吴应龙忍不住扶额叹息：“再被它们偷袭几回，鸡舍里连下蛋的鸡都剩不下啦！”

“我早说过，把养殖场搬过来，绝对是个错误。”周横跳下车，对着那只馋到流口水的噬兽摇头，“幸好它们是受控的，否则就算饿死我们，也没办法填饱它们的肚子。”

徐德辉却露出副感慨的神情，“不管你们理解与否，至少在这些事情上，我很感谢易明渊。”

“为什么不理解？不是他的话，基地早就不存在了。”在吴应龙和张久盛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周横就首先表态，“我一直希望他和青璇都能回来，但是……”

他望向基地，挑了挑嘴角，“人越多，心就越远。”

“话说他们挤在那边干嘛？看猴儿啊？”吴应龙不愿意详细讨论这个，转开了话题。

张久盛把装备往肩上一背，大步迈过去，“还挺热闹，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横吐掉嘴里的草根，紧紧跟上。

似乎整个基地的人都跑出来了，挨挨挤挤地围拢成一团，个个红光满面又喜形于色的，好像过节一样。

张久盛伸手，把前面拦路的往旁边使劲扒拉，等看到中间的场景，即使是见过世面如他，也不由吃了一惊。

易明渊居然回来了。

他被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紧紧抓着手，僵硬地微笑着，既尴尬又迷茫，看上去对眼前这状况十万个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意思把手抽回来。

“你可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老婆婆情真意切，眼眶都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孙子，“要不是你控制住噬兽，让它们与人类和谐共处，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地底躲多久，现在终于能看见太阳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围在四周的人，也都频频附和。

“是啊，多亏了你，现在重活累活都有噬兽来干，我们过得轻松多了。”

“叶宽诚那群人真是该杀，居然当基地的叛徒，人类军也是他们放进来的，放心，我们绝对挺你！”

“兄弟我不是不信任你啊，只是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控制噬兽也就算了，控制人类呢……还是不太好，一般情况下，咱们就别用那种能力了？我们都是同胞，没必要啊，对不对？”

“说那些不开心的干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了，走走走一起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