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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颜月歌对远处淮序藏身之地发生的变故浑然不知, 已是掐着影日密抄的隐匿再次回到了那三波人的争斗附近。

虽同是高出他两个境界,那些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似乎也并未太过明显,两两对上的情况未必能短时间里分出胜负。

但关键就是, 这里的三波修士人数并不均等。

人数最少那方已是落了下风,身上大大小小皆是受了伤,这会儿正徒劳围着另两波人打转,就算惊涛扇再没有回到他们手中, 也打着绝不让他们好过的气势添乱中。

得益于各方都不想让惊涛扇被他人抢走的混乱心思,场中所有人都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进行着灵力的消耗, 此时也是渐渐呈现出疲态。

若是有个厉害人物发现此地的混乱,冲过来插上一脚就能轻轻松松将法宝夺走。

颜月歌不是个厉害人物, 可架不住他来阴的啊。

轻松应该是决计不可能的,不过成功率也不至于为零不是吗?

他这会儿正蹲在原地时刻关注着腕上聚星镯光点的显示, 避免突然窜出来个人学他截胡。

又时刻关注着场中修士们的动向,能让他们互相多消耗一会儿是一会儿。

终于,场中战局发生了变化, 人数最多那波突然有一人被击坠落水, 同伴一分神瞬间使得法宝易主,竟是落到了人数最少那波人手上。

但得手那人先前受的伤可一点儿不轻。

颜月歌眼前一亮,跳上赤竹剑火速升空,借着影日密抄的掩护, 冲到距离那人最近的同伴边上就是大喝一声:“交与我!”

瀑布流水轰鸣, 斗法声也是噼啪不止, 突然发出的话音让受伤的修士一下子失了判断,飞快行至声音的来源就要将惊涛扇递出去。

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 颜月歌噌地上前抢过惊涛扇,转身就发动了千里珠。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 而下一个一瞬,那受伤的修士猛地握住了手,手中惊涛扇却已是被夺走。

被利用了的同伴反应也是迅速,当即一道斩击就向颜月歌的方向砍去,叮的一声,打在了千里珠激起的灵力漩涡。

众多修士皆是反应过来,呼吸间已是围至声音所在。

只是颜月歌哪里还在这里,早就被千里珠传向了他处。

修士间顿时起了一片咒骂,他们的修为实力足以称得不俗,谁承想竟会被人耍了,出离的愤怒使得他们一时间齐齐静在了原地,登时放出神识扫向周边。

寸寸扫过的土地皆是未见异样,修士们神情愈发难看,不知是谁起头啐了一声,咒骂声顿时再起。

“这小贼到底耍了什么手段,竟是找不到。”

“我们分散去找,到手的东西怎可能拱手让人。”

“去找,可恶的小贼,本少非得弄死他不可。”

“是。”

“是我大意让他钻了空子,我对不起师兄。”

“是我没能察觉,师弟莫要自责,我们赶紧去找便是,他跑不远的。”

“本少早说让你们将惊涛扇放手与我宁家,现在倒好,让个不知名的小贼得了利,你们这些废物。”

“宁少嘴巴不妨放干净点,秘境之中一切皆是各凭本事,宁少不也没能发现吗?”

“宁少带的兽奴都快死绝了吧,可还能再跟我等争夺?”

“你们……”

原本与同伴间的吐槽与怨怼很快转了向,三波人这才互相打完就开始了互相斗嘴,眼看着个个咬牙切齿怒目圆睁,马上能再来一场死斗般。

但高阶法宝不可多得,再去找惊涛扇也少不得花费大量精力,众人互骂几声,到底没去浪费体力打起来。

总归有着同一个仇恨目标,众人很快就将注意力专心放到了小贼身上,也没再聚堆,各自分散开了去。

至于能不能找到小贼,又能不能从小贼手中将惊涛扇抢回来,就全看本事了。

——

而另一边,颜月歌落地的瞬间便就扫向聚星镯,确定方向后一点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影日密抄的隐匿太过消耗灵力,颜月歌此前为了蹲守这个机会已经消耗了许久,若是继续拖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效现身再被人堵了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注入给千里珠的灵力不算太少,就怕传的距离太近被那些修士们一下子找到。

但也没敢注入太多,要是从秘境这头传到秘境那头去,他也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能躲过密密麻麻的追捕跨过这么大一处秘境回到他老婆身边去。

绝不能拖太久。

这会儿法宝到手,当务之急就是甩开可能的追捕赶紧回去找他老婆,然后火速离开秘境。

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算先绕个圈子,免得影日密抄突然失效让那些人察觉了他的行进方向抓到他老婆,或是他刚带上他老婆就被一齐抓了。

不要跟来不要跟来,他是真打不过啊。

聚星镯上光点很快开始了动作,颜月歌瞥一眼他们的行进方向,见是四面八方并未明确向他追来,心下不由得稍稍松下一口气。

看来他们没能找到他的所在。

也在这时,颜月歌猛地想起惊涛扇散发出的灵力也会被捕捉,有影日密抄挡着暂且看不出来,这要是影日密抄一散,那可就太过明显了啊。

想着,颜月歌当即就摸向怀里的小荷包要把惊涛扇往里面塞,却不想身后忽就伸来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

“小友当真好手段,不知可否将这扇子让与我?”

非常清脆的女声。

颜月歌吓了一跳,心念一动红雀燕登时发出攻击,而下一瞬,他猛地察觉肩上的手已是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

身后,红雀燕的攻击也被轻易化解了去,那女子似乎动都没动。

下一瞬,手中的扇子被身后女子伸手抽走,又是一声,“多谢小友,正好省了我在他们面前露面。”

颜月歌头上冷汗都落了下来,只觉大事不妙!

听口气这女子是目睹了他从那三波修士抢法宝的全程,而且能在那些高他两个境界的修士还在团团转不知从何找他时瞬间找到了他的所在,没在聚星镯上留下丁点的光亮。

这人或许比别法还强,至少也差不多。

怎么办,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啊。

不过他虽被定在原地,却并未受到丝毫的压迫,这女子应该没想取他性命,这会儿也是刷地打开了惊涛扇,似是赞许般道:“不愧是惊涛扇,甚和我心。”

“惊涛扇”三字一入耳,颜月歌眼前瞬间就浮现出他老婆绝艶的脸。

到手的法宝哪还有让出去的道理,拼啦!

颜月歌一咬牙,红雀燕瞬间不管不顾击向颜月歌肩头的手。

那女子立马察觉,当即扣着他的身体向旁侧甩去,口中不停,“我马上就走,别自残啊。”

颜月歌等得就是她的这一甩,趁着那点微末的松动猛地丢出一把雷符。

他速度极快,那女子注意力尚在红雀燕上,余光瞥见不由惊呼一声,手上不自觉又松动几分。

颜月歌一个猛子向前扎去,顿时脱了控制,又转身向那人手上抓去。

“这扇子对我很重要,仙子如此实力,不妨再去找找更好的。”

动作间皆是发了狠,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

他也在这时看清了身后之人的形貌,斗笠遮脸,着一短衣劲装,背一黑身阔剑,精干利落的模样。

那女子本不想让他将脸看去,这才始终站在人背后,不想这少年竟是如此莽撞意欲跟她抢东西,明明实力的差距已是很明显了才是。

不过女子到底谨慎将脸遮了,几乎没有丝毫的破绽,足尖微点向后撤去,远远退出了一大截。

她看向又冲过来的颜月歌,摇了摇手中惊涛扇,开口道:“念在小友赠扇的份上,给小友一个忠告。”

说话间颜月歌已是不管不顾冲到近前,女子再是不急不缓后撤一步,继续道:“面对强者切莫逞能,给你活命的机会便好好珍惜就是。”

颜月歌再次扑来,忽地笑道:“仙子既不想取我性命,不如让我再争一争,说不定打动仙子一颗善心就将扇子还我了呢。”

“晚辈确实需要这扇子救命,还望仙子行行好。”

那女子继续后撤,闻言也笑一声道:“小友此般天真可活不长久,以你的实力是打不过我的,不如速速放弃离开可好?”

确实如此,但颜月歌不愿放弃,这惊涛扇已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能空手回去继续让他老婆受苦。

颜月歌身法再快,猛地窜到那女子身前,刷地就朝女子手上抢去。

“恕难从命,仙子定然不会忍心看我……”

那女子瞳孔一缩,极速将手抬高,却让颜月歌一胳膊肘打在了斗笠之上,瞬间将斗笠打翻了去,露出斗笠之下一张明艳俏丽的脸。

女子登时暴怒,另一手瞬间化拳就要砸向颜月歌。

颜月歌浑然不知,余光瞥见女子容貌,却是话音一顿,陡转道:“诶?七姐?”

拳风骤停,女子面上骤然闪过惑色,颜月歌已是兴冲冲收回手指向了自己,急急将面上的易容术撤去,“七姐是我啊,十四。”

女子怔怔放下了握拳的手,不觉蹙眉道:“小宝?”

颜月歌飞快点头,一双小虎牙已是笑露了出来。

女子,应该说颜月漆,她是颜家月字一脉第七人,与颜月歌并不是亲姐弟,而是他四叔那边的独苗,常年游历在外杳无音信,这还是颜月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她。

不过在那之前,因着颜月歌一通闹着要大过生辰,还是借着他二哥的脸面从留影法宝中跟他七姐有过视讯,这才让颜月歌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难怪他感觉声音很是耳熟。

颜月歌这边激动不减,早听闻颜月漆在外的侠名,亲眼见了更觉厉害非常。

颜月漆身量高挑,比颜月歌还高出一截,装扮也是简洁干练,十足的侠女风范。

而、而且,他七姐用的是阔剑诶,好帅!

他这边一点儿没想到这都能让他遇到熟人,一双桃花眼亮晶晶朝着颜月漆扑闪。

颜月漆那边眉间却并未平展,似是嘟哝道:“小看你小子了,居然能看穿我的伪装。”

伪装?

颜月歌愣了一下,眸光微转溜到了已经被他打落的斗笠上。

哦哦哦,原来是这个。

颜月歌急忙冲过去将其捡起,又掐个净术将尘泥扫去,颠颠跑回来递给了颜月漆,突然生出些许不好意思来,“对不起哦七姐,我不是故意的。”

颜月漆顺手接过斗笠,却听颜月歌继续道:“这不巧了嘛,不然七姐都不知道是我。”

如旧开朗,虎牙和着梨涡明晃晃乱晃。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颜月漆脸上的易容只一眼就让他看穿了去,但若非他亲自摘去易容,颜月漆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要知道,在他喊“七姐”的那一刻,颜月漆的拳风就已经快撞上他了。

这是事实不假,颜月漆不做辩驳,甚至猛地开始有些理解老二了,这小家伙的能力是有点子危险在的。

但……

颜月漆笑将斗笠扣在了颜月歌脑袋上,“好你个宝十四,跟七姐讲话还耍花招。”

颜月歌嘿嘿一笑,稍缩了缩脖子,将斗笠承了。

没错,他确实是在耍花招。

他说的是“不然七姐还不知道是我”,而不是“不然我都不知道是七姐”,别说是耍花招,都已经在酝酿着耍赖皮了。

他也一点儿不藏着,可怜巴巴直言道:“七姐这扇子我真需要,追我的人太多,我没法再继续去找其他的了。”

颜月漆眉梢微挑,“你不是把人飞霜宗的人鱼抢了吗?不赶紧跑到无人处,怎会在这里让人追?”

他抢人鱼这一遭虽表面上在飞霜宗和颜家的配合下变成了他被劫掳,但恐怕也就骗骗小老百姓,几大势力间估计早将实情摸清了去。

况且他七姐只是游历在外不常回家,颜家的消息又不是拿不到,加之她能混出个侠名,小道消息指不定得多灵通呢。

对此,颜月歌倒并不意外,他只将视线转向了颜月漆手中的惊涛扇,又伸出根手指头指了指,“可我需要它啊,我老婆还等着用呢。”

颜月漆疑惑问道:“嗯?你哪来的老婆?你二哥知道吗?”

颜月歌愣了一瞬,不觉脸红几分,支支吾吾比划道:“就是、人鱼。”

颜月漆瞬间笑道:“哎呀,宝十四,你这好好的不学好,倒是这才几天就偷摸娶亲了?”

颜月歌脸色愈红,连连摆手道:“不是娶亲,没有娶亲,就、就是我乱叫的。”

眼见着戳到了少年心思,一双桃花眼都不自觉垂下,去盯鼻尖那粒浅痣了,似乎是在为自己说漏了嘴而感到懊恼,只是实在顺口,一下子没能留意。

颜月漆笑声愈欢,很快便得了少年人满是羞赧的一双瞪视,急忙哄道:“好好好,七姐不笑,七姐问问你,你这出门一趟应该也知道会闹得风风雨雨,都没有所准备吗?还是老二不肯给你?”

话题终于转变,颜月歌面上的红稍稍褪去,他摇了摇头,直接摸出了那个被雷劈坏的方川芥子,将焦痕展示给颜月漆看。

“我当然准备了好多的,这不都用不了,七姐会修吗,能修好我也可以的,或者我们换一下,七姐去找个人修了,里面东西都归七姐。”

芥子这东西在修仙界并不稀奇,不过是高阶些的储物法宝,但并不代表其没有独特性。

世间叫做“方川芥子”的也就这一枚,饶是与其他同系芥子长相相似,可能够将其修缮如初的人不可能认不出这枚芥子属于颜家。

也就是说拿着这枚芥子招摇过市,要么身份暴露,要么小命不保,要么二者俱全。

颜月漆一眼看过,当即嘶了一声,“小宝还是赶紧收了吧,我也不便在外露面。”

这点颜月歌倒是毫不知情的,不觉道:“啊?为什么?”

颜月漆只是摆了摆手,“别提了,我现在也只是没有一张通缉令罢了,保险起见,离开这里我们就当没见过吧。”

确定没戏,颜月歌将芥子重新收回了小荷包,“那……”

“这扇子我也不能给你。”

颜月漆的打断来得太快,颜月歌未完的话当场哽住,眨了眨眼,直勾勾看着她。

看起来就像个耷拉了耳朵的小狗,一副小委屈样。

如果可以,颜月漆也不想如此绝情,更何况如果不是恰好自己在场,她这位意外能干的弟弟恐怕已经耍完那帮修士带着惊涛扇跑路了。

她颜家果真人才辈出,一点儿不需要从别人口中争名。

不过到底是自己出手抢了自家弟弟,顿了片刻,颜月漆还是出言哄道:“小宝乖,七姐当真需要这个,实在是让不了你,你让了七姐,七姐这就帮你引开那些人。”

说的是尚还在各处寻找他的那十余个修士。

听完,颜月歌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聚星镯。

那些修士仍未找准方向向他们这边聚来,暂时也不像是需要被人引走才能脱身的架势。

说是这样说,可实际上,这意外跟颜月漆撞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影日密抄仍在快速消耗着他体内的灵力,若是继续纠缠下去,估计没一会儿就不能再用了。

可是……

“可是七姐,我带我老、人鱼在外逃命,没有这东西提供水环境是会要命的。”

说着,他目光灼灼,身体已是微微前倾,又要上前跟人抢的架势。

颜月漆稍一侧身将惊涛扇挡在了身后,“诶?小宝可别冲动,你当真是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一不小心把你打坏了。

七姐狠心,这扇子七姐要定了,至于你,不过是给那人鱼用,七姐用其他东西跟你换。”

颜月歌眼前亮了亮,身体又稍稍回正,眼巴巴望着颜月漆道:“那我想要一个能让人鱼带在身上就能让他身上保持湿润的法宝。”

提要求倒是挺快,保不准一开始就打得是这个主意。

不过怎么说都是颜月漆自己提出来的,颜月歌应得痛快她也高兴,闻言点点头,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玉佩状芥子,应道:“简单。”

那边翻找着,颜月歌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最好还能让他自行悬空,看上去像是在行走那种,我这些天带他出门都只能用轮椅,时间长了会不舒服的。”

颜月漆正要往外拿的手顿了下,重新翻找道:“没问题。”

颜月歌继续得寸进尺,“有没有能顺便隐藏外貌和气息的,影日密抄消耗太大了,我的易容术又怕被高境界的强者看破,感觉怪危险的。”

颜月漆的手顿得久了点,硬是应道:“有。”

颜月歌还没结束,继续道:“话说我都用了影日密抄,七姐是怎么发现我的,难道也是法宝的作用,有……”

颜月漆猛地抬手打断道:“这个真没有,我是听着你落地的声音找来的,你别怕,影日密抄不是能轻易破解的。”

落地的声音?

可是他都传送了那——么远诶。

而且他这次落地并非是在半空,几乎就是直接踩着地面来到这里的,甚至都不是颜月歌担心的落到水里去,根本就没发出什么声音。

能够瞬间捕捉到那微末的丁点儿动静并在瞬间追来,还准确无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简直恐怖好吧。

颜月歌怔怔点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感慨道:“七姐好强,要是七姐来追我,我恐怕根本跑不了这么远。”

颜月漆嗤笑一声,“那是,也不看看你七姐是谁。”

又见着颜月歌露出一副悚然的神情,笑容愈深道:“你也别怕,若你不在秘境我也没法找到,往后再小心些便是。”

颜月歌飞快点了点头,面上惊恐不减。

颜月漆不觉笑出声来,将从芥子中拿出的东西一件件递给了他,“你说那些不是一件东西就能全部实现的,我循着找了些,你混着一起用吧。”

颜月歌只是点头,件数不是问题,就怕没有件数。

见他确实没问题,颜月漆一边给他一边介绍道:“这个阵法可以让人鱼身周形成类似水域的环境,你注入点灵力贴它耳后就行。”

“哦哦哦,好。”

“这个坠子可以让它飘起来,你放它身上,至于看着像不像行走,你就自己去试试吧。”

“行行行,没问题。”

“这两个你俩簪头上,可以连通到另两人的容貌与气息,都是活人的,被发现的概率小点,消耗的灵力也少许多。”

“哇,簪子!”

“不想簪吗?那我找找其他的。”

颜月歌飞快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起先前看淮序披散的雪□□亮非常,想过要去买个漂亮簪子给淮序用的。

不过那事儿还没说出口就给打断了去,后来也没记着去做,就搁置了下来。

而他七姐给他的一黑一红两支簪子,虽样式看着简单,但做工形制也是不简单的,是十足简约的美感。

他也只是想到能用漂亮簪子挽起那更是漂亮的发,深觉激动而已。

能遇到他七姐真是太好了。

念及此,颜月歌登时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多谢七姐,有了这些我一定会顺利许多的。”

颜月漆看着他,面色却无端严肃了起来,似是酝酿一番,还是道:“你此番多加小心,飞霜宗那个老家伙想飞升想疯了,是绝不会放过这个人鱼的。”

这还是颜月歌第一次听到人鱼与飞升相关的言论,不觉问道:“可是七姐,人鱼与飞升有何干系?”

颜月漆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布下重重隔音结界开口道:“此事尚为绝密,目前只我和扶柳宫那个宫主知,你既已入局,我便告知于你,但你要知道,这事绝不能声张。”

颜月歌点点头,神情也是严肃了起来。

扶柳宫他知道,三宗四家之外,就属扶柳宫说得上名号,也并非家族或宗门,而是一个号称绝对中立的情报组织。

打探情报这块儿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好像普天之下没什么秘辛是他们打探不到的,甚至用来查探情报的四海密卷一类法宝都是由扶柳宫发行的。

等等,只有扶柳宫宫主和他七姐知道的秘密?

这绝不是什么小事吧。

他好像突然知道他七姐为什么说自己也就差张通缉令的事儿了。

不过及至颜月漆将那秘密讲与他之后,颜月歌也是瞬间意识到,那张通缉令还真不能发。

他七姐向他详细说明了一个阵法——九元混一飞升阵。

据说这是一个早已在上古时期遗散的邪阵,大抵是将九大神器结合各族最为强大的神魂一同炼制,就可以吸取全境气运与灵力助成一人的飞升。

“这阵法邪门又偏颇,几乎没有典籍记载,更遑论验证,可偏偏意外发现了记载着阵法的残页,没经手几个人就落到了飞霜宗那个老家伙手上。”

“我与扶柳宫那宫主也是近来从再找到的残卷中分析出来关于这阵法的事,恰飞霜宗近来几番大动向目的明确,十之八九就是为了用这阵法了。”

“本来,不管那个老家伙是在何时破解了阵法的用意,因着至今也只有三件神器现世,人鱼一族还灭了族,这阵法就不可能成功。”

“直到,世间最后一条人鱼的现世,让阵法的实现重新有了可能……”

修仙界的灵力流通早已不似万年之前蓬勃,千万年来未见一人飞升,横亘在修士与飞升大道间的屏障越来越厚,飞升的希望堪称渺茫。

或许加之飞霜宗那老家伙大限将至,所以突然就急了。

不管是与羽族的联姻,还是借口作为贺礼被一并收入囊中的人鱼。

飞霜宗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与羽族的通婚,也不是取了人鱼的零件炼器炼丹或是当做娈奴,而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们的神魂。

尤其是那唯一的人鱼神魂。

颜月歌懵了,他张开嘴巴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发展怎么跟他看过的剧情不一样啊。

神器啊,他知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大神器六大秘宝,现今现世的三件中唯一的一件神器就在他颜家,另两件秘宝分别在飞霜宗与玄冥府。

甚至原文中主角受愿意接受这场联姻嫁入飞霜宗,就是为了飞霜宗手中掌握着的那件神器,可以说初心就是找到那件原本属于羽族的神器带走,好继续维系羽族安稳的隐居生活。

可是原文中虽有涉及到神器和人族羽族间的关系,到底没波及到这么大的范围啊。

照他七姐的说法,这就得是九大神器和这片大陆上共生的五个种族间的事情了呀。

他穿错书了?

等下,不对不对。

飞霜宗为了那个什么飞升阵一定需要集齐九大神器,而颜家与玄冥府拥有着神器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书中的颜家或许不是不想在原主被杀后为其寻仇,而是不能,在书中没有提及到的角落里,颜家已是因为那件神器被灭了门或被重创到无法发声?

以原主抢亲主角受为导线?

太、太荒谬了吧。

他颜家有他多谋的二哥,有他强大的七姐,有他深入人心的神女姐姐,有众多实力不俗的族人,还有神器诶,怎会悄无声息就被打击到那种程度呢?

好奇怪,好奇怪啊。

若果真如此,书中的飞霜宗应该就已经在琢磨着那个阵法,那书中就不应该只会是围绕着飞霜宗那件秘宝展开的一系列狗血故事。

至少飞霜宗那个老家伙,怎么看都应该领一个大反派的设定被主角们打败才对啊。

可如果书中的飞霜宗没有在琢磨这个阵法,那颜家好好的又为什么会没有露过面呢?

更何况这会儿他七姐都已经得知了这般详细的情报,换算下时间,紧张点也能赶在原文中原主的死前了。

就算飞升阵的事绝密不可泄露,但是涉及自家存亡的事情总不会丝毫不透露给家里吧。

而且他七姐遇到他都能因为担心他将这整件事告知给他诶,绝不会对危及自家的情况知而不告的。

总不能是书中的颜家最终拉着那个老家伙同归于尽,便也就不存在有人惦念着那飞升阵的事情了吧。

颜月歌越是去想就越是跑偏,在更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升起之前,他赶忙甩了甩脑袋。

如果飞霜宗当真意图启用那阵法,他老婆是不会有安宁日子可过的,不管他将他老婆藏去哪里。

还有颜家……

他到底是借用着原主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活了下来,原主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原主的世界就是他的世界,他不能让颜家就这样消失,也不能让修仙界就这样被吸干。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

神器、神魂……

啊!

只要让飞霜宗无法集齐神器与神魂不就可以了吗?

世间仅存唯一的人鱼已经被他抢了,再去抢几个神器又有何妨呢?

总归他颜家手里有一件神器怎么也会被盯上,多抢一个他颜家就能多强一分,便就更能自保一分,也能更让飞霜宗难以凑成阵法一分。

好主意,真真好主意。

而且他看过原书,他知道马上要有什么神器现世,又是在什么地方,甚至如何去取都知道。

他可是穿书而来的啊,他有着别人无法匹敌的金手指,他对剧情的了解足够他出其不意去改变现状的。

他的目光重又变得坚定,积郁的迷茫顿时消散,他看向颜月漆,直言道:“七姐,我要去抢神器。”

及至颜月漆讲完,颜月歌已是安静了好一会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变得虚无空旷毫无希望。

颜月漆等了片刻正要强拉他回神,就见他的眼神复又清明,亮晶晶向她看来。

只是这说出的话……

颜月漆毫不留情道:“看不出来小宝还有这志向,你是打算强闯飞霜宗被乱剑砍死,还是打算强闯玄冥府被恶鬼吃空?”

颜月歌飞快眨了眨眼,当即反应过来道:“七姐误会了,我们去抢新的。”

闻言,颜月漆瞬间蹙起了眉,即为“我们”,也为“新的”。

颜月歌没停,继续道:“飞霜宗要用这阵势必要集齐九大神器,颜家手握一大神器是躲不过去的,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先把新出现的神器夺到自己手里。”

说实话,神器出世不去争的才是傻子,何况颜家现今面临的状况更是需要强大的助力守着,也是派出了许多人手各处寻找着。

而且就算颜月漆不将飞升阵的事情告知给老二,单凭飞霜宗藏也藏不住的狼子野心,老二就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只是没想到,她那个远近闻名的纨绔弟弟居然会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以及家族的处境后发出这般豪言,甚至听起来已经对取得新出世的神器胸有成竹。

明明就连一把惊涛扇都没法从她的手中保住。

她神情复杂看了颜月歌好一时,忽地又伸手探入芥子,“我再给你点其他法宝,你要是有什么情况或发现尽可能联系我和老二,切莫逞能,牢记我颜家还拼的起。”

颜月歌眼间不由升起一股热意,硬声应道:“好!”

——

那边颜月歌还在从三波人间抢惊涛扇的时候,这边淮序已是穿过一处水洞立在了崖壁的边缘。

湍急的白水奔涌而下,使得这里形成了落差极高的瀑布。

瀑布流水哗哗掩去了他行过的声响,氤氲的水雾遮住了他的身形,隐在袍下的赤色双眸却穿过水汽远远落在了下方结队的四位修士身上。

几人皆是穿着显眼的亮色练功服,年岁相近修为不高,大抵是同属一家宗门的同级弟子。

独为首那个黑袍加身白面遮脸,修为高深也阴恻恻鬼气森然。

正是别法与飞霜宗早先入了秘境的弟子。

别法在飞霜宗司管刑罚,修为本就在宗门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又一身鬼气难以隐藏,是宗门里人人畏惧的存在。

这几个弟子也不例外。

倒是其中看着年岁最大的弟子大抵与别法多少沾亲带故,深吸一口气凑近了别法,低声道:“长老,我们这都快找遍了,还是毫无……”

别法突然抬手,示意那弟子噤声,下一瞬,莫大的威压袭来,裹起飞沙流水与无尽的杀意。

别法心头一跳,立马侧身抓起最近那弟子进行躲闪,威压已是顷刻间落在了他们方才站立的那处,无声砸出恐怖的凹陷。

另两人却是躲闪不及,也再无躲闪的机会,在威压中重重跪地,生生呕出了血泪。

攻击并未就此停止,继续紧随别法而去。

别法心下骇然,急忙再闪,就听原处那尚未咽气的一人如同漏气的风箱般呵了半晌,艰难吐道:“长、老、救……”

噗,血雾瞬间绽开,那两人直直倒地,再无一丝气息。

别法一击了却了那两人性命,急急喊道:“吾等愚钝,不知误入何方高人地界,吾等只是路过,无意擅闯,还望莫再为难。”

攻击仍未停止。

是想凭着一道威压按死他们吗?

可若真是挨着了,还真不一定能抗得过去。

威压四面八方越来越近,别法却根本察觉不到那威压到底从何而来。

太强了。

实在是太强了,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境界、不,至少两个境界。

别法的实力已是极高,却在这道威压的追撵下毫无反手之力,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追上,不由一咬牙刷地掀开了黑袍。

瞬间,黑袍下饲养的可怖厉鬼尽数咆哮而出,漆黑的鬼气顿时将其环绕,形成了坚固的壁垒。

咚地一声,沉重的威压结结实实砸在了壁垒之上,别法手中的弟子当即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别法也被砸飞百米,狠狠撞在了一处石壁上陷入数十米,哇地吐出一团黑雾。

护身的厉鬼只一击就损伤近半,别法勉强抬头,面具上勾勒神情的墨迹乱作一团,好似嗡嗡作响。

别法强撑着走出石壁,嘶哑着嗓音艰难道:“还、还望高人放过,吾等这就离开。”

没有任何回应,那骇人的威压也没再追来。

别法深深一礼,“多、多谢。”

说完便就带着那仍在昏迷中的弟子,一瘸一拐朝着来时的方向退去了。

高人凶悍至此,料定颜家那小东西也不会有能力招架,利益也并不相关,他们绕开这处再去寻便是。

待到走远,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好似突然消失了,深入骨髓的战栗登时褪去,别法才一下子得以呼吸,冷汗已是满身。

他抬手看向手中的弟子,只见那弟子面上不知何时也是渗出了血泪,到底还是受了伤。

也是,他都被伤成那样,不过一个修为低下的小弟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下一瞬,别法丝毫不管这小弟子与自己尚有着沾亲带故的一层关系在,直接将手中尚有气息的弟子塞入了黑袍。

黑袍下蛰伏的鬼气登时翻涌,几个呼吸间就将那弟子吞噬殆尽。

不,还不够。

白面具上的墨迹变得狰狞,别法瞬间嗅得远处路过的修士与灵兽,身形微动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淮序没再去管别法的狩猎,转身向来时的路折返而去。

当然,若是将视角拉高,足以见得若非淮序的阻拦,没多时别法就会行到颜月歌为淮序寻得的藏身之处,再继续,就是颜月歌与那三波修士争夺法宝的战场。

也在这时,法宝的反应消失了。

淮序微愣,不由稍稍加快了脚步。

可又过了好一时,颜月歌的身影才急匆匆出现在了水洞附近,直直朝着他将淮序安置的位置冲去。

一眼不见淮序,他的心跳登时就突突突乱跳起来,慌张得要命,提步就向四周寻去。

“老婆,老婆——”

他不敢大声唤,只能压低嗓子这般去叫,可是这都没多少声音,又能传到哪里去呢?

颜月歌几乎要乱了方寸,叫完就觉无用,刚要不管不顾大声去嚷,这才几步过去一个转弯,刚要突破嗓子眼的叫嚷登时就歇了去。

他看到,他老婆正背对着他坐在水边,雪白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柔柔垂到了地面。

似是听得他的动静,淮序缓缓转过身来,艶丽的脸庞满是宁静,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颜月歌只觉呼吸一滞,被那双赤色的眼眸美得喘不过气来。

心头的慌乱也是瞬息消散,转眼露出了笑容来。

他老婆没丢。

真是太好了。

颜月歌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淮序身前蹲下,笑弯了一双桃花眼道:“我回来啦,谢谢你等我。”

自前几日入水境之前那次对话之后,颜月歌似乎就再没对淮序说过“对不起”,而是更多变为了“谢谢”,此刻也正是这番情形。

一股淡淡的气息却是让淮序捕捉,瞬间认出并非他二人的气味,也并非是谁人设下的追踪法术,而且,那个味道还在颜月歌的脖颈附近。

狭长的眸轻轻眯起几分,直勾勾盯着颜月歌的肩头直言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语气略怪,听起来不似平日的懒散,反而冷冰冰的,莫名有股子捉奸在即的气势。

颜月歌一下子没能留意,但显然没想到淮序还能闻出这个,惊喜道:“淮序鼻子好灵啊!”

淮序抬眸,对上了那双惊叹的桃花眼。

赤色瞳孔中的不满直直撞入,颜月歌愣了一瞬,猛地反应过来,当即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啊,你是说味道来着,是我遇到我七姐了啦。”

不似说谎,或者说,没有说谎。

长睫起落,淮序眨下眼睛,缓缓点了点头,神色中锋利尽消,又回到了平素的懒散模样。

所以他老婆是在担心他,以为他被人追上了吗?

颜月歌笑容再起,正要将自己离开后的经历大讲特讲好让淮序安心之时,终于意识到余光里尚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转头去瞥了一眼,却是猛地跳起指过去。

“腿、腿腿、腿!”

淮序随着他的指向看了,随即跟着站起,任由颜月歌惊讶指着自己的腿合不拢下巴。

隐藏身形的黑袍早已褪去,淮序此时将前时颜月歌买来的法衣整套穿在了身上,正好合身。

对比起颜月歌的一惊一乍,淮序明显就冷静得多了,只道:“嗯,腿,突然变出来了。”

颜月歌终于抬头,却发现站起的淮序竟是高出他一大截,身高直逼两米不说,气质更是惊艳。

可怜他才刚要恢复的语言系统瞬间再次紊乱,只能发出些含糊不清的颤音。

“额啊、啊啊……啊???”

第 25 章

在颜月歌尚未穿来之前, 原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自己的身高格外不满。

鞋是定制的,底子比一般鞋靴能高出一大截,鞋垫更是定制的增高鞋垫。

垫来垫去竟也把身高拉到了将近一米九。

要知道他本身不过一米七六的样子, 这一脚下去,当真是如同踩高、呸,低跷。

何况原主的执念并没有在某一刻消失,甚至延续到了一脚崴入湖底让颜月歌来到这个世界后。

当时惊厥受冻的颜月歌大病一场, 这个病里头自然也一并包含着差点崴折的脚脖子,让他大半个月没能下得了地。

颜月歌当然也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却丝毫没能察觉到这一点,还是大半个月后意识稍微清醒, 打算下地四处走走,穿着那垫得高高的鞋靴又一脚给他崴回了床上才知道的。

那时的颜月歌当场怒从心中来, 还躺在床上就让人将那些低跷都给烧了去,从此再没穿过垫高了的鞋子。

他的身高放在他的那个世界也不是什么高个子,不过显然, 颜月歌向来对自己的身高没什么执念, 那是一个百分百接受自我。

颜月歌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认为下去,毕竟他有钱有颜,身高虽不算高但也没矮到哪里去,纠结自己不到一米八这件事对他属实没什么必要。

可是现在, 面对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淮序, 面对着如此漂亮却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淮序, 颜月歌忽然就想起了那些消失在火焰中的增高鞋与增高鞋垫。

首先他没有设想过淮序还会有变出双腿的情况,其次他没有设想过淮序还会有变出双腿的情况。

啊呸, 说岔了,是其次他没有设想过淮序变出双腿后居然会比他高出这么多的情况。

鱼尾的淮序就算体长三米五米他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那条绮丽的尾巴与缥缈的尾鳍确实是很有长度,而且那份长度还是那般美丽。

在那样的状态之下,就算淮序作为人类的上半身已经能清楚显现出比他更为挺阔的脊背,颜月歌也丝毫没有升起半点儿怀疑。

他就是单纯没想过他老婆的腿那么长,一下子高出他一头去。

一头啊,这可是一头啊。

要、要是他脚下尚且踩着增高鞋与增高鞋垫,这一头的差距或许就能被缩短到一点点了。

那样才更符合他在只看脸的情况下对他老婆身高的认知。

倒也不是一定觉得他老婆会比他矮或者比他高不了哪里去,就是感觉,懂嘛,感觉。

啊,增高鞋垫……

颜月歌狠狠心痛了一瞬。

只是不管颜月歌怎样去想念那些鞋子与鞋垫,被烧了就是被烧了,他现在想看淮序的脸就是得仰头。

不自觉的,颜月歌挺了挺脊背,试图将自己拔高些。

唔,大抵也是没什么用的。

倒是颜月歌胡乱的含糊清楚落在淮序耳中,引了一声不解的发问道:“怎了?”

颜月歌仍在出神,闻言茫然点了点头,又瞬间摇了摇头,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巴巴望着他,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先给你找双鞋。”

说着,手上已是摸向了那枚芍药小荷包,打开后便是埋头就找。

颜月歌这般举动并不难理解,前时他就没想过淮序会突然变出两条腿来,所以当初也只是买了法衣而没有买鞋靴。

法衣成套,那时他直接整套买下给了淮序,用不到的下装约莫是让淮序收到了他买来给淮序放那一大堆玩具的储物袋里,现下正好拿出来用上。

只能说,还好他当初直接把一套都买了下来,这要是他哪根筋没搭对只买了上装,这眼下的局面就是要了命了。

虽应该不至于露出什么关键部位,但……

啊呸呸呸,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眼下,眼下明明是他老婆光着脚啊!

纤瘦的足丝毫没有避讳地踩在嶙峋的石,看着就硌人好吧!

而且大抵是因为生活在水底,淮序的皮肤是一种清透的白,白玉似的足与漆黑的礁岩两相对比,只觉愈发白得刺目,更是惹人怜惜。

说起这个颜月歌就要生自己的气,明明随着鱼尾一同褪去的,还有那锋利的指爪与鳍状的耳。

尤其是耳朵,他愣是跟淮序说了好一通话都没能发现这么明显的差别。

若非鱼尾、或者说新变出的人腿在视线中占据了足够的分量,还不知道他要等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去。

要是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就不用他老婆在他的一惊一乍中站起来踩在这样的地面上给他看了。

现今的淮序已是与真正的人类无异,那么人类需要的,淮序也一定是需要的。

可就在颜月歌找得热火朝天,淮序突然出言道:“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的。”

笑话,他当个物件当得挺开心的,才不要自己走路。

颜月歌当场顿住,一点点抬头看来,语气中满是惋惜,却怎么也压不住硬是要翘起的嘴角,“啊,太可惜了,不过多久都不能没有鞋穿啊。”

淮序:“……”

这孩子,到底在乐什么啊。

——

当然是在乐淮序变回去的话就不会继续从身高上狠狠给他暴击了呀!

也当然,这种快乐实在上不得台面,在笑出声音之前,颜月歌死死捂住了嘴巴。

鞋子当然也是找到了的,好在小谷之前想着以防万一给他那小荷包里备了两双新的,法靴,尺码上会根据穿着之人变化,倒是省了不少事。

甚至一拿出来就直接要蹲下帮淮序穿的架势。

原因也很简单,一条人鱼哪里会穿什么鞋啊,他老婆当然他来帮。

淮序却是被他动作的流畅度惊到,下意识后撤半步道:“你、我自己来。”

颜月歌愣住,蹲到一半的身体硬生生僵在了原地,逆势站起后干巴巴将手中的靴子递了过去。

那双方才还笑得弯弯的桃花眼此刻已是写满了担忧,一刻没从淮序身上移开,时刻准备着上手帮忙的模样。

只是颜月歌的担忧显然是多虑。

好吧,或许一条人鱼在看过人类穿鞋之后,也能非常顺畅的将鞋子穿起,尤其是这种只需一脚蹬进去就完事的靴子。

流程简单,结果清晰,看得颜月歌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他好像,有些太过小看他老婆了。

明明早就见识过他老婆的聪明的。

不过在淮序重新看向他后,颜月歌还是瞬间笑露出一双尖尖的小虎牙。

“我七姐给了我几件新的法宝,我来给你束发吧。”

说着,颜月歌拿出了从颜月漆那里讨来的两支发簪。

他并没有先行用去一支,虽然这两支中任意一支看起来都极衬淮序,但他还是想让淮序来选,就选他自己喜欢的。

淮序却没有去选,而是越过它们看向了之后的颜月歌。

颜月歌只是眨眨眼继续解释道:“这个可以把我们的气息和外貌变成另外的人,方便我们到处走动,毕竟一直用影日密抄对我有点难。”

说着,视线已是稍稍溜走。

显然并非是“有点难”,而是“太难了”。

他带出来的灵石已不剩太多,为了以防万一剩下那些也不能乱动,更何况按照影日密抄的消耗量,那点儿灵石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不管是因为通缉令、寻人帖还是四海密卷上的线索头条,追在他们身后的人都只会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逞能是毫无用处的,不妨早日寻找可以节省灵力的替代。

这簪子便是那替代。

终于,淮序微一颔首,转身背对了颜月歌,顿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又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显然就是在照顾他的身高了。

颜月歌猛地又是一个心痛,却是飞快跟上去站在了淮序身后,那点儿微末的心痛转眼就被雀跃跳动的心跳淹没,好似不复存在。

他、他要亲自给淮序束发了耶。

淮序的发很长,现在有了一双腿作丈量,约莫能垂到大腿根去。

漂亮的雪发柔软顺滑,当真好似绸子一般散在身后,颜月歌已经眼馋很久了,就想摸一把试试手感。

这不要么在跑路要么没跑路也找不到机会,还没能实践过嘛。

颜月歌盯着那头茂密的雪发只感到激动,激动到就只是站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打算要干嘛来着。

还是淮序等了一时等不来他的行动,侧首向他问道:“不束了吗?”

颜月歌猛地一个回神,急忙点头道:“束束束,淮序先选一支簪吧。”

说着急忙走到淮序身前,将一黑一红两支簪一字排开给淮序看。

除过颜色之外,两支簪并未有过多区别,毕竟是同种作用的法宝,纹刻的也都是相同的阵法,选哪一支也没什么差距。

甚至就连颜色,虽说是一黑一红,那红也并非艳红,而是沉稳的暗红。

此时已近入夜,秘境中光线本就发暗,现下看去更是几乎看不出它们的区别。

颜月歌却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一双眼睛亮亮的,对淮序的选择万分期待的模样。

看得淮序本打算脱口的“随意”二字都不自觉咽了下去,到底抬手随意指向了黑色那支。

颜月歌欢欢喜喜将另一支顺手插在了自己头上,他本就习惯将头发束得高高的,出门以来倒是不曾戴冠别簪,只随便揪根发带绑着,现下顺手一别,倒也不会别出不合适来。

而后又急急走回淮序身后,深吸一口气捞向那头雪白的发。

发丝柔软顺滑,带着些许微弱的凉意,抚在手心好似掬起了一捧水。

颜月歌捧着那段发丝怔愣片刻,一瞬间竟觉得自己飘到了云间,在绵软的云朵间肆意翻滚。

出、出现幻觉了!

颜月歌猛地反应过来,急忙甩了甩脑袋将神智找回,嘴巴却不受控已是开口道:“淮序的头发也好美啊。”

片刻,淮序稍稍点下了头。

颜月歌不由失笑,趁着回神的工夫,手上利索赶忙将淮序的头发挽了起来。

问过淮序紧不紧,会不会不舒服,得了淮序否定的答案后,颜月歌才恋恋不舍离开了那头雪发。

“好啦。”

他并未按照自己的束发方式给淮序扎了个高马尾,在他看来,他老婆更适合稍将头发拢到脑后的温柔发型,便也就如此做了。

尽管墨簪与雪发的颜色相去甚远,却并不违和,只从背后看也是漂亮非常,看得颜月歌直接捂住了心口。

还、还好他之前想着以防万一学了几种束发的方式,能用到他老婆身上真的是太好了!

这边颜月歌还在感谢过去的自己,那边淮序已是回头向他看来。

一个美到极致的回头杀瞬间击得颜月歌摇摇欲坠,另一只手赶忙助阵捂上了心口,“这、这里不安全,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淮序点下了头,施施然自石上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向他伸出了手。

锋利的指爪尽数褪去,出现在颜月歌眼前的,便只是骨节修长极其好看的一只手。

颜月歌望着那只手茫然眨了眨眼,又茫然抬眼,看向了手的主人,还不待疑惑出声,淮序就已是开口。

淮序说:“走罢。”

颜月歌脑子嗡一声懵了,一张脸瞬间涨红几分,出口的话音都起了结巴,“淮、淮序你……”

淮序却并未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直接上前握住了颜月歌刚从心口垂下的手,“不是要走了吗?”

都已经要自己走路了,看路这种事就不要让他操心了,还是交给颜月歌带着他吧。

淮序这般想道。

只是颜月歌毫不知情,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嗓间都发起紧来。

他的脸瞬间更红,目光却黏在两人牵起的手上,耳尖红得好似马上要滴血,猛地回神飞快点了点头。

是这样没错。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为什么会突然牵他的手啊。

怕他们会不小心散开吗?还是习惯使然?

确实若非将淮序安置在轮椅上,每每他们移动时淮序都会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作固定用。

现在这样,也是一种固定吗?

和他的接触会让淮序感到安全吗?

颜月歌只感觉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有种名为幸福的东西破土而出肆意生长,很快就将他整个包围。

心跳如鼓,掌心的热意迅速扫去那只手带来的微凉触感,甚至开始将热意反向传递。

下一瞬,他努力伸展开自己的小手反握住淮序,尽管那双手指爪尽褪也仍是比他大出一截。

这下,就真的完全是在牵手了。

颜月歌的脸蛋儿红扑扑的,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淮序,眼睛却愈发明亮,“没错,我们走。”

第 26 章

颜月歌说的离开并不只是离开这处水洞, 而是准备着离开长乐水境。

虽他回去找淮序时就已经与颜月漆分开,并且各自承诺离开此地后便就将当做没见过对方。

但他们现在到底还在秘境内部,这话也还做不得数。

而且因着从颜月漆那里听来的情报, 颜月歌的目标已是切实发生了改变。

由原来说要将他老婆放归到无人踏足的水域,变更为了带着他老婆去收集失落的神器,再一起带回颜家。

至于将他老婆放归的事情,在飞霜宗死心或绝对无法危及颜家之前, 就不得不先推后了。

这件事到底与他老婆有关,就算关于飞升阵的事情属于绝密不能透露, 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跟他老婆讲。

一大一小两只手仍是牵着,得益于此, 颜月歌身周仍在持续冒出着粉红泡泡。

因着认定了牵手这事儿不过是淮序对他的依赖,并无其他过多的用意, 颜月歌脸上的红已大都消了去,耳尖却仍是红红的。

毕竟就算只是依赖,能够被依赖的感觉也依然让他感到开心不已。

为了迁就淮序初次变化出人腿, 颜月歌走得极慢, 一步步带着淮序沿着平坦的路面缓慢行进。

出乎意料的是,淮序并未如同想象中初次行走那般踉踉跄跄,甚至走起来步伐很是稳健。

颜月歌一惊一乍夸了半晌,最后突然认定是淮序在他回来之前偷偷练过, 不然怎么会换了位置呢?

好吧, 似乎也能说是有理有据。

他老婆真的好好哦, 真的一点都不愿意给他添麻烦诶。

颜月歌感动不已,愈发小心起来, 生怕走到不平的地方让他老婆绊到。

他几乎始终侧着身子面向淮序,叽叽喳喳向其讲述着自己离开淮序后发生的种种。

从三波大修士中将惊涛扇诓骗, 又在跑路途中被他七姐抓到,最后跟他七姐交换了法宝以及离开长乐水境的情报,大抵这般。

颜月歌讲得简略,最后又说:“虽然没能拿到惊涛扇,但我从七姐那里讨了不少好东西,我们之后受到的限制也会少一些,等你再变回去也不用一直被我扛着不舒服了。”

颜月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肩膀并不宽阔,身板也并不强壮,人鱼形态的淮序身高体长,被他扛在肩上抱在怀里到处跑自然不会舒服。

淮序还是太能忍了,不舒服也没有向他提起过,让他实在很是愧疚。

就连此刻,淮序也仍是安慰他道:“没有不舒服。”

颜月歌的心底又被击得柔软几分,一下子露出了笑容,浅浅的梨涡缀在脸侧,“不要惯着我啦。”

语气柔和欢快,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只是语毕,颜月歌面上的神情登时转变了去,笑意撤去声音压低道:“其实,我还从我七姐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所以、所以我决定去找神器,带着你一起。”

说着,他顿下了步子,淮序紧跟着停下,向他看来。

“可以吗?”

他似乎很是紧张,与淮序相牵的手都在不自觉用力,灼热的温度通过挤压进一步向着淮序传递,让淮序莫名怀疑起自己选择牵上他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但在那双满是担忧的桃花眼中,淮序最终点下了头。

淮序本就对自己的去处没多少在意,只要途中能够切实发生些有趣的事,那他便不会有所怨言,或者说,他对此乐意至极。

所以尽管仍是那副慵懒的神情,落到颜月歌眼中,也丝毫没有半点勉强,甚至没有升起丁点儿的疑虑。

颜月歌的笑容再次攀上眉梢眼角,就算淮序没有想要提问的打算,也是主动补充道:“不是说我以前说过的话不作数,我们路上继续看风景,淮序也继续挑选自己喜欢的地方,只是延后,我保证。”

少年人说的认真,眼睛更是格外明亮,似乎是急于求得淮序的肯定,身体也不自觉前倾而来。

淮序手下稍用了些力气,将掌心那只滚烫的小手捏了捏,应道:“好。”

颜月歌笑容中的拘谨消失了,也是点点头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其乐融融。

其实按理来说,他或许应该先将他老婆送回颜家,毕竟一整个颜家去保护他老婆比他独自一个半吊子去保护他老婆能好上太多了。

但那样的话,就会变成世间唯一的人鱼身在颜家,世间唯一现世的神器也在颜家,颜家需要保护的东西变多了,能够保护颜家的东西却并没有增加。

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样反而对颜家不利,万一飞霜宗那边一着急直接拿颜家开刀,先把人鱼和神器两样东西抢了呢?

到时候就算他在外找到了神器,恐怕也会受限不得不交出去,到头来成了给飞霜宗做嫁衣。

不如冒险一点让他直接带着淮序去找神器,至少飞霜宗那边的注意力是有分散到他身上的。

加之还有颜家在他背后给他当靠山,就算当真被追上了也不至于会被直接杀死。

当然,这一切仍是在赌。

但是为了日后他老婆能够安心回到水中,为了颜家能够存活,他愿意去赌。

——

只不过这会儿的颜月歌却依然没能赌对地方。

颜月歌挠了挠头,不死心又照着眼前的石壁用力按了按,可别说能有什么动静,简直是纹丝不动。

淮序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弄出个结果来。

不应该啊,他七姐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他们也就是按照他七姐在他聚星镯上的标记走来的,可附近的石头都让他摸了个遍,不见有什么触动啊。

莫非是他七姐的情报有误?

没错,颜月歌正在根据从他七姐那边听来的情报行动。

其实,说长乐水境每逢九号随机往外排人这件事是有着误区的,正确来说,被排出的都是那个时间段正好走到固定区域的人。

而至今没人能发现这件事,也是与长乐水境至今没法画出地图这件事有关。

长乐水境内部是一整个活动着的秘境,其中区域每时每刻不在缓慢发生着变化,试想前一个时辰走过的地方下一个时辰已经不知道移动到哪里去了,这份地图确实是不好画。

至少也不是长乐水境现世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够被发现规律并画好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被发现,这不每十日,也就是逢九的那一整天,被排出秘境的修士格外多嘛。

只是没人将其与一些固定的区域会在这一天里无差别将附近的外来者排出关联到一起,更遑论找出这些固定的区域是哪些区域了。

但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掌握这些固定区域的位置,他们就能在马上到来的十九号里被排出秘境。

恰他无所不能的七姐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样一处区域,又将这个位置标定给了他。

现在只要他们找到这个位置,等到凌晨一过,时间从十八日跨到十九日,他们就能直接被送出秘境了。

啊,当然,这得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这不也并没有那么顺利嘛。

虽然为了照顾淮序新变出的一双大长腿,他们路上行进的速度是慢了些,但他既然都从他七姐那边听说了秘境是会移动的这件事,就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直接让他七姐简单标出位置。

聚星镯对灵力的感知格外敏感,才会被用来当做地图导航以及探查周边使用,根据灵力去标记一个位置再简单不过。

别说秘境内部是在缓缓移动,他们走来的这点时间里根本没多少移动,就算是百米冲刺去乱跑都不会跟丢。

他们也可以说是一直在朝着那处区域的最新位置行进的。

就是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颜月歌到处拍拍按按都快把一双小手拍肿,一边比对着聚星镯上的位置反复确定,一边又怎么都摸不到进入那个区域的机关,愈发发起愁来。

精致一张小脸上神情也是愈发疑惑,简直要在脑袋顶上具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淮序知道。

本以为就算无需他去出言提醒,找上一时的颜月歌也能发现问题所在,从而将事情解决了去。

谁承想颜月歌到底是陷入了思维误区,反而使得事情这么久了毫无进展。

偏偏自己在那边研究了半天,还抽出空来回过头对他道:“淮序别急,我再找找,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在颜月歌当真将自己的手拍肿之前,淮序还是决定开口,伸出食指指向了天空,“会不会在上面?”

颜月歌眨下了眼睛,旋即仰头向上看去。

秘境之外已经完全入了夜,不甚明亮的月光自地陷处落入,却完全无法照亮整个秘境。

而此刻的长乐水境,流水波涛阵阵翻涌,映照出闪闪的亮意。

那亮意分明来自他们的头顶,来自依偎在他们头顶尖石间发光的异兽。

颜月歌恍然大悟。

异兽啊。

不对,是石头,他们头顶毫无支撑的地方,分明就是石群。

除却他们刚来到秘境时是在一处偌大的水洞里,阳光尽数被头顶的石头遮挡看不到外。

后来一通跑走皆在阳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让颜月歌完全忘记了他们身处秘境,头顶完全是可能有东西的。

加之这会儿又是入了夜,异兽发出的光亮像极了月光,当真不会想到居然是头顶一群攀附在石头上的异兽发出的,更不会想到居然在毫无支撑的情况下会在头顶形成这么大一片的石群。

果然还是他经验太浅,在这秘境中滚了一圈,也完全没能将思维转变清楚。

不过既然聚星镯的标记确实在此处,底下石壁都让他摸了个遍找不到入口,想来一定是在上方了吧。

想着,颜月歌当即收回视线看向淮序,“好有道理,我们去看看吧。”

淮序浅浅点下了头,耳中却瞬间听得什么动向,稍稍侧首看了过去。

颜月歌正想唤出赤竹剑,琢磨着该怎么将淮序带上,也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腕上的聚星镯。

一眼看去又是猛地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催动影日密抄,立马上前扛起淮序转身就跑。

一个巨大的光点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啊啊啊啊——

那样的光点绝不是他能跑得过的,颜月歌也丝毫没想着能跑过,只想先避开那光点的行进方向再说。

隐去气息飞快跑出一大截,颜月歌就带着淮序躲在了一处石壁之后,心脏怦怦狂跳。

谁啊,谁啊谁啊!

好家伙他一眼看到还当一颗太阳撞过来了,简直不要太吓人。

虽不知道是不是来追他们的,为了以防万一,他跑前还拿出两张沾了他两人气息的纸人,用传送符远远丢到别处去了。

只希望若真是要来找他们麻烦的能被骗过去,好让他们能趁机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距离凌晨也不过半小时左右的事,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颜月歌心里紧张,抬头见了被自己仓皇扛到肩上的淮序,尤其淮序还低头向他看来,将将让他对上了那双狭长的赤眸。

赤眸艳丽,眸底却淡漠,并未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情绪,大抵是并未察觉到危险将至。

却应该是从他的动作间揣摩出几分,安安静静任由他将自己扛起就是一通跑。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老婆呢。

不过事发突然,稍有迟疑可能就会跟那个巨大的光点撞上,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怎么说都太过危险了些,完全也容不得他跟他老婆慢慢解释。

而且他老婆毕竟是才刚变出的人腿,走能走个差不多利索并不代表跟着他的身法一起跑还能利索,扛起就跑反而是最快的。

想到这里,颜月歌不由得挤出了一抹笑意,带着分明的歉意用口型道:别怕。

许是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淮序以最小的幅度点下了头。

颜月歌再弯起唇笑了笑,却猛地心头一跳,硬生生向前扑去,躲了身后突至的攻击。

阴寒的攻击到底贴着他的后背擦过,颜月歌被那邪气扫得一个趔趄,又硬生生被其侵入体内,打断了他对影日密抄的灵力供应。

灵力瞬间受阻,他二人的身形当即现于人前,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颜月歌的大脑嗡一声,心跳陡然加速,莫大的威压随着高处的话音降落而来,沉重得他几乎站不住脚。

那声音沙哑苍老不似人声,只道:“居然有人。”

颜月歌听得眼前发黑,敢情是流弹正好命中了他啊。

好在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法宝派上了用场,沉重归沉重,却是替他们扛下了更多的伤害。

红雀燕已是击向了高处,却在叮叮两声脆响后便啪嗒一声落到了地面。

想当初对付宁正平尚能灼伤,对付这人怎么丝毫没能起点作用啊,可恶。

那道难听至极的声音紧随而来,“汝二人不似能用得起这般的高阶法宝,伪装?”

激烈的心跳声已是压在耳鼓,颜月歌暗道一声不好。

他被那威压压得抬不起头来,根本看不到他老婆的情况,更不要说更高处的老变态,只感觉再说下去那人马上就要上前来撕开他们的伪装了。

这要真撕一下不得前功尽弃?

颜月歌心底当真是又急又气,干脆咬牙抱紧了怀中的淮序,再发狠冲了出去。

意料之外,竟还真让他动了起来,毫不受限般。

身后,森然的鬼气倏然落了地,又道:“汝等再跑,吾不介意再吃两只。”

这个两只,显然就是在说他二人了。

等等,吃?

这老变态还吃人?

颜月歌脚步不停跑得飞快,闻言只觉汗毛倒竖,骇得厉害。

难怪光点能亮成那样,敢情是一直在秘境里头抓人吃?

好变态!!!

颜月歌内心无声尖叫肆意咆哮,脚下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眨眼间就已跑出一大段距离。

却也惹了变态心烦,在颜月歌本以为那老变态就要放过他时,阴森可怖的寒意忽然再次向他袭来。

这次可不是流弹,威力不知道要比先前大出多少去,真要挨上一下他和他老婆恐怕都得交待在这里。

颜月歌只觉身后寒意瞬间逼至后脑,不得已转身去避,却正见一张符纸自旁侧飞来,猛地撞在汹涌的鬼气上,一下子爆燃开来。

诶?

“小友莫怕!”

中规中矩的声音登时自旁侧传来,转眼,方脸的修士自一旁飞来挡在了他的身前,刷地替他扫去了鬼气爆碎后仍不死心袭来的残骸。

那修士再次开口,方方正正的声音听起来暗含兴奋,又道:“小友莫怕,这失控的鬼修就由我来镇压。”

或许不止是声音,这人面上也难掩兴奋,挂着明晃晃绝对不属于磊落范畴的狰狞笑容,看着不比对面少变态一点儿。

颜月歌愣了,这这这、这不那谁嘛,第五章他们还在山洞时那个一定要跟他老婆“谈话”的宁家三执事宁正平啊!

二十章不见,怎么发育成这种程度了?

还不等颜月歌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差点炸开,宁正平突然就在对方袭来的攻击中冲了出去,露出的空隙一下子让对面那鬼修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颜月歌、颜月歌的小心脏真的要受不住了啊。

对面那哪是寻常失控的鬼修,分明是吃人吃多了进入二形态的别法啊!

他跟他老婆这是进到变态窝了???

只是他不知道,若是宁正平再晚来一秒,他扛在怀中的亲亲老婆就要再放出一道威压去碾碎别法了。

这一次,淮序本没打算留给别法求饶的机会。

算他运气好。

第 27 章

事情变得愈发诡异了起来。

一个长老一个执事, 两个势要抓到他们的大人物,此刻却是将他二人丢到一旁不管不顾,自顾自打的不可开交。

能稳坐那种位置的修士, 修为至少能比他一个小小筑基高出四个境界去,别说这场架他能参与,他都嫌自己站得不够远。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宁正平已经尽力不让冲击的余波朝他俩这边飞了,可也管不住那术法相撞间产生的罡风哗一下扫过来, 逼得颜月歌歘歘歘一连后退好些步,直到顶在了石壁上动弹不得。

饶是护身的法器将他二人死死护住, 他也感觉自己马上要和身后的石壁融为一体,被风拍扁的那种。

这要时间长点还真保不准被拍扁, 颜月歌被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抱紧他老婆咬紧牙关就要往旁边躲。

好在下一刻那狂风就散了, 宁正平愣是在那道攻击中把别法击退一大截,然后再又追了上去。

颜月歌脚下一软,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别说是凑热闹凑到这么近的地方被波及有多吓人, 这种生死关头让他看这一出简直是恐怖至极。

乐子这东西果然只有在事不关己的时候看才会快乐, 不然就只会在他的脑海中烙满“变态”二字。

颜月歌到底是扶着墙没坐下去,大大吸一口气将呼吸找回,便就急急向他老婆看了过去。

“老婆你没事吧?”

一发生些什么状况,颜月歌的嘴就会不受控嚷出“老婆”二字来, 似乎“老婆”的优先级远高于“淮序”。

淮序低头向他看去, 目光沉静, 顿了片刻才道:“无事。”

好吧,总归是事态紧急, 叫就叫了吧。

颜月歌却并未放松多少,毕竟只是攻击带起的风都能拍得他动弹不得, 在远离那两人之前,他是不会安心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不小心断了影日密抄让别法和宁正平看到了身形,但是他们头上的簪仍在努力将他二人的真实身份隐藏。

那俩变态并没有认出他们来。

那两人现在的状态都十足不对劲,也正如宁正平所说,别法的二形态其实就是一种失控,约莫是吃了太多人灵力暴涨,一时被饲养的恶鬼们吞吃了理智,陷入到了疯疯癫癫的状态。

而宁正平,宁正平没认出别法就算了,毕竟二形态的别法都快维持不了人形,可关键是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样啊!

正常状态下遇到其中一个就够受不了,还是让他们一齐遇到了疯疯癫癫的两个,这要是能让他们认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颜月歌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默念数声七姐保佑,月青姐姐保佑。

眼见着那两人越打越远,轰鸣声中,颜月歌飞快将掉落在地的红雀燕收到怀里,这就打算趁那俩变态不注意赶紧开溜。

然而还不等他再将影日密抄打开隐去身形,又有四个修士匆匆赶了过来,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根本就没有藏匿的机会。

好嘛,还是当初在山洞时宁正平带着的那波人,真真好巧。

颜月歌眼皮都要抽抽,下意识将胳膊收得更紧,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他们窥伺的目光。

同时也攥紧了一张传送符。

没错,不是传送位置不可控的千里珠,而是能够详细定位传送到他们先前经过的符纸。

他本不想用的,怎么说他们要出去都还得通过不远处那个奇特的区域,就算传送走也还得回来。

千里珠到底随机性太大,万一一个传送将他二人送到了别法眼皮子底下那简直不要太糟。

传送符的话,则是受限于传送符只能传送到他们前时走过的地方,实在是没多少距离。

把纸人送过去试图引开别法也是因为这点,毕竟他们真传过去也不见得能躲过别法的神识探查。

但想来,是他一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或许他们在传送走那两张纸人后也应该先传送走的,那样可能就不会遭遇别法,便也不会继续遭遇宁正平一行。

他还是被误导了。

本以为只要不在别法的行进方向上总归不会让人破了影日密抄,哪知道让莫名的流弹给他灵力的供应一下子打断了呢?

而且在客栈出逃时他曾见过那道属于别法的光点,亮归亮却不似现在这般太阳一样。

可谁承想,别法突然就受了莫大的刺激去疯狂吃人补充灵力了呢?

就算是原文中那次,也是别法想要强取神器不成,重伤濒死之际才大开杀戒的。

也就是说,别法竟是在这秘境中险些丧命吗?

然而,现今的状况根本容不得颜月歌多想,在宁家四个小辈落地的瞬间便瞪了过去,警惕万分的模样。

他并没有选择在几人面前直接撤走,怎么说宁正平都没发现他们的身份还帮他们挡了别法,这几个小的应该更不会看得出来。

直接撤走反而可能会激起他们的怀疑,但如果事情不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跑路。

正好别法宁正平两人打出去的方向与他们来时的方向相背,瞬间启用传送符传送回去再一开影日密抄,想来这几个宁家小辈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也只需再悄悄绕回来便是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退路,面上的狠戾却丝毫不减。

这般模样让宁家几位毫不怀疑若是他们再靠近一步,颜月歌就会恶狠狠呲出牙来,像是感受到了威胁的小型犬。

几人不过是自知没有参与那场对决的本事,来到他们面前也是想帮自家执事点忙,不管怎么说,自家执事都从那个鬼修手中将这两人救下了不是?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们这不是想着帮忙检查一下他们的伤势,毕竟是在那样的大能手下捡回的性命,还真不见得能完好无缺。

可颜月歌的抗拒实在太过明显,手中明显攥着什么保命用的东西,真要逼急了立马就会跟他们鱼死网破的架势。

甚至看着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不像是受了多大的伤。

他们对视一眼,本准备好帮忙检查的说辞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也是,修仙界弱肉强食,像他们三执事那般会为弱者出手的修士当真不多见。

这两人看着大抵是相依为命的散修,处境不知比他们背靠家族宗门势力的危险了多少倍,警惕些也正常。

还是其中年长些的那个拿出了一小瓶丹药,思忖一番伸手递到颜月歌面前道:“恐道友许是受了伤,这些伤药尽管拿去用,小小心意,还望莫要推辞。”

说着,目光已是落在了颜月歌扛在肩上的淮序身上。

似乎是觉得淮序便是那个伤者。

那目光却是看得颜月歌登时又将淮序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心思复又活络了起来。

看来是他们误会了些什么。

不过这样的误会反而省了他再去想借口找补,也不是不可以。

颜月歌想了一瞬,硬是点下了头,故作拘谨道:“多、多谢。”

当真好似发现自己错怪了人一般,就是警惕丝毫不减,一点儿没将怀里的人挪回来些许,仍是别别扭扭扭着身体看向他们。

又似是不见尴尬氛围有所缓解,颜月歌又抬头看了眼远处,别法和宁正平又打远了许多,还能继续往外跑的架势。

高境界修士斗法的动静远比想象中要大,轰然的余波远远传来,震得水面地面都跟着抖。

突然猛地来上一下,颜月歌瞬间感觉自己要站不稳,被晃得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倒是变相让他稳住了脚。

宁家几人比他好上许多,身形才微微一晃便就稳稳站住了,也都纷纷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两人有来有往打得激烈,符纸与鬼气多番碰撞,仍在往远处走。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行离开这片区域,剩下的,便是确保他们不会回头了。

真要说那两人有没有回头的必要,大抵就是他们和他们面前这几个修士的事了。

别法打赢了回头会是为了吃他们,宁正平打赢了回头会是为了找回他们。

也就是说,他和他老婆该溜了。

只要他两人一走,这几个宁家人大抵也不会呆在原地,而是会追着宁正平的方向离去,慢慢的应该也能彻底离开这附近。

颜月歌说干就干,望了好一阵才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几个宁家人就道:“那位前辈与各位……”

方才给他递药那修士闻言回头,了然应道:“我们是一起的,道友放心,我们三执事很强的。”

颜月歌假意踌躇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敢、敢问诸位名讳,今日大恩无以为报,定然铭记于心,以便日后力所能及一定回报。”

几人皆是摇头摆手道:“不需要不需要,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颜月歌不听,执意要问。

又是一番推辞的客套之后,那修士还是败下阵来,先将宁正平给他介绍了一下,只说是宁家的三执事宁正平,人如其名一身正气。

颜月歌回忆了一下在这几人赶来前宁正平脸上的狰狞笑容,心说这还真说不准。

不过他还是做出了仰慕之色,道一句吾辈楷模。

几人闻言面上更添几分骄傲,却怎么也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说是也没帮上忙,才学不精无需挂念。

颜月歌也没再过多客气,原文中涉及到宁家的地方本就不多,没什么重要角色,他也确实不需要知道太清楚。

甚至将话题扯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做铺垫。

几句话下来将自己的人设立了立,恰正好来了一波剧烈的震动,颜月歌这就又是踌躇起来,神情中都染上了不安,抬头看向了淮序。

然后又看向几人道:“我、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了,此番多谢诸位道友,也劳烦诸位替我向三执事转达谢意。”

又是客套几句,几人也没什么将人拦住不让走的理由,便就让其顺利带着淮序走了。

及至两人的身影走远,其中一个修士才略带不满开口道:“虚伪,真要道谢不会当面道啊,还不是不放心我们三执事能打得过那鬼修嘛。”

另一个附和道:“不然说散修见识短浅呢,恐怕都不知道我们三执事的实力到底有多强,那鬼修哪是对手,说不定是怕我们谋他们的财害他们的命呢。”

给颜月歌递药那人回头打断道:“世道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你们还得向他们学习才是。”

几人虽大有不服,却到底都应了声是。

那修士又道:“三执事越走越远了,既然此地已无事,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追上去吧,别靠太近便是。”

几人并无异议,转身向着已经只能看得到两个光点不时分分合合的战场行去。

也并不得闲,你一言我一语聊着。

“你们说,他们该不会是道侣吧。”

“你个恋爱脑,怎么不说是兄弟啊,明明长那么像。”

“我也觉得,不过怀里那个就没说过话,感觉不是个哑的就是个傻的。”

“到此为止吧,莫再背后生议。”

“哼,假正经。”

“嗯?你说谁呢?”

“错了错了,别抓我痒……”

已是笑闹开了去。

而在他们的背后,重新启动了影日密抄的颜月歌却又带着淮序回到了附近,躲在石壁之后望着几人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第一个开口的兄弟,我记住你了。

好眼光,祝你幸福。

至于说他老婆是或哑或傻的那个,对你没什么好说的,小心别咬到舌头。

盯着几人愈发走远,就连别法与宁正平大战带来的余波也再不似前时猛烈,像是从七八级的大地震减弱到了四五级的样子。

颜月歌再从聚星镯上探了探附近的状况,想了想还是将淮序重新放在了地面。

前时实在是太过紧张与慌乱,直到现在他的心脏都还是砰砰的,确实没能顾得上去想要不要把淮序放下这件事。

现在终于算是摆脱了困境,总归还要再等上一时等宁家几人再走远些,不如让他赶紧把淮序放下来舒展舒展。

直逼两米的身高瞬间就落在了他的面前,颜月歌收手起身,莫名又被打击了一下。

果然这件事不是一下子就能习惯的,他还得再适应适应。

不过将明显比他高大的淮序扛在肩上这种事他倒是已经适应得不能再适应。

这还是淮序彻底变为人身后第一次被颜月歌扛着到处走,说来感觉还有点奇妙。

淮序也是一点儿没想到遇到危险时,颜月歌的第一反应是把他扛起来就跑,本还以为他都变为人身有了人腿,颜月歌怎么说都会让他用上的。

颜月歌却是一点儿没考虑过这一可能性,甚至觉得与鱼尾时不同,淮序腿上的衣料干爽有型,不会有鱼尾上残留的水痕浸染在他的衣上,不会在这般紧急情况下因为疏忽而留下破绽。

简言之就是更安全了。

反而让他扛出了放心感。

方才实在是凶险万分,若没有宁正平突然杀到搅和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呢。

颜月歌想想就觉后怕,只觉这秘境当真是再呆不得,连带着生出了一股子再不愿入秘境的心思。

就算再入也决不能让人发现了去!

别法大概率是追着他进来的,但是宁正平一行第一次与他撞上的时间就已经不在长乐水境开启的时间范围内,必然也是后来的。

就是想不到他们面子还挺大,居然都跟着他提前进了这秘境,谢家修士居然还都放了行。

聚星镯上宁家几人的光点愈发遥远,颜月歌正要准备动身,一眼就见聚星镯上远远又行来数十个大大的光点,他们速度极快,也是朝着这个方向。

颜月歌今天可是被吓怕了,再受不了丁点儿的波折,赶忙就抱着淮序御剑升空。

他最后还是让淮序跟他一起踩在了剑上,只不过是淮序在前。

要知道淮序到底高他一截,脊背也宽他一截,站到他身前后几乎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但颜月歌丝毫没有意识到般,自顾费力从旁侧探出头去看路,飞快就行到了聚星镯标记的穹顶。

他稍将赤竹剑侧过来缓慢飞行,手已是摸在了凸起垂下的石壁。

光点眨眼间已是行至近前,颜月歌心中更急,摸得更快了起来。

也正在他摸到明显凹陷的那一刻,他清楚看到了那十余来人。

一眼扫过,颜月歌就认出那衣上是谢家的纹样。

好好好,三宗四家都出现大半了啊!

而其中一人出言道:“不在此处,看来他们已经打完去了别处。”

“追。”

颜月歌牙根一酸,身形一晃瞬间入了那道缝隙。

到底是处在长乐水境排人的时间里,还不待颜月歌看清缝隙里的情况,眼前就又是一晃,瞬间离开了长乐水境。

长乐街道大雪纷飞,阴沉沉不见月色。

颜月歌一个趔趄掉下飞剑,手上却迅速动作将前方的淮序扛了起来,哒哒哒冲出几步才稳住,差点就要带着他老婆摔个大马趴。

好在虚惊一场,颜月歌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吐出一口气,飞快看向了周围。

只见他们并不在长乐水境那处地陷边上,而是直接出现在了距离那处地陷百米外第二道看守附近的地方。

难怪第二道看守是在那个位置,这被外排出来的修士可不会出现在地陷附近,而是会随机出现在他们看守的这个范围内。

如他们一般。

周围修士很多,尤其那处地陷附近,密密麻麻围满了谢家修士,看着应该是在出口外头堵他们的。

目之所及修士也是只多不少,远了不说,离他最近不过五米的地方就有一队,正在走动巡视着。

知道的说是在抓他们,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发生了什么。

这阵仗,简直了。

确定无人发现他们的东西,也没有人的行进路线能将他们撞上,颜月歌并没有一下子就传送走,一双眼睛仍在忙着到处看,势要多收集些情报。

而且因着还在里头时那十余谢家修士,他都没来得及给千里珠注入足够的灵力。

那点儿灵力不足以将他们传到足够远的地方,恐怕无法摆脱像别法那样的变态追捕,他不能保证他发动千里珠的时候不被察觉,所以要首先避免这一隐患。

然而没等他多看几眼,附近一巡逻的修士竟就面带疑惑向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又跟同伴耳语了什么,提步就往过走。

颜月歌心头一跳,低头一看发现竟是自己方才那一个趔趄擦出的雪痕。

他这会儿将灵力大都转移到了千里珠里去,影日密抄的隐匿范围一点点缩小,竟是将那擦痕露出了一角。

颜月歌眼前一黑当即发动了千里珠,在那巡逻修士走过来之前,就已是转移了位置。

下一瞬,黄沙漫天,斜阳似火。

颜月歌还不及站稳就一个出溜滑了下去,炙热的沙子瞬间漏入衣裳的空隙,烫得他立马想要站起。

却没有成功。

他们这是被千里珠传到了一处陡峭的沙丘,沙子细软也毫无着力点,滑不到底恐怕是停不下来了。

好在他的出现点位是在沙丘的半山腰,在把他烫熟之前就已是滑到了底。

另一处沙丘遮挡而来的阴影之下,温度也是瞬间降了下来,至少不会再烫得人受不了。

颜月歌总算缓下一口气,低头就去看淮序。

淮序被他抱在怀里有他在底下垫着,应该不会被烫到太多才对……根本不对啊!!!

他怀中的淮序分明不知在何时变回了鱼尾,硕大的漂亮鱼尾整个沾满了炙热的沙子,此刻也正在这余温不减的沙漠中尽情蒸干。

颜月歌、颜月歌瞬间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第 28 章

他二人一路滑下来别说是坐姿了, 都快彻底躺下。

这样的姿态之下,颜月歌想要抱着怀里高大的淮序直接站起来本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沙子柔软四处乱跑一下子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可在看清淮序的状况之后,颜月歌那是一个神迹爆发, 刷地就抱着淮序蹦了起来。

尖叫声丝毫不减。

小开水壶似的。

饶是淮序这般处变不惊一个人,都不由在那尖叫声中捂住了耳朵。

颜月歌一眼得见,倒是瞬间贴心止住了声息,改为了无声的尖叫。

怎、怎么会这样啊!

这变回去的时机未免也太差了点, 怎么刚好是他们被传送到沙漠里的时候啊!

他倒是很想立马拿出存水先把淮序鱼尾上沾的沙子洗去,可是他刚刚太过慌乱一下子是将淮序公主抱抱起来的, 双手都占满了没法拿东西是一回事。

他要是倒腾一下会不会让沙子磨到他老婆的鱼尾又是另外一回事。

无声的小开水壶没纠结太久,尽可能放轻动作先将淮序挪到了自己肩上, 急忙就去掏怀中的小荷包。

赶忙将水池拿出来蓄满水,颜月歌飞快将淮序放了进去。

鱼尾入水, 沾染的沙子便就迅速脱落,淮序干脆一甩尾巴潜到水下,再出水时身上沙粒已是全部脱落干净。

眼见着小开水壶还在开, 不由出声道:“我没事。”

颜月歌终于止住了尖叫。

该说不说, 肺活量还挺好,此刻除了脸憋得通红,竟都丝毫没觉着晕,怔怔望着淮序片刻, 才刚要挤出笑意, 眼泪忽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他突然有些慌, 急急将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直愣愣看着水池中飘飘扬扬的沙子, 眼泪却越掉越欢。

除却落水后神智不清的那次,这还是淮序第一次见着他哭, 竟莫名生出了原来寻常时候颜月歌也是哭得无声的想法。

看着还怪可怜的。

明明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情,乃至颜月歌本人一贯的行事作风,都绝对与可怜一词挂不上钩的。

也是,这一天里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突然来到安全的环境里放松下来,被遗落的情绪忽地开始翻涌也在所难免。

不过淮序果然还是对这小东西的落泪感到难以招架,像是有一层透明的屏障随着那快速滴落的眼泪隐隐将他二人隔开。

淮序对此很是不爽,不觉尾尖一甩,靠近了池边的颜月歌。

他伸手,轻轻抚在了那张垂得低低的脸。

随着鱼尾一同变回的,还有淮序身上其他属于人鱼的特征,包括鳍状的耳,与锋利的指爪。

湿漉漉沾染着水汽的指尖落在颜月歌的脸,锋利的指甲自然抵在他脸上的软肉,陷进去了一个个浅浅的窝。

颜月歌瞬间一惊,却不等他反应,那只手已是施力带着他抬起头来。

盈满泪珠的视线中,绝色的人鱼静静注视着他,赤瞳美艳,迫人心魂。

让他不由呼吸一滞。

不解之色尚未凝结成形,淮序就已是用指腹轻轻揩去了他不住掉落的眼泪,轻声道:“别哭。”

指腹微凉,却也无尽柔软,颜月歌不觉闭了闭眼睛,泪水却如旧决堤。

甚至因着淮序的一声安慰愈发汹涌起来。

明明、明明没想哭的。

一定是他老婆温柔过了头,让他感觉一切恍如梦境。

豆大的泪珠顺着他长长的睫滴答落在淮序的腕,颜月歌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清亮的视线中满含坚定,不顾泪意仍在凝蓄,他重重点下了头。

颜月歌一张脸生得很有少年气,换句话说也就是一种稚气,看着就是个还不多大的毛毛头。

虽从年龄上来说他确实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半大小子,但除却这些,他的许多举动仍像个孩子。

说的就是此刻因着视线过于坚定,连带着表情都变得凶狠狠的,无法将情绪控制隐藏的状态。

不过颜月歌本就无需在谁的面前隐藏情绪,他肆意张扬充满活力,绝不会是万事过后累得只会哭的小孩。

扰人的情绪借由突兀的眼泪自行倾诉,借由拂去泪痕的温柔指腹拭去,颜月歌的心底仍是一片清明。

他不觉抬手覆上脸颊的大手,将自己的脸轻轻蹭了上去。

他说:“谢谢你。”

淮序稍动了动大拇指,任由自己的指节在细腻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应道:“嗯。”

颜月歌瞬间露出了笑意,他松开淮序的手掌,抬袖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痕,终于彻底从前时噩梦般紧紧张张的一天中抽离。

“我们好像一下子传得太远了,不过我体内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我们直接离开这里,我们就先休息一晚吧。”

夕阳渐消,寒意渐起,与南乡城隔了好几个时区的荒芜沙漠中,“夜晚”这才来临。

——

阳光彻底散去之后,比南乡的大雪更为彻骨的寒冷迅速袭来。

好歹他们是从冷处到的暖处再转为冷处,衣服上不至于说是太过清凉。

况且法衣法衣,要是这点儿温差的变化都不能替他们搞定,那还不如普通衣裳呢。

但颜月歌还是想办法找了些柴生了堆火。

不管是他们身上的法衣足够保温还是颜月歌本就体热没那么怕冷,这地方到底是他俩全都陌生的存在。

火堆历来作为安全的象征可不是说说而已的,而且就算天上的星子月色再如何明亮,也不及眼前将他们笼罩其中的暖色火焰。

他将火生在了紧贴着淮序所在的水池附近。

发生了这样一遭,他刚刚已将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法宝尽数给淮序用上,让一条亲水的人鱼干巴巴滚在沙土中这件事已经是他的一生之耻,绝不应再出现下一次。

虽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淮序似乎还想再来一次的。

滑滑梯嘛,就算是接触在灼烫的沙子,也会容易上瘾。

嘘,这事儿不能让颜月歌知道,这小开水壶指不定会把自己烧穿。

回到正题,所以现在即使没有那方水池,淮序也能不受限制的浮空游走,甚至能跟他一起盘旋在火堆旁烤火。

嗯,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

总归他也在四周埋了陷阱,若是有妖兽靠近便会直接进行防卫,而且看聚星镯的反应,四下里可以说是渺无人烟,很是安全。

法宝带来的水环境怎么说都与真正的水环境有所差别,反正这会儿有条件可以创造真正的水环境,而且淮序在水池内部也能更自由的去倚靠沉底,不必担心干巴巴沾上沙子。

于是便就是此般的宁静景象。

折腾了一通,暂时没什么事情再需要他去想去思考,颜月歌就只是坐在火堆旁发呆。

大抵是淮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不爱讲太多话,也大抵是淮序当真温柔到骨子里,他莫名其妙掉眼泪那件事完全没有了后续。

淮序没有发出丝毫的疑问,就像是对待曾经那道令他万般尴尬的守宫砂。

总归对他而言都是相似的莫名其妙,恐怕就算淮序问了他也说不清楚。

大抵当真是今天一天太过丰富,生死存亡数次的转变劳动了他的心,让他的泪腺也跟着混乱了起来。

颜月歌越发呆越困,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一头栽下去睡他个昏天黑地,肚子却是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

静谧的沙漠夜晚,任何声响都十足清晰,就连这肚子都叫得好似能传出个百八十里去,响声震天。

颜月歌一下子听起了精神,伸手正要去摸小荷包,却让淮序抢了先。

“吃这个。”

啪。

颜月歌闻言回头去看,正见三道黑影随着话音一齐落地,再一看那黑影,分明是拿水草包得严严实实的三件东西。

颜月歌下意识将其拿起来扒拉开看了看,一眼认出是还在长乐水境时淮序常常抓给他吃的鱼,甚至可以助力他体内灵力的补充与增长。

因为储物法宝没法储存活物,鱼倒都是已经死掉了的,不过因为储物法宝能保鲜,所以这三条鱼也就跟刚死了没两样。

所以,淮序是什么时候给储物袋里装了些鱼的?

颜月歌丝毫没有注意过这件事,不由有些发懵。

只是还不待他想明白,淮序就已是当他是在纠结如何去吃了,直接开口道:“埋起来。”

颜月歌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淮序是让他做叫花鱼。

那还是他初次想要给淮序做点什么东西尝尝的时候唯一的成功品,也是他这些天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开火中唯一能做好的成功品。

他倒是不死心次次要另外烤上一条,怎么说呢,要么不熟要么焦黑,一点儿掌握不住火候。

不过不管是烤鱼还是叫花鱼,自初次后淮序再没有跟他一起吃过,这会儿突然叫他做叫花鱼,莫非是想吃了?

想到这里,颜月歌瞬间眼前一亮,瞌睡一扫而空,精神头那叫一个足,欢欢喜喜应道:“好嘞。”

只是颜月歌到底没坚持住,上一秒还高高兴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紧巴巴盯着火堆,下一秒就脑袋一歪睡死了过去。

倒是非常符合颜月歌每每灵力耗尽后突然的倒地。

实话说,他能撑到现在才倒已是不易,若非路遇他七姐趁着讲话的空档赶忙打了个坐回了回血,他们绝不可能被传送到这么远。

淮序已是靠在池边支着脸看了一时,就等着他这一遭的架势。

本还说让他吃饱再睡的,哪成想连这片刻的工夫都坚持不下去。

当然,他吃不吃饱睡不睡都不是淮序在意的事,重点在于尚埋在火堆下的三条鱼。

颜月歌的做法误打误撞将这鱼最有用的地方给保留了下来,正好他这会儿灵力耗尽,吃下去效果绝对会更好。

不然以颜月歌这一次的消耗量,想要在这灵气稀薄的沙漠中补足,清醒过来指不定得是几天后的事了。

思来想去,淮序还是决定要把他叫醒,下意识抬手就要将手上沾的水扫给那张安详的睡脸。

然而在将手拿出池边的那一瞬,淮序还是放弃了这一做法。

他可不想把这个麻烦的小东西惹哭,就算只是微末的可能性。

细细想来,当初还在山洞的时候,颜月歌怕水这件事就已经初见端倪。

正常人突然被水扫了一身或许是会惊讶会吓到没错,但不至于会一下子脸色煞白,惊惧成那副模样。

可即便如此,最怕水的纨绔却执意从水球的封锁中将“最需要水”的他带走,一路带到了这里。

果然是奇怪的家伙。

咚。

小团的灵力被操控弹到了少年额顶,瞬间没入他的身体,强行唤了少年清醒。

可即便是睁开眼,颜月歌也仍是迷迷瞪瞪的状态,眼皮不住打架,马上就能困得厥过去。

淮序并未再去做些什么,只道:“熟了。”

颜月歌的大脑显然并不在线,闻言怔怔点了点头,好似提线木偶般,动作格外机械地刨开了火堆下的叫花鱼,咔咔打开,看也不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吃着眼睛都要闭起。

大抵也是睡意侵扰,颜月歌刚开始吃得极慢,抬起的手递不到嘴边就静止了下来,亦或刚嚼没两下就忘了这件事。

但这样下去战线只会越拖越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颜月歌一点儿不清醒的大脑似乎是意识到这件事,猛地一个停顿之后,便就迅速加快了动作。

风卷残云般将三条鱼尽数扫过,别说眼睛都彻底闭起来,脑袋都快要贴到地上去。

饶是如此,他还是顽强将脑袋转向了淮序的方向,闷声闷气念了声“晚安”。

然后才再撑不住,脑袋一歪靠在水池上就直接睡了过去。

手中还握着半块包裹叫花鱼的干泥巴。

呼吸声很快平稳,淮序又看了一时,赤红的眸底似是宁静也似渐起波澜。

很快,他眨下眼睫,再睁眼眸中只剩懒散。

哗地,他突然后仰躺在了水面上,望着被昏黄沙尘渐渐遮挡的月与星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淮序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结界之外,风沙渐起肆虐无边,结界之内,火焰映着睡颜,平静不见一丝跳跃。

第 29 章

颜月歌醒来时, 天气已是变得晴朗。

火红的太阳炙烤着脚下无尽的沙海,热意滚滚而来。

颜月歌却丝毫没被被热到,甚至睁开眼时还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极好, 温度也是极其舒适。

刚起的大脑还不甚清醒,颜月歌怔忪间望向周围,了然点了点头。

是了,他们已经离开到处都是水的长乐水境, 来到了天差地别的火热沙漠。

这地方夜晚来得晚白天便就来得晚,他们昨天凌晨来时这地方的太阳才刚要落山, 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有一阵,太阳却似早上七八点的太阳。

只是沙漠中七八点的太阳也不容小觑, 晒到身上同样滚烫。

好在他昨晚睡在了留给淮序的水池边,缩一缩尚还能将大半身体藏到阴影里。

加之沙子细软, 睡得舒服倒也理所应当。

但也仅限这会儿。

颜月歌的大脑很快清醒过来,立马就要往起站,睡得麻木的胳膊和大腿却在瞬间扯了他的后腿, 尤其大腿, 他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毕竟是干燥高温的沙漠,他实在是担心淮序,硬是扶着水池池壁站了起来,麻木感瞬间上涌, 麻得他当场皱起了眉头。

龇牙咧嘴间也正巧看到了趴在水底的淮序。

似是听得动静, 淮序扭头向他看来, 一眼见了他的狰狞神色,手下的藤球都飘了起来, 又被他瞬间察觉按住,挑了挑眉道:“做噩梦了?”

声音自水下传来, 听起来闷闷的一点儿不似平常,但并非是哪里不舒服的音色。

颜月歌摇了摇头,瞬间放心许多,倒是对那水中传来的声音颇觉新奇。

袭击他的麻木尚且不见消退,颜月歌几次努力才勉强将表情掰正,终于得以仔细看了淮序的位置。

池水仍是满满的,淮序还特意趴在了那小块让太阳照射到的池底,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阳光照耀下,漆黑鱼尾表面的赤红清晰可见,大片形状规则漂亮的鳞片闪闪发光,映照出绮丽的光彩,美得惊人。

颜月歌只看一眼便赶忙将视线收起,生怕一不留神看得入了迷。

不过,他的视线最终还是停留,落在了那颗被淮序按到手下的藤球。

大抵是淮序实在闲得无聊,在水下拍球打发时间。

腿上胳膊上的麻意一点点散去,颜月歌的神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却是深觉愧疚,视线再转,看向了水底稍稍抬头看着他的淮序。

尽管落了簪饰,那头雪色的长发仍大部分披散着,飘荡浮游在水中当真好似漂亮的水母。

颜月歌不由有些怔忪,一路滚到了嗓子眼的话却是没有停顿地出了口。

他说:“我是不是睡太久,都让你等无聊了。”

明明完全没有提到“对不起”三字,每一个字眼却都是诚恳的歉意。

清澈水面之下,狭长的赤眸倏就眨下,平顺铺在池底的华美鱼尾忽地稍稍抬起,卷起柔和的波纹甩起推去,搅起了轻微的波。

淮序在波中松开了手,任由轻质的藤球飞速浮出水面,随波轻轻摇晃,他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买的玩具很不错。”

重音落在了“你买的”三字上。

颜月歌的视线已是不自觉盯在了藤球上,闻言愣了片刻,忽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道:“你能喜欢就太好啦。”

下一秒,淮序一甩尾巴浮出了水面,正正向他看来道:“我很喜欢。”

他们此刻的距离着实称得上是近,几乎已经是面对面毫无空隙。

那双漂亮的眸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视线,颜月歌只觉心跳顿乱,下意识便就避开了视线,干巴巴道:“我、我下次遇到了好玩的也买给你。”

淮序静静将他看了一时,稍稍点下了头。

虽是避开了视线,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将淮序的回应收拢,颜月歌仍未鼓起勇气看回去,嘴角的弧度却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笑意愈发明显。

他并未露齿,唇角的小小梨涡却是无法遮掩,就连鼻尖那枚浅痣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很快,似乎快要藏不住虎牙,颜月歌赶忙转过了身,去看脚边的火堆了。

这本不过是他实在扛不住他老婆近距离的美颜冲击,意欲开溜的借口。

只是当真将乱糟糟的火堆纳入眼底后,颜月歌还真就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怎么说呢?火堆整整齐齐已经被烧灭,没有丝毫乱掉的迹象。

可关键是,他昨天睡前还在做叫花鱼的啊。

他睡得迷糊,睡前的记忆也不太清晰,对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吃鱼很是含糊。

按理说他隐约是记得自己吃了的,可是如果他吃了,裹鱼的泥巴呢?

恰这火堆整整齐齐也不像是刨开过的样子,该不会他没等到鱼熟就睡着了吧,那、莫非鱼还在火堆底下?

颜月歌疑惑间急忙去挖,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啊,不用抢救了。

他才刚挖两下忽就在火堆底下找到了已经变成片状的泥巴,其中包裹的鱼已是不见踪影,倒是能见着尚未烧干净的鱼骨头。

想来当真是让他吃掉了的。

颜月歌意外放下心来,至少没有浪费粮食。

水池中的淮序将他的动作看去,自然就明白过来他是想干嘛。

昨夜时那些泥巴与骨头都并未投入火堆,或者说不是颜月歌投入进去的。

而是淮序抢去的。

准确说是从不知道梦到什么死活要往嘴里塞的颜月歌手中抢下来的,尤其是昨夜还被他捏在手中的那块。

全部丢到火堆里也是这个原因,不丢进火堆就要被他丢进肚子里了。

只是淮序难得一时兴起做了次好事,却并没有留下姓名,所以颜月歌并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怎么都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颜月歌,此刻正在怀疑人生。

嗯?

如果自己吃鱼这件事不是梦,那他岂不是完全没有分给淮序?

明明是淮序想吃了才让他做的。

虽然从各种意义上都是错的,但颜月歌又怎会轻言放弃,刷地回头,忐忑问向淮序道:“那个,那鱼还有吗?”

淮序并未多问,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三条递给了他。

颜月歌恭恭敬敬双手捧过,麻溜处理过再裹好,飞快捡柴生火,将新的鱼埋到了火堆下。

急急忙忙处理一通,太阳又是升高了许多,颜月歌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掐了个净术将周身扫过,便就当做了洗漱。

回头一看,不知从何时起,淮序就倚在了池边看着他忙碌,锋利的指爪间变着花样转着那枚藤球。

颜月歌瞬间冲其笑了笑,只见淮序转球的手微一停顿,而后便复又转了起来。

颜月歌不由又笑了笑,转头就去看火堆了。

关于淮序突然变出人腿又突然变回去这件事,他已在昨夜里问过,答案就是淮序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说刚开始变的时候也是毫无征兆,变回去也是毫无征兆。

虽说已经经历过一次,再遇到应该不至于太过慌张,但这种毫无征兆就会发生变化的事,在他们的逃亡路上还是越少越好才是。

尤其他们的目标已经转变为了去抢神器,到时候人多了混战起来,任何一点意外状况都可能改变结局。

所以他也是拿出四海密卷狠狠翻了翻,他们现在手头能够获取的情报资源很是有限,可以说是只能通过四海密卷查找。

尤其在遇到淮序之前,颜月歌都没怎么听过这个世界还有人鱼的事儿,更不要说提前开始查阅资料。

不过四海密卷中囊括的信息情报不见得少,应该不会毫无所获。

然而颜月歌却是在几次充钱后,也没能找到多少关于人鱼的信息。

当然并未是他身边这条,关于淮序的传言已经传了快百年,来来回回还是那几条,说什么每每出现都伴着异象啊,说什么杀人不眨眼,吃人如砍瓜一类。

甚至完全没有比较官方的消息,四海密卷上这些信息的存在形势也都是前面说人鱼危险杀人如麻,后面又重金悬赏人鱼的目击信息。

要知道他老婆都不修仙,顶多身体素质强上一些,怎么可能有传言中说的那样吓人。

而且传言要当真是真的,都已经威胁到附近居民的生命安全了,怎么也没见哪里的百姓受灾迁移,或者管辖范围的修士去清理呢?

当然他不是想让那些人去清理他老婆,就是这么个现象。

不过人鱼珍惜至此,这些有过所谓目击的地方也一定被人仔细查过,他老婆在这百年间一定也是躲得格外辛苦。

这会儿也是倒霉没躲过去被抓了的,难为他老婆了。

想着,颜月歌心底愈发沉甸甸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连忙打住不敢再想了。

再说回过往的人鱼信息。

追溯到最早时候,便是说几百年前人鱼一族彻底灭族,只这一句结果的描述,没有原因没有经过。

好像几万人鱼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一夜之间原地蒸发了一样。

明明还能从各种故事间窥见更早时候人鱼一族的强大,这会儿却除了一句灭族再无任何信息?

颜月歌对此感到很是难以理解,只能猜测是发生了什么,让所有人默契守口如瓶。

不过颜月歌胸无大志一纨绔,当了两辈子小少爷都没想过要跟难以接触的秘辛打交道,疑惑不及升起就已落下,只单单针对毫无信息这一点吐槽起来。

本还想说看看能不能找到过往案例去多少研究一下他老婆变出人腿的机制,好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哪想到什么都查不到。

四海密卷,真是高看你了。

但很快,颜月歌又想起,人鱼变出双腿不就是一种化形吗?除了人鱼,这个世界还有兽族和羽族需要化形啊。

颜月歌又是猛猛一顿翻,嗯,似乎不是什么稀奇事,四海密卷完全没有收录,因为兽族突然的化形引起的骚乱倒是不少。

他没太仔细去看,只知道大抵都是兽族的反抗。

总之这一圈看下来,此时此刻他俩人对淮序突然的化形仍是一无所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无奈,颜月歌便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怎么说他们现在都把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东西用上了,就算他老婆突然变化也能被应对。

他们现在只需要等鱼做好吃过,就可以赶紧移动了。

这地方太阳尚未升至最高,虽已经起了热,但还不是无法忍受。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千里珠会把他们传送到哪里去,有没有环境留给他们安心做鱼吃。

等让淮序把鱼吃完,他心里便也不再惦记着这件事,爱传到哪里是哪里,只管去应对就行了。

反正他们如今的状况也不会更好了,只要不被人追上,他们去寻找神器的时间就足够富裕,一点儿不需要额外的操心。

今日已是十九,他带淮序离开沽永城也不过才第十日,按照书中的进展,主角受这会儿还在飞霜宗里应付伟大联姻表象下的芥蒂与嫌隙。

啊,因为他没有去抢亲改为抢了人鱼,或许那份因他而起的争斗能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不对,那些都是借口,实际还是飞霜宗本质上看不起主角受,恐怕就算没有他的搅局也会有其他麻烦。

可要知道,原文中的主角受也是三个多月后才第一次离开了飞霜宗,又是近一年后才找到神器的所在。

就当做相信飞霜宗不会轻易放过主角受,至少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神器的位置都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也还在原地。

虽说抢人机缘这事儿属实不地道,但修仙界弱肉强食,如果他不将这神器抢到手后握在颜家,让主角受拿到后可是会因为没法用在羽族跟飞霜宗那件神器交换了的啊。

原文中或许没什么,毕竟原文中飞霜宗的宗主似乎没在盘算着飞升阵的事,可现在那宗主摆了明在盘算,别说能让主角受交换到想要的神器,千辛万苦到手的神器估计都会变成最终掠夺自家族人性命的工具。

主角受的动机从来都是为了族人,他这般又何尝不是顺带着拯救主角受的族人呢?

总之、总之他就是抢了又怎样?

修仙界弱肉强食,他就是知道的比别人多,他能抢到手也是他的本事。

颜月歌也在跟淮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将自己盘算的行进计划指给淮序。

他没法直接跟淮序说自己知道神器在哪儿,只能将其转为猜测。

“我们就朝着潜和城走,绝日宗的旧址在那里,听说绝日宗灭门前也是空前强大,若非短短几年里迅速衰败,破地宗还真别想挤入三宗四家的行列。”

“啊,破地宗就是三宗里头最差的,另外两个是飞霜宗和玄冥府,手里头都有一件神器。”

“我就是觉得吧,绝日宗的衰败太过刻意,按照他们先前的实力怎么都不应该那么快被灭门,说不定手里原本也有一件神器,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见了才加速了衰败。”

“我们就先去那里找找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神器的动向。”

以上是颜月歌说给淮序的,实际上根本不是线索的问题,而是神器就在那里。

绝日宗灭门后怨气不消,将整个潜和城笼罩形成了一处恐怖的鬼域。

据说没有足够高的修为与谨慎的行事,别法那种程度的修士都不见得能全须全尾从里面出来。

因着该被拿走也都在灭门时就被拿走了,鬼域又是只在潜和城一处,几百年来未见扩散,是一处没什么值得去也没什么人愿意去的地方。

毕竟高风险低回报甚至无回报,所以神器深藏于此久未被发现倒也合情合理。

虽然淮序对他的计划抱持着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主打一个去哪儿跟哪儿。

但颜月歌对淮序总是认真,便就不管淮序是否需要,总要先将未来规划清楚,再展示给淮序看。

末了,在颜月歌略显紧张的视线中,淮序到底点下了头,应道:“那我们便去看看。”

颜月歌瞬间笑露出一双尖尖的虎齿,是一种被老婆肯定了的幸福感。

收起聚星镯应声好,他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就扑到了火堆前。

将细嫩的鱼肉分拣好放到盘子里,颜月歌兴冲冲就将盘子端给了淮序,“昨天那些好像被我自己吃掉了,都没让老婆吃上,这些都给老婆,老婆快趁热吃。”

又是“老婆”。

淮序瞬间升起几分无奈,指尖点在盘子的边缘稍将其推了回去,“就是让你吃的。”

颜月歌懵了一瞬,“啊?可是,不是老婆想吃了才叫我这样做的吗?”

淮序摇了摇头,“你吃饱,才能带我去绝日宗。”

顿了片刻,颜月歌一双桃花眼倏地亮起,笑意瞬间攀上眉眼,飞快点了点头。

第 30 章

按照聚星镯的指示来看, 沙漠之地已经偏出他们的目标太多太多。

虽说绝日宗旧址所在的潜和城同样位于这片大陆的偏处,却与这地方在地图上两两相对,中间几乎横跨了整片大陆。

想想千里珠传送位置的不定性, 颜月歌一时泛起了嘀咕。

因为是直接传送过来的,中间的位置并不算是他们走过的,顶多再给他们传送回长乐水境边上,想想长乐水境边上那密密麻麻的修士, 这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够啊。

而要是御剑的话, 按照他那三猫两爪的飞行能力,不等飞出这片沙漠他们就要被太阳烤干了。

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千里珠, 就算千里珠可能把他们传送到距离潜和城更远的地方去。

颜月歌抱着聚星镯研究了半天,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注入到千里珠中的灵力, 尽可能让他们就算传送到反方向也不至于掉到最近的一处海里去。

第一次,方向反了。

第二次,又传送到了另一个方向。

第三次……

终于第七次, 他们离开了那片愈发燥热的沙漠, 虽也没有一下子回到风雪带,至少湿漉漉的雨水中已是多少沾染了寒意。

也果然如他所料,沙漠中日头正盛,这外头已经是临近天黑, 赤色的夕阳将大地涂抹, 已是候鸟归家时。

到底已经进行过七次的转移, 灵力的消耗也不见得是个小数目,保险起见, 颜月歌还是带着淮序停了下来。

毕竟就算此处没有追兵,要是再转移两次将灵力耗尽, 要是正好还遇到了追兵,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了。

附近并没有什么大城镇,小村落的话,外人突然的到访又太过明显。

所以颜月歌思来想去,还是避开了周边的小村落,扯下一些形似棕榈的大片叶子,在无人的山里搭起了简易的遮雨棚。

虽说附近已经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颜月歌却仍不太放心,带着淮序在附近设下了诸多结界与陷阱。

这雨雨势不大,反倒是格外细密,他二人皆是没有遮挡,任由雨点儿落在他们身上。

淮序自不必说,他本就是水族生物,这样的雨只会增加他身周的湿度,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而颜月歌,颜月歌看到他老婆喜欢,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喜欢!

好吧,其实还有就是这雨挡也挡不住,总归会被淋湿,那多少又不是个湿呢?

反正他们已经快弄好了,等下一道净术下去就足够将这些湿意烘干,不打紧的。

想着,他们这就已经将附近绕过一圈,正要返回的时候,突然就让他看到了几棵尚且挂着椰子的椰子树。

冬天并非椰子们的成熟时间,但也并不代表不会有成熟的椰子,甚至颜月歌一眼望去,从颜色来看就相信绝对会有成熟的好椰子。

颜月歌瞬间眼前一亮,当场抬头向淮序指了那些椰子,兴冲冲道:“甜的,尝尝?”

将他七姐的法宝尽数用上之后,现今的淮序已不需要他走到哪里扛到哪里,法宝们的组合作用之下,完全可以让毫无修为的淮序将整个空中当做水池自由行动。

但也因为淮序毫无修为,灵力的供应还得由他来。

或许也因为这一点,淮序总是牵着他的手,明明那些法宝可以储存灵力慢慢使用,也可以不通过接触就将灵力送达。

颜月歌又拿安全感与信赖感那一套麻痹自己,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愈发激动的心跳。

面上倒是笑盈盈没撤去过。

当然还有一点,他也不完全是靠着麻痹自己才保持了平常心。

毕竟鱼尾颀长,为了不让其拖地,淮序已是自行将尾鳍屈起,饶是如此,浮空的高度也总要确保鱼尾离地有一段距离。

又因为借由他的牵引行进,不需要淮序自行游动,所以是差不多一直维持在同一高度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牵手便不似寻常概念中的牵手,真要说的话,颜月歌有一种自己在牵着气球的感觉。

为了能够顺利牵到淮序的手,也为了不将空中的淮序拖下来拖到地上,他的手几乎与他的耳朵平齐。

看淮序的话,自然也是高高抬起了头。

就对话而言似乎并不太方便,但在这之前,颜月歌很多时候也是将淮序扛在肩上,想要对话也都需要仰头去做,所以也并没有多少区别。

甚至因为不需要将淮序扛在肩上,这段浮空的距离让他们间有了些许空隙,仰头的距离也不似之前高,反而轻松许多。

淮序或许也是如此想法,就像往常那样,闻言低头向他看来,又顺着他的指向看向了那些挂在树上的椰子,最终,他在那双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自从在南乡那串冰糖葫芦被酸到之后,颜月歌再没给淮序吃过酸溜溜的食物,反而遇到了甜甜的东西会格外期待给他尝尝。

淮序对此并不讨厌,便就每每顺了颜月歌的心。

颜月歌的激动总是明显,当场唤出赤竹剑,带着淮序跳了上去。

他依然是将淮序放到了自己身前,大体安置在了赤竹剑上。

当然就算不把淮序放到剑身处也能借由牵着的手一齐御空,只是那样就全靠他们二人牵着的手拉扯,颜月歌有些不放心。

而且那样的话,他恐怕也没法安心的自由飞行,心里总归会挂念着自己会不会飞得太快让淮序不舒服。

他的御剑术本来就说不上多好,脚踩地面的习惯伴随了他十七年,御剑升空才一年多,要是心有挂念反而飞歪了或者掉下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在这之前他也不是没有御剑带过淮序,飞得安安稳稳他心里也有个底。

因着赤竹剑到底只是一把寻常规制的长剑,人腿的淮序站上来不显拥挤,鱼尾的淮序站上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淮序悬在半空将尾鳍稍稍屈起,这一站上来,就瞬间将尾鳍扫到了他的膝盖处。

颜月歌瞬间一惊低头看去,在柔软的触感中当场愣在了原地。

这、这,他老婆的尾巴尖尖真的软软的耶。

大抵是他的僵硬太过明显,淮序下一瞬便稍稍将尾巴转了方向。

颜月歌脑子里仍是那轻飘飘接触到自己感觉又不多分明的尾鳍,半晌终于回神,抬头却见淮序侧首而来,已是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血液瞬间上涌,使得他当即脸红几分,不好意思笑了笑,赶忙催动灵力升了空。

赤竹剑很快带着他们来到那几棵椰子树前,颜月歌凑近过去,凭着感觉挑了几个看上去熟得好的,因着赤竹剑踩在脚下,颜月歌干脆拿出红雀燕来一个一个割下来塞到小荷包里。

然后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他们那处简易的遮雨棚。

颜月歌想了想,还是先拿出了水池给淮序用。

毕竟在水池中可以沉底可以依靠,总比地上干净。

淮序也没说什么,直接松开他的手游了进去。

尽管淮序的手总是微凉,和他牵了这么久也已是被他偏热的体温捂热,突然离开掌心竟还觉得有些冷。

冷过便是莫名生出的不习惯。

颜月歌下意识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感觉自己到底是被惯坏了,抬眼却对上了淮序的视线,淮序已是在水中游过一圈浮出水面,长长的雪发随意散在身侧,仍是美得惊人。

颜月歌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去生火。”

此时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湿柴生不着火,颜月歌找了半天才找到足够干柴将火堆生了起来。

坐到遮雨棚下,一道净术下去将身体烘干,听着细细的雨珠尽数打在头顶的叶子,只觉格外闲适。

然后就是他们找到的椰子了。

颜月歌抱着椰子比划了半天,到底是抽出赤竹剑砍出个豁口来。

轻轻嗅了嗅感觉味道没什么问题,甚至感觉很是清爽。

颜月歌瞬间便笑了起来,将其他的也全都砍了。

只是并非所有椰子都熟成了刚刚好的样子,有的一砍开甚至不用凑近去闻,就已经有奇怪的味道传递而来。

折腾一通筛出数个感觉没什么问题的,颜月歌便就打算自己先尝一口没问题再递给淮序。

想着,他已是将椰子举高,打算不接触就将椰子水倒到自己嘴里来。

等等,他这样胡乱抱着喝也就算了,他老婆也跟着他这样做的话那未免差点意思,就算不是像他这样隔空倒着喝,嘴巴接触到椰子干巴巴的皮也不舒服呀。

要是有吸管就好了。

有了!

颜月歌登时站起,走出遮雨棚冒着雨在附近的草丛蹲下身子翻翻找找好一通,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嘴巴里,苦的他呸呸呸一顿吐,赶忙丢了出去。

又是几次的试验之后,他终于找到什么,刷就站了起来。

淮序的视线一直追在他的身后,顿时只觉他的背影都似是一瞬间发起光来,莫名觉得被闪到,兀自避开了视线。

避开也没有用,颜月歌乐颠颠跑回来,将火堆旁已经尽数开开的椰子们挨个尝过,又将手中的“吸管”换掉,抱着最甜的一个冲到了淮序身前,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因着止不住的欢喜笑得弯弯的,将手中椰子递了出去。

总归躲不过,淮序便就直接正视了他,见此也是直接接了过去,再抬眼看向了颜月歌。

颜月歌笑意更深,抬起指尖稍稍点了点椰子插着的草杆本就清朗的音色更是欢快道:“淮序用这个喝,只要吸就可以了。”

说完也不走,仍是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对他尝上一口这件事很是期待。

淮序已经快要被他眼中的光闪得睁不开眼,干脆直接顺着他的意愿低头咬在了草杆上,轻轻吸了一口。

椰子汁水的清香瞬间萦绕口齿,甜丝丝沁人心脾。

淮序不由微微怔忪,忽然就明白过来颜月歌为什么想让他尝尝了,味道确实不错。

想着,淮序又嘬了一口。

如此场景,就算不用淮序亲自给颜月歌反馈说这椰子的味道,也足够颜月歌看出来了。

瞬间笑意愈发分明,藏了许久的小虎牙也都尽数现出了原形。

明晃晃的牙齿引起了淮序的注意,登时抬头看来道:“很甜。”

这绝对是极高的评价,颜月歌飞快点下了头,“嗯。”

淮序又道:“你怎不喝?”

火堆旁,尚有四个开了口的椰子整整齐齐摆放着,根本就不存在不够的问题。

颜月歌跟着淮序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跑回去也抱起一个,又冲到淮序面前,“喝,现在就喝。”

说完便呼噜噜开始吸。

一个椰子的分量并不算多,他们在沙漠中跑了一天也没喝什么东西,正好补充水分,多喝点也没事。

雨夜寒凉,喝太多冷的却有问题。

剩下几个颜月歌都烤在了火堆旁,只等加热后当做热茶般给他们暖暖身子。

待到自缺口处开始冒出热气,颜月歌才尝了尝温度后又递给了淮序另一个。

他算是发现了,淮序到底嗜甜,没说什么就直接咬着那根草杆吸管喝了起来。

颜月歌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一边嘬着自己那个热椰子,一边开始捣鼓他们喝完后的椰子肉以及最后剩下的那个椰子。

椰子肉是留给他们直接吃的,而剩下的那个椰子,虽然条件有限,但他想试试椰子鱼。

不要问为什么还是鱼,因为除了鱼他们身上也没有其他食材。

直到他听到一声似鸡的哀鸣的前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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