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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嫂子(已修)

桃乐丝从四楼摔下来, 运气很不好,撞到铁护栏上,鲜红的血染红原本洁白柔软的毛发。

躺在床上小小一只看起来可怜得很。

旁边还有个看起来也很可怜的人。

陈羡耷拉着脑袋问岛上宠物医生:“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

医生摇头:“岛上没有宠物储备血源。”

“但桃乐丝失血过多, 现在只是勉强止住血, 如果两小时内没有血源, 生还概率就很低了。”

泪砸落在床头,陈羡紧皱眉头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恩慈扶住他,保持冷静:“没有其他找血源的办法了吗?”

“空运血源呢?”

仍旧是否定答案:“时间根本来不及,私人飞机航线需要提前四小时审批,即使送到也要匹配血型。”

“血型?”

沈恩慈对小动物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对, 通常来说猫咪分为A型血B型血和AB型血, AB血型的猫咪极少不作考虑,剩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猫咪都是A型血。”

“但桃乐丝是少数猫咪中的B型血, 与A型血相斥。”

说到一半他顿了顿:“不过我已经让同事在各个工作群问有没有B型血猫咪的家长愿意捐血的。”

“为防遗漏, 也挨家挨户去问了。”

陈羡眼中闪过一丝希翼,他抬头紧张问道:“有合适血型的吗?我可以把酬金加到五十万。”

世上有太多用钱也无法解决的事情。

医生微叹一声:“岛上养猫的人不多,血型难以适配。”

“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到去线下询问那些人身上。”

半个小时后, 陆续有人抱进十几只猫进来。

“先做检测吧, 这些大多是流浪猫和不知道血型的家猫。”

穿白大卦的女人将猫笼子放下, 拆器具的动作行云流水。

黄暖灯光的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小猫叫。

陈羡此刻却无心关注这些毛茸茸, 他起身焦急地凝看检测结果,连脚边缠着他要抱抱的小胖三花也无暇顾及。

“全是A型。”

医生无奈开口。

床上的桃乐丝气息越来越虚,陈羡红着眼心脏疼得呼吸困难,他慌不择言开口:“我是B型血。”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医生还是出于职业素养耐心解释:“人不能给猫输血。”

小猫被一只只送走, 屋内陷入死一般寂静。

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安慰陈羡。

突然, 有只小猫发出微弱讨好的叫声。

是陈羡说要带回去养的小胖三花,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和前几天一样来找陈羡讨猫条吃。

它自己跑进来,并不是工作人员特意抱来测血型的小猫。

陈羡一丝丝希望都不想放过:“给它做过血型测试了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话音一落,医生便想上前去给它做血型测试。

可流浪猫要么非常亲人要么非常怕人,陈羡对它来说也许是个意外。

这小胖猫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佝偻着身子,外侧的毛立起,丝毫不愿人靠近。

最后是陈羡蹲下身祈求它:“你救救桃乐丝,我一定给你吃不完的猫条作为报酬。”

三花也许听不懂这个被它当成例外的人类口中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可它喜欢陈羡,于是慢慢放下拱起的背脊,毛也慢慢顺从。

它一步一步走向陈羡,丝毫没有防备。

“太好了!是B型!”

医生大喜,屋子里所有人抱在一起,他们终于为桃乐丝搏出一条生路!

可连人去献血都得虚弱大半个月,更别提一只小猫。

沈恩慈微叹一声,不合时宜开口:“两只猫体型相差这么大,能行吗?”

这才是眼下最实际的问题,桃乐丝不是轻微失血,她需要的是大量血源。

一只小猫身上能有多少血能给它。

医生面色沉重:“沈小姐说得对。”

“如果只有这一只猫的血源,很有可能一命换一命。”

“很难救回桃乐丝。”

“陈先生,您需要慎重考虑。”

时间不等人,陈羡不能多犹豫,他的手微微颤抖,咬牙下定决心:“抽。”

三花听不懂人类的争执,仍乖巧用头轻蹭陈羡的手。

沈恩慈当即用手紧攥他袖子,皱眉开口:“陈羡,不要。”

“抽血它会死的,桃乐丝也不一定能救回来。”

陈羡狠心偏过头,沉声道:“来不及了。”

说完后转身对旁边的工作人员道:“帮我联系这只猫的主人。”

连续四十分钟的手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细长的针扎进皮肉里看着好痛啊,可三花猫从始至终只是看着陈羡,撒娇地小声叫。

声音趋于微弱,它舔陈羡掌心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察觉不对想逃跑时再也站不起来。

一只猫会有喜怒哀乐吗?

小动物会有自己的情绪吗?

沈恩慈看着它,竟然觉得它眼中尽是悲凉与失望。

弥留之际,陈羡良心不安,摸遍全身寻猫条不得,只能就近拿起床头柜上桃乐丝吃剩鱼干喂到它嘴边。

可它不喜欢小鱼干,这不是它心心念念的猫条,它可是不是笨蛋。

小三花头一偏,软瘫下去。

泪滴在它的皮毛上,陈羡的手还未触及,身侧医生就告诉他:“桃乐丝的生命体征开始趋于稳定了。”

“停止输血。”

沈恩慈大喊。

它还有微弱呼吸。

陈羡起身去桃乐丝身边,未多看三花一眼。

屋里欢声笑语,医生庆祝他们完成了难度极高的手术项目,履历簿上再添浓墨重彩一笔。

而陈羡喜不自胜,跪坐在桃乐丝床前诚恳道着万幸。

荒诞讽刺的画面。

没人要的小猫。

莫名其妙差点为其他猫的顽皮付出生命的小猫。

它面前只有平日连摸都不愿意摸它的沈恩慈。

沈恩慈记得这小猫挺喜欢她的,总向她讨抱抱。

可她铁石心肠,总嫌它脏。

沈恩慈怔怔低头看它脏脏的皮毛,来之前也不知去哪个浅水坑抓鱼了。

心中莫名抽痛,这种情况下沈恩慈终于肯将手放到它头上,亲昵抚摸。

伪善。

这举措无疑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门突然被推开,两个妇人一前一后进来,环顾一周后直直扑到三花面前,大声控诉:“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它都这样了!”

带着哭腔,仿佛十分悲痛三花的惨状。

陈羡见主人来了立马从桃乐丝床前过去,语气抱歉:“对不起,我一定会补偿你们。”

“五十万够吗?”

他试探道。

两妇人停止抽泣,倒吸一口气。

陈羡立马改口:“太少了吗?可以加。”

小少爷久居象牙塔,对金钱毫无概念。

其中一卷发妇人擦干眼尾的泪,立马喜上眉梢:“够了够了!一只猫哪里值五十万,小少爷真是心善。”

“就是就是,其实它就是只小野猫,平日就靠我们两家喂点残羹剩饭。”

“贱命,要不是我们把它从猫肉贩子手里救下来,它还活不到现在呢。”

两人笑呵呵:“能救您的猫也算是它的福气。”

“小少爷真是心善啊。”

再次强调。

陈羡听得面红耳赤,垂着头不敢看三花:“我再额外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好好养它。”

“对不起。”

“好好好。”卷发妇人连声应答,弯腰抱起三花后安慰他:“一只猫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一只猫而已。

可猫和猫之间也有天差地别的待遇处境。

从屠夫刀下死里逃生的小猫,默默舔舐好伤口后再次错信人类,差点再次断送自己性命。

沈恩慈制止她们,转头问医生:“直接这样抱回去还能活吗?”

医生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个女医生站出来:“它还需要输血和观察。”

可这岛上并没没有其他小猫能为它输血。

也没人愿意为它大费周章。

沈恩慈负气推开陈羡,从两夫人手中抱回虚弱的三花:“你们走吧。”

“五十万买它,够吗?”

妇人们喜笑颜开:“够够够。”

“它运气好。”

房间里再次趋向宁静,好似一场华筵散场,大家走时脸上几乎都带着满意的笑。

一只小猫换得所有人圆满。

桃乐丝躺在床上平稳呼吸,医生说它已经渡过难关,只需静养即可。

沈恩慈过去看了它一眼,见它没事便准备离开。

谁知陈羡拉住她的手。

陈羡掌心里全是汗,整个人更是像刚从悬崖峭壁攀爬回来,他无力开口:“我是不是很无耻?”

沈恩慈知道他想听什么回答。

她慢慢蹲下身,先极具温情地凝视陈羡几秒,在他放松警惕时,无情揭穿他虚情假意的面孔,冷声道:“是。”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

陈羡手慢慢松开,低声喃喃:“可我想桃乐丝活下来。”

“我只想它活下来,而且小猫的主人也同意了……”

还在为自己找理由。

沈恩慈嘲讽笑出声:“如果它的主人不同意呢?”

陈羡脸色苍白,无话可说。

即使不同意,他也会用强硬手段,大不了过后再花大价钱摆平。

可是没那么多如果,小三花没有爱它的主人。

它不像桃乐丝那么好运。

即使那么努力讨好别人了,依旧会在紧急关头被轻易放弃。

爱经不起比较。

可见投胎真是门技术活。

“你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善良吧。”

沈恩慈刺他一句,抱着三花转身离去。

已是凌晨,沈恩慈看着怀里的三花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竟然给陈泊宁打了了电话。

她语序颠倒地讲完今晚的事,电话那头的人沉声安慰她:“别急。”

“别怕。”

直升飞机率先陈泊宁到达海岛接走三花,大陆有更完善的血源和医疗设施。

沈恩慈毫无睡意,索性坐到木台阶梯上吹夜风。

夜空如同块柔软的黑丝绒幕布,上面镶嵌大大小小零星的璀璨钻石,可是月亮呢?

沈恩慈抬头。

今夜无月,她一直看一直看,仿佛这样就能等到月亮。

“恩慈。”

下方忽有道声音唤她,冷淡如雾。

她低头,蓦然闯入陈泊宁平和的目光,让人感到安稳。

沈恩慈说:“我在等月亮。”

风吹起发丝零落飞舞,幽暗光影里她搓着眼睛:“看不清了。”

又说:“陈泊宁,其实我有一点难过。”

陈泊宁却向她更近,他站在阶梯下伸手:“下来。”

“我会托住你。”

第42章 嫂子

次日天气晴好, 早上八点整,陈家保姆准时敲响沈恩慈的房间门唤她下去吃早饭。

在别人家里不能不讲规矩,所以即使刚入睡不到两小时, 沈恩慈也得挣扎着收拾起床。

下楼梯, 看见陈泊宁已经坐在餐桌旁边了。

他昨天晚上才安排完公司的事乘私人飞机来海岛。

听说陈羡做的荒唐事, 可他第一时间没去问责陈羡或是关注桃乐丝,而是绕着岛找沈恩慈的踪迹。

这话是从何助理口中听说的。

他跟着陈泊宁一起上的岛。

当时沈恩慈脑子有点不清醒,竟脱口而出:“过年还上班?有加班费吗?”

何助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自然是有的。”

踏下最后一块楼梯,沈恩慈走到餐桌前向所有长辈问好。

陈奶奶依旧和蔼对她微笑。

“人到齐了。”

陈奶奶道:“羡羡发烧,小研照顾他, 说不下来吃早饭了。”

只怕不是发烧, 而是羞愧难当。

沈恩慈没说话,随手拿起一片沾有草莓果酱的面包片, 旁边放着的牛奶有些凉了, 她端起抿一口后皱眉放下。

冰凉的流水触感从喉咙一直蔓延至胃,如同条游移的蛇,有点想吐。

突然, 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被推到她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才移开, 沈恩慈就看向陈泊宁, 他气定神闲, 还神色如常地回答陈父问他关于公司的事。

自然到餐桌上除了沈恩慈没人发现他这个小动作。

耳根微微泛红,沈恩慈咕噜完小半杯温水后莫名回忆起昨天晚上。

陈泊宁仰看她,对她说:“我会托着你。”

而她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真从半高不高的楼梯先他扑去。

可靠的臂膀, 温热的气息, 她垫着脚把头埋在陈泊宁肩膀,哭湿一小块领口。

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 海浪声此起彼伏,好半天沈恩慈才缓缓抬头,后知后觉道:“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被人看见弟弟的老婆抱着他哭。

怎么解释?

可陈泊宁当时的表情云淡风轻,只说:“别怕。”

别怕。

是让她别怕被人看见,还是别怕会被随时抛弃。

“难得遇上泊宁的生日和大年三十是同一天,要不今晚就在户外烧烤吧。”

“晚点其他小辈也会来岛上拜年。”

陈奶奶提议。

她一向对小辈们慈祥关照,万事都以年轻人的喜好为主。

生日,沈恩慈回过神来。

陈泊宁的生日确实每年都在大年三十前后,只不过……

沈恩慈用余光偷偷观察陈泊宁的表情,并无波澜起伏,好似面对一件寻常的事。

他点头说好。

吃完饭陈泊宁接到宠物医院的电话,说三花已经救回来了,只是需要放在医院长期静养观察。

陈泊宁告诉沈恩慈。

她安心下来-

从下午一点开始,陈家的亲戚们就陆陆续续登岛来家里拜年,陈置是独生子,但堂哥堂弟不少。

七八岁的孩子更是多。

小孩子们哪里会对拜年这件事感兴趣,不过陈渝天生长着张令人生惧的脸,即使经过漫长岁月,也丝毫没柔化半分,这让现场所有的小孩被动压制顽皮天性,乖得没边。

沈恩慈不讨厌安静乖巧的小孩,看他们的眼神也柔和几分,是现场除了陈奶奶以外看起来最和善的人。

不过陈奶奶身边坐着陈爷爷,他们还是不敢轻易靠近,于是凑到沈恩慈身边。

一群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你是沈恩慈吧!”

“你好漂亮,我们同学都超级喜欢你的,你可不可以给我们签名。”

“我也要!我也要!”

身边突然变得涌动起来,沈恩慈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群这种年龄段的小粉丝,他们仰望的目光不似作假。

好像真拿她当偶像一样,沈恩慈不禁变得矜持起来,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惋惜道:“可是没有笔呀。”

话音刚落,身边递来一只黑色钢笔,沉甸甸的分量,在自然光下仍有莹润光泽。

小孩子们朝钢笔的主人望去,看见陈泊宁冷淡的神情。

“谢谢叔叔!”

他们高喊,然后排着队小狗腿似地围着沈恩慈让她签名。

小屁孩儿们很有礼貌,一声声谢谢此起彼伏,沈恩慈顿时有种做山大王的满足感。

她昂着头,自恃开口:“下一个。”

随意环顾四周,竟落入陈泊宁略带笑意的眼中。

这情绪不浓烈,以至于沈恩慈为了弄清多看两眼。

这时轮到个年龄稍大点的小女孩,她见沈恩慈迟迟没落笔,笑嘻嘻起哄:“婶婶,你别看叔叔了!”

这称呼让沈恩慈瞬间红了半张脸,她慌张低头写字,小声斥责:“什么婶婶。”

小孩子们围在一起闹,童言无忌:“我妈妈出门前教我的!叔叔的老婆要叫婶婶!”

大人们围坐在一起聊天喝茶,没注意到这群小孩子,自然也没人纠正。

带着稚气的起哄声中,沈恩慈听到一声低沉轻笑。

可当她将目光看向陈泊宁时,陈泊宁却低头喝茶,一脸无辜。

不到片刻,何助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沓红包,每个都有小手指粗厚。

土皇帝现在变成了陈泊宁,一群小孩子短视频刷多了,一个一个朝陈泊宁跪拜要红包。

难得地是陈泊宁竟也惯着她们,极有耐心地听她们在自己面前说俏皮吉祥话。

场面意外和谐,仿佛渡着层柔光,比电影镜头更能直观感受到的幸福。

先前觉得陈泊宁冷脸的时候能吓哭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现在看来事实也并不如此,小朋友们好像特别喜欢他。

他腿上坐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奶声奶气问一些小孩子才会问的幼稚问题,陈泊宁认真作答,逗得小女孩咯咯笑。

也许是小时候练出来的。

陈泊宁这个人。

超会带小孩儿的。

喧嚣过去,小孩子们出去准备晚上的烧烤。

沈恩慈上楼换衣服,出门时看见陈泊宁站在门口,手中拿着红包。

比给刚才小孩子们的还要厚一倍。

大家都去外面沙滩晒太阳了,保姆除了特定时间段也不会上三楼,沈恩慈毫无顾忌凑近他,俏声道:“红包给我的?”

“嗯。”陈泊宁回答:“新年快乐。”

恍如隔世,好几年前,陈泊宁也每年给她一个压岁红包。

即使生活困苦,也一年不曾落下。

只不过那时红包薄得像纸,现在厚得像字典。

沈恩慈笑出声,居然又收到陈泊宁的红包了。

“谢谢。”她坦然接过红包,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他:“你还给其他人发过红包吗?”

问完后紧张等待回答,她始终希望陈泊宁记得沈小荷。

“有。”

陈泊宁的声音平淡:“给小朋友发。”

沈恩慈:“……”

也是。

刚刚才发完。

“收拾好就出去吧,长辈们都在外面。”

陈泊宁没给她再提问的机会。

沈恩慈噢了声,回去放好红包跟他一起出去,路上收到妈妈回复她的消息。

今天早上刚起的时候她问妈妈今天怎么过。

“给你苏阿姨上完香,随便买点菜做饭。”

短短两句话,沈恩慈看得心里很难过,她保证:“妈妈,明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过年。”

沈惊月回复笑脸。

然后她又说:“你和泊宁坦白了吗?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你关心关心他。”

沈恩慈抬头看陈泊宁的背影,他好像并未流露过难过的神情-

长辈们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沈恩慈被小孩子们缠着在浅水带摸鱼挖螃蟹。

于是陈泊宁肩负起照看小孩儿的重任,他坐在木椅上,安静看沈恩慈与一群孩子打闹。

走之前还是小孩呢,没想到回来后已经长成大人了。

其实这些年,他并不完全算与她的生活脱节,每个月一张的照片,每半年一次的成绩单,他全然参与她的成长。

可从她的视角出发,自己无疑是抛下她十余年不管不问。

真的不恨自己吗?

明明早都认出他来了,可至今也不开口与他相认。

是恨他还是不信任他。

或许都有,既然不想戳破这层关系,那就任由她所愿。

海岛地处高纬度,日暮降临的第二十分钟,太阳与地面夹角移至负四度与负六度之间,天边一整片静穆的蓝。

地平线溶于黄昏,冷色调蓝光四处蔓延。

纯粹的蓝。

陈泊宁看着海边提着裙子踩水的沈恩慈,无端想起斯卡恩的夏夜之日。

世界完全寂静。

蓝色时刻。

只可惜这种时刻往往转瞬即逝,有些人也许永远也不会留意。

他拿手机拍下照片,再抬头用肉眼望去,蓝色很快退散。

陈羡到底是年轻身体好,晚上就完全活蹦乱跳了,他刚从房间出来,看见陈泊宁收起手机,对他道:“哥,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小孩的。”

陈泊宁极冷淡地看他一眼。

晚上大家围篝火唱歌吃烧烤,陈羡明显更能和小孩子们玩到一起,有他分散小朋友们的注意力,陈泊宁终于脱身。

今天是他生日,理应他为主角。

可大家关心他的方式不过是不断问他工作上的事,沈恩慈坐在旁边喝果酒,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像场答辩。

片刻不得安宁。

没想到果酒的度数很高,甜甜的果味迷惑她,在喝完四五杯后沈恩慈才被缓缓上扬的醉意侵袭。

走路摇摇晃晃。

陈置叫陈羡来扶她回房间,陈羡应答,三两步跑过来搂她的腰。

小孩子们终于了然,笑着喊:“原来是小婶婶。”

可沈恩慈充耳不闻,捧着他的脸问:“为什么不喜欢小荷呀?”

陈羡一脸莫名其妙:“我喜欢何助干嘛?”-

凌晨四点,沈恩慈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突突跳,也许是白天和妈妈的对话,让她梦见苏阿姨凄惨的脸。

醒来后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走至一片空旷沙滩,却远远看见陈泊宁孤寂的背影。他身边放着两个易拉罐酒瓶,已经空了,在地上放不稳,零落倒着。

沈恩慈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出声吓他。

却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陈泊宁抬头看她,眼中如有黑雾,情绪无从窥探。

不过不用猜也知道,怎么会开心呢?

他失去了妈妈,没有人在乎,没有人记得。

沈恩慈蹲下身看他,明眸潮湿醉人。

夜风扬起她的头发,在空中四散,抚过陈泊宁耳垂,生动漂亮。

陈泊宁下意识想替她挽起长发,却在要伸手的一瞬间。

一枚挂在素链上的戒指从天而落,在他眼前轻轻摇曳,踏过路遥风险,缄默的戒指闪烁耀眼光辉。

沈恩慈笑看他,小声道:“陈泊宁,生日快乐。”

海浪声隐隐,是低语。

陈泊宁微愣,挽她的发丝至耳后。

偏头,吻在她唇角。

第43章 嫂子

骤雨。

不打招呼急转直下, 晶莹钻点似的雨点啪嗒啪嗒打在裸露肌肤上。

陈泊宁脱下外套盖在沈恩慈头上,两人一起快步跑回陈家宅子。

深夜,空无一人。

凄厉雨声中沈恩慈缓缓拿下盖在头上的外套, 惋惜道:“我就说我讨厌下雨。”

刚才气氛那样好, 她本可以趁着陈泊宁感动瞬间与他把话说清楚。

前几次也是这样, 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却总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断。

而陈泊宁只需要稍微冷静下来就会继续与她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今晚的这场雨则下得更是蹊跷,仿佛天意使然。

沈恩慈不甘心,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地板,掷地有声。

伴着细密风雨声, 她忐忑开口:“你刚才……”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陈泊宁静默片刻, 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他低低嗯了一声。

“从现在开始, 我拥有的所有资源, 随你支配。”

“如果你后悔……”

“或者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

音调缓慢而沉稳,如同谈桩合作, 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沈恩慈着急想将关系定下来, 忙开口:“不会。”

“我一定不会后悔。”

语气太笃定, 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生硬。

清冷雨水气息四面八方涌覆, 陈泊宁抬手擦干她额间与雨珠混合的汗:“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会给你选择的余地。”他沉吸一口气:“哪怕你今后有更喜欢人,也尽管告诉我。”

“你享有的资金资源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沈恩慈却轻笑出声,朝他靠近后亲昵开口:“我们才刚在一起, 就想着我出轨了?”

“泊宁哥哥, 患得患失的应该是我才对。”

她开始翻旧账:“你身边那个女秘书真是很漂亮呢。”

开玩笑的口吻,不过是借由此事撒娇。

急促骤雨来得及走得也急, 十几分钟的功夫外面就重归宁静,咸湿海风迎面而来,沈恩慈觉得自己也该拿出诚意:“我需要为你提供什么?”

天下总没有白得的午餐。

按陈泊宁开出的条件,沈恩慈觉得就算他说需要提供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应召服务,她都能欢天喜地接受。

可陈泊宁却偏头看她:“不是谈恋爱吗?”

冷淡月光下,他眼中神色融融,早些时候总觉得笼罩的一层雾色也被月光驱逐,此刻分外清明。

沈恩慈想了千万种可能也没料到这个回答。

许是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太明显,不安摆在明面上。

为让她心安,陈泊宁提了个不痛不痒的要求:“不拍吻戏。”

又觉得自己很过分,良久后斟酌补充:“我随便说的,不可以也没关系。”

陈泊宁竟然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即使是虚情假意也难免在此刻心软化成一滩蜜水,她点头:“当然可以。”

影史上就没有什么不拍吻戏就拍不出好电影好剧情的说法。

跟着陈泊宁还愁没有好本子过她选?这件事可太简单了。

海浪声疏疏密密,远方天光渐亮,短暂留白后沈恩慈再次开口:“那要告诉他们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她拖长语调,然后在他耳边用气音开口:“我们也可以偷偷的。”

带着隐约笑意,禁忌身份加持下,这段关系听起来好像更加有诱惑力。

沈恩慈不需要那些莫须有的名分,只要钱足够多,不管是女朋友还是情人,她都坦然接受。

“看你。”

听起来像句推脱的话。

沈恩慈知道陈泊宁不是这样的人,于是略带疑惑看他。

“我没有向他们交代的义务。”

陈泊宁开口,声音极冷。

可之前在陈家的时候,他还说,相处合适的话,会把人带回去介绍给他们认识。

难道只是句应付话?

陈泊宁从没将自己当成陈家的一份子吗?

“如果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会带你去见我的妈妈。”

妈妈。

沈恩慈当然知道他说的妈妈是苏京粤,可她现在没跟陈泊宁表明身份,作为以前从未与他有过交集的沈家大小姐沈恩慈。

她理应问一句:“妈妈?”

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充愣是件很困难的事,妈妈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心跳因为极度心虚而加速。

寒凉熹微晨光里,陈泊宁似笑非笑看她,眼中包含深意。

看得沈恩慈下一秒就要坦白从宽的时候,他才好整以暇开口:“我跟陈羡同父异母。”

“噢。”

沈恩慈连忙仓皇应答,很快转移话题:“那就不用特地告诉他们。”

“我去跟陈羡提解除婚约的事。”

说完后新问题产生,徐妍肯定不会同意,沈家就更别说了。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难不成真要陈泊宁冲冠一怒为红颜?

“其实我在沈家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她直言:“如果这桩婚约没办法解除怎么办?”

“你会不会很为难?”

“不会。”

陈泊宁凝声,不紧不慢道:“也不用那么麻烦。”

“订婚照常举行。”

“陈沈联姻,从来也没指明过陈是陈羡。”

确实,两家根本没有明确向外界发过声明说是沈恩慈和陈羡联姻。

一切都是大家的想当然。

这话的意思太过明了,沈恩慈抬头,见陈泊宁轻閤双眼,侧脸轮廓流畅凌厉,难以言喻的侵略感。

一时失言,沈恩慈竟然被他的强盗理论说服了。

沈家只要她嫁给陈家,嫁给谁不是嫁?

陈泊宁当然是优于陈羡数倍的选择,若是这种前提条件下,沈家也能成为助她的东风。

只要让所有事在订婚之后一锤定音,到时候各方舆论压力,陈家想不认都不行。

谨慎起见,她提议:“那在订婚前,我们先别告诉他们。”

偷梁换柱。

沈恩慈没想到事情能这样发展。

发尾都被风吹干了,天边漏出鱼肚白,一楼保姆房渐渐有收拾东西的声音。

沈恩慈垫脚亲陈泊宁唇角,软声开口:“快回去休息吧。”

仔细算来,他已经有两三天没怎么睡过觉了。

陈泊宁还想低头回吻,被沈恩慈推开,果然下一秒有保姆从房间出来:“大少爷,沈小姐,你们起这么早啊。”

隐秘春情差点被撞破。

沈恩慈侧身躲在他身后小口喘气,脸上潮热还未褪去。

陈泊宁波澜不惊:“嗯,有点不舒服。”

“等下就不下来吃早餐了,谢谢。”

“好的。”

“沈小姐呢?”

穿黑色工作制服的保姆看向沈恩慈。

总不可能两个人一起消失,为防止节外生枝,沈恩慈笑道:“阿姨,我今天早上想吃紫菜馄饨。”

她嘴甜,保姆阿姨们都喜欢她,一句夸赞更是让人欣喜。

保姆满脸笑意:“虾仁馅的好不好呀?”

“您做的我都喜欢吃。”

“好好好。”

她与保姆说话的功夫,再抬头,陈泊宁已经上楼了。

回房间洗漱换衣服,离吃早饭的点还有点时间,沈恩慈坐在梳妆台前玩手机。

昨天睡过去了,半夜醒来出去闲逛又遇到陈泊宁,跟他聊到天亮,现在才有时间看消息。

红点不少,大多都是新年祝福。

沈恩慈从上至下一一回复。

陆昭昭给她发了家里小狗的照片,小金毛,虎头虎脑的,沈恩慈说:“像你。”

她又想说自己和陈泊宁的进展,但又想到两人目前的关系还不能曝光,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份隐患。

反正也要不了几个月,沈恩慈想了想,还是切出对话框,继续回消息。

被压在最底下的是乔礼,她写了很长一段祝福,最后又小心翼翼添上句:“希望没打扰到您。”

零点准时发送的,发之前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沈恩慈也祝她新年快乐,解释:“小礼,我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

小熊哭哭的表情。

乔礼秒回她。

“没关系的,恩慈姐!”

附赠一个沈恩慈同款表情的小熊跳舞。

沈恩慈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微博上看见乔礼的新戏宣传。

男主也是新人,低成本网剧,导演演员都没什么人脉资源,几乎没什么知名演员为她们宣传。

沈恩慈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流量绝对抗打,黑粉多,死忠粉也不少。

她登上久违的大号准备转发乔礼的剧宣微博为她宣传一下,结果发现乔礼早都关注她了。

沈恩慈回关后转发微博。

“今晚八点,端好小板凳了!”

她不经常发微博,大过年的突然冒泡,还正赶上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不到五分钟评论就过万,最热一条声泪俱下:“沈恩慈你敢不敢拍部新剧给我们看看?!《春崖》我都盘烂了!两主演全不演戏了,我什么命啊?”

《春崖》就是她拿奖的那部电影。

事实上,她也就这一部作品。

倒是还有一部,她和林清意的双女主剧,据说导演犯事儿了,能不能上映都不知道。

沈恩慈翻了一下评论,还是有不少说晚上和她一起追剧的声音。

这才放心下线。

切回微信,乔礼发了个感叹号。

“!”

“恩慈姐,你怎么会!”

对面显然已经激动到失去表达能力,连续发了好几个小熊跳舞,然后马上撤回。

“恩慈姐,太感谢您了!”

“小事。”沈恩慈回复:“等你火了我等着抱大腿呢。”

“好!”

时间快到八点,沈恩慈提前下楼,陈爷爷和陈奶奶已经在主位坐好了。

沈恩慈恭敬向二老问好,随后敛裙坐到固定位置,没过几分钟,陈泊宁下楼。

他换了件灰色衬衣,神态自若坐到沈恩慈身边。

手机消息响起,沈恩慈点开。

“陪你吃早餐。”

沈恩慈用余光睨看他一眼,发现他悠闲喝咖啡,没半点不自在。

正准备回复,陈羡打着哈切下楼。

人到齐开始吃饭,左侧的陈羡觉得今天清粥不合口味,勺子刚从嘴里出来就伸进沈恩慈的馄饨碗里:“我尝一个。”

突然,馄饨碗从眼前被推走。

陈泊宁淡声对身边保姆道:“给沈小姐再煮一碗。”

好大的脾气。

沈恩慈偷偷笑,光洁的小腿在隐秘桌下靠近右侧裤腿。

若即若离轻轻触碰。

陈泊宁眉头舒展。

第44章 嫂子

陈泊宁年假不长, 才过完大年初二就踏上返程的飞机。

凌晨五点走,仿佛准备当天打卡上班。

沈恩慈睡眼惺忪地起来送他,实则只是趴在阳台上和他挥手告别。

她面上不舍, 心里却在想, 陈泊宁都坐上总裁的位置享受私人飞机待遇了。

居然还要打卡上班。

陈泊宁站在原地看她许久, 纤长身影挺如松柏。

怎么就能那么俊?

这个外形条件,就算不继承家产,也能靠脸在娱乐圈如鱼得水实现财富自由吧。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回过神来陈泊宁居然还在看她。

低头,看见他打了电话过来。

沈恩慈有点自恋, 将被风扬起的鬓角碎发撩到耳后才按下接听键, 端雅开口:“哎呀,别舍不得了, 过两天我就回来啦。”

话筒里传来轻笑, 陈泊宁极有耐心听完她的撒娇,而后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开口:“回去,穿袜子。”

沈恩慈:“……”

才谈第一天就管上了是吗?

小时候也是这样, 仗着哥哥的身份什么都要管。

兜兜转转十多年, 居然又有机会让他管回来了。

她偏不, 抬起赤裸白皙的脚在空中耀武扬威晃动。

老早就想这么气陈泊宁了, 以前作为食物链最底端,她妈和苏阿姨都站在陈泊宁那边。

现在看谁来给他撑腰。

“就不。”

她得意洋洋挂断电话,赤脚在地板上蹦跶两下。

陈泊宁挑眉回应她的挑衅,眼睛半眯, 如冷血捕食者环伺猎物, 压迫感四面八方倾覆而来。

下一秒,陈泊宁放下行李箱, 大步流星朝宅子走过来。

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下真见黄河了,沈恩慈有点后悔刚才的挑衅,着急忙慌跑去更衣室拿袜子。

越着急就越找不到,头脑一热竟忘了袜子放在哪个抽屉。

徐妍对她万事周到,即使只过来小住几日,也叫人把房间安排得应有尽有。

东西分门别类但堆积如山,她一个一个翻找,好不容易在第十八个抽屉翻到,飞快取出一双,正要往脚上套。

敲门声响起,急促。

陈泊宁是不介意他们这段关系公之于众的,敲门力道毫无顾忌。

可沈恩慈畏首畏尾,非要尘埃落定的结果才能安心,生怕陈泊宁的敲门声惊扰其他人。

袜子套了一半就跑过去开门,赶紧把人拉进房间然后四处张望有没有人注意到,关门。

“你干嘛啊?”

她娇声娇气质问他,嘴里骂骂咧咧:“一双袜子而已,至于吗?”

“不只是因为袜子。”

他说。

话音刚落,沈恩慈就被拦腰抱起。

陈泊宁有健身习惯,手臂全是劲瘦肌肉,抱她轻而易举。

双脚离地,陈泊宁把她轻轻放坐在床上,上半身欺压而来。

凌厉气息与白睡裙上的香氛交织缠绵,如同泡在冰水里的玫瑰花,浓烈花香想张扬释放,却始终被寒气压制笼罩。

微妙的制衡关系。

这次的吻和之前都不一样,先前陈泊宁对她总像对待博物馆的珠宝一样呵护备至,不敢用力过重。

可今天却抱她好紧。

有了上次经验,陈泊宁吻技有所提升。

遭殃的是沈恩慈。

她还没学会怎么在接吻的时候换气。

而且陈泊宁压得她有点痛。

沈恩慈委屈打他肩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软一点。”

她觉得陈泊宁全身都硬得很,硌得她疼。

可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道。

陈泊宁餍足起身,神情恢复往日一贯的冷静自持。

他不紧不慢问她:“袜子呢?”

居然还能想起正事,沈恩慈力气已经用完了,仰着头生无可恋地把手中已经拽出汗的袜子丢在地上。

撒气一样。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陈泊宁算她半个金主,她是不是该像以前讨好陈羡那样讨好他。

沈恩慈赶紧坐起来,想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补两句,可陈泊宁已经走进更衣室问她:“袜子在哪里?”

刚才拿过,她顺口答出:“左边,掀开的抽屉。”

片刻后,陈泊宁拿出来一双纯棉袜子。

沈恩慈看着自己脚上半只蕾丝袜子,暗叹陈泊宁想得还挺周到。

这种蕾丝袜子配合适的鞋子是锦上添花,只是舒适度几乎为零。

陈泊宁半蹲着身子用湿纸巾细细擦干净她脚上灰尘,然后替她套好袜子。

中筒纯棉加厚袜子,提到脚踝以上才满意。

被当成萝卜一样被埋进被子里,陈泊宁吻她额头:“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暖意来袭,人一舒服就开始犯困,沈恩慈居然有点被哄睡着的感觉,她点头,闭眼。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了,闹钟响了好几次才叫醒她。

这几天住在别人家里,她一直都遵循陈爷爷陈奶奶早上八点一起吃早饭的习惯,肯定不能卡点下楼。

留给她的时间不长。

沈恩慈赶紧起来去卫生间洗漱,竟然看见镜子旁边架子用衣架晾着一双袜子。

正是早上那双被她在地上踩来踩去的蕾丝袜子。

陈泊宁走之前还顺手帮她把袜子搓了。

……

突然想到什么,沈恩慈赶紧跑进更衣室,所有被翻乱的柜子都被重新推回。

她顿时有点心如死灰,惆怅地拉开下面那个柜子,被她翻乱的内衣果然也被一一理顺好了。

沈恩慈想立刻收回早上的话,陈泊宁不该开珠宝公司,也不用出道做明星。

干脆去做家政!

她有点生气,打开手机准备质问,结果巨额转账迎面而来。

陈泊宁说:“早点回来。”

万恶的资本家。

沈恩慈看着账户多出的一个零,恶狠狠打字:“好呢。”

“亲亲亲。”-

大年初五,沈恩慈和陈家一起返程回羌城。

有陈羡他们在,陈泊宁不方便派车来接她,于是沈恩慈发消息给他啊:“那你晚上过来看我吗?”

“不一定。”

“都谈恋爱了见你还得预约啊?”

沈恩慈搬出他的原话来道德绑架他:“不是你让我早点回来的吗?”

“你不想我吗?”

半晌后,对面回复:“想你。”

持宠而娇,那天晚上沈恩慈转发了两条朋友圈的推文给陈泊宁。

“科普!极为罕见的粉色钻石!美到叹为观止!”

“钻石的美好寓意你都知道吗?是钻石,也是你的来日。”

评论截图“不小心”发送。

是篇小说,作者写:“如何将真爱辨别,谁送最大的钻石,谁就最爱你。”

陈泊宁说:“好的。”

好的,是什么意思?

沈恩慈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次日清晨天刚亮,沈恩慈还赖在床上,突然有人按门铃。

她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所以保姆都是每天按点上班,现在还没到点,只能她自己去开。

闭眼倒数三秒钟,起。

她小跑过去开门,看见陈泊宁那个漂亮女秘书站在门口,脸上的微笑格式化到有些疏离。

沈恩慈请她进门。

女秘书现实环顾四周一眼,然后上下打量她,顿住,拿出手里的盒子打开:“这颗钻叫粉色极星,是迄今为止拍卖史上最大的枕形切割粉钻。”

“在2012年苏富比拍卖会上以5.3亿人民币的价格被景元拍下。”

“它现在属于您。”

稀有昂贵的粉色钻石,沁透得像融有一片汪洋,美得惊心动魄。

没有人不为之倾倒。

这颗粉钻被做成一枚戒指,周围镶嵌一圈细碎白钻,在主体粉钻面前黯然失色。

沈恩慈小心翼翼带到无名指上,抬起手迎光细细欣赏,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沈小姐,我送了这么多人,您是反应最大的。”

秘书冷不丁说了这句话,内容带刺。

“跟了陈总后,可能需要您做事比以前更体面些。”

“不然怕是会连累陈总被笑话呢。”

她语气轻轻,不细听内容还以为是在真心提议。

就这点伎俩。

沈恩慈不回答她,自顾自低头看手上流光溢彩的戒指。

气氛冷到尴尬,最后是女秘书耐不住了,她自己捡起掉在地上的话:“如果沈小姐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公司了。”

沈恩慈含笑看她,气定神闲起身:“你等我五分钟换个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公司。”

不等秘书作答,沈恩慈走进更衣室,随意找出件米白旗袍,搭白猫披肩。

没化妆,头发揽至一侧,却别有番清水出芙蓉的韵味。

“走吧。”

她走在秘书前面。

秘书不明所以,却只得跟着她走。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景元楼下,沈恩慈带墨镜口罩快步往高楼总裁办公室走,员工们见怪不怪了,她先前也经常替陈家来送文件。

可秘书心虚,自以为呛沈恩慈两句只会让她生闷气,不想沈恩慈脾气这么大。

“沈小姐,我刚才可能有些失言,能不能请您见谅。”

沈恩慈停下脚步,看她,嘴角漾开一抹笑。

下一秒步子跨得更大。

毫不客气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抬眼望去,透过落地窗轻易俯瞰羌城,陈泊宁坐在办公桌,身边何助正在汇报工作。

何助是自己人,沈恩慈毫无顾虑走过去坐到陈泊宁腿上,娇矜抬手,问他:“好不好看?”

陈泊宁手放在她腰间扶她坐好,低声赞许:“衬你。”

“可你秘书说我的反应上不了台面,会给你丢人。”

“还说,你给很多人都送过!”

赤裸裸的告状。

秘书脸色苍白,她无力解释:“沈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恩慈冷淡看她,而后低头委屈问陈泊宁:“你还给多少人送过?”

重点居然是这个。

陈泊宁看她的眼神无限纵容,竟一时看入神,半晌才带笑意开口:“送不起。”

第45章 嫂子

女秘书被调到分公司, 职位薪酬不变。

沈恩慈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从另一种意思上来说,女秘书甚至算的上是她和陈泊宁之间的催化剂。

必要吃醋撒娇很是重要。

但善妒娇纵的人设一旦立下, 她也不好什么都不做。

年假过后, 跟拍沈恩慈的狗仔更加敬业, 亦步亦趋,有时候不经意晃一眼都能看到鬼鬼祟祟的身影。

沈恩慈都不敢让陈泊宁送她回家,更别提让他上楼了。

如果陈泊宁上楼两个小时之内没下来,都不用几个小时,狗仔能让全世界都能知道。

距离综艺录制时间愈来愈进, 到时候镜头更多, 关注度更大,就更没机会见面了。

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 沈恩慈只想快点把生米煮成熟饭。

“老板。”她明示陈泊宁:“方舟最近难道没有什么需要代言人出席的宣传活动吗?”

沈恩慈简直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还能有比这更合理的见面理由吗?

“最好在一周内,因为我下周就要开始录制综艺了。”

“有可能很久都不能见面哦~”

她威逼利诱。

半个小时后陈泊宁回复她:“不会。”

“?”

“我们的春天景元有投资,到时候我可以去探班。”

沈恩慈接下来要录制的综艺, 名字叫我们的春天。

“可是好几天没见面了, 你不想我吗?”

她甜言蜜语, “可是我好想你呢。”

对面反复正在输入中, 半晌后陈泊宁回答:“我让何助安排。”

沈恩慈发送小猫亲亲的表情。

陈泊宁有样学样,小猫亲亲加一。

这也太违和了。

沈恩慈看着手机屏幕沉思良久,陈泊宁这种气质凛冽得像松枝雪的人物,怎么能发这种表情包?

她承认自己引诱陈泊宁除了图钱图权。

其实还有点馋他的皮囊。

“你以后不准发这种表情!”

沈恩慈疾言厉色。

片刻后, 陈泊宁回复表情。

小猫say no。

沈恩慈:“……”

她能想象到陈泊宁现在一定对着手机笑。

沈恩慈太了解他, 陈泊宁这人,蔫坏!

晚暮刚至, 沈恩慈躺在摇篮椅上吃橘子,余婕打电话过来通知她:“刚刚我发在工作群的消息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她如实回答。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舟是什么草台班子,后天的活动,今天晚上才通知艺人方。”

余婕吐槽:“他们把你当什么了?以为我们是什么随叫随到的便宜货吗?”

“别生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不是正好赶上我空档期吗。”

沈恩慈心虚安慰。

她才不敢说这个活动的源头其实是因为她。

“这口气就咽不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马上推了!”

余婕一反常态,她平时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沈恩慈顾不上多想,连忙阻止:“余姐,别推!”

她想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难啊?

全天下都要与她作对!

“你确定?”余婕反复向她确认:“林清意可能也会去哦?”

原来是激将法。

沈恩慈松口气,她还以为余婕看出什么端倪来呢。

“她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沈恩慈晃动摇椅,同事关系而已。

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会遇见讨厌的同事。

哪能事事顺心。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

余婕甚是欣慰:“那你明天简单收拾下行李,不用带太多衣服,后天早上我来接你。”

沈恩慈嗯了一声。

这次的宣传活动内容是让两位代言人上景元旗下的温泉酒店直播。

和景元总公司团建一起,周末带薪两天一夜。

不过这个宣传活动除了粉丝,路人并不买账。

【我请问呢?谁要看你们公司团建啊?】

【该说不说,带薪团建,去的还是五星级温泉酒店,真的慕了!】

【我们要看上次那种PK!懂吗?要能打起来的那种!】

【策划辞职吧!这么无聊的策划案居然还能通过?!是觉得有沈恩慈跟林清意就稳了是吧……】

【……】

要不说能做到总助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呢。

在网友都在网上大骂特骂这个策划无聊透顶的时候,何助早已深藏功与名。

选址景元旗下的温泉酒店。

不仅环境舒适,而且安保极佳,能有效防止狗仔蹲守。

安排全公司团建,也就是为了让陈泊宁有充分同行的理由。

从宣传效果来说,不仅巩固了的景元的企业形象,还顺带宣传了景元旗下的酒店。

景元珠宝家喻户晓,风头远盖其他产业,这次算是查漏补缺了。

沈恩慈早上刚起的时候还在朋友圈刷到何助说这个月奖金又要创新高了。

这条朋友圈倒是与何助往日波澜不惊的沉稳画风非常不符。

沈恩慈想了想,还是评论他:“你应得的。”

何助平静回答:“谢谢。”

半分钟后朋友圈被删除,个性签名变成了一串句号。

何助自闭。

他发错分组了-

早上七点半,余婕和橙子一起来接她。

余婕在座椅上仰着头眯眼,很舒服的神情:“托你的福,带薪休假了。”

这话说得。

沈恩慈惭愧回避。

好在橙子没心没肺,她兴高采烈加入对话:“五星级的温泉酒店诶!我听到的时候都兴奋死了!”

“而且我搜了一下测评,说酒店海拔高,这个月份说不定会下雪呢。”

羌城难得下雪,上一次下雪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温泉酒店不在羌城境内,又在山顶,极有可能下雪。

这对没怎么见过雪的羌城孩子们来说非常有诱惑力。

车子走高速,三个半小时后到酒店山脚底下。

盘山公路往上,越往上走空气越冷。

半路遇到前方有车子抛锚,旁边站着三三两两的人。

橙子视力好,一眼就认出:“裹着黑色羽绒服的那个是林清意吧!”

“晦气,姐,我们要不要加速过去。”

她咬牙。

余婕阻止:“她手里好像拿着手机在直播。”

这次的策划安排艺人直播,时间和直播内容由艺人自行决定。

何助主要目地就是给她和陈泊宁创造谈恋爱的时间地点,其他不重要。

没有重点亮点,看起来就是个比较潦草的策划方案。

也不怪网友觉得无聊。

镜头之下,该做的面子功夫还得做。

保姆车经过林清意她们车子的时候,车窗缓缓落下,漏出沈恩慈清绝的五官。

她穿着白色羊绒大衣,从上到下精致到发丝,和主打松弛自然的林清意形成极大反差。

自从上次直播靠这招吃到甜头后,之后每每碰上与沈恩慈同框,林清意都会故意淡化妆容。

似乎要力证沈恩慈的“用力过度”。

可玫瑰就是玫瑰,不管和什么花放在一起,都难掩艳丽风姿。

初春未至,山间满目枯槁,素色背景下更衬得沈恩慈清冷艳绝。

分明无风无雪,却觉得她像朵雪压花蕊迎寒而放的坚韧白花。

粉丝刷不过路人,弹幕飞快滚动。

【美神降临!你滴慈王,无限猖狂!】

【我靠!刚刚车窗落下的时候我直接被美到失语……】

【别说,这身打扮…隐约有故人之姿】

【楼上不要命了,敢说沈恩慈菀菀类卿,不怕被封号啊?】

……

“清意,需要帮忙吗?”

沈恩慈笑着开口问。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招惹林清意,两人每次产生交集,总能惹来数不清的麻烦。

但迫于镜头,她还是保持完美微笑。

林清意同理,出镜声音温温柔柔,她回答:“恩慈姐谢谢你呀,不过我们已经联系人过来帮我们了。”

“你们先上去吧。”

她本人没出现在镜头里,看沈恩慈的表情没有半丝笑意。

吃哑巴亏了!

沈恩慈处于镜头中心,即使面对冷脸也只能带笑,正准备随意客套几句继续上山。

左侧突然伸出个手机,余婕大方开口:“清意,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林清意似乎没想到她们会现在开直播,冷脸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映进直播间。

她连忙挂笑挥手,可已经晚了。

弹幕沸腾。

【刚刚是看错了吗?林清意看沈恩慈的眼神好恨。】

【明明声音听着那么温柔可爱……真能装啊……】

【难道上次挑衅不成反被打脸,记恨到现在…】

【那可不,沈恩慈用资本欺负内娱打工人,还允许打工人生气啊?】

【我真是求求林清意粉丝了,能别用打工人人设了吗?恶心。】

见弹幕走向难以控制,林清意经纪人赶紧解释:“没有挂脸哈,山顶太冷了。”

“对,因为在风里站了很久了,脸上有点僵。”

她推林清意。

林清意立马软声道歉:“恩慈姐,对不起,跟你在一起太放松了。”

“没注意控制表情。”

瞬间营造弱者形象。

沈恩慈现在不用讨好陈羡,难得陪她演这出戏,她大度说没事,随后给了镜头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

沿路播了二十分钟,余婕跟直播间观众们说收拾一下吃完午饭再开。

刚关直播间,橙子就用力拍大腿,畅快道:“太爽了!”

“余姐你脑子怎么就能转得这么快!”

余婕咳嗽一声:“低调。”

然后转头用小号进入林清意的直播间,她站在寒风里嘴唇泛白,娇娇弱弱惹人心疼,对让她上车的弹幕权当没看见。

弹幕风向很快被心疼的声音盖过去。

片刻后镜头被遮盖,沈恩慈听到熟悉的声音。

陈羡问:“直播关了吗?”

声音被录进去后,直播间匆匆忙忙关闭。

余婕和橙子同时向沈恩慈看去,正欲安慰她,却不料下一秒沈恩慈欢快推开车门冲下去:“温泉温泉!本王驾到!”

她管不上陈羡,今晚势必拿下陈泊宁。

第46章 嫂子

来的路上陈泊宁给她发了房间号。

最顶层, 有单独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进。

不过陈泊宁会稍晚点过来,大约晚饭前。

工作是幌子, 但也得完成。下午沈恩慈很大度地给余婕和橙子放了假, 自己拿住手机到处逛。

余婕叮嘱她别在直播的时候乱说话, 沈恩慈无可奈何点头:“我又不是傻子。”

这倒是,其实除了有关陈羡,沈恩慈做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就是个直播,随便聊两小时得了,不是什么大事。

余婕没管她和橙子一起去按摩。

酒店很大, 外院颇有中式园林的风格, 非常有逛头。

沈恩慈走累了找到一处私泉把脚放下去,暖意逐渐蔓延, 她舒服眯起眼开始和弹幕聊天。

晃眼望去全是陈羡林清意。

即使滚得飞快, 但凭沈恩慈一目十行的看书能力,还是从中提取出关键内容。

无非就是说今天上午林清意的车抛锚,陈羡亲自带人去接她, 完了还一起吃饭。

反而是她这个正牌未婚妻, 被晾在一边无人问津, 明明在一家酒店, 却连面都见不上。

有嘲笑有质疑,偶尔夹杂两条声援她的声音。

沈恩慈把镜头切回到自拍镜头,慢条斯理开始试特效,花了小半个小时才选定一个兔子耳朵的特效。

此时弹幕分两派, 一派说她漂亮又可爱, 另一派着急吃瓜,键盘都按出火星子了。

还是那几句话, 翻来复去地说。

【沈恩慈,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被小三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气吞声!】

刷这条弹幕的人经验等级很高,据说是送出礼物金额累计两百万才有的待遇。

红色弹幕,直接在直播间置顶半分钟,足够所有人看见。

沈恩慈凝视片刻,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快了。”

含糊不清。

大家只以为她是在回应弹幕问她什么时候下播。

【解除婚约!进组拍戏!】

弹幕突然涌进一波神秘力量,批量刷屏,足够把路人的弹幕全盖过去。

大概是她粉丝们组织的团建,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她现在背靠大树,没人再能轻易左右她的择,沈恩慈终于能软下态度哄粉丝:“知道啦,今年是有进组计划的。”

铁石心肠了好几年,沈恩慈心里不比她粉丝好受多少。

辜负别人的真心也是件需要勇气的事,何况那并非她本意。

弹幕阵型慢下来,显然没料到她回正面回应,满屏顿时充满宝宝二字。

只是没欣喜几分钟,众人又开始纠结婚约的问题,大家都觉得她在陈羡那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不过沈恩慈服软在先,此时弹幕的话也说得好听许多,几乎是苦口婆心字字泣血,妄想劝好恋爱脑,让她及时止损。

沈恩慈不想骗粉丝:“婚约不会取消。”

她随意回复弹幕上的问题:“他俩爱在一起就在一起呗。”

“关我什么事?”

“说实话,我都有点磕他俩了。”

“不是气话,事实如此。”

“祝他们百年好合,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包个大红包。”

“……”

肆无忌惮,沈恩慈直接一顿输出半小时,直播间热度再创新高,观众直接听傻了。

总之网上这些消息,徐妍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按沈恩慈对徐妍的了解,她最多以为是两人闹脾气。

无伤大雅。

先前忍气吞声是为了讨好陈羡,现在无需再做这些无用功,沈恩慈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见时间差不多了。

下班下班!

沈恩慈眼睛弯弯,笑着温柔向直播间观众告别。

直播刚结束,战场就立马转移到了微博广场。

十几分钟的功夫,三人名字再次占据微博热搜。

#沈恩慈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沈恩慈疯了

沈恩慈的最大黑粉带线开团。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是喝中药把恋爱脑治好了?”

热评第一语气肯定:“她直播说今年要进组拍戏了,估计是提前立人设。”

众人纷纷觉得有理,娇妻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但也有质疑的声音:“沈恩慈要是想立人设,用得着现在才立?反正我觉得,人都是会成长的。”

“年轻的时候有情饮水饱,觉得爱比天大,现在年龄阅历上来了,变成熟了也很正常。”

“如果她愿意改的话,凭那张脸我愿意给她机会!”

这也合理,网友墙头草,来回倒戈。

不过很快又有人提出更能站得住脚的观点:“不是,你们都没听到吗?她说她不解除婚约!”

“那说这么多有毛线用啊!”

“不会是冷脸洗内裤吧笑死了。”

逻辑完美贴合,大家纷纷感慨:“娇妻果然还是娇妻。”

广场吃瓜微博条数不断增加,也有人问:“确定是沈恩慈和陈羡联姻吗?我怎么搜遍全网也没搜出官方回答呢?就老陈总说过会和沈家联姻,但也没说清楚啊。”

这个观点可笑到荒谬,角度刁钻,评论一溜烟儿的:“啊不然嘞。”

吃瓜网友太多,很快就整形回复了万丈高楼。

就四个字。

啊不然嘞。

战火纷飞,方舟官博趁机又出来得瑟:“嘿嘿,方舟今天的下载量和充值流水又创新高!”

定位温泉酒店。

这个账号运营者很会玩梗,粉丝粘性特别高,评论里痛心疾首:“小舟,你居然也去团建了!令人心寒!”

方舟V:“带薪哦!”

沈恩慈用小号翻到这条微博,想起来自己刚才也收到不少礼物。

连忙切到后台去看,好多零,她有点忘记方舟礼物的汇率是多少,于是截图给陈泊宁。

“这是多少钱?”

还说:“你得把剩下的百分之五十补给我!”

陈泊宁发给她定位,显示离她不远,沈恩慈哼哼两声:“别想转移话题。”

正打着字,陈羡突然推门而入,委屈质问她:“沈恩慈,你刚刚在直播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羡似乎看了她的直播。

沈恩慈淡定起身:“字面意思。”

她和陈羡摊牌:“陈羡,如你所愿,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身后跟来的林清意恰好听到这句话,脸上喜色难掩。

可此时的陈羡完全顾及不上她,上前用力攥她胳膊,难以置信开口:“就因为我今天去接清意没接你?”

“你以前从没说过这种气话。”

语气怏怏,看着可怜得很。

沈恩慈平静道:“因为这不是气话,我没生气。”

“而且陈羡,你不是做梦都想和我解除婚约吗?”

胳膊上的手逐渐收紧,尊严不允许陈羡再说什么挽留的话,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林清意见状上来劝和,她拉陈羡的手,岿然不动。

沈恩慈没功夫陪这两人上演虐恋情深,用力挣扎要甩开他的手,三人扭在一团。

突然,沈恩慈脚下打滑,重心不稳朝身后仰去。

她脚踝重重磕在大理石上,好痛,痛到完全没有力气,不能站直。

沈恩慈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手慌乱地在温泉池子里抓可以借力的东西。

可和她一起落水的还有林清意,陈羡自然是不会先管她的,意识涣散前她大声喊陈泊宁的名字。

下一刻,一手有力的手将她从水底托起。

“没事了。”

陈泊宁将她抱在怀里,走之前冷声对陈羡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陈羡声音慌乱:“清意不会游泳我才……”

后面的话沈恩慈没听完,因为陈泊宁抱着她上了专行电梯。

电梯上行期间,沈恩慈短暂出现失重感,其实没呛几口水,现在差不多缓过来了,她把头埋在陈泊宁肩膀上:“我是不是很丢脸,在温泉都能溺水哈哈。”

她每次心里不安的时候都会故作轻松,总是假装不疼,不敢向外界展示疲倦的一面。

好像刺猬露出柔软肚皮,随时有被开肠破肚的风险。

陈泊宁不语,低头吻她额头,告诉她:“别怕。”

他竟看出自己是在害怕,沈恩慈背脊柔弱的颤抖,终是忍不住啜泣出声。

回到温暖房间,充斥令人心安的味道,陈泊宁放她到床上,蹲下身仔细观察他脚上的伤口。

不知在哪里刮蹭了一下,喇出个出血口。

陈泊宁眉头紧皱,起身去外面拿医药箱,细细为她处理伤口。

他动作极轻极细致,像鉴定师对待最珍贵的宝石。

沈恩慈借此撒娇:“好疼啊。”

话音刚落,陈泊宁起码停了两分钟没动。

她在陈泊宁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刚才烦闷一扫而空,瞬间变得恃宠而骄起来。

脚踝的伤不算严重,晚上的时候只要不去碰它就不会疼,反而是陈泊宁给她裹得很厚,增添麻烦。

医生建议她这几天先别沾水。

来了温泉酒店不能泡温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陈泊宁安慰她:“我也不泡。”

有人同甘共苦,顿时好受几分,可几秒后沈恩慈反应过来,泡温泉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准备的那件布料极少的蕾丝泳衣,绑带款,只要轻轻一解绳结……

买的时候都有点脸红。

在沈恩慈的想象中,自己穿着这件泳衣和陈泊宁一起泡温泉,她说几句好听的话情至深处,一切顺理成章。

看来现在只能来干的了。

不能沾水洗澡,当她还是强撑着去浴室清理了一下,换上吊带睡裙,虽然比不上泳衣,但露出的胸前春色仍然浓郁。

她拍照给陆昭昭参谋。

陆昭昭:“干死你!”

妥了。

“还好吗?”

陈泊宁敲门询问。

进去时间确实太长,沈恩慈一瘸一拐出去,直映眼帘的是陈泊宁的担忧神情。

严肃正经,凛冽如雾。

陈泊宁扶她上床,两眼空空,仿佛只能看见脚上的粽子,对旖旎风光充耳不闻。

沈恩慈当他在矜持,羞涩道:“快去洗澡。”

“好。”

陈泊宁应声,利索走进浴室。

看起来很急。

不到五分钟就从浴室出来,头发都只是擦到半干。

屋内留一盏暖色台灯,光源浅薄,不足以支撑看清东西。

欲遮欲掩,更添情趣。

微带薄茧的温热指腹触即她柔软细腻的小腿肚,力道不大,有微妙酥麻感。

沈恩慈闭眼,心跳杂乱无章。

对于这方面的需求,她先前都只是自给自足,从未跟男人真切发生过关系,说不好奇是假的。

有点期待。

她调整呼吸,等待风雨降临。

可四周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腿上的手也一直没换过位置。

沈恩慈睁眼朝腿那边看去,竟发现陈泊宁半跪在床边,打开手电筒,捏着她小腿很认真地观察她脚踝伤势。

沈恩慈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别惦记那大粽子了?!”

话锋转,她含羞带怯:“我们做点其他事。”

陈泊宁终于舍得小心翼翼放下她的脚,正言:“不做。”

“你腿不方便。”

“我很方便!”

她不服,起身霸王硬上弓,还没骑到他身上就蹭到脚踝。

剧痛上涌,微亮夜色中眼泪亮地似珍珠。

正要大作特作,一抬头,沈恩慈看清陈泊宁眼中无措。

柔软蜜意翻涌漾开,再做那种事反而觉得破坏氛围。

她温顺靠在陈泊宁怀里,听见窗外细密动静。

碎晶打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窃窃私语。

窥见落地窗一角。

下雪了。

第47章 嫂子

有碎玉声。

沈恩慈醒来的时候发现陈泊宁撑着头看她, 目光温暖平和。

时间变成静谧柔软的河流包裹围绕。

沈恩慈有一瞬间被迷惑,觉得两人好像已经相爱多年,她昂头吻在陈泊宁嘴角, 换得对方呼吸沉重的涌泉相报。

终于喘过气来, 沈恩慈红着脸把目光移到别处, 蓦然发现外面已堆起厚雪,白茫茫一片,映衬着纯粹天光。

她惊喜起身,晃动陈泊宁的胳膊:“好大的雪。”

好厚重的风雪,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盛景, 心中喜悦难掩, 于是脱口而出:“我喜欢雪。”

因为身处温暖的房间,肚子饱饱给了她极大安全感, 所以可以肆无忌惮说出自己的喜好。

突然感谢羌城无雪, 给她留下美好愿景。

看了好久终于舍得将目光移至陈泊宁,才发现他的视线从未从自己身上移开过。

“你不……”

沈恩慈要说出的话及时顿住,她差点忘记, 在她没参与过的那些年。

陈泊宁已经独自一人看过许多场雪。

自然不会觉得新奇。

也就是她, 站在原地, 固执以为什么都没变过。

沈小荷对陈泊宁来说什么也不是。

到底要重复多少次才能接受?

沈恩慈垂下眼帘, 推开他起身。

脚伤已经好了许多,现在下地也只觉轻微不适,她去卫生间洗漱,站在镜前看胸前斑驳红点。

全是陈泊宁刚才不知轻重留下的。

有些恼怒, 如果这两天好不了, 后面上节目就只能裹得严严实实。

沈恩慈重重放下杯子,清脆声音引得陈泊宁探身进来:“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她脾气很坏地指着自己胸前:“你除了能把我身上弄得乱七八糟, 还能干嘛?”

陈泊宁低笑一声,走过来轻松把她抱坐在洗漱台,又俯身想亲她。

沈恩慈用力捂他的嘴。

“亲亲亲,你就知道亲!”

“除了亲什么事也不会!”

娇矜的抱怨,低头看明眸波光粼粼。

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陈泊宁头埋在她肩窝似笑非笑:“长大了。”

语焉不详,可热气吐露在软肉上让沈恩慈顾不得思考,她张口就来:“我很大。”

陆昭昭最喜欢埋在她胸口猛吸一口,如痴如醉。

如果陆昭昭是个男的,还犯得着陈泊宁?

沈恩慈暗暗吐槽。

她现在恃宠而骄惯了,胆子很大,居然直言不讳:“你不会真的不行吧?”

“我有一些这方面专家的联系方式,要不要推荐给你?”

声音渐渐变小。

男人确实很难接受这方面的无能,沈恩慈安慰他:“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治疗嘛,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见陈泊宁眸色变暗,沈恩慈终于住嘴。

陈泊宁挑眉,看她:“你还有这方面的研究?”

毫无起伏的音调,沈恩慈有点没底气。

但提出疑问:“那你不碰我?”

“你知道要一个女孩提这些有多难以启齿吗?”

说完她低头咬唇,泫然欲泣。

倒不是真有多委屈,只是和陈羡飙戏这么多年,这些小手段信手拈来。

陈泊宁不动声色松开她,后退半步:“等你录完综艺。”

“如果你还想选我的话,再谈后面的事。”

不是,这跟录不录综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上那综艺的还必须得是处女才行?

谁检查啊?

她上的到底是不是正经综艺啊?

沈恩慈还想多问两句,陈泊宁已经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上午沈恩慈在房间开了会儿直播,什么事都不干,就静静听雪落的声音。

弹幕自己聊自己的,反正沈恩慈一向“摆烂”,大家也都习惯了。

可突然有人留心:“怎么一直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啊?”

“沈恩慈房间里还有别人!”

弹幕终于找到点有趣的话题,纷纷逼问。

“不会是陈羡吧?”

“不可能,陈羡昨天就回羌城了,有照片的。”

陈羡昨晚被陈泊宁遣返回去,没想到还被沿路的狗仔抓拍到。

沈恩慈拿着手机,斜睨陈泊宁一眼,公报私仇:“同事而已。”

“最普通的工作关系。”

话落,陈泊宁抬头看她。

神情极淡。

播了两个小时下播,沈恩慈自己趴在窗台看雪,直到下午坐车返回羌城,沈恩慈也没跟陈泊宁说一句话。

大费周章创造的见面机会,竟然以冷战收场。

而最直接的导火索居然是,陈泊宁不愿意和她做/爱。

她是什么人啊?变态吗?

这理由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即将进入羌城市区,沈恩慈会在下一个地点换车回自己的保姆车,之后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了。

她扭捏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陈泊宁主动给她台阶下:“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吗?”

陈泊宁没跟她冷战,这句话仿佛是深思熟虑了一路的答案。

“是。”沈恩慈很坦白,“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她都不敢说爱这个字。

除了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身体,她到底哪里能吸引陈泊宁?

阻隔板倏尔落下,周遭更加安静。

陈泊宁直看向她眼底,清淡的味道隐隐让人心安,他反问:“你认为钻石是世纪谎言吗?”

“真金白银,算什么谎言。”

沈恩慈说得利落,声音掷地有声。

答案摆在明面,沈恩慈不依不饶,她重复:“我问你喜欢我什么?”

陈泊宁却淡淡开口:“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重新预设问题。”

可是从来没有人对她无条件给予,无端获得这么多好处,不从她身上扒下层皮来她总觉得惶恐不安。

仿佛随时就会失去。

车子驶出隧道,逐渐进入市区,前方发生车祸堵塞车流,车子被迫停下。

沈恩慈转头,看到旁边的LED大屏在播放一段直播采访,诺大标题写着:「三金影帝陆亘,重回娱乐圈!」

大厦下有不少路人粉丝驻足拍照观看,惊叹声隔着车流也能清楚听到。

直播采访,主持人问完台本上的问题后大胆提问:“亘叔,下面有个问题是我私心替粉丝问的,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回答可以微笑回绝我。”

陆亘三十来岁,年龄并不算太大。

亘叔这个称呼源于他的成名角色,一个重情重义身份地位极高的帮会大哥。

后来粉丝亲切喊他亘叔,而在娱乐圈内,算对他地位的尊称。

“请问。”

“您之前的采访一直说演戏不入戏,但您塑造过那么多精彩角色,那么多部好的影视作品。”

“那有没有那么一刻,您对剧中的女主角动过真情呢?”

陆亘微微一笑。

在主持人露出失望神情的片刻后,陆亘举起话筒面向镜头:“这是我第一次向大家解释,我所说的演戏不入戏是指我在接下角色的那一刻,我就是他本人,我的所有喜怒哀乐就是角色的喜怒哀乐。”

“在我的定义里,这不能叫入戏。”

很绕的一段话,主持人秉承良好的业务能力点头接茬儿。

陆亘继续说:“每个角色有他们自己的人生际遇,那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呈现自己的故事,作为陆亘,我觉得我从未入戏。”

“但是,”他顿了顿,“确实是对某部电影的女主角动过真心的。”

“她是唯一。”

广场上的人一片惊呼,吵闹后屏息以待陆亘接下来的话。

不等主持人主动开口问,他就直接言明:“已经是九年前了。”

众所周知,九年前他只拍过一部电影《春崖》。

女主角是沈恩慈。

就差直接点名了。

沈恩慈慌乱低头,她心中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海啸,面上却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可陈泊宁还是敏锐察觉,他低声开口:“选择权给你。”

沈恩慈诧异抬头:“你怎么会……”

良久沉默后,沈恩慈猜测是陈泊宁暗中调查过她。

只是这样一段只有两人知晓的隐秘过往,怎么会被人知道?!

沈恩慈强装镇定:“没有的事。”

但陆亘刚才把她拉下水,她找补:“那是他一厢情愿。”

陈泊宁看她的眼神像黄昏中蕴酿一场欲下未下的雨,看得她无处遁形。

委屈如潮水淹没沈恩慈,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条从游泳馆捞出的海豚丢在人群中,四处抓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

她双手在半空小弧度晃了一下,最终落到陈泊宁身边:“可我那时候才十六岁。”

十六岁,她遇到的除了陈泊宁以外,对她最好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如何能不心动。

沈恩慈倒吸一口气,带着哭腔:“是你自己出现这么晚的!”

是你先抛弃我离开!

后面这句话沈恩慈没说出口,她尚存几分理智:“我饿肚子的时候。”

“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现在来要求我没有过往?”

她口不择言,满腔愤懑全然宣泄出来,想让让陈泊宁心生怜悯,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沈小荷还是沈恩慈。

陈泊宁安抚她的情绪,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泪珠:“我不在意你的过往。”

“我是希望给你选择。”

为了让她毫无后顾之忧,还贴心补充:“就算分开,你的生活标准也不会降低。”

“我依旧会为你提供钱和资源。”

说得好听,沈恩慈根本不会相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无私奉献的人,陈泊宁又不是她亲爹。

她亲爹也不会对她这么好。

车窗外的直播还在继续,陆亘说话的背景音中,沈恩慈坐上陈泊宁大腿,讨好地吻他:“我爱你呀。”

“我爱你,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泪水落到两人交缠的呼吸里,陈泊宁本无动于衷的手终于逐渐攀附她腰间,越吻越激烈。

大脑缺氧,沈恩慈迷迷糊糊想。

奇怪,她总觉得陈泊宁知道她在撒谎,可为什么还会因为眼泪上当。

第48章 嫂子

综艺开录那天, 沈恩慈才知道陈泊宁说的等综艺录制完再谈是什么意思。

她先前和「我们的春天」签的是半季常驻嘉宾合同,当时导演说还有一位新嘉宾和她一样签的半季合约,跟她作伴。

却不想这人是陆亘。

这几天她和陆亘的事在网上的讨论声一浪盖过一浪。

陆亘息影几年后重返娱乐圈这件事话题度本来就极高, 现在还掺合进沈恩慈, 可谓是凭一己之力搅乱内娱一潭死水。

CP粉重新杀回战场:“九年了!九年了!你们知道我这九年怎么过的吗?”

“我靠!前些年混内娱的谁没磕过亘沈露重啊!冷静自持的影帝和神颜新人演员!谁懂!!!”

“居然复婚了!爸爸妈妈我又重新出生了!”

“看来追娱乐圈的粉丝还真是更新换代了, 当年追陆亘的谁不知道沈恩慈就是个平替啊,是谁打着小白钰的名头出道我不说。”

……

“等等!陆亘这么拽的吗?沈恩慈现在还是陈羡未婚妻吧,陆亘公开示爱,那不就是向陈家宣战?不怕被封杀啊?”

“楼上就不懂了吧,你亘叔已经这些年转幕后早都next level了, 而且你再看看他姓什么?”

“…没听亘叔提过啊, 如果是那个陆家,那确实有底气可以争一争。”

“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娱乐圈豪门爽文!打起来打起来!我爱看!”

……

我们的春天有方舟投资, 所以主创面谈从前几季的新闻发布会模式改为综艺录制现场直播。

前方大屏上的弹幕滚动飞快, 几乎全被亘沈露重的CP粉占据。

沈恩慈和陆亘的CP曾是现象级的顶流话题存在,当年沈恩慈尚未成年,大家甚至有所收敛。

但架不住人多, 热度仍旧轻松碾压各家。

只不过《春崖》宣传期后两人再无同框, 甚至心照不宣不再提起彼此。

众人热情被时间搓磨退散。

可如今想来, 这样明目张胆的避嫌, 其实非常好品!

蛰伏隐忍数年,在功成名就后,重归娱乐圈从豪门阔少手中夺回旧爱。

剧情简直不要太带感,哪怕不是当年的CP粉, 也想冲进来狂炫两口饭。

实时直播, 因为各嘉宾航班不同,所以到达时间也不同, 人并未到齐。

沈恩慈到场的时候见四位老成员围坐在圆木桌前谈笑风生,他们见到沈恩慈立马起身相迎。

其中年龄最小的女演员向她送上绿色褶皱纸包裹白玫瑰花束:“恩慈姐,我是文言!欢迎你加入我们的春天大家族!”

文言今年刚满十八岁,童星出道,路人缘极好,在这个节目里的人设一直是备受宠爱的小妹妹。

沈恩慈俯身接过花,笑着对大家问好:“那接下来的日子请大家多加照顾了!”

嘉宾里有个经验老道的主持人,他立马接话:“家里来了新成员,肯定要庆祝一下。”

他从桌子下端出蛋糕:“恩慈,来吧!我们春天小屋的传统了,不知道你之前知不知道!”

沈恩慈对着镜头抬手投降:“我是老观众!我知道,我自己动手!”

她用手指蘸取奶油抹在自己脸上,众人嘿嘿笑:“不要妄图蒙混过关!”

话落,大家纷纷蘸奶油往她脸上抹,混乱中被攻击者从沈恩慈一人变为所有人,无人生还,全部人脸上都乱七八糟。

可也借此打开了话匣子,沈恩慈没有一开始那样拘谨。

弹幕纷纷嘤嘤嘤,感叹春天小屋的和谐氛围。

十多分钟后第二位新嘉宾推开门,还未露脸,沈恩慈紧张低头吃蛋糕,她还没想好与陆亘再次相见时她该作何反应。

大家先看见新嘉宾的麻花辫:“女孩子诶!”

沈恩慈这才抬头,看见白裙少女小跑过来,竟是乔礼。

她前段时间播的剧爆火,全剧组连带着导演都大火一把。

大女主剧,女主人设极好,其中受益最大者自然是女主乔礼,短短两月跻身二线流量小花,粉丝翻了几十倍。

相比之前,乔礼在镜头前落落大方了很多。

她礼貌向所有前辈问好,经受奶油洗礼后落座沈恩慈身边,小声对她道:“恩慈姐,能和你录同一个节目我好开心。”

亮晶晶的眼睛,看了就叫人欣喜。

沈恩慈笑着看她:“我也是。”

听起来很客套的一句话,乔礼却极为感动,眼角都有几分湿意。

弹幕风向转弯。

【我天,乔礼看沈恩慈的眼神好像小狗!恋爱是一种氛围……】

【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吗?我怎么觉得她超爱呢?】

【你俩说什么呢?大声点我听不见!】

【谁懂?我是来磕亘沈露重的…怎么先磕上姐狗了?】

【我请问呢!这是沈恩慈的个人恋综吗?要不要把陈羡喊来啊?】

……

等嘉宾的时候大家玩游戏,输赢决定谁去整蛊下一位新嘉宾。

这一季就三个新嘉宾,都有两位已经坐在现场了,剩下那个是谁猜都不用猜。

“反正我不敢整亘叔,这把我势在必得!”

“我也不敢!这谁敢啊!”

拍手心的游戏,纯考反应,老嘉宾们玩了好几季,都是老油条。

于是最后的巅峰对决落到沈恩慈和乔礼两人身上。

乔礼有意想让沈恩慈赢,结果放水痕迹过重,被老成员们看出。

临时更改比赛,猜拳,一局定输赢,纯拼运气。

很不幸,沈恩慈这个人运气就是很不好。

沈恩慈瞬间生无可恋,叫她整蛊新成员问题不大,可那人是陆亘。

除了现场五人的目光,还有直播间成千上万双眼睛,如果找理由推脱反而显得她太在意。

到时候再让陈泊宁看去。

她会死得很惨。

沈恩慈蹲在门后准备在陆亘推门的时候吓他,全场安静屏息等待陆亘的到来。

五分钟后,门口传来响动,沈恩慈回头看圆桌围坐的五人。

大家纷纷握拳给她打气加油,甚至还看出了几分使命感,剑在弦上不得不发,推门的一瞬间,沈恩慈起身跳到面前。

却被脚边的气球绊倒,四周没有支撑物,众人惊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她跌进陆亘的怀抱,腰间手收紧,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沈恩慈连忙挣脱道歉。

陆亘却垂眸看她,好几秒后好才慵懒一笑:“恩慈,好久不见。”

九年。

确实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沈恩慈的心重新硬起来,她淡笑,礼貌回应:“亘叔,很高兴见到你。”

听到这样疏离的称呼,陆亘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瞬,却在下一秒面对镜头的时候神色恢复如常。

弹幕哀嚎:【亘叔哈哈哈哈哈!无人的角落,陆亘轻轻地碎了!】

【生疏了生疏了!要知道以前沈恩慈可从来不会叫亘叔的!】

【一声不吭走这么多年,妹宝生气不应该吗?这是撒娇,你们懂不懂啊?】

主创见面会持续了两个小时,有主持人嘉宾控场,整个流程十分顺利。

直播结束,拍摄就紧锣密鼓开始,夜幕已至,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分房间和打扫卫生。

三个女孩子住同一个房间,剩下的男嘉宾通过游戏两两分组决定住所。

弄完已将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大家穿着睡衣纷纷对摄像头说完晚安,就算结束今天一整天的录制。

所有摄像头关闭,沈恩慈跑到三楼楼顶上去给陈泊宁打电话,出门的时候乔礼抱着枕头问:“恩慈姐,你去哪里?要我陪你一起吗?”

沈恩慈摇头:“给男朋友打电话。”

乔礼心领神会,嗯嗯点头:“那我先给你把床铺好。”

三楼顶部是一大片露天台面,上面还有上一季嘉宾们种的瓜果蔬菜,一直有人打理,涨势良好。

沈恩慈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坐到葡萄藤架子下的秋千给陈泊宁打电话。

半个小时前她给陈泊宁发过消息了,陈泊宁说有空,可以打电话。

播出后十几秒就被接通。

“你在干嘛呀?”

沈恩慈喃喃低语,拖长尾音似在撒娇。

“看文件。”

陈泊宁的声音清清淡淡,有些疲倦。

“好辛苦。”

铺垫够了,沈恩慈忐忑开口问他:“你今天看我直播了吗?”

她怕陈泊宁看见她扑进陆亘怀里多想,现在说出来的话也能及时解释。

电话那边安静半晌,陈泊宁略感抱歉的声音传来:“今天白天一直在开会。”

“没事没事!”

沈恩慈简直求之不得,“我今天的妆特别难看,上镜可丑了,你千万别看。”

她随便找个理由。

陈泊宁轻笑一声:“怎么可能?”

而后他想起什么:“何助今天已经找人把你的东西搬到新公寓了,录完综艺你直接过去那边。”

那天在车里哭完,沈恩慈闹着不愿意下车,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于是陈泊宁问她想不想搬家。

搬到安保系数更好的壹山,隐私性极强,很多大牌明星都住在那里,如果搬到那边,就不用考虑狗仔的问题了。

只是壹山别墅寸土寸金,房价甚至比市中心的房子还要贵几倍。

“好贵呢。”

沈恩慈明示。

陈泊宁当时笑道:“你只管搬过去。”

连搬都不用她自己搬,何助的办事能力完全可以信任。

“我一周后回来,你到时候应该回羌城了吧。”

“来找我吗?”

沈恩慈娇声问他。

陈泊宁嗯了一声。

两人说了几句蜜语,沈恩慈暗自庆陈泊宁没揪着陆亘的事不放,连忙把话题越扯越远。

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有人上来了也没察觉到。

那人似乎是故意的,凑近她低声关心:“小慈,你晚上怎么没吃什么东西?”

沈恩慈惊诧抬头。

夜风呼啸盘旋,远方田埂虫鸣隐隐。

陆亘的声音清晰落进声筒里。

第49章 嫂子

沈恩慈微怔, 在事情局面变得不可挽回前,她小声跟陈泊宁说等下打过去。

挂断了电话。

这才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再见面。

先前在镜头下,有那么多人捧着话题相互传递, 两人几乎没能对上话。

陆亘随意在她身边的木头秋千坐下来, 看她的目光平和:“怎么现在不爱吃东西了?”

隐秘的往事被提起, 他的神态是那么自然,好像这九年的空白没存在过。

如同电影片段,九年后三个字打在黑色荧屏上,不到五秒钟就揭过这几千天,男女主角重回观众视线。

沈恩慈突然想起陈泊宁那天在车里说的话, 觉得很好用。

“我长大了。”

这回轮到陆亘失言, 片刻后他垂笑点头:“是长大了,长大很好。”

“但我说过的话仍然作数。”

沈恩慈没回答他, 紧攥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虫鸣鸟叫衬得这个夜晚静谧得让人心慌。

半晌后陆亘转头凝看沈恩慈, 一声叹息晕开在半空:“在生气吗?”

莫名其妙,沈恩慈眼角竟然有点酸涩:“我没生气。”

“但是你让我很难做,你为什么会在媒体面前说那些话?”

她抬头, 眼尾一抹春色, 清喜漂亮。

陆亘竟一时失神, 他抬手想碰沈恩慈侧脸, 结果被沈恩慈偏头躲过去。

他说:“情难自禁。”

又说:“那个时候我没有选择,手中没有权利,即使固执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

才不是没有选择。

而是放弃她才是最优选择。

沈恩慈嘴角蓦然漾开笑来:“都过去了。”

她强调:“我刚才在跟我男朋友打电话,我们快订婚了。”

陆亘丝毫不意外, 起身走到她面前, 一手撰住沈恩慈晃动的秋千绳。

小腿轻轻踢上陆亘裤腿。

无知无觉。

他嘴角似笑非笑:“跟你打电话的不是陈羡吧?”

沈恩慈慌乱转移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挨近的香气,陆亘靠她越近:“目前国内媒体行业最大的话事人是我。”

“陈泊宁压下的那些消息, 都会经过我手。”

狗仔那样日夜蹲守,沈恩慈早就知道自己和陈泊宁的事不可能没一点风吹草动,她猜到陈泊宁在压,只是不知道还要经过陆亘。

但很快沈恩慈就笑了,她突然理顺:“你以为陈泊宁没有能力避过你吗?”

“他知道我们以前的事,在跟我吃醋。”

陆亘却不紧不慢开口:“嗯,我知道。”

“不过我没他那么小气。”

他突然弯腰,与沈恩慈额头相抵:“陈泊宁可以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但是,靠别人能靠多久?”

“我能给他他给不了的。”

“重回娱乐圈第一步,请拿我做垫脚石吧,我会成为你的攀云梯。”

炙热呼吸与寒风纠缠,醉人的葡萄叶味道织罗成密网四面八方围剿而来,细微动静都骇人心魄。

陆亘半蹲在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温热牛奶给她:“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说过的话至今仍然作数。”

他重复。

“来找我。”

牛奶余温传到掌心,回忆在脑海纵横交织,如同蝴蝶轻颤的翅膀,煽动陈旧的灰尘。

鸟雀低吟带着她的思绪渐远。

沈恩慈恍然想起自己刚与陆亘认识的时候。

她才刚满十六岁。

因为眼睛与红遍两岸的大明星白钰相似,沈小荷被导演选中拍电影,报酬是替她除掉脸上的胎记和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十六岁的沈小荷没什么大理想,只想痛痛快快吃顿饱饭,于是想也不想就选择跟着导演进了大山。

导演是红透全国的大名导,倒不用担心是骗子,但沈惊月怕她因为名字被嘲笑,所以在她进组前临时给她更改了名字。

沈惊月没什么文化,家里除了沈小荷的教辅书外没有其他书籍,她只能翻看苏京粤留下的那本圣经。

有一页被苏京粤翻得很旧了。

上面写着:“我一生的日子,必有恩惠慈爱紧随着我。”

沈惊月觉得寓意不错,也好听,一拍大腿给她改名沈恩慈。

沈小荷不适应沈恩慈这个名字,刚进剧组的时候别人喊她,她总要反应许久。

次数一多,大家就不怎么样愿意搭理她。她是新人又没公司又被背景的,所以即使是女主角也没多少人在意她。

有意无意的孤立,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不会有人和她说话。

这和学校里欺负她的同学们不一样,至少不会挨打,还能吃饱饭,沈恩慈很满足。

在片场她只害怕两个人,一个是说话很重经常骂人的导演。

还有一个,是陆亘。

陆亘年少成名,独自在娱乐圈打拼多年,寡言少语,看人的眼神冷漠到有些吓人。

他私底下也不和片场的工作人员交流,包括沈恩慈。

其实他耐心很好,沈恩慈连累他三番五次重拍,他也不会说什么。

可沈恩慈就是怕他,听说第二天要拍亲吻戏份的时候,沈恩慈躲在化妆间一直哭,编剧来安慰她说只是吻额头。

她还是躲在角落不肯出来,心中荒凉,如同天塌下来。

劝了二十几分钟没效果,编剧不再管她,摔门离去。

晚上七点的时候沈恩慈自己出去了。

不是因为接受现实或者想通了,是因为这个点儿剧组放晚饭。

她排队领走三盒盒饭。

这个剧组唯一喜欢她的是放饭阿姨,带厨师帽的阿姨偷偷给她多加两个鸡腿,感慨道:“要是俺家孩儿能像你胃口一样好,俺不知道有多高兴!”

沈恩慈红着脸跑了。

她和往常一样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享用晚餐,可在半途中被健硕男子拦下。

小麦皮肤,黑色寸头。

陆亘的助理,沈恩慈认得他。

他请沈恩慈去陆亘的保姆车上坐坐。

男助理长得很有战斗力,沈恩慈吓得小腿肚子都在打抖,不敢拒绝,只能在助理的“邀请”下去了陆亘的保姆车。

盛夏的夜,大山片场外面闷热难耐,蚊虫又多,此起彼伏的山峦像鬼怪。

可保姆车里却宽敞明亮,凉爽宜人。

可沈恩慈顾不上惊叹,上车的一瞬就把三盒盒饭放在地上,扑通朝吃饭的陆亘跪下,双手合十求饶:“我错了,饶了我吧。”

她以为陆亘在气恼她不愿意拍吻戏,特地把她带到车上敲打。

陆亘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吞下嘴里的饭菜,问她:“我长得像□□吗?”

当然不像,陆亘年纪轻轻就拿下影帝桂冠,从不讨好营业却在国内外拥有粉丝无数,不可能光靠演技。

还有那张颠倒众生,男女通吃的脸。

他骨相绝佳,即使在高颜值云集的娱乐圈中也能拔得头筹。

沈恩慈不敢看他,畏畏缩缩:“不像。”

“那还不起来?”

头顶的声音极为冷淡。

人是站起来了,灵魂还没有。

她担惊受怕,像个病弱鹌鹑:“下午的事我可以解释…”

“下午什么事?”

没想到得到这个回答,那看来是不知道,沈恩慈赶紧说没事。

“我找你来是想说。”陆亘看了眼她脚边堆积的盒饭小山丘:“你吃得太多了。”

他助理说看到沈恩慈今天中午拿了三盒盒饭,第二盒吃到一半的时候明显吃不下了,但还是强撑着吃完第三盒。

吃完就去旁边吐了。

没想到晚上又拿三盒,难道还准备吃完去吐?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斟酌:“在我车上吃吧,晚上吃个八分饱就够了。”

沈恩慈诚惶诚恐,心虚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这么多。”

这句话哪里听起来怪怪的,但目的达成就可以了,陆亘不再多言。

看着小姑娘吃饭的功夫,想起家里那个总缠着他的侄女,陆亘心生恻隐,把盘子里的虾全部拨到她碗里。

谁知沈恩慈连壳咬,连头都吃干净。

陆亘看不下去,用筷子把虾从沈恩慈碗里一个一个夹出来,再细心剥好放回去。

放一个吃一个,只是始终没抬头看他。

放沈恩慈下车,陆亘让助理去打听了下午的事。

得知原因后,他跟导演商量把这场吻额戏放到后面拍,导演同意了。

中午的时候助理提着私厨小菜上车,汇报:“那小妹妹今天只拿了一盒盒饭。”

他大喘气:“但泡了四盒泡面。”

剧组仓库的泡面堆积如山,几块钱的小东西,谁都可以拿来吃。

陆亘终于品出昨晚那句话哪里不对劲了:“所以昨天晚上她是以为我舍不得两盒盒饭?”

助理笑:“还真有可能。”

第一次被人这样误解,陆亘觉得有点新奇。

“去叫她上来。”

沈恩慈第二次被押送上车,有所长进,没见面就下跪。

陆亘无可奈何,轻笑,不再弯弯绕绕:“胃不难受吗?”

他随手丢给沈恩慈一盒牛奶:“以后再想吃东西,随时来找我。”

……

录制点临近高铁站,远方呼啸而过的轰鸣声让沈恩慈回神。

陆亘还在看她,眼神包含情谊,视她为珍宝似的。

可笑,沈恩慈起身推开他,头也不回:“骗子。”-

晚上沈恩慈睡得不太安稳,梦中总掺杂着小时候的回忆,一阵热一阵冷,突然又好饿。

她可悲的想,她想要的东西这么少,想吃的食物这么廉价。

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呢?

心悸中惊醒,沈恩慈猛地睁眼,看见乔礼趴她床边,担忧看她。

乔礼手中捏着帕子给她擦汗,已经打湿了大片。

“怎么没睡?”

沈恩慈小声问她。

乔礼苦笑:“就要睡了。”

她想了想决定坦白:“其实是家里人打电话来要钱,我睡不着。”

沈恩慈知道乔礼家里的事,不便多说,只劝她:“人生苦短,多为自己考虑。”

乔礼点头。

醒来后难以入睡,沈恩慈拿出手机,看到自己睡前发给陈泊宁的消息仍没得到答复。

她再次问:“在干嘛?”

这么晚肯定睡了,沈恩慈没抱希望。

可片刻后陈泊宁回复:“我在你楼下。”

在楼下?

他不是在外地出差吗?

沈恩慈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披外套从阳台往外探,竟真看见陈泊宁的车停在外面。

现在凌晨四点。

陈泊宁一定是在她挂断电话的那刻,就动身返回羌城。

一刻也不曾停歇。

第50章 嫂子

万物静籁, 天边独一轮高悬的月亮散发莹莹冷光,更显孤寂。

沈恩慈难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几个小时前还在几百公里外的人现在出现在眼前。

下楼去找陈泊宁的时候沈恩慈心里有些不安,他来得这样着急,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难道就因为陆亘那句话要跟她分手?

临近车前突生怯意, 黑暗中诺大的车子好像会吃人的怪兽, 她不敢过去。

生怕从陈泊宁口中听到不想听的话。

像无声的对峙。

静默两分钟后沈恩慈还是缓步过去,开门上车。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她早明白这个道理。

她做最后的争取,刚一上车就倾身吻陈泊宁,吻得杂乱无章, 却有无畏的赤忱。

几秒后陈泊宁竟推开她, 淡声提醒:“你明天要上镜。”

沈恩慈负气偏头,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 大声喊:“你先别说话。”

这样冷漠的态度。

一定是要跟她说分手!

沈恩慈酝酿情绪, 飞速思考怎么向陈泊宁讨要尽量多的分手补偿。

还有他送的那些支票珠宝,总不至于那么小气要回去,要是要求回去, 她一定跟他鱼死网破, 闹得陈家不得安宁。

沈恩慈自顾自生气, 在脑里构建一部有起承转合的分手大戏。

隔音效果极好的车厢更容易让人思绪蔓延沉浸。

耳边突然传来悉数的纸袋摩挲声音, 难道还要她签署保密文件吗?!

沈恩慈听得心烦,发脾气:“不要催我。”

她转头过去看陈泊宁。

却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指尖拿了一盒金黄蛋挞,四个,摆放得整整齐齐。

陈泊宁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 但还是耐心等她冷静下来, 才开口:“我听说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浓糯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委屈姗姗来迟。

沈恩慈低头咬了一口送到嘴边的酥脆蛋挞, 视线竟有些模糊不清,她呜咽抱怨:“万恶的糖油混合物!这口下去我一定会胖一万斤。”

“那我会你送去实验室研究。”

陈泊宁还有闲心和她开玩笑。

科学表明吃糖能影响多巴胺分泌,两个蛋挞下肚,不仅肚子饱饱,连情绪也安定几分。

沈恩慈躺在陈泊宁腿上,任他指尖缠绕发尾。

“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沈恩慈不信陈泊宁连夜从几百里外赶来录制现场就是为了给她送四个蛋挞。

抚在发尾的手微顿,陈泊宁漫不经心道:“来看看你。”

没等沈恩慈质疑,他就主动交代:“好吧,我是想问…”

他竟难得迟疑,语气隐约有几分焦虑。

“你跟他聊过了吗?”

沈恩慈知道他其实是在问。

选他还是选我?

陈泊宁这个样子居然有点可爱,她起身,嘴角有几分笑意。

沈恩慈很是自得,心想陈泊宁竟在乎她到如此地步,因为竞争对手的一句关心话就不管不顾从外地连夜赶回。

只为问一句,谁更重要?

像十七六岁的少年一样,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

她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够了才用双手捧陈泊宁的脸,车顶星星点点的星光落在两人身上,沈恩慈心里有难以言喻的欣喜。

“他给了我牛奶。”

“但是我喝都没喝呢!丢了!”

讨赏的语气,可尾音上扬,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在撒娇。

陈泊宁微愣,随后把她揽进怀里,豪不掩饰地夸赞她:“乖孩子。”

时刻谨记明天要上镜,陈泊宁非常克制地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回去吧。”

沈恩慈知道他现在心情好,赶紧开口:“记得来壹山找我。”

这话说得好像等皇上翻牌子的妃嫔。

她戏瘾大发,娇弱趴在陈泊宁胸前,凄凄切切:“臣妾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陛下来呢。”

陈泊宁带有倦色的神情终于舒展,他低笑:“好。”

浅尝辄止的两个吻后沈恩慈拿着蛋挞盒子下车,一步三回头回了春天小屋。

以前住在巷子里的时候,吃饭后睡觉的地方在一起,床上偶有蟑螂和耗子,所以现在有条件后,沈恩慈从不会把食物带进有床的房间。

算是强迫症。

内心挣扎许久,沈恩慈把蛋挞放在客厅角落才进去睡觉。

第二天清晨七点钟,春天小屋开始陆续有人起床,喂鸡喂鸭做早饭。

陆亘昨天晚上抽中厨师的纸条,需要为春天小屋的成员们做今天的早餐,所以他最先起床。

他年少时期独自在国外许多年,厨艺不在话下。

头天嘉宾们点了各式早餐,什么葱油饼、皮蛋瘦肉粥、三明治,他统统应下。

早上八点半,强制起床时间。

成员们打着哈切下楼,陆亘对着镜头介绍今天早餐的种类。

“还有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偷点的蛋挞。”

“吃了两个,还剩两个。”

他的目光无意扫过沈恩慈,看得沈恩慈心虚,她连忙跑过去:“我点的。”

正欲从他手中夺过蛋挞,谁知陆亘直接将蛋挞丢进垃圾桶,面不改色:“变质了。”

“想吃的话我再给你买?好吗?”

才三月出头,穿长袖的气温,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变质了?

但当着镜头,沈恩慈只能笑着应答。

乔礼过来解围:“亘叔请客,那我要吃两个!”

有人带头,大家纷纷报名,气氛重新变得欢快。

“好丰盛的早餐!”

文言拿筷子坐到木椅上,双腿欢快的晃动:“这个葱油饼看着也太香了!”

她主动递话给新嘉宾们:“还有乔礼姐姐点的皮蛋瘦肉粥!但恩慈姐姐昨天晚上没点餐诶。”

“快来看看吃什么?”

“恩慈要吃牛肉面吗?”

陆亘插话,淡笑:“我记得拍春崖的时候恩慈每天早上都去剧组门口吃一碗牛肉面。”

导演先前明里暗里让大家多创造营销话题,如今有什么话题比沈恩慈和陆亘的CP话题更热。

大家都是圈里的,这种操作见怪不怪了,此时便笑着起哄:“亘叔记得好清楚哦~”

“我做的一定比剧组门口的好吃,要吃一碗吗?”

陆亘继续推销。

沈恩慈看了眼垃圾桶里可怜的蛋挞,移开眼神:“那来一碗,多加牛肉少放面。”

如此大费周章,陆亘一定知道蛋挞的来源。

沈恩慈真是搞不懂他,明明平时工作时凌厉干脆,说一不二,现在却因为两枚小小的蛋挞过不去。

一周的录制,沈恩慈能不跟陆亘交流就不跟陆亘交流,平时分组完成任务的时候也有意避开。

陆亘感觉到了,倒是不为难她,反而有意无意帮她顺理成章。

可在录制结束的前一天,经纪人余婕特地来现场看她,眼角眉梢的喜意压都没法压住。

橙子则更是雀跃,像个小猴儿一样在田里上蹦下跳。

“《春崖》要重映了!据说是大范围复映,已经送审通过了!”

余婕替她高兴,“而且片方说了,陆亘会全程陪同宣传,这波热度你可一定要抓稳了!”

沈恩慈一怔,想起陆亘那天晚上说,会做她的攀云梯。

想必复映这事儿,他也费了不少心思。

她情绪复杂,说不上是喜是悲,影片复映对她来说自然是重归影坛的绝佳机会。

可也意味着,之后的宣传,她要重新和陆亘绑定在一起。

甚至说炒CP。

她虽然有婚约在身,但陈羡一直视婚约于无物,肆无忌惮与林清意传绯闻。

反倒是她娇妻恋爱脑受气包的形象巩固,多的是人想看她反击打脸。

陆亘无疑是最好人选。

“而且我得知消息,《春崖》重映会提前送去德国参加电影展。”“这个电影展虽然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但主办人是电影大师Jakob,影响力非同凡响,各国有分量知名演员导演人都会去。”

“能拿到邀请函,很不容易。”

余婕越说越激动,“我看你的星途一路光明灿烂啊!”

沈恩慈没说话,但心里觉得余婕说得很对,现在没了沈家制衡,如果她能借此机会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以后不用再讨好任何人。

《春崖》重映的消息一经放出,立刻在网络掀起惊涛骇浪。

十几个热搜一起霸占热搜榜高位。

重映时间未定,可下个月参加德国电影展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除了粉丝,没人过多在意这个电影展的分量。

大家的侧重点更多在于电影展主办人Jakob,现代电影“教父”。

他只夸过一位国人女星,白钰,称呼她为东方茉莉。

白钰曾是内娱独一份的美貌,至今无人能比。

谁要是能与她有一分相似,那就是顶尖的大美女,娱乐圈美人众多,各有千秋,可谁到了白钰面前都会被衬托得暗淡。

曾几何时,内娱流传过一句话:“你很美,但你遇到了白钰,不好意思。”

只可惜白钰无心事业,息影嫁人后就再未出现在大众视线范围内。

这才让沈恩慈捡了便宜。

她的眉眼,与白钰足有六分相似,这非常了不起,除掉胎记后已经是惊为天人的美貌。

艳光可压众人。

除了白钰。

但是片方为了给她出道造势,各种买小白钰的通稿,营销确实成功。

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想蹭别人的热度就要承担当影子的心酸。

特别是在听说白钰是陆亘初恋之后,沈恩慈越发对白钰这个名字发怵,最开始一看见就浑身发抖。

是很久之后两人都没再拍戏,拿她两对比的人越来越少,沈恩慈才慢慢缓过来。

而电影教父Jakob是陆亘的忘年交,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猜测Jakob会如何形容陆亘的“新欢”沈恩慈。

沈恩慈的最大黑粉笑歪嘴:“白钰女神是东方茉莉,沈恩慈最多是个东方萝卜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条微博热度很高,以至于沈恩慈都看见了。

她用小号投诉恶意营销,无济于事。

不过目前这件事还排不上号。

沈恩慈回到新别墅,还没来得及参观新家,看见陈泊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灰色居家服,气质仍显矜贵。

她小跑过去坐到陈泊宁腿上,搂着他的脖颈,说了电影节的事。

陈泊宁气定神闲:“那很好。”

话落,沈恩慈亲昵地蹭他:“我还有件事跟你说,你不许生气。”

气氛隐隐,陈泊宁低头亲她,什么都说好。

“《春崖》要重映了,之后可能会和陆亘一起跑宣传。”

她深吸口气,想到余婕在保姆车上说的话,遂小心翼翼开口:“但是你知道我们做演员的吧。”

“炒CP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流连在她身上的手蓦然顿住,陈泊宁看她,神情冷得像松枝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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