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委屈(1 / 1)

犹有春日 见西岭 8592 字 1个月前

新年结束,明澈马不停蹄的进组。

拍的是古装武打戏,女主是曾和她一起参加过综艺的倪繁,人长得是很有攻击性的漂亮,私底下虽然有点傲,骨子里仍是和善的一个人,男主是孙瑞文。

网上正热火朝天的炒着他们俩的cp,这部剧也是借着再吃一波粉丝红利,私底同倪繁没什么联系,倒像萍水相逢似的,客气又疏离,反倒孙瑞文时常同她说话,偶尔会传授她一点演戏的经验,收工后也经常约着吃饭。

北方天寒地冻,她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白袍,电影拍摄周期短,自然没有等季节的道理,冬天拍夏景,夏天排冬景,这都是常有的事。

明澈是女儿,戏份打戏多,擦擦碰碰是不可避免的,她的腿受过伤,没那么灵巧,威亚落地的时候没站稳,手臂碰到一旁的粗粝砖墙上,擦破了一大片,艳红的鲜血霎时滴落下来。

剧组得场地租着,一分一秒都在花钱,她也不是矫情的人。

用绷带裹紧了,又让妆造老师添来点血浆掩盖,反倒与人物形象更贴切了。

这种时刻,却忽然想起阮殊清,算起日子,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了。

哪怕隔着听筒听一听彼此的声音,或是通过晓晓间接的联系。

都没有。

她了解阮殊清太少,竟对这种漫无希望的等待束手无策。

进剧组、拍广告、微博营业……好不容易休息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的睡一整天,什么都不管,或空闲带着晓晓出门逛夜市,买很多东西,每样只尝一口,剩下的全交给晓晓解决。

她照常的过着自己忙碌的生活,演技也在逐渐进步,周遭的一切都在缓慢的变好。

天黑时才收工,导演留她讲了几句戏,从棚子里走出来,胳膊已经麻木了。

不知是痛,还是冷。

晓晓心疼坏了,给她裹上羽绒服,又贴了好几个暖宝宝,这才缓解了身体的僵直,带她往车上走,孙瑞文正站在她得车边吸烟,黑色的长羽绒服,黑色鸭舌帽,要不是白净的一张脸,倒像个黑无常,他手里提着一袋子药,瞧见人,温和柔切的笑了一声,

很自然的把药递给晓晓:“消炎和除疤的药,我以前受伤的时候用过,国外的牌子,不太好买,不过效果很好,也不刺激。”说这话时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拉开一点衣领给明澈看:“很有效的,一点都没留疤。”

“谢谢瑞文哥。”明澈垂着眼睛说。

“没事,你记得用就好。”

虽然已经收工了,但保不齐会有狗仔,两人留足了客气的分寸和距离,像是好友寒暄,孙瑞文也是娱乐圈的老前辈,自然懂这些道理,摆摆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明澈的肤质娇嫩,又是疤痕体质,倒是晓晓不信孙瑞文那一套,当天晚上拉着她到医院上药,纱布连着血痂,撕下来,伤口重新暴露,血珠又涌出来,医生上了药,妥帖的用白纱布一层一层缠好。

晓晓在一旁听医嘱。

明澈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上头铺着浅蓝色的无纺布被单,微微有些褶皱,她伸出手扶平,视线落到窗外。

从楼上看下去,门口两侧停着几辆依维柯和商务车,这是离影视城最近的医院,常年有狗仔蹲点,做明星便是这样,哭不得,疼不得,哪怕病了也要端庄优雅,要承受着品头论足。

她忽然想起录节目那会,倒好羡慕,如今才觉得晓晓的话有道理。

这时忽然有铃声。

明澈回头去看,晓晓将医生送出去,摸出手机看了眼,又抬头看她,视线相对,走出门接电话。

空旷的房间只余她一人,淡淡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

约过了几分钟,晓晓打开门进来,手里提着药和绷带。

这段时间阮殊清销声匿迹,上一次联系还是跨年那天聚会,薛榕转达的话。

有预感似的。

明澈禁不住攥紧了手心,有点期待的神色,微微启唇:“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

“哦。”晓晓的神情有点不自在,嗫嚅了半响,这才说:“是阮总。”

明澈忙问:“她说什么了么?”

晓晓一句一句复述:“阮总这段时间忙,忙过去了就来看您。”

这话放在任何人的嘴里都不像是好话,反倒撇清关系一般,等到感情的温度下降了,再回来,或者说只是厌了倦了,疲于开口。

明澈不太开心,语气缭绕着低气压,调笑似的说:“阮总真是忙人,忙的连接电话,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皱着眉又问:“你有没有跟她说我受伤的事情。”

“说了。”

“她说什么没有。”

晓晓闭口不言。

“归根结底,只是我不重要罢了。”明澈叹口气,眼神落到一侧,皱眉。

晓晓听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不是……”事实这么摆着,晓晓也无力反驳,只得安慰她:“您别这么想。”

“算了。”

明澈已经起身往外走,明天一早有戏,有这心思忧虑倒不如多去背两页台词。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思绪却还是禁不住的泛起忧伤。

她住在剧组统一安排的酒店里,晓晓去停车。

明澈握着手机,玻璃门映着她的面容,迷茫又带点呆,尚且亮着的屏幕,上头是发出挺久的一条短信。

“阮殊清,你到底在忙什么?”

酸涩的质问。

也不知道阮殊清有没有看她消息。

刚走进大堂,孙瑞文正跟副导演说话,边说边往另一个方向走,似乎是有应酬。

都是前辈,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明澈放缓了步子,闭上眼,整理了几秒心虚,尽量调整着神色,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下一秒,她抬头,视线对上孙瑞文,愣了一下。

明显是看到了她手上的绷带,孙瑞文调转了步子,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伤还好么?”

“啊……”明澈抬起手摆了摆:“没事了。”

孙瑞文的瞳仁像黑曜石似的,笑了笑:“没事就好。”

这时晓晓已经停完车,从门口走了过来,瞧见两人说话,心中忽然有点警觉,明澈也累了,简单告别,孙瑞文目送着两人走进电梯。

直至副导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愣什么呢?”

孙瑞文笑着摇摇头:“没事。”

第二天,影视城下起鹅毛大雪。

凌晨起来,天地都泛着暗淡的白。

各个剧组热火朝天的拍起了雪景,真雪可比造景泡沫好太多,明澈的戏服很薄,穿了保暖衣,又贴了好几个暖宝宝,站在雪里拍动作戏,还是冷的不行,牙关打颤,台词都说不利落。

卡了好几次。

导演今天似乎有烦心事,情绪也不太好,在监视器后头喊:“你怎么回事,舌头能捋直吗,非得所有人等你一个。”

明澈喝了几口热水,嗓子疼的不行,几乎是咬紧牙关说着台词。

倪繁正在一边候场,听见这话不太乐意,走过来搀扶着明澈:“不怪你,别对自己这么苛刻。”

明澈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太过急躁,又挂心着阮殊清,始终静不下心来,好在倪繁发话了,导演最终也没为难她,又拍了两条,算过了。

傍晚,晓晓带她去给手臂换药。

翻开手机,看那条信息,仍旧没有回声。

有时候人不能太过期待,期待多了便要失望,希望多了便要落空。

她仍旧坐在昨天那张板床上,仍旧是那条蓝色的被单,失身的捻着褶皱,晓晓怕她受凉,用水杯接了一杯热水塞到她手里,站在一边看着医生揭开纱布换药。

血淋淋的疤痕再一次被揭开,上药,晓晓不忍的移开眼睛,明澈竟不觉得痛似的。

她顺着窗口往楼下看。

道路空旷了许多。

楼下只停着一辆商务。

想来也是,今天爆了一对正当红的情侣,两人现在都在影视城拍戏,狗仔都赶着能拍点热乎图,何必守着这,跟她一个三流小明星耗着。

换完药,下楼。

风中仍然飘着薄雪。

踏在雪里,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

久久的疏离,原来已经是早春了。

晓晓正往前走着,听见身后脚步停了,回头。

明澈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不施粉黛的一张脸,闭着眼睛,站在原地无声的流泪。

风雪相交,全部融化在委屈的泪水里。

渐渐的站不住了,便坐在雪地里头。

晓晓上前扶她,“这冷,您别这么哭。”

明澈完全听不进去,泪水仍旧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最后索性小声呜咽,晓晓不会安慰人,束手无措,只好蹲着把人挡在怀里,老母鸡护崽似的。

雪地里是狼狈不堪的两道人影。

这时,路边那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打开了车门。

阮殊清长叹口气,埋怨这天气,也埋怨自己,从车上下来,眼神无光,脸上是略显慌乱忧伤的神情。

从晓晓怀里把人接过来,敞开大衣的衣襟,妥帖的圈在怀里,轻柔的亲着她头顶柔软的发旋:“好了,不哭了。”

熟悉的气味侵入鼻腔。

阮殊清这些日子南来北往的奔波,本已经拓宽的市场份额被何家一点点挤占,心力憔悴。

她仍然关注明澈的微博,看她参加活动,看她拍戏的剧照,看孙瑞文发博夸她坚强敬业。

今天在酒店跟知名的医疗器械厂家谈合作,对方仗着资历辈分,处处为难她,只能卖着笑,一杯一杯的喝酒。

薛榕拦她,她还是来了。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明澈终于止住了哽咽,噙着泪,隔着风雪看她,而后就着这个姿势,把人圈的更紧了一些,让她几乎有点透不过气。

阮殊清身上很大的酒味,眼底一片红,几乎要掩住她原本的清漪芳香。

“你喝酒了?”

风雪不断的飘落,阮殊清一怔,没听清楚似的。

“你身上很浓的酒味。”明澈很轻的去握她的手,手心相触碰,是短暂的温热,却有金属的冰凉刺痛,她又说了一遍。

“嗯。”阮殊清抽出手,把外套拢的更紧一些,很微弱的点点头。

没责怪她新年为什么没来,也没问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联系过她。

明澈只静静的瞧着她。

千言万语。

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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