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区是老旧的安置小区,里头十几二?十只流浪猫,每到这时,便会蹬蹬蹬地凑过来。它们最开始还对谢逾抱有警惕,喂了两天后?,它们吃饱喝足,就开始靠着谢逾的裤腿睡觉了。

小区的猫没有名种猫,都是土猫,最多的是大?橘,毛绒绒胖乎乎,他们餍足地爬在一旁,慢吞吞的舔毛,而谢逾也懒洋洋地摊在长椅上,没骨头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猫,沈辞没忍住,偷偷开窗拍了一张。

照片中,夕阳将入目所及的一切染成了暖色调,猫,长椅,甚至老小区破败的墙,一切的一切都很温柔,暖和地像橘猫软乎乎的肚子,而长椅上的青年那样的慵懒闲适,甚至让人觉得抱着他吸一口,能吸到阳光的味道。

谢逾喂猫时沈辞刚好结束一天的工作,他在长椅上摊半个小时,沈辞就藏在窗户里看半个小时,他胸腔中满溢着某种情绪,心态平和又安宁。

自从五年前那次分别,沈辞夜间?辗转反侧时常有种错觉,错觉谢逾依旧会一伸胳膊,将他揽进怀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滚烫灼人。

沈辞一直一个人睡,但六个月时间?,谢逾强迫他习惯同眠,以至于分开过后?,他的精神尽力克制,可身体还记得,每每午夜梦回,身体都还怀念着那个拥抱,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这感受也淡了。

而现?在,这种感觉卷土重来,他的指腹不自觉地互相摩梭,想?要整个人抱上去,吸一口阳光的味道。

可同时,他又有点迷惑。

谢逾,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关于谢家大?少爷,江城有那么多传闻,说他手?段粗野、暴力,脾气?一点就着又不知收敛,可从来没有传闻提到过,谢逾烧得一手?好菜,还喜欢下?楼喂猫。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每更亲近一点,便更喜欢十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人的评价可以编造,可独处时的模样做不了假,所谓谢少爷暴躁阴郁疯批变态是假,温柔爱笑脾气?好是真,而假如谢逾真的表现?出了暴力行为,那只可能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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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病了,他有躁郁症。

沈辞回忆起那篇冗长的论?文,掌心不自觉地攥紧用力:

“躁郁症成因复杂,表现?形式多样,发病时患者与平日?判若两人,治疗手?段较少,且难以根治,仅能缓解。”

*

谢逾对隔壁邻居心里的弯弯绕绕毫不知情,更不知道他已经被判定为精神病晚期,他健康且快乐过了三天,到了日?历上圈定的时间?。

这天他起了个大?早,换了身纯黑西装。

原主穿衣风格浮夸,喜欢花纹繁杂、颜色艳丽的高定;而谢逾习惯穿休闲装,喜欢外套运动裤,这件西装还是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压箱底玩意?。

系统抓心挠肝,不知道宿主在搞什么幺蛾子,他见?谢逾打?开背包,往里面放了三瓶酒,满脑子都是问号:“你到底想?干嘛?你要自制□□吗?”

谢逾言简意?赅:“拿着喝。”

这三瓶酒是谢逾前两天买的,他挑了超市货架上最贵的几瓶,没看价格也没看度数,直接付款走人。

系统:“……谢逾我警告你,你带着这些上不了地铁的。”

谢逾:“我们打?车去。”

说罢,他真的翻出手?机,一通操作,系统飞到边上一看,愣住了:“穹……穹山公墓?”

别家的男配出入高档茶室奢派酒店和顶级会所,他家的男配出入精神病院安置房和远郊公墓。

系统:“……?”

谢逾拎包出门,随口道:“你记得之前有一场剧情,原主一个人喝醉了,临时将沈辞唤到医院,好一顿折磨吗?”

“好像有这回事??”

“我当时还奇怪,原主喜爱热闹,每次聚会都呼朋引伴,从不独自行动,再加上以他的身份,从不缺人陪,为什么会独自饮酒。”谢逾微微叹气?,“想?来,这是他妈妈的忌日?。”

系统是电子生命,谢逾是他第一个宿主,他无法领会人类复杂的感情,微微停顿后?迷茫道:“你要去扫墓吗?”

谢逾道:“我领了她的恩惠,住着她的房子,而且她与我母亲十分相像,于情于理,我该去一趟。”

穹山公墓在江城远郊,离这里约40分钟车程,和许青山的精神病院离得不远,是山前山后?的关系。

虽然精神病院一般都建在远郊,但当初许青山选址这里,也有看顾姐姐的意?思。

当天下?了场小雨,空气?泛着凉意?,谢逾一件西装,倒也不觉得冷。

今日?不是约定俗成的祭祖节日?,墓前来者寥寥,谢逾在公墓门口买了束纯白的雏菊,在后?山松树下?找到了原主母亲的墓地。

墓前已经放了束雏菊,还有纸灰的痕迹,想?来许青山已经祭拜过了。

谢逾扫了扫墓前落灰,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单人墓地,谢远山身前和妻子感情平平,甚至多有龃龉,两人并不葬在一起。

墓碑上有主人的照片和名姓,原主母亲名叫许清平,黑白照片上的她面容温婉,正静谧地微笑着,谢逾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指悬停在那照片上,露出略带涩然的苦笑。

真的很像。

两个世界截然不同,又有诸多相似。

谢逾扫干净落灰,坐了下?来,他从包中拎出酒瓶,在墓前土中撒了一半,念了几句祭拜常用的祝福语,而后?靠着松树,自斟自酌起来。

系统:“……真喝啊?”

三瓶酒,瓶瓶都是烈酒。

谢逾:“我湳砜也来不了多少次了。”

照片上静谧微笑着的女士不会知道,她视为珍宝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身负系统的天外来客,也不会知道剧情即将结束,连这个天外来客,也待不了多久了。

到那时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叫谢逾,除了许青山,也没有人会来这墓前献上白花了。

谢逾拭去照片上的水渍,定定看着那张温和美丽的面庞,苦笑道:“如果知道原主的所作所为,她想?必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