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分的底线,剧情还要跪两个小时,他不能叫沈确起?来,可也不能让他跪着.
江巡翻身从床上下来,他没穿鞋,赤脚踩于地面,这年代没有地暖,全靠烧炭,宫室铺着青砖,踩上去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凉气从脚底一窜,江巡便皱起?了眉。
王安赶忙上前跪下,要伺候他穿鞋,江巡便赤足在他肩膀上踹了一脚,骂道:“寒冬腊月的,我下床走一圈还非要穿鞋吗?这屋里垫子?怎么这么薄?去多铺两层地毯来。”
君王才坠马,还生着病,眉间沉沉压着郁气。
王安连忙道:“这就去,这就去。”
君王召见臣子?,应该衣冠整齐,以示尊重,而脚是十?分私密的地方,不该暴露在外,更不该露在老?师面前,可江巡是个昏君,没人敢多说。
沈确余光只?晃见了指甲的颜色,便垂眸躲开了。
倒是江巡自个绷了绷脚尖,轻微蜷了起?来。
二十?世纪风气开放,穿个凉鞋人字拖,露脚很?正常,可如今在宫闱之内,所有人衣衫整齐,只?他一个,便有些古怪了。
不多时,便有宫人带着厚厚的地垫进来,细细铺了,他们抬起?凳子?桌子?,将地垫抻平铺好?,然后对着沈确为难。
凳子?桌子?能抬起?来,这杵着的沈大人……也抬起?来吗?
王安看了眼君王,江巡半躺在床上,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没往这边看,他便压低声音:“沈大人,请您高抬……呃,高抬贵腿。”
“……”
沈确只?得挪动膝盖,往旁边跪了跪。
等他们铺好?了一层,江巡又?从床帐中伸出小腿,赤足踩了踩:“不够软,再铺两层。”
王安擦了擦鼻尖的汗,指挥宫人又?铺了两层。
桌椅板凳又?被抬了起?来,沈确杵在中央,又?挪了挪。
江巡试了试,满意了。
屋内厚厚铺了四层垫子?,踩上去和棉花似的,像个加厚蒲团,如此跪上两个时辰,于膝盖无碍。
于是江巡挥挥手让王安下去,他只?穿里衣,赤足在屋内走了一圈,并?不理睬沈确,而后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细细看了起?来。
这书是本?山水游记,讲得是本?朝山水风貌,作者游历南北,将各处的湖泊河流一一记载了,可以说是大魏版本?的《水经注》。
假如江巡记忆不错,马上他遭遇大魏历史上最大的饥荒,而饥荒的诱因,是旱灾。
旱灾是天灾,但能通过修渠缓解,他状似看着闲书,却将后世的水利工程过了一遍,等两个小时期满,江巡才将书丢了:“沈爱卿,说说吧,你有何事要奏。”
沈确便哑声道:“臣请奏镇北侯世子?薛晋惊扰圣驾一事。”
说罢,他躬身俯首,深深叩拜了下去。
额头触及地面,手臂和双膝一同泛起?酸意,沈确咬着舌尖,再次重复:“臣请奏镇北侯世子?薛晋惊扰圣驾一事”
这话一出,江巡恍惚片刻。
如今的场面,与前世一般无二,江巡以为经历那么多,他早忘了一切开端,可故国?故人重现?眼前,他才发现?,记忆比想象更加深刻。
沉默过后,少年君王看向提词器,便照着前世的台词讽笑出声:“提这事儿的后果,老?师明白的吧?”
沈确额头点地:“……臣明白。”
这话说出口的后果,沈确懂,皇帝坠马,心?中不痛快,势必要寻个人撒气,这事儿不能善了,沈确也懂。
但这个人不能是薛晋。
薛晋是镇北候的世子?。今年草原大旱,北狄牛羊损失无数,必南下劫掠。而镇北侯为北方主帅之一,经营已久,若贸然动了他捧着长大的独子?,镇北军或会兵变。
而镇北军为北方主力,一旦兵变,其?余各军救援不足,北方则全无屏障,任由北狄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江巡非要找人泄愤,沈确愿以身相替。
浴室
江巡的视线掠过屏幕。
这一段君臣奏对有大量的台词, 他?遵循要求,赤脚踱步到了?沈确身边,指尖点?在?他?的下巴:“存溪先?生敢在?这时上奏此事,想必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沈确, 号存溪先?生, 他?颇有文名, 留有数百篇诗词文章传世, 其中几首入选课本和课外阅读,语文老师每次讲解, 都?会用粉笔, 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字号。
老师介绍着他的生平, 他?的成就, 他?的残疾和病痛,而那时江巡就坐在?下面?, 听着粉笔摩梭黑板的沙沙声,同学们低头伏案, 认真记着笔记, 没人知道他们身边坐着的江巡,曾如?何对?待沈存溪。
江巡进入过这个人的身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龙床,在?温泉, 在?御花园, 在?许多许多的地?方……
时隔两世,在?屏幕里看见这个词, 江巡有点?恍惚, 他?压着舌尖, 默念了?一遍:“沈存溪……”
江巡和几位兄长一同念书时,他?的兄长为表尊重, 也曾称呼沈确为“存溪先?生”
但江巡没用过。
他?太不起?眼,淹在?人堆里,和金尊玉贵的几位皇子身份差距极大,皇子们争先?在?沈确身边讨教功课,轮不到他?上前。
他?只在?床上这样叫沈确,拉开他?绵软无力的腿,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存溪先?生”
每每听到这个称呼,沈确的腿都?会痉挛,他?无意识的咬紧,喉间压着破碎的低吟,额头上冷汗淋漓,将?长发尽数沾湿了?,一双眼要不死死闭着,要不偏过头不看江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