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挑眉:“主子问话,你就这?个反应?戚小探花,我府上的刑狱可不?比东厂差上多少,信不?信我将你丢进去,半个时辰就能撬开?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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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客气,连人带被子牢牢抱着,半点不?松,他身上温度滚烫,戚晏后背都出了层薄汗。

“……”

萧绍呵了声?,挑眉道?:“真不?说?行?,看我们谁能耗过?谁。”

戚晏:“……”

以?萧绍的脾气,戚晏不?给他满意的答案,他真的会一直耗着,可戚晏微微抿唇,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绍:“行?吧,我今儿去见了你姐姐和幼妹,给他们寻了个住处,本来想明儿带你去看看,可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想去看的。”

说罢,他将被子卷连戚晏丢到床上,施施然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状似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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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别?!”戚晏匆忙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裤子。

他还被被子束着躺在床上,只?挣扎出了一只?手,半趴着直起个身子,汗水淋湿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苍白的肤色,鸦羽似的眉,以?及病中两颊飞起的绯红,明明是清淡平和的长相,可萧绍瞧着,和海里?爬起来的艳鬼似的。

戚晏低垂着眸子不?看萧绍,踌躇片刻,才道?:“我梦见的。”

萧绍:“梦见的?”

戚晏:“……从家里?遭难,就断断续续的做着梦,恰好梦到了姐姐。”

有时梦见菜市口,他爹的头?颅从铡刀里?滚出来,血喷了一地,有时梦见家里?房梁上悬挂的白绫,他娘的脚尖晃在屋顶下,一荡一荡,像皮影戏里?操纵的彩绘小人,有时梦见他自己,梦见宫门口的春凳,梦见宣旨的刑官,梦见碗口粗的刑杖,乌黑的棍子不?知蹭过?多少油皮,色泽浓的发亮……

还梦见谢广弘将绝笔书丢在他脸上,指着一堆模糊的血肉,说那是他的姐姐。

但这?些东西没必要拿出来和萧绍说,戚晏便?只?是敛眸:“恰好梦见姐姐出了事,给我递了封绝笔书,这?才晃了神。”

萧绍:“……恰好梦见?”

他心中觉着古怪。

若萧绍不?赶过?去,戚大娘子可能真要写绝笔书,而戚晏就刚好梦见了,有这?么巧的事情??

萧绍也曾听说过?“预知”“梦中占卜”之类的传说,他本不?信这?些神鬼志怪,可重生?在前?,身边还跟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系统,由不?得他不?信。

萧绍:“你说你从遭难起,就断断续续做梦,那这?么长的时间,除了梦见姐姐,你还梦见了什么吗?”

“……”

寂静。

他不?回答,萧绍好脾气地继续:“那你有梦见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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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绍前?世登基时,戚晏已经自请去了福佑寺,他登基不?久,戚晏就死在了里?面,他们前?世交集不?多,可萧绍就是想知道?,戚晏有没有梦见他。

“……”

更深的沉默。

萧绍实在好奇,他在床沿坐下,凑近了些,鼻尖险些抵到戚晏的额头?:“有吗?有吗?”

戚晏已经靠住了墙,他避无可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抬手推了萧绍一把,将人从面前?推开?,才干巴巴道?:“没有。”

“没有?”

意料之中,可萧绍莫名其妙的不?满起来,不?过?因为“仇敌的预知梦里?没有自己”这?种奇怪的理由发作?太?过?离谱,他便?没有追问,只?抽开?身:“好吧。”

此时夜色深沉,已敲过?了二更钟,侍人端来药,戚晏喝干净了,萧绍则抽身离去,他放下戚晏床头?的帘子:“你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将脸色养的好看些,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看姐姐。”

戚晏点头?应了。

帘子阻绝了外部的视线,屋内灯火一一熄灭,脚步声?渐远,萧绍离开?了。

房中安静下来。

隆冬时节,连蝉鸣鸟叫也没有,寂静的可怕。

药性蔓延上来,眼皮渐渐沉重,可戚晏不?愿闭眼。

因为只?要闭上眼,梦魇便?如影随形,一刻不?歇的跟上来,那些梦如此真实,每个场景都身临其境,戚晏甚至能闻到血肉腐烂的腥臭,嗅到牢房铁锈的生?冷,就仿佛这?些并不?是个梦,而是真真正正的发生?过?的事。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在梦中。

可是人终究很难抵抗生?理反应,艰难熬到三更天,困意上涌,戚晏控制不?住的阖上眼,而他阖眼的瞬间,便?坠入了梦境。

宫门,大雪。

明黄的琉璃瓦,朱红的宫墙尽数掩在了白雪皑皑中,而他似乎被谁罚了跪,膝盖没入雪中,抵在青砖上,很快没了知觉,剩下钻心彻骨的剧痛,而恍惚之间,他闻到了什么味道?。

不?是腥臭,也不?是铁锈,是一种镇静温和的味道?,有点熟悉。

戚晏恍然中想,似乎是萧绍身上的味道?。

萧绍是皇子,他本人不?在乎衣着打扮,但他的服饰由着礼制,下人日日熏香,杜衡、白芷、甘松等药材一一捣碎,制成香囊放入衣柜中,等取出时,就自带了种疏离平和的味道?,久而久之,成了萧绍独有的味道?。

戚晏皱眉寻找,最后将脸埋入了被中。

萧绍揽过?这?床被子,这?里?的味道?最为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