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恩摇头推拒,想说不用,林佑不会故意磋磨他的,可话到嘴边,心中突然一紧,接着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兰恩顿了片刻,还是道:“好,我会注射。”

他撩起袖子,将冰凉的药液注入小臂,药液流过肌肉,激起一片火烧火燎的钝痛。

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比不过天然的,多少存在副作用,几乎是药水进?入身体的瞬间,兰恩就?感到了眩晕,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关节酸软,撑着桌沿坐稳后,他自嘲一笑,心道:“还真是娇惯了不少。”

曾经的少将能面不改色地压下一切苦楚,可待在林佑身边,已?经很多年没?尝到这种滋味了。

德文道:“准备准备吧,预估再过二?十分钟,三皇子便落地了。”

二?十分钟后,兰恩捧着玫瑰站在了广场上。

涂有皇室标记的飞行器缓缓落地,舱门向两?边滑开,三皇子快步走出,站到了演讲平台上。

兰恩远远看着,眉头又是一跳。

虽然容貌相似,但这不是他的小殿下。

他的小殿下脾气温和,即使?在大皇子的监视下竭力伪装凶虐,眸子也是清凌凌的,可站在演讲台上的这个?人面容阴郁,眸中是藏不住的暴戾。

“……”

兰恩握着玫瑰的手一紧。

三殿下说完了话,便踱步到他面前?,挑剔地打量着,表情隐隐透着不屑,而后一把从他手中抽出玫瑰,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上去,鲜红的汁水溅出来,花瓣残损如烂泥。

而后,他看也没?看兰恩一眼,趾高气昂地走了。

兰恩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他手指抚过前?胸,落在那枚鸢尾勋章上。

他的三殿下扔掉了玫瑰,却取走了勋章,还笑吟吟地说:“比起玫瑰,我更喜欢鸢尾。”

现在,兰恩依旧佩戴着这枚勋章,镂空的花纹上荆棘和鸢尾互相缠绕,散射出银白的锻光,可取走勋章的人,却不在了。

眼前?的三殿下倨傲,无礼,他全程抬着下巴看完了成列馆,在视线扫过血肉模糊的记录画面时面露嫌恶,掩住口鼻:“血真是恶心。”

“……”

兰恩平静地伪装着,用无可挑剔的贵族仪态敷衍着三皇子,当他终于送走了三皇子,重新走回办公室,那张完美无缺的笑容才出现裂隙。

他反锁洗手间的房门,放满了洗手池,然后捧出凉水,覆在了脸上。

期间,兰恩不经意抬眼,才发现洗手池中的他脸色狼狈至极,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滚,将军服领口泅湿了一片。

……他的小殿下呢?

这个?人不是他的小殿下,他的小殿下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数个?礼拜,兰恩动用他的一切力量,寻找记忆中那个?人的下落,可无论他如何追问,如何探访,都一无所获。

下属告诉他,三殿下从来凶残傲慢,听说他成年后搬入皇子府邸的第?一天,就?启用了地下室,用来鞭笞教训不顺眼的雌虫。

据府上侍者描述,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雌虫被从地下室拖出来时,往往被抽烂了翅膀,背上鲜血淋漓,只?剩下一口气了。

兰恩攥紧了手中的调查结果,力道大的几乎将纸张揉碎。

他的小殿下绝不会做这些,林佑虽然也对翅膀情有独钟,但他更喜欢安抚式的亲亲,会在翅翼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又去撬弄敏感的翅缝,他比兰恩更珍视这对翅膀,绝不会伤害他分毫。

德文察觉了兰恩的不对,多次旁敲侧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兰恩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他能怎么去描述呢?他那个?相伴多年,视为珍宝的爱人;他聪颖果决,发誓守护的陛下;还是他每个?早上交换早安吻,每个?晚上交换晚安吻,水乳交融的,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个?雄虫……不见?了?

兰恩自以为心如铁石,在23区追逐战之后,在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智,可现在,他心脏像被挖去了一块,只?剩下空落落的死寂。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

兰恩刻意避开了与三皇子见?面,超负荷的工作填补空白的时间,反正三皇子看重的是科莱特家族的财富,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添头,倒也不会影响太多。

在这期间,他不断听到三皇子的丑闻,或许是在某个?贵族宴会上公开玩弄某只?雌虫,或许是对着军部?前?辈出言不逊……总之,除了三皇子这个?身份,他和兰恩记忆里没?有丝毫相似。

时间过的久了,兰恩甚至开始怀疑,记忆中那个?温和漂亮的小殿下,是否是他幻想出来的梦境了。

很快,到了三皇子的成年礼,他给兰恩递了封请帖,邀请他参加。

请帖直接寄到了第?三军,由德文代收,转交给兰恩,当时德文长长地叹气,道:“这场劫难,你怕是很难避过去了。”

皇子的成年礼刻意邀请一位未婚雌虫,还是他当众羞辱过的雌虫,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兰恩面无表情。

他打心眼里抗拒,可他不得不去,作为戴罪之人,他可以刻意避开三皇子,却无法对三皇子的邀约视而不见?。

成年礼上的种种都与前?世类似,只?可惜这回怀特羞辱他的时候,没?人替他说话了。

兰恩低眉垂目,听着怀特将罪名一件一件扣下来,安静地领受了所有罪责,他不辩解也不反驳,可胸腔中有什么隐藏的伤痕,却在沉默之中越裂越大,最终呈燎原之势,化为贯穿胸膛的剧痛

他真的很想林佑了。

宴会上,大皇子依旧拿出了那瓶信息素成瘾剂,而三皇子将他带到后室,推给他一杯酒。

樱花粉色的酒液,高脚玻璃杯,像是贵族午后佐餐的饮料,可兰恩知道,那是如何恶毒的东西?。

他垂下眸子,伸手钩住酒杯。

这回,也没?有人来制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