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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1

漫长的旅途终有尽头。

白真真已经看到了家,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尽头,有一点光芒, 熠熠闪烁,像是一颗大一点的星星。

但白真真知道,那是家。经过这一场场的意外,她终于要回家了。

她反而不着急了,主动放慢了脚步,去聆听身边传来的声音。

“你这么笨,下一次不要来了。”低喃的男人声音,猝不及防传入耳中。??

谁?谁说她笨?

身边浮动的星光,终于被她定位到,回想起这次穿越的经历,白真真心里软了一下。

就算要走,至少跟他打个招呼。

意识被压缩,急速的下坠,她来到了曾经历过的世界。

她是豪门白家的小姐,长得漂亮, 性子不坏,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些。

但这也不是什么毛病, 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她祸祸八辈子都祸祸不了十分之一。

她本该是个非常幸福快乐的小妞,但现实并非如此,她过得很憋屈又窝囊。

白家有三房, 老爷子老太太都在世,大伯一家五口, 三个孩子,一个哥哥, 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她是二房的孩子,他们这一房只有她一个女孩儿。

三房也只有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孩儿,年纪比她大一岁。但三叔三婶早年去世了,这个堂姐就养在了二房。

正常来讲,堂姐白洛柠应该是那个不太幸福的小孩。她父母早逝,寄人篱下。

白真真应该是一个受尽宠爱,甚至养得有些骄纵任性的女孩,因为她是独生女,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

事实正相反。

从白洛柠来到家里后,她再也没听过一句夸奖的话,所有人都拿她跟白洛柠相比,包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兄弟姐妹,乃至同学,甚至是长大后追过她的男孩子,都成为了白洛柠的追随者。

“看看柠柠,再看看你。”

“你能不能像柠柠一样懂事一点?”

“你看看柠柠多努力,再看看你,简直像头猪。”

“你有没有一点女孩儿样?又去哪儿疯了?简直像个野丫头。”

别人说什么,白真真可以不在意,但这些来自亲爸亲妈的话,经常让她破防。

她开始暗暗努力,想要取得很好的学习成绩。每天喝很多牛奶,想要长得高一点、白一点、漂亮一点。

她还会逼自己学钢琴,学小提琴,学跳舞,学小语种。

结果换来父母更加嫌弃的眼神:“笨死你算了。”

“柠柠一看就会,你呢?”

“你肯定没认真学。你不想学就算了,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她没有辩解,从此自暴自弃——既然你们说我不好,那我就不好给你们看!

她和白洛柠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白洛柠聪明,上进,有分寸,懂事,从来不大手大脚的花钱,也没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朋友。

而白真真呢?她常常染得一头花里胡哨的头发,戴夸张的耳饰,听重金属音乐,经常喝酒到很晚才回家。

所有人都嫌弃她,觉得白洛柠真是个好孩子。

……

“咚咚咚。”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引起沙发上说话的两人注意。

白太太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回来,继续跟面前的人说话,神情温柔:“柠柠,这只包你喜欢吗?”

她跟丈夫刚出差回来,给这孩子买了点礼物。

白洛柠仍然看着楼梯上,说道:“真真,伯母买了好多东西,你来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这话一出,白太太就皱眉头:“给你买的,让她挑什么?”说着,抬起头,看了白真真一眼,“她又不是不会买。”

女儿花钱大手大脚的,不像柠柠,懂事得让人心疼。不给她买,她什么时候也不会主动买的。

“这都是给你的。”白太太强调道,“她想要什么,让她自己买去。”

白真真终于迈下最后一节台阶,下了楼。

客厅里空调开得足,她穿着短袖、长裤,感觉正好。两手抄着口袋,瞄了一眼沙发上,说道:“所以说,你们又把我忘了。”

白太太皱眉,呵斥道:“什么叫又把你忘了?这点东西你还看在眼里?什么都要跟柠柠争。那你怎么不跟柠柠学学?”

巴拉巴拉,又开始了嫌弃。

自从白真真八岁那年,白洛柠来到家里面,到现在她二十三岁,已经十五年了。

她有十五年没有听到别人夸她了。

“行吧。”她撇撇嘴,“生日不记得我,礼物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我不配。”

白太太一听,立刻挺直上身,声音变大:“什么叫不记得你?你这话说的,有没有良心?爸爸妈妈是不是忙?你呢?你整天都在干什么?帮不上一点忙,还怪爸妈忽略了你?你还小吗?你都多大了?”

巴拉巴拉,又是一通机关枪。

白真真走到茶几边,弯腰拿起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扒皮。

“行吧。我不配。”

她就是不配。因为他们再忙,还记得白洛柠的生日。每年都给白洛柠过生日。

“她没爸没妈,你要跟她比?你还有没有心?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

问,就是一通训斥,除了骂她自私任性,还有:“你要是有柠柠十分之一的好,爸爸妈妈能把你捧到天上去。”

所以她到底做什么了,就差了白洛柠那么多?

当然,会这么想,就已经是被腌入味儿了。

她又不是没被人爱过。白真真很明白,父母爱孩子是不需要原因的,只要是自己生的,就是比别人家的孩子好。

有一口好吃的,放到坏,都舍不得吃,要给乖女留着。别家孩子再优秀?管他们毛事。

“咚。”香蕉皮被丢进垃圾桶,白真真拍了拍手,往沙发上看了一眼。

正对上白洛柠歉然的眼神。

曾经白真真怀疑过,是不是她跟白洛柠抱错了,白洛柠才是他们亲生的?但不是,她长得一看就是爸妈的孩子。

“上楼喊你爸吃饭。”白太太说完,转过头,继续温柔的跟白洛柠说话。

她给白洛柠买了很多礼物,限量版的包包,衣服,香水,手表等。

家里又不缺钱,喜欢什么,当然是要买啊!白太太看上什么,都不犹豫,直接买下来。

“谢谢伯母。”白洛柠矜持地坐着,声音清亮,看着这堆礼物,一点儿也没有要扑上去的失态。

这让白太太更喜欢她了,还觉得买得不够好,柠柠都没有特别高兴。

“爸!!”白真真收回视线,仰起头,朝楼上大吼,“下楼吃饭!!”

巨大的音量,吓了白太太一跳,她捂着心口,怒视过去:“你喊什么?要被你吓死!”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白太太差点给吓出心脏病:“你个夺命鬼,我造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我没空。”白真真双手抄兜,“我赶着出门。只能这么喊了。”

说完,仰起头,扯开嗓子又喊:“爸!!你老婆喊你下楼吃饭!!快下楼啦!!”

白太太被吼的,捂住耳朵,怒视着她:“住嘴!别喊了!”

白真真朝她嘻嘻一笑,说道:“爸下来了。”

白先生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楼梯上:“怎么了?这么大声?”

白真真已经跑出了门:“拜拜!”

拜拜!

你们不爱我,那就拜拜啦!

身上揣着两样东西,分别是手机和身份证,这就足够了,因为有人会养她。

“喂。”出了门,白真真一手抄兜,溜达着往外走,“沈巍,我被扫地出门了,你收留我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秒,才道:“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白真真说,“还有,你刚才犹豫了,你不是嫌弃我吧?连你也嫌弃我?”

对面传来男人清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声:“我不在S市。你现在哪儿?用不用我派人接你?”

“你不在S市?那你在哪儿?”白真真不答,只管问,“我去找你!”

电话里,这次安静了两秒,才传来微微沙哑的声音:“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先住下。”

他们关系很熟。

白真真每次被爸妈搞破防的时候,都是沈巍安慰她。她跑去喝酒,也是沈巍给她当保镖。

那她喝多了,没地方去,又不想回家的时候,就住的沈巍的房子。

她知道沈巍的房子在哪里,也知道他家门上的密码锁。甚至,他家里还有她的衣服。

就这么个人,居然说出“你这么笨,下次不要来了”,白真真要让他好好看看,她可一点儿都不笨。

她要带飞他!!

“行吧。”她酷酷地说,“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去哪儿接你?”

“不用了。”对面回答,“我早上到。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哦。怕她起不来啊。

白真真是经常赖床的,她没强求,说道:“你看着带吧。”

说了几句话,要挂电话的时候,白真真问道:“你是感冒了吗?声音哑哑的。有点勾人哦。”

她笑得有些猥琐,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道:“没事了?我挂了。”

“拜拜。”白真真说。

将手机收起,她看向车窗外的风景,心情一片明亮。

打败白洛柠,抢回一切?完全不想。

她不是为这个来的。

——

S市,私立医院。

“办出院手续。”年轻俊美的男人放下手机,看向病床边的助理吩咐道。

万人嫌2

白真真在沈巍的房子里转来转去。

她已经忘了这里的样子。转了一圈, 弄清了主卧、次卧、书房、厨房、卫生间都在哪儿。

次卧是常年留给她的。

他那个人,很清冷内敛的性子。没什么朋友, 也没交过女朋友,家里常年没有客人。自从那次她哭着从家里跑出来,喝酒喝大了,在他这里住了一晚,次卧就一直给她留着了。

白真真打开衣橱。

有几套没穿过的裙子,有几套洗好挂起来的睡衣,有高跟鞋、休闲鞋、长靴,有两套没开封的化妆品、护肤品,洗脸巾,护手霜,发圈……

东西零散多样,但摆得井井有条。

在玻璃格子里,还有两块手表,几条水晶手链,一盒戒指, 一排耳坠等等。白真真的视线从上面扫过, 落在一套指甲油上。

她心血来潮, 把指甲油拿出来,穿着凉拖哒哒哒跑到阳台,在明亮的光线下开始弄指甲。

“嗡嗡嗡。”

手机在身后的床上震动。

白真真走过去看了一眼,没着急回复, 等到涂完指甲油,才走回去, 拿起手机。

“喂。”她把电话拨过去。

对面是个女孩的声音,背景很是热闹:“真真, 出来玩吗?”

“玩什么啊?”白真真问道。

女孩尖叫了一声,好像在跟人打闹,咯咯笑了一阵才说:“去农家乐。那边有野鸭子,还有船。你来不来?”

没兴趣。白真真心想,要去玩也是跟沈巍去。

“忙呢。”她欣赏着指甲,漫不经心道:“你们去玩。”

女孩问道:“怎么啦?又闹心了?”

“没。”

“我跟你说,闹心了就更应该出来玩了。玩起来,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女孩说了一串,期间还有其他人插话,热热闹闹的,喊着白真真去玩。

白真真以前很喜欢跟她们玩的。

但是想想后面,就连她们都倒戈:“你跟白洛柠较什么劲呢?你们就不是一个赛道上的。”

“白洛柠就是很优秀啊。我们这些人,都是混子。他们没说错啊。”

“我要是长辈,我也喜欢她那样的小辈。”

她们觉得白洛柠很好,遇上了,还会跟白洛柠打招呼,客客气气,很尊敬的样子。

一旦白真真气不过,针对白洛柠做了什么,还会数落她。

没劲。

全天下只有沈巍不会数落她,也不会说白洛柠多好。

“嗯。”白真真垂眼,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热闹声,“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

大概听出来她是真的不想去,女孩遗憾地说:“好吧。”

挂电话前,补充了一句:“你别总是跟洛柠姐过不去。她那么好的人,又从没主动针对过你,你心眼放大点。”

白真真立刻挂了。

手机扔到床的另一端,翻身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很快又震动起来,但她没接。

白洛柠是没针对过她。她都没针对她,她的日子已经过得这么憋屈。要是针对她,她还有活路啊?

是。她没坏心。但她们是她的朋友,朋友难道是讲道理的吗?难道不是无条件一致对外吗?

行行行。她小心眼。

白真真重新拿起手机,没管未接来电,而是打开APP,买了两张彩票。

“我这运气!”刮奖后,她喜滋滋地亲了亲自己的手指。

然后截图,给沈巍发过去。

沈巍没回复。

他挺忙的。沈家跟白家不一样,人口众多,竞争激烈,沈巍出身不太好,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挤走,他非常忙。

晚上八点多,他回复了:【吃饭没有?】

白真真噼里啪啦敲字,发了一大通废话过去,最后加了一句:【好想你!你快点回来~】

然后看着聊天窗口,嘿嘿一笑。

她从前不这么说话的。吓到他了吧?

想到他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可能会有的惊吓表情,她就觉得有意思。有意思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不能亲眼所见。

【沈巍沈巍沈巍沈巍沈巍……】

【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

S市的另一个方向,年轻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身前是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份份的文件。

左手边是手机,屏幕不停亮起。他忙过一阵,就打开看一眼。

当看到一条条的垃圾话,他清隽的双眉轻轻皱起。淡色的唇瓣抿了抿,拇指不自觉点在屏幕上。

【想你不爱说话的嘴。】

又一条骇人听闻的内容,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沈巍惊得向后一仰。

【想你微凉但有力的手掌。】

【想你沉默寡言的关心。】

【沈巍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最好最好的人。】

消息一条接一条,不间断地发来。

年轻清冷的面庞肃然,立即起身:“回枫蓝。”

他是说过,明天早上才回去。但她疯成这样,沈巍怀疑她喝酒了。

白真真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就发消息逗男人。

谁知道他忙不忙啦?他日常是很忙的。但他有空的时候,就会看她消息了。

因此,她玩累了,就爬下床,从冰箱里翻吃的。趁他不在时,她又从网上买了很多水果,饮料,酸奶。

穿着宽松的睡衣,吹着空调,歪在沙发上喝酸奶,客厅里音响里流淌出轻快活泼的调子。

然后就听到房门传来密码锁的电子音。

“咔哒。”门被推开。

白真真探头,看到走进来的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刻放下酸奶,整个人弹跳起来:“沈巍!”

她飞一般地冲过去,像一颗炮弹一样,撞进男人怀里,并抱住了他:“你回来啦!”

被抱住的男人,身体顿时一僵。

偏偏她的脸还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你怎么提前回来啦?好惊喜哦!”

“是我许的愿望太强烈吗?观音菩萨保佑我啦?”她抬起脸,笑意明亮,“还是我在做梦呢?嗯?我睡着了吗?”

沈巍垂眸,视线落在女人白里透粉的脸颊上,她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闪动。

“你没喝酒。”清冷的声音响起。

白真真惊讶挑眉:“没有啊。谁跟你说我喝酒了?”

没喝酒,她发那些疯疯癫癫的话?

沈巍渐渐放松下来,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开。

谁知,她被拉开后,又凑过来:“沈巍,你身上有味道。”

鼻尖耸动,她皱着眉头,往他身上闻着。

沈巍脸色微变,主动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刚应酬过,沾了点烟味。”

“你别动。”白真真拉住他,人更加往他怀里钻,“不是烟味。”

沈巍还想拉开她,已经来不及了。

白真真一把扒开他的西装外套,随手扯出他的衬衣下摆,呼啦往上撩起。

男人紧张得绷紧,露出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

“这是什么?”白真真脸上沉下来,盯着他身上贴的一块块纱布,雪白的纱布上湮出点点血迹。

沈巍快速扯回衣角,放下来,遮住身前,皱眉:“你干什么?”

就好像他们没这么熟,她非常冒犯一样。

但白真真才不上当,抬起头,盯着他问:“怎么受伤了?”

沈巍抿抿唇,绕过她往里面走去。

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从背影看,更加显得身材挺拔,腰细腿长。

以前白真真喝蒙圈时,还猥琐笑着抱过他的腰。

“谁干的?”她追过去,不依不饶问道。

沈巍绷着唇,往卧室走,步伐很快,进去后就把门关上了,咔哒上了锁。

他也没想到,一向讨厌烟味的她,会凑过来闻。

他更没想到,一进门,没喝酒的她会扑过来抱住他。

整个人倚在门后,迟来的心跳声,咚咚咚,激烈撞击着胸膛,红晕慢慢爬上双颊,他轻轻咬了下唇。

“咚咚咚!”

比心跳声更激烈的,是身后传来的敲门声。她力大如牛,捶得门板直颤,连带着他也被震得倚不住。

“我换衣服。”他稍稍站开些,出声。

敲门声只停了两秒,又咚咚咚的震响:“开门!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正好你换衣服!”

“快开门!”

沈巍定了定神,说道:“没什么大事。”

“我要看看!”白真真在外面砸门,“让我看看!你快点!别磨蹭!你知道我的脾气!”

沈巍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呢?她就是这么热心肠又护短的人。

他刚到沈家时,过得很不怎么样,没有人搭理他,最多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只有白真真,挥着白嫩的小拳头,把围着他欺侮的小孩们一顿揍,一边揍一边骂。

她那么小,才六岁,就已经骂得很脏了:

“你吃*长大的吗?”

“脑子里都是*吗?”

“居然欺负人,你身体里装的都是*吧?”

“我要给你们打出来,然后剪开一个口子,拿水管好好冲一冲……”

她好猛,奶胖奶胖的小人儿,明明是羊入狼群,但小狼们被她冲得哭天喊地。

太可怕了。她是魔鬼吗?居然要把他们的肚子剪破。

但其实那时候的白真真,只是玩偶玩多了,经常缝来缝去的。

“咚咚咚!!”

已经不奶胖的拳头,重重挥舞着,砸在门板上,带着决不罢休的执拗。

闭了闭眼,沈巍轻轻叹了口气。

转身打开门。

万人嫌3

“衣服脱了。”进了门, 白真真下巴朝男人一点。

沈巍一件衣服都还没有脱,说是换衣服, 他的西装外套都还好好穿在身上。

“快点。”白真真催促。

抿了抿唇,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沈巍开始脱外套。外套脱掉后,又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白真真走到床边,好整以暇地坐下,甚至还用力弹了弹。

望向身前,正在一颗一颗解扣子的男人:“你快点呀!”

这急不可待的口吻,让沈巍动作一顿,抬起眼眸:“你转过身。”

白真真顿时吃吃的笑起来,整个人朝后仰,双手撑住:“沈巍。你多此一举。我现在转过去,待会儿不还是要把你看光光?”

她是要检查他身上的伤势,要把他一寸寸看个遍。

他能躲过几时几刻呀?

沈巍明白她的意思,顿时抿住唇。

“快点,别磨蹭!”白真真见他不动了, 立刻拉下脸, 坐直身体:“你不肯脱, 是让我帮你脱吗?”

沈巍立刻道:“不用了。”

骨型秀丽的手指,加快速度,把衬衣扣子都解开,露出瘦削但不单薄的胸膛。

再无一丝旖旎。

白真真噌的站起, 走到他身前,盯着他身上大片的淤青、黑紫, 紧紧抿住唇。

绕到他身后,一把掀起衣摆, 只见男人的背上,没有几块好皮肤,不是包扎着绷带,就是红肿淤伤。

“怎么回事?”她伸出手指,虚空描摹着他身上的伤痕,声音冷怒。

沈巍振了振衬衫,重新系上纽扣:“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没什么?

白真真有点生气了,绕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我要听细节!”

沈巍已经系好大部分扣子,只剩下最后两颗,他垂着头,并没有看她:“去工地视察的时候,遇到一点意外。”

一点意外?伤成这样,他叫一点意外?

白真真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抓紧,逼迫他扬起头:“沈巍!”

沈巍神情很淡,他平时就是这副样子,因为长相精致,从小就被沈家那群人骂下贱,所以他不爱笑。

气质若冰雪,淡漠疏高,很不近人情,有种不染尘埃的高洁。

“已经解决了。”他跟她对视,语气淡然。

白真真望着他,慢慢松开他的衣领。忽然道:“是沈家的谁?你爸?你小妈?你叔叔伯伯?还是那群嫉妒你的废物?”

他不肯说给她听,肯定是棘手。寻常小事,他总是愿意跟她聊的。

沈巍眼神闪动一下,示意她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白真真轻哼一声。

“你换你的。”她嘴角轻勾,露出一点坏笑,走到衣柜边,给他挑衣服,“咱们都是好哥们儿了,这么见外干什么?”

好哥们儿?沈巍眼底一暗,抿紧嘴唇,视线盯住她的背影,一眨不眨。

“说吧。谁干的?”白真真一边挑衣服,一边说道:“反正你都解决了。以前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就算怕给我带来麻烦,但你已经解决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他不告诉她,是见外。

告诉她……

“穿这件。”白真真挑出来一件咖色上衣,朝他扔过去。

咖色,令他显得居家又可口,还有点禁欲感。

沈巍接过衣服,看了一眼她身上同色系的睡衣,这才慢慢说道:“只是一场意外。当时……”

他去工地上视察,被一个疯子骑着摩托车给撞了,那个疯子还调转回来,要从他身上碾过去。

要不是他戴着头盔,脸上没有这么干净。当然,干净也没用,一个照面就被她看破了。

那人当场被抓住,被责问时,只发疯大笑,说沈巍倒霉,谁让他是有钱人。

看上去就像一场意外,怪只怪沈巍倒霉,正巧撞上这事。

但白真真目光一定,忽然想到一件事——

差不多这个时候,沈巍的混蛋父亲出了车祸,在床上躺了很久。从那之后,沈家这一房的权力,就慢慢移交到沈巍手里了。

巧合吗?

白真真当然不会以为,沈巍是个清清白白、皎洁如月的人物。他只是长得漂亮,在她面前无害而已。

“呵。”她冷笑一声,“你家老头子没保护好你,子不安,父之过。”??

沈巍有些绷不住清冷的面容,轻喝:“别胡闹。”

白真真顿时柳眉倒竖:“那些人为什么欺负你?还不是他没保护好你!”

她知道,多半就是老头子。而沈巍也有他自己的计划,他不是软包子、让人欺负的性子,他很睚眦必报的。

但这关她什么事?

如果他自己能出气,她就不去管,那她跟白先生、白太太有什么分别?他们不就是这么对她的吗?她不正因此伤心难过吗?

“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理当保护好你!”

“但凡他把你当心肝儿肉,谁会明目张胆的欺负你?”

从小到大,他挨了多少打,遭了多少骂,看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奚落,受到多少排挤针对陷害?

“你被两个轮子的撞了是吧?”白真真冷笑,“我去找四个轮子的撞回去!”

沈巍瞳孔震颤。

怔怔望过去,抿住薄唇,神情变幻。最终,他眸光黑黝黝的,像刚睁眼的小奶狗看主人。

“别胡闹。”他喉结滚动,“我会解决的。”

“你呢?你怎么回事?”不想再提这茬,他挑起另一个话题。

白真真双手撑在身后,仰头道:“就那样呗。”

沈巍脸色有些阴沉:“他们又欺负你?”

白真真从小就强势,没谁能欺负她,唯一让她蔫哒哒的,只有她那对脑子进水了的父母。

谁会心疼别人的孩子,超过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就算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何况她哪里不好了?

沈巍极度讨厌白家那对夫妻,他对自己父亲都没这么讨厌,但他恨不得让人抓住白先生、白太太,让人抽他们一百个嘴巴子。

“不能算是欺负。”白真真说道,“大概是,眼里没我吧。”

她随便絮叨了几句。

其实无所谓的。但要在他这里住下,长久住下,那必须把矛盾立住了。

“他们总觉得我不用管。”

“有吃有喝,有手有脚,整天无所作为,恨不得我从眼前消失。”

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如果这样倒好了。但我一消失,他们就把我拎出来,好像没人陪衬白洛柠了,把我从头贬低到脚。”

多闹心啊。

上一世,她就是这么被逼疯的。本来她都躲着,不乐意跟他们搭茬,但是一个个的,非得点她名字。

然后她就疯了。跟白洛柠作对,最后下场狼狈的,就像被赶出家门的狗。

所以这一次,白真真能溜多远溜多远。顺便带上沈巍,他们沈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必在那里费劲巴拉,吃力不讨好。

她可以去演戏,而她手气好,离家越近,她气运越强,赚点钱,搞搞投资,分分钟养活她和沈巍,过得滋滋润润。

只是,想到什么,她眼底一暗。

“别想了。”沈巍说道,“以后离他们远点。”

拿出手机,开始给她转账:“出国散散心?”

他早就想让她离开S市,把这块烂摊子抛到脑后,这次正是一个好机会。

但白真真说:“不要。我要给你当助理。”

沈巍打量她两眼,居然轻轻笑了:“给我当助理?”

“没错!”白真真用力道,“我要保护你!”

沈巍眼底笑意更盛,点点头:“好。”

这么痛快?

正当白真真狐疑看向他时,就见他看了眼时间,说道:“现在是十一点。明天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出门,跟我去公司。”

“……”白真真。

好家伙。别说六点,她八点都起不来。

“起什么起?去什么公司?”她瞪圆眼睛,冲他怒道:“你现在是病号!给我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沈巍一怔。

“你给我睡到八点!”白真真继续怒喝,“别想阳奉阴违,我今天晚上就睡这,我盯着你!”

说话时,她用力拍了拍床铺,扬起下巴,气势凌人的模样。

沈巍一直不动如山的沉着,终于变了色,他脸上染起淡淡红晕,飞快说:“不行!”

“我就知道,你会偷偷工作。”白真真轻哼一声,骄傲地说:“不可能的,别想了,沈巍我告诉你,有我在这里,今晚你给我好好睡觉。”

有她在这里,他才睡不着。

沈巍努力平复情绪,然而一张口,声音微哑:“我会好好休息的。你可以把我的手机、电脑收走。”

他眸光展示着诚恳:“我习惯一个人睡。”

担心这句话的力度太轻,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顿了顿,“有人在身边,我睡不着。”

谁知,白真真眨动眼睛,好奇地看向他说:“睡不着?沈巍,你这样我很担心啊。”

正在沈巍一头雾水时,就见她好担心、好同情的看过来:“沈巍,你以后要结婚娶老婆的,你这样,你还怎么娶老婆?你就算娶了老婆,你老婆也会跑的。”

沈巍:“……”

“…………”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团糟,不知道是她的逻辑一团糟,还是他的脑子一团糟。

“行吧。”看着他憋的脸通红,白真真不再逗他了,“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检查。”

说完,收走他的手机、电脑,抱在怀里:“给我开门。”

沈巍抿着唇,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谁知,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站在门边,偏头看着他说:“沈巍,你真的好帅哦。”

血液呼的冲上头顶,没有一丝丝防备,亦根本不受控制,他脸上烫的快熟了,沈巍都不敢想象自己脸上有多红。

“晚安。”他抿抿唇,说道。

白真真扬起唇角:“晚安。”收回视线,脚步轻快地走了。

万人嫌4

夜已经很深了。

沈家仲还没睡, 在别院里跟小情人寻欢作乐。

他这个年纪本该修身养性了,平时也都是枸杞泡着, 热水喝着,不找女人了。

但谁让刚刚发生了一件好事呢?

那个小崽子,听说进了医院。让他傲气,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次就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学乖。

“谁这么不识趣?”不停响起的手机铃声,让沈家仲很不悦,指挥身上的女人,“拿过来。”

女人撇撇嘴,起身去给他拿手机。

“喂。”沈家仲接起,语气很不悦,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他立马让对方十万火急!

只听到对面响起一个意外年轻,而且娇俏的声音:“沈伯伯吗?我是白真真。”

白真真?听到这个名字,沈家仲顿时暗骂一声晦气。

如果说他最讨厌的人是那个孽子, 那白真真就是他仅次于沈巍所讨厌的人。

这个小辈, 跟他那个孽子一个鼻孔出气, 比他那个孽子还上蹿下跳。不夸张地说,她就是死在他面前,沈家仲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你有事吗?”沈家仲没好气地说。

白真真很礼貌地说:“没事,就是给伯伯打个电话。”

“没事你给我打电话?”大晚上的, 还打断他的好事,沈家仲喷完就打算挂了。

却听对面传来幽幽一声:“就怕有事啊。”

这是什么话?沈家仲听得云里雾里的, 本着谨慎起见,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我就是给伯伯打个电话, 看伯伯还好吗?”幽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要是有什么不好,我也好跟伯伯说最后一句话。”

血液都在下面,根本不在脑子里,沈家仲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白真真在咒他:“你他妈的——”

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沈家仲愣了一下,把手机拿下来,震惊不已地发现电话居然挂了!

居然挂了?

“草!”沈家仲气得,甩手就扔了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滑出去很远。

他堂堂沈家二爷,多少人对他毕恭毕敬,结果被个小丫头片子骂早死?

“沈总,沈总别生气!”女人连忙过来劝道。

沈家仲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把女人从床上打了下去。女人低了低头,重新爬回来,给他顺气。

“草!她以为她是谁?”沈家仲咽不下这口气,脸色阴沉。

以他的身份,原本不该跟个小辈计较。小孩子不懂事阴阳怪气一句罢了,他要是当回事,才是笑话。

但白真真跟别人不一样,她护沈巍护很紧,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沈家仲很难不去想,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小畜生!”他阴沉沉骂道。

被骂了的沈巍,这会儿也没睡着。

手机和电脑都被收走了,他答应了白真真要早点休息,因此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做。

只是,睡不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一张娇俏明丽的脸庞。

她说:“我们是好哥们儿。”

谁跟她是好哥们儿?她就是这么想的吗?

闭着眼睛,直直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自觉攥紧了手掌。

随即,又想到她给他挑衣服,扔过来的正是跟她身上同色系的一套,攥紧的手掌渐渐松开。

她仰着头,眼睛里星星闪耀:“沈巍,你真的好帅哦。”

心跳声不觉变快,咚咚咚,在寂静的房间里,一声声无法忽视。

沙沙声响起,是男人翻了个身。他侧蜷着,脑袋垂下去。

他怎么配呢?他怎么配呢?满脑子全是,他怎么配呢?

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沈巍醒来时,就见天已经亮了。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摸了个空,理智才渐渐回笼。

沈巍慢慢坐起身,这才发现,客厅里好像有动静。仔细听,是厨房传来的。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唰”的掀开被子,跳下床,踩上鞋子就往门口扑去。猛地拧动把手,打开门就往外冲。

“沈巍!”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穿着不合身的大号围裙,一头长卷发胡乱绑起的女孩,回身看过来,笑颜灿烂。

沈巍视线下移,落在她的手上:“你,在干什么?”

“给你做早饭。”白真真示意了下手里的大碗,“家里没什么菜了,我煮了粥,顺便煎个饼。”

一边说着,一边搅面糊。

冰箱里只有耐放的胡萝卜,还有几枚鸡蛋。白真真舀了两勺面粉,打了鸡蛋,案板上还有切好准备撒上去的胡萝卜丝。

男人清淡俊美的脸上,渐渐流露出迟疑来。

“不好吃你可以不吃的。”白真真瞥他一眼,说道。

沈巍抿抿唇,收起迟疑之色,摇头道:“不是。你,你没多睡会儿?”

白真真好笑起来:“你以为我一定起不来吗?”

她是赖床没错,那她是不愿意起,又不是起不来。偶尔早起一次,有什么?

她哼着歌儿,把搅好的面糊放在料理台上,拿出煎锅放在煤气灶上。

“我来吧。”一只白皙好看的手伸过来,握住了煎锅的手柄。

白真真抬起头,望了望他,忽然抿嘴一笑。

三下两下解下围裙,然后转身站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脚尖,就给他系。

“你别动哦。”她一边往他脖子上系围裙,一边小声说道:“你一动,我就系歪了。”

沈巍僵着,一动不敢动。

她离得很近,脸颊几乎贴着他的,他几乎能感受到她渡过来的微温。

“好了吗?”他轻声。

白真真的手指还在他背后动作着,小声回答:“没有哦。”

沈巍垂了垂眼,忽然站直身体:“我自己来。”

他伸手向颈后,不免摸到她的手。顿了顿,他抽出系带,三两下系好:“去外面等我。”

白真真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临走前,丢下一句:“有的人啊。摸了兄弟的手,连句道歉都没有。”

沈巍刚打开煤气调火候,闻言手一抖,火被他开到最大,蓝色的火舌瞬间窜起老高。

他定了定神,将火调回去,开始煎饼。

白真真哼着歌儿,坐在沙发上,开始网购。

他这里东西太少了。

她要买几盆多肉,买个鱼缸,养两条小金鱼,电脑要买一台,耳机也要买,再买几个新的玩偶抱枕,买……

她连鱼缸都没挑好,沈巍就端着盘子出来了:“吃饭了。”

“好吃吗?不好吃的话,我可不吃。”白真真头也不抬地说。

沈巍的回答是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然后转身去盛粥。

材料是她准备的,他只是负责做熟。

粥是八宝粥,已经煮得很糯了,沈巍盛了两碗,然后拆了一包泡菜。

“吃饭。”他说。

白真真便把手机收起来,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开动。

“嗯~”她咬了一口煎饼,眯起眼睛,“不愧是我。这动手能力,杠杠的。”

沈巍也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咀嚼得非常斯文。

“我给你转点钱,你出去玩一圈。”他说道。

白真真摇头:“不要。说好了,要给你做助理。”

沈巍不想她留下来。他要做一点肮脏阴暗的事情,不想被她知道。

“暂时没位置,我安排一下。”他说,“你先出去玩几天。”

“你看看你。”白真真不悦道,“我只是名义上给你当助理,又不是真的给你当助理,不至于。”

沈巍喝粥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继续喝,“嗯。”

他不能说更多了,不然她要误会了。

“对了,你身上的伤,用换药吗?”吃过饭,白真真问道。

沈巍道:“不用。”

“真可惜。”白真真小声嘀咕一句。

然而沈巍还是听见了,正在穿外套的动作一顿。

微不可查的,朝她看去一眼。

从昨天晚上,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但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她不应该知道他受伤,不应该抱他、非要看他的伤、睡前还那样撩他。

是因为被白家赶出来吗?她心里没有安全感?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走了走了。”胳膊被人拍了一下,只见她已经收拾好,催促道:“你快点。穿个鞋,磨蹭半天。”

沈巍抿抿唇,穿好鞋子,走向门口。

“放心,不跟你去公司。”坐进车里时,白真真道:“我只是送你去上班,然后中午给你送饭。你提前想好吃什么,或者我随便买了,你看着吃。”

这个答案让沈巍松了口气,但她说送他上班、给他送饭,令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不用管我。”他启动车子,说道。

白真真没说话。

沈巍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她在看手机,像是拒接了一个来电。

他没再说一遍。

“好啦!拜拜!”车子抵达沈巍公司楼下,白真真跳出副驾,冲他挥手,“中午见!”

她笑得很灿烂,好像没有任何阴霾。沈巍点点头,说道:“玩得开心点。”

“知道啦。”她转身跑掉了。

沈巍看着她跑远,良久才升起车窗,重新驶动车子。

她看着快快乐乐,整天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沈巍知道,她只是不擅长将苦闷说出口。

当苦闷积攒过度,她承受不了了,就会学人家喝酒买醉,边喝边哭。

白家人真该死。

等他收拾完沈家,就轮到他们了。

——

白真真跑出一段距离后,终于接起电话。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先开口问道。

这话把白太太的质问堵住了,顿了一下,才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忘了?”

“我做的事情多了。您指哪一件?”她一手抱臂,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溜达着,随意地说着。

万人嫌5

白太太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 语速又快又脆,好像酝酿已久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出口:“你昨天晚上给你沈伯伯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你都说的什么?这是你该对一个长辈的态度吗?我们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

沈家仲的手机摔坏了, 他想给白家打电话,只能等到第二天。这也是为什么,白太太才给她打电话。

否则,昨天晚上白真真就该收到狂轰滥炸了。

“你姓白!白真真,你记清楚了,你姓白,不姓沈!”

“不管沈家有什么,那都是沈家的事,跟你没关系,听懂了没?”

“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又干了什么。你一天天正事不干,就会给我们找麻烦,我们还不够忙吗?”

“你看看柠柠,你再看看你,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说到后面,又落入了俗套, 那就是拿她跟白洛柠比。

白真真“啧”了一声, 说道:“很难理解吗?基因没人家好啊。”

电话那头, 白太太愣了一下,有点卡壳:“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基因没人家好。智商没人家高, 情商没人家高,长得没人家好。这还能是为什么?先天条件比不过呗!”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但白真真能感觉到对面逐渐酝酿的怒气——白太太能承认这一点吗?是她老公比不上白洛柠的爸爸, 还是她比不上白洛柠的妈妈?

“白真真!”果然,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吼, “你少找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你先天条件没一点儿差的!你就是不努力,不上进,你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白真真慢悠悠地走在街头,还有心情看看晴空骄阳:“既然不是先天条件,那就是后天培养了。那说明我受到的栽培和养育,比不上白洛柠呗。”

一个人的成就,不就是看这两点吗?要么是先天基础,要么是后天环境。

“我和你爸对你们是一样的!”这话显然让白太太破防了,她飞快说道:“你少找这些借口!”

白真真慢条斯理地疑惑:“谁说这个了?我说的是后天栽培呀。妈,你是不是忘了,白洛柠是九岁才来咱们家的。那时候,她就已经比我优秀了。”

白太太还没跟上她的节奏。

“只能说,三叔三婶给她打下了很好的底子。他们虽然去世了,但有他们打下的基础,白洛柠就是越来越优秀。”

“每过一天,她比我优秀一点。每过一年,她比我优秀一截。”

“妈,承认自己比不过别人,没那么难的。”说到最后,她语重心长地劝起了白太太。

白太太那边什么心情,白真真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几分。

那必然是狂风骤雨,心灵震荡。

“你,你——”

白太太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被绕进去了,因为白真真虽然满口胡扯,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歪理的。

她要么承认,自己和老公比不上白洛柠的亲爸妈。

要么承认,她们偏心白洛柠。

要么,三弟三弟妹的教育就是那么好,给白洛柠打下的底子,足以让她受益终身。她和老公这些年在白洛柠身上下的工夫,是锦上添花,而非呕心沥血。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跟我顶嘴?”白太太气得眼前发黑,“你的孝心比不上白洛柠的一点儿!”

白洛柠从来不跟她顶嘴!

白真真耸耸肩,说道:“人家出厂配置高呗。”

白洛柠孝顺?人家天生的。

不然呢?后天养成的?这是说白先生白太太偏心,对她更好呢,还是对她一般般,但她就是倒贴,非要孝顺他们?

“出了事别找我!”最终,白太太气得说不下去,撂了句狠话,就挂了。

白真真耸耸肩,把手机收起来。

四下望着,脑子里全是怎么弄点钱。

她本来想着去演戏,挣点钱,带沈巍跑路。沈家那一摊子,他们才不稀罕。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不稀罕可以弄到手,打水漂玩,但不能留给那群垃圾吃香喝辣。

很快,白真真脑子里有了主意。

可以搞点玄学,她修仙那几世,闲来无事学过。如果遇见一个有钱的大佬,恰好低谷期,就能运作运作,搞点小钱钱了。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儿找这个需要扭转状态的有钱人呢?

作为豪门圈子里的一员,从小到大,参加的场合无数,该脸熟的都脸熟了。就算她不脸熟的,说不好人家脸熟她。

她要是对这些人说什么“我观你面相”,没人会当回事的。

要找个有钱人多的地方。而且,还不能认识她。

正思考着,没注意到拐角跑来一个男人,黑发绿眼,皮肤白皙,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身材比例完美得堪比模特。

他边跑边往后看,神色仓皇,俊美的脸蛋上流露出浓浓的愤怒。忽然,他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在了白真真的脚下。

白真真正好好走路呢,忽然脚下摔了一个人,本能低头去看。

她这会儿心里有事,看到一个人,下意识去观他的面相。

下一秒,她表情微妙:“先生,我观你面相,恐有血光之灾啊。”

担心他听不懂,她说完之后,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男人听得懂中文,作为一个混血儿,他相当长的时间生活在华国,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非常明白这种话通常会出现的情景。

他吸了口气,爬起来,看向身后。

五六个身穿保镖服装,块头特别壮,手臂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的黑衣人,迅速追了上来。

“少爷,跟我们回去吧。”

黑衣保镖将男人团团围住,表情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打算。

“我这血光之灾,你能解吗?”男人冷冷看了周围一眼,然后看向白真真问道。

他口吻带着几分自嘲。就这,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有血光之灾啊!

白真真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人当骗子了。她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说道:“能啊。”

“哦?”男人挑了下好看有型的眉毛。

白真真说:“只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

男人这下好奇起来:“什么代价?”

“钱。”白真真比了个数钞票的手势,“一千万,帮你解决。”

她没问他有没有这么多钱。面相是白看的吗?这小子的面相不要太好,大富大贵的命。

只不过,他命里有一坎,避不过去,就是断腿、瞎眼、郁郁残生的下场。

收他一千万,是看在他是她的第一单,给了他首单优惠。

埃里克斯·王,这下真的意外起来。一千万,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他看了看周围越缩越紧,很快就要动手的保镖,眼里划过一抹厌恶。

“好。事后付款。”他快速说道,整个人躲在年轻娇小的女孩后面。

不管成不成,起码这是一个乐子。他就算被抓回去,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他身材很高,白真真也快一米七了,在他面前就跟未成年的小姑娘似的。

而在这群异常高大壮硕的黑衣人面前,那简直就是小鸡仔了。

“OK。”

白真真声音落下,随即反手向后抓住男人的手腕,紧接着就是一声:“跑!”

她身形娇小,冲刺起来却像小炮弹一样,埃里克斯只觉得自己脚下发飘,整个人好像一只风筝,被人拽着在飞。

他不禁惊讶得睁大眼睛。

本来以为这个女孩,可能会有中国功夫。他自己也会中国功夫,他的功夫打不过这么多人。如果这个女孩子以为她可以,那就是一番乐子了。是埃里克斯被抓走后,常常回味的一个乐子。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孩跑起来飞快!她是运动员吗?

不,运动员都没有她跑得快!

“站住!”

那群黑衣保镖很快反应过来,甩开膀子就追过来。

“去哪儿?”像被风筝一样拉扯着,埃里克斯还有心情问道。

他现在心情挺愉快的,大概是从六七岁之后,就再也没这样飞快奔跑过。

就算以后会被抓起来,给老女人生孩子,但这样快乐的感觉,足够他回味很长时间了。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白真真说道。

埃里克斯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带我寻求警察叔叔的保护吗?”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不。”白真真否认了,“这点小事,不必浪费公共资源。”

埃里克斯顿时睁大了眼睛——小事?关乎他一生自由的事,她叫做小事?

他有些担心起来。

在一众追兵的狂暴追赶下,白真真带着金主小哥哥来到了沈家的办公楼前。

“走,我们进去。”白真真拉着人就冲进去。

埃里克斯有些犹豫,但没时间给他犹豫,等他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进了旋转门。

“拦住他们!”白真真扭头对着保安喝道。

保安认得她,白家小姐,沈总的青梅竹马,沈氏大楼的常客。

“是,白小姐。”

不管怎么说,这些穿黑衣服的人,都不像是和谐分子。几名安保人员,带着电棍,迎上去。

“沈巍,你快点下来!”白真真已经掏出手机,“我给你搞了一单大生意。”

听到“一单大生意”,埃里克斯下意识甩开了她的手,后退两步,戒备冷漠地看着她。

白真真对他翻了个白眼,捂住话筒说:“一千万,你说大不大?”

埃里克斯愣住了。

白真真抽空看了眼门外,发现几名黑衣人没进来,其中一个人在打电话,只有一个人试图进来。

都进来可能是搞事,只进来一个人,就叫做谈话了。保安走出旋转门,在台阶上跟他交谈起来。黑衣人指着里面,埃里克斯,口中说着什么。

保安很机灵,这是白小姐带来的人,而白小姐是沈总的朋友,那一切还是要等沈巍过来再说。

“跟我走。”白真真已经跟沈巍通过气,拉着埃里克斯就走。

埃里克斯看了眼门口方向,正对上一名黑衣人威胁的眼神,他立刻扭头跟白真真走了。

白真真带着埃里克斯进了电梯,按了下行键。

埃里克斯不解,问道:“你要找的人,在地下办公?”

地下不是停车场吗?

“我带你偷溜。”白真真说道,“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

叮咚。

电梯门打开,来到地下停车场,白真真径直走向沈巍的车子。

助理已经等在这里了,把车钥匙交给她:“白小姐。”

“谢了。”白真真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让你们沈总别担心。”

助理应道:“是。”说着,看了埃里克斯一眼。

他眼里划过一丝震惊,这家伙长得是人吗?真他妈好看。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来。白小姐身边怎么多了这么一个人?比沈总还好看啊。

“走了。”白真真跟助理打了声招呼,示意埃里克斯上车。车子启动,往出口驶去。

万人嫌6

车子很快驶出地下, 一跃来到地面上,明亮到刺眼的白光令人睁不开眼。

“你要带我去哪里?”坐在副驾驶上, 埃里克斯问道。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白真真转动着方向盘,一边盯着路况,一边说道:“干我们这行的,很讲究口碑信誉的。”

因为接的都是大单,客人都是大主顾。得罪一个,很可能就凉凉了。

“干你们这行?”埃里克斯英俊的脸庞上,挂着几分好奇,“你们忽悠这行吗?”

白真真顿时噎了一下,没好气道:“不相信?那你这就滚下去。”

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至少埃里克斯长这么大,就没听过几个“滚”字。

“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埃里克斯再次问道。

如果她不能给他安全感,那他真的要靠自己了。毕竟,他都靠自己逃到这里来了。

“去一个暂时躲避风头的地方。”白真真道,“以及一个方便你打钱的地方。”

埃里克斯用他熟练的汉语文学理解了下, 总觉得她话里的意思, 像是要把他绑架, 以及索要赎金。

“你最好是相信我。”白真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不然的话,你就算跑了,也很快会被抓住。你会有一个大大的麻烦。”

埃里克斯问道:“什么麻烦?”

“瞎一只眼, 瘸一条腿,英俊的脸庞被毁, 郁郁终生。”白真真说出她从他面相上观测的,他本该有的命运。

埃里克斯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警惕心让他怀疑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 不,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很有可能在他跑掉后,暴露他的行踪,让他更快的被抓住,从而获得一笔不菲的谢礼。

至于她口中的瞎眼、断腿,他将此理解为威胁。

“但如果你听我的话,就不一样了。”白真真口吻轻松,“你会大富大贵,比之前更甚。”

埃里克斯没说话。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他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沉默中,车子向前行驶,抵达沈巍的住处。

“下车吧。”白真真停好车子,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道。

埃里克斯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处还算高档的小区,他点点头,下了车。

“跟我来。”白真真在前面带路。

埃里克斯跟上去。

跑?他是应该跑的。但埃里克斯累了,他已经跑了一个多月了,事态丝毫没有好转。

他想看看这个女孩会不会带来奇迹?

“喂。”电梯上行时,白真真接起电话,“对,已经到家了,刚到的。你那边怎么样?”

电话那头是沈巍。

他下楼后,没看到白真真,又被黑衣男要人,当然不理会:“我都没见到人,人也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带走的,各位如果没别的事,就请便吧。”

对方懵了,随即就要进公司大楼搜查,沈巍当然不同意。争执一番后,对方才想到,搞不好白真真已经带着人跑了。

他们想看监控,但这时沈巍已经走了,区区几个没名没姓的打手,还没资格跟他同台角力。

“扛不了太久。”电话里,沈巍说道:“你是什么打算?”

之前在电话里说得不清楚,这会儿回到家了,白真真把人拉进来,关了门,才说道:“你尽量拖着。当然可能也不用拖太久。我这边事情不算棘手。”

她还是没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一千万,哪里来的好看到不像话的男人。想到助理的描述,沈巍微微垂眼:“我去开会了。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拜拜。”白真真挂了。

抬头一瞧,对客厅里存在感很强的男人说道:“随便坐。我拿瓶水给你。”

“不用了。”埃里克斯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她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化解我的血光之灾?”

能用“血光之灾”这个词,说明至此他仍然不相信她的本事。

白真真给自己拿了一瓶水,一边拧瓶盖,一边说道:“先说说你的情况。”

埃里克斯撇撇嘴,反问道:“你不会算吗?”

“OK。”

白真真不跟他计较,主要是时间金贵,她飞快说道:“你即将进入一段非常糟糕的关系。这是你面相上反馈出来的,除此之外,你跟父母不合,所以这段糟糕的关系,多半有你父母的支持。”

埃里克斯一愣。

脸上渐渐流露出惊疑,对了,她居然说对了。

“你真的会算?”他坐姿都不自在起来。

他之前根本不认识她,她没可能听说他的事。而一路上,他也很少说自己的情况。

那她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都说了,我不是骗子。”白真真给自己打了个响指,然后说道:“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就说你发现了一座金矿。”

埃里克斯一愣:“什么?”

“有这座金矿在,应该能修复你和家里的关系。”白真真又说道。

埃里克斯的大脑飞快转动起来。

他跟家里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次为什么闹掰了呢?因为他们为了更高的利益,把他送给一个老女人。

他反对,他们不听他的,坚持要让他去,还派人抓他。

如果有了一座金矿,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让他去伺候老女人?根本没那个必要了。

“什么金矿?”他迟疑着,不太懂她的意思。

白真真喝完水,把瓶盖拧上,抬眼道:“从面相上看,你是大富大贵的命。但这种富贵,远远没到上限。”

她挑挑眉,看向他的神情仿佛在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一抽屉玻璃弹珠?”

但埃里克斯总觉得自己听见的是:“你有一笔庞大的财富,是灰色未开启状态,它被埋藏得非常深,终你一生,都未必会发现。”

呃……

埃里克斯觉得自己有点晕:“我名下有一座金矿?谁留给我的?”

白真真笑了笑,说道:“这只是一个比喻。你有很厉害的亲人,非常非常厉害。他们跟你的父亲或母亲,有很强的的血脉关联。”

埃里克斯表情惊愕,瞳孔震颤。

“所以,是你父亲那边,还是母亲那边?”

埃里克斯嘴唇都在发抖,上下嘴唇相碰着,还没来得及说话。

“唔。我推测,应该是你的妈妈。她应该不是你外公外婆亲生的。”白真真用一根食指,轻轻点着下巴,“她的亲生父母一直在找她。”

这下埃里克斯“腾”的一下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

埃里克斯确信,她不可能认识他。因为他摔倒了,摔倒在她脚边,他们才认识。之前,他们从没见过面。

“都说了,我不是骗子。”白真真耸耸肩,“而且干了你这一单,我有一千万入账呢。”

看着他震惊到难以置信,手都在抖,白真真催促道:“快点给你家里打电话。”

时间久了,沈巍那边不一定能顶住。

“OK,OK。”埃里克斯连忙说,然后有些尴尬的伸出手,“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他自己的手机丢掉了,为了防止被定位到。

白真真便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他。

埃里克斯拿过来,抖着手,拨号。

他没有避开白真真,当电话接通后,立刻激动的大声说道:“爸爸!妈妈!金矿!我们家有金矿!”

他手脚并用,极力表达着情绪,传达着这个重要的信息:“是妈妈的家人!他们很有钱,而且一直在等她!”

“我怎么知道的?”

忽然间,埃里克斯冷静下来,他立刻收敛了手脚,扬起漂亮的下巴:“先把保镖们撤了。不然,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们。”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埃里克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等下给你们打过去。”

他挂断电话,英俊的脸上充斥着愤怒、茫然、后悔。

“怎么了?”白真真问他。

埃里克斯眼睑颤了颤,说道:“那些黑衣人,不是我家里派来的。”

“哦。”白真真耸耸肩,并不多么感兴趣。

但这对埃里克斯来说,是截然不同的意义。他本来以为那是家里来抓他的,非要他回去伺候老女人不可。原来,家里只是给他打电话,派人找他,却从来没有让人抓他。

那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就很明显了。

“我妈妈那边的家人,在哪里?”他轻声问道。

有了家里的回应,埃里克斯已经不在乎金矿不金矿的了,他更希望妈妈找到爱她的家人。

“具体要见过你妈妈本人,才能知道。”白真真说。

埃里克斯对她点点头,然后又去打电话了。这次,他带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白真真没去听。

跑不了他。她现在的运气,那是说着玩的吗?

埃里克斯交流的时间很长,白真真没管他,拿出平板,开始订午餐。

说好了,要给沈巍送饭来着。

“打完了?”等埃里克斯走回来,白真真把平板给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我要出门了,你最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想吃什么,自己点。”

埃里克斯犹豫了下,说道:“我能跟你一起吗?”

“不能。”白真真看着他,“那些人还在抓你。这里很安全,他们找不到。但如果你跟我出去……”

“我不去了,不去了。”埃里克斯忙说道。

白真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起身:“我走了。”

她要先去酒店拿菜,然后去找沈巍,这么一看,时间还是挺赶的。

一路上,白真真把车子开得很快。

抵达沈氏大楼下面,她直接走的高层专用通道,没跟那些人碰上。

乘坐电梯,直达顶层,来到沈巍的办公室:“沈巍!”

她笑容灿烂,拎着饭盒,一蹦一跳地过去:“我来给你送午饭啦!”

沈巍刚开完会,正在处理一些紧急的工作,抬起头,看了她两眼后,点点头:“你先坐。”

一边回复邮件,一边说道:“饿了先吃。”

白真真把饭盒摆到桌子上,人走到办公椅后面,伏在椅背上,脑袋凑过去:“让我看看,你在忙什么?”

沈巍敲键盘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忙碌。

白真真靠得更近了,脸几乎贴住他的,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后,苦恼道:“根本看不懂啊。”

“嗯。”沈巍眼睛也不眨,盯着前面的屏幕,瘦削好看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敲动着。

“沈巍,我今天干了一件大事。”白真真煞有其事的又说。

她要是乖一点,懂事一点,这会儿根本不会打扰沈巍工作。

但沈巍没想过她会“乖”,他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恶劣。他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因为他一旦放下了,她就会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我知道。”他目不斜视地工作着,声音淡淡。

万人嫌7

吃饭的时候, 白真真对沈巍说了自己做的事。

“很冒险。”沈巍平静叙述。

先不说她有没有看相的本事,沈巍认为她是没有的, 从小一起长大,他从不知道她会这个。

但既然她说有,那就有吧。这些细节,沈巍不打算探究。他并不觉得两人之间十分透明,没有任何秘密才是好的。

“这么缺钱?”紧接着,他问道。

既然她宁愿冒险,也要弄这笔钱,沈巍就只能当成她缺钱了。

“你也知道,我已经被赶出家门了。”白真真吸着果汁,无所谓地耸耸肩,“而且就算我没被赶出家门,他们也不会给我这么多钱。”

沈巍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说道:“着急吗?我借你。”

白真真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好。但沈家那边少不了找你麻烦。还是算啦!”

她在白家的处境不怎么样, 沈巍在沈家, 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要动这么大金额的现金, 沈家那群豺狗还不知道怎么冲他吠。

沈巍眼底划过什么,嘴唇动了动,抬眼看过去:“听说那个埃里克斯,很帅?”

“咦, 你没看吗?”白真真睁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看过监控了。”

沈巍看过了吗?

他垂下眼眸:“上午一直在忙。”

“喔!”白真真笑着,歪了歪头, “也是。你是男人嘛,对帅哥不感兴趣的。”

她捧着果汁,吸溜吸溜,“如果你是姐们儿,那你肯定会追着我,大谈特谈。”

沈巍没再说话。

“等会儿做什么?”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问道。

白真真托腮:“保护你。”

正开机的沈巍,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轻轻笑起来。

他皮相好,不笑的时候很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笑起来时,满园大片大片的芍药花开,都及不上他貌美。

“那么,白助理。”他抬起一双含笑的眼睛,“现在给你的领导泡一杯咖啡。”

白真真撇撇嘴,说道:“喝什么咖啡?你现在是病号,你忘了?”

病号不能喝咖啡吗?

沈巍不笑了,收回视线,敲打着键盘:“不乐意就算了。”

好家伙。白真真听不了这个,立刻站起身:“我给你冲,你等着!”

等白真真冲咖啡回来,就听到沈巍在打电话。

安静的办公室里,能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咆哮声:“孽子!你这个孽子!”

“我让你把人送回去!”

“别说你这里没有。我看过视频了,人是那丫头带走的,没有你打马虎眼,她能把人带走?”

“赶紧的!我告诉你,得罪了那位,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可没唬你。到时候,沈家保不了你,你给老子光屁股滚蛋!”

白真真走过去,凑到沈巍跟前,冲着电话里说道:“沈伯伯,还活着呢?”

这一声问候,愣是把沈家仲给问的卡壳了。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破口大骂:“你这个没教养的野——”

嘟嘟嘟。

不等他骂出来,沈巍把电话挂了,顺手设置了静音。

“回来了?”他抬起头,说道。

白真真把咖啡给他放桌上,人也往桌沿一坐,说道:“你挂了干嘛?我气气他。”

沈巍不需要她气老头子。这些事情,他自己会做。

“你跟埃里克斯说了,让他不要出来?”他问道。

那个房子,沈家人都不知道。沈巍自己也不常去住,一般是白真真需要安置的时候,他才过去那边。

埃里克斯被抓住无所谓。但如果这处房子被沈家人发现,沈巍却会不高兴的。

“说了。”白真真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算过了,这件事会顺顺利利,不用担心。”

沈巍点点头:“好。”

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出了事,他扛着就是。

他聚精会神,投入到工作当中。

不一会儿,助理送来一袋子点心,沈巍头也不抬地说:“吃完了就到处转转,别出公司。”

外面有对方的人,还有沈家的人,她这会儿出去不安全,在公司里晃悠就没事。

白真真点点头:“知道啦!”

拆了一包山楂片,捏着一片,送到他嘴边:“来,一起吃。”

助理早就出去了,办公室里没别人,当然助理就算在,也只会见怪不怪。

人家青梅竹马呢,很奇怪吗?

沈巍低头含住她指尖递过来的山楂片,一边淡定咀嚼,一边大脑清明的工作。

白真真喂了他一包山楂片,然后戳了戳他一本正经的脸,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不出意外,很多未接电话。

有沈家仲的,有白先生、白太太的,还有很多未知号码。

她不由得挑挑眉,酝酿得这么快呢?

正想着,白先生打电话过来了,她顺手接起:“喂,爸呀。”

她喊得甜,白先生顿了一下,积攒的怒火愣是没有一下子发出来。

是了,这是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白先生熄了几分怒火,只是有些责怪地说:“你怎么又搞出事情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搞出了多大的事?”

埃里克斯自己就是很有背景的人。他爸妈宁愿卖儿子,也要争取的利益,可想而知,对方势力如何。

白真真把人往沈家的地盘一领,对方当即瞄准了沈家,沈家一大群等着看沈巍笑话的,沈家仲更是以飞快的速度联系了沈巍,要他把人捆了,赶紧送过去。

沈巍不接招,沈家仲本来该给白真真打电话,但他想到这个臭丫头的邪性,转而打给白先生。

白真真这边的压力比沈巍那边要大。

“我知道啊。”她趴在玻璃护栏上,笑嘻嘻地说:“爸爸,我厉害吧?”

白先生噎了一下,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有心情讨夸奖?

“厉害,厉害!”他囫囵道,“别贫了,人呢?被你弄哪儿去了?”

“爸爸,柠柠姐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来吗?”白真真没答,特别乖巧地问道。

白洛柠?白洛柠从来不搞事,只会做漂亮的事。

不过,那是从前。

这次不同,白先生也是才知道,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女儿,居然也会碰巧撞上这样的机缘。如果运作得好……

“真真啊,你跟她比什么?”白先生的声音透着温和慈爱,“她是她,你是你。你从来不比谁差。”

“是吗?”白真真问道。

“是啊。你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白先生特别肯定地说,“爸爸妈妈这么优秀,你又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人在哪儿?”

白真真挑了挑眉,说道:“不急。过两天我就把人放了。”

白先生顿时急了:“放什么人?你现在就带人过来,到家里来。”

“干嘛?”白真真明知故问。

白先生却以为她不懂,有些生气,但尽力压抑着怒气:“什么干嘛?你惹了事,你知不知道?你把金斯利的人给劫了!人家怎么想?”

白真真不作声。

“现在由我们把人还回去,再赔个礼,人家就不会太计较。不然你以为,你还能逍遥几天?”

“爸,我以为你们会把我骗回家,然后送给金斯利杀。”白真真笑得咯咯的。

“胡说八道!”白先生呵斥道,“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会这么对你?”

话锋一转,“快点,把人带回家来,等下我们一起给金斯利女士赔罪。”

白真真却不笑了,淡淡说道:“爸爸。你别哄我了。”

“谁哄你了?!”

白真真道:“我是说,你别哄我跟柠柠姐一样优秀了。我知道的,大家都知道的,我就是没有她优秀。”

“没关系呀。”她轻轻说着,“我没有她优秀,我还没她会搞事吗?”

她口吻变得阴郁神经质起来:“我要搞个大的,我要把她的名字,从我的生命中摘出去。”

她不要做“那个处处比不上白洛柠的白真真”。

她要做“白家那个特别会搞事的白真真”。

“白真真!”一声大喝,刚响起一半,就戛然而止。

白真真挂了电话。

她没有再接白先生的电话,但是白太太打过来,她接了。

“我刚才给爸说了。您不在旁边吗?那我再说一遍也行的。”

白太太气得破口大骂,白真真不乐意听,挂了。

谁打电话过来,她都接。

骂了沈家仲那个死老头子一顿。

金斯利女士那边也有电话打进来,她客客气气地接了。

交人?过两天再说。

然后,她接到了埃里克斯的父母的电话。

“不用谢。”她说,“埃里克斯答应了我谢礼,我并非无偿做好事。”

电话那头是埃里克斯的父亲:“那是埃里克斯的谢意。我们也很感谢白小姐,保护了我们的儿子。”

事实上,埃里克斯的家里,不是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他们是贪图一些利益,因此把儿子献给金斯利女士。

但现在情况不同,埃里克斯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他们还是更爱儿子一点。

“请让我们表达谢意。”电话里传来诚恳的声音。

白真真“唔”了一声,仿佛在思考般。过了两秒,她道:“我有一个讨厌的人……”

万人嫌8

下午三点, 沈巍有事要外出一趟。

“你待在公司,不要出去。”

白真真点头道:“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沈巍却道:“换个地方。”

白真真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闻言抬起头。

只听他说:“老头子可能会来。”

喔!白真真一下子明白了,站起来道:“知道了。那我换个地方。”

等到沈巍一走,她立刻折返回去,就坐在沈巍的办公椅上,两只脚翘起,悠哉悠哉,打游戏。

“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略有些秃顶,一脸富态的中老年男子,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厚厚的脂肪也填不平他眼角的皱纹。

见到白真真,他张口就说:“你们两个,到底把人藏哪儿了?快点交出来!”

办公室里没有沈巍,这没关系。他们两个人,向来是穿一条裤子。逮着白真真,也是一样。

甚至, 沈家仲面露恐吓, 试图趁着沈巍不在场, 速战速决,把事情解决了。

白真真牙尖嘴利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一个臭丫头而已。

“伯伯,这么着急干什么呀?”看着他逐渐走近,白真真并没起身, 只是把翘起来的脚放了下来,“人家金斯利女士都没有着急呢。”

“伯伯, 您这样不行。”她语重心长地说,“太上赶着当狗, 人家会轻瞧您的。”

一句话,让沈家仲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您就算要给金斯利当狗,也不用这么哈巴哈巴的,人家瞧不上。”白真真索性给他说明白了。

沈家仲是听不懂吗?

他眼冒凶光,五官隐隐狰狞,扬起胳膊,就要给白真真一巴掌。

白真真当然不会被他打着。只见她灵活地跳下办公椅,猫着腰往旁边一溜,就开始惊呼:“哎呀!狗急了!开始咬人了!”

“你说什么?!”沈家仲大怒,差点给她这几句话,气出脑溢血。

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小辈!他愈发面露凶光,盯着白真真,就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伯伯,您就没发现吗?”白真真一边在办公室里绕圈圈,一边说道:“您上楼时,就没发现金斯利的人已经撤了?”

沈家仲追逐的步伐一顿,就见这个臭丫头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伯伯,你要当狗,动作慢了呢。”

她嘴巴淬了毒似的,一句比一句狠:“您现在只能做没人要的狗了。”

“好可怜啊,伯伯。”

沈家仲愣了愣,紧接着怒气上头:“我打死你!”

白真真拔腿就往外跑:“来人啊!疯狗咬人啦!”

她一边跑,一边大喊。

沈巍的办公室在顶层,但大楼的设计中间是椭圆形的空间,下方的人抬起头就能看到上面。

沈家仲追出办公室,他如果要脸,就不能追着白真真打。

“没教养的贱丫头!我替你爸妈教训教训你!”然而沈家仲被她一句一个“狗”,给气得发狂,根本不在乎。

——

沈巍回到公司。

“沈总来过没有?”他一边乘坐电梯往上走,一边问助理。

沈家那么多人,都有着不低的职位,人人都称一句沈总。但他现在说的是谁,助理显然不会误会。

“来过了。在您办公室待了一段时间。”助理回答。

沈巍点点头,面色清冷如常。然而,听到助理的下一句,他面色微紧。

“当时白小姐也在。”助理一边说着,一边觑着他的神情,“不知道白小姐对沈总说了什么,沈总很生气。”

沈巍绷着脸,出了电梯,直直往办公室走。

“沈巍!你回来啦?”办公室里,白真真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喝奶茶,对他笑着招招手。

沈巍关上门。

“他打你没有?”他第一句话就问。

白真真顿时笑了:“他倒是想来着。但我会跑呀!”

沈家仲那个人,十足的人渣、败类。

沈巍会怀疑他打人,一点儿也没多想,要不是白真真跑得快,真就被薅着头发打耳光了。

那个死老头子,他年轻的时候就对女人很下得去手,更别提现在了。

“不是让你避开?”沈巍微皱眉头,说道。

白真真撅嘴,站起身,将办公椅让给他:“沈巍,你现在翅膀硬了,都开始吩咐我了。”

沈巍抿抿唇:“别乱说。”

“哼。我就看不惯他找你麻烦。”白真真坐在办公桌上,翘起一条腿,继续吸溜着奶茶,“这是公司!他来公司找你,想过你没有?”

如果沈巍被沈家仲压着训,那他的威信要下降。反过来,如果他跟沈家仲呛起来,也不会让他脸上多光彩就是了。

沈家仲就是要搞他,才这么干的。多恶心啊?明明是亲父子,被他当成仇人一样。

她一脸不平的表情,看在沈巍眼里,神色几经变换,渐渐绷紧的脸庞柔和下来。

“以后别冒险。”他说着,坐在办公椅上,打开电脑。

白真真倾身,趴过去对他说:“哎。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沈巍抬眼一扫。

白真真得意道:“外面守着的那批人不见了。埃里克斯安全了。事情解决了。你爸,我爸,想借这个事情攀上金斯利,都做梦去吧。”

沈家仲急着将人攥手里,是为了讨好金斯利女士,获得一定利益。

白先生也是一样,放在平时,他未必有这个机会,跟金斯利女士对话。

她得意洋洋的,说道:“埃里克斯的家里人给我打电话了。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跟金斯利沟通过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埃里克斯的家里,不追究金斯利假冒他们的名义,对埃里克斯围追堵截的事,已经是顾及面子了。

除非金斯利想要跟他们撕破脸,不然她不会继续这么干了。

经由她陈述,沈巍很快明白过来,他看着面前的屏幕,上面的内容进入眼中,但是进不了大脑。

索性双手向前一推,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向她看去:“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有一天没有?

在沈巍想来,至少要有这么几个流程——沈家发难要人、沈家仲翻脸、白家施压、胶着一阵子。

而后,或许埃里克斯解脱,拿出一千万酬金。或许他背地里做小人,把埃里克斯献给金斯利,替白真真拿到一千万辛苦费。

结果一个白天过去,事情就解决了?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

“那我会做没把握的事吗?”白真真得意地坐直身体,“我怎么会拉着你下水?我又不是猪队友。”

她当时为什么把人领进沈氏的地盘?为了坑沈巍吗?

她得意起来,眉毛乱飞,简直是眉飞色舞,看上去那么鲜活生动。

沈巍看着她,如以往的每一次,舍不得移开视线。

“我以为你需要我的帮助。”终于收回视线,他重新握住鼠标,晃动两下,唤醒屏幕。

万人嫌9

白真真需要他的帮助吗?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她没有再嬉皮笑脸, 转头看向落地窗,声音轻淡。

在所有人都喜欢白洛柠, 认可白洛柠,称赞白洛柠,追逐白洛柠的时候,只有沈巍,一直站在她身边。

“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沈巍。”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

如此肉麻的话,偏偏她不像以前那样,她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逗弄他的意思。

沈巍想要不往心里去,都做不到。

“你现在这样说,”他漂亮的脸上神色淡淡,微垂眼帘,“等你以后……就不这么认为了。”

白真真便跳下桌沿,走到他身侧,俯身探头去瞧他:“以后怎么啊?我没听懂。”

没听懂吗?

沈巍握着鼠标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手背上露出清晰可见的三根细骨, 形状漂亮, 让人忍不住去摸。

白真真就有点眼馋,一边等他的答案,一边伸出食指,用指腹去摩挲他的手背。

沈巍倏然撤回手掌, 放在腿上,握起。

眼眸垂了垂, 又抬起,不闪不避地望入她的眼睛:“等你以后有了男朋友。”

那个男人, 一定是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对他都这么好,对那个不知名的野男人,只会好上一百倍。

沈巍的脸色渐渐阴郁。

“嘿嘿。”白真真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坏笑一声,“可能吧。”

闻言,沈巍的脸色更加阴郁起来。

“但在我前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我心里最好的人是沈巍。”她觑着他,笑得更灿烂了。

以后可能有人对她更好。

但要多好,才能打过这些年来沈巍的坚定不移,始终维护?

她眼神闪烁,跳跃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向他透露什么,沈巍心中砰砰直跳,眼前有点眩晕,但又不敢去想。

永远站在她身边,做她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人?沈巍这样想了很多年,又压制了很多年。

要很好很好的人,才配站在她身边。

“哎呀,该下班了。”白真真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立刻说道:“走了,病号,我们回家吃饭了。”

沈巍脑子里划过还没完成的一项项工作。手上没有停留,收拾起东西:“好。”

埃里克斯还在家里。

不知道他吃了没,两人从餐厅叫了外卖,顺路取了一下,开车回家。

“你回来了?”听到门被打开,埃里克斯立刻窜出来,当看到她身边跟着的年轻男人,他停顿了下,“你好。”

沈巍看他一眼。

黑发碧眼,五官精致立体,身材比例堪比模特。只一眼,沈巍心里就生出排斥感。

“嗯。”他点点头。

白真真一边换鞋,一边介绍道:“房子的主人,也是白天帮我们偷溜的人。”

埃里克斯立刻大步走过去,热情地抱住他,大力拍着他的后背:“谢谢,谢谢,哥们儿,真的太感谢了,谢谢你救了我。”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即看向白真真说道:“我现在就支付报酬!”

“是现金还是珠宝、不动产?”他笑容灿烂又诚恳。

爸妈已经打电话给他了,他们跟老女人已经交涉过了,他安全了。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来,将他接走。

噢,是顺便把他接走。他不想回去也可以的,他们主要是想请大师算一算,他们有缘无分的亲人究竟在何方?

“现金。”白真真想也没想就道。

“OK!”埃里克斯表示没问题。

一旁,沈巍余光扫过。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虽然说是被赶出家门。但一起长大,沈巍还是知道她的,她并不是一个把钱放在眼里的人,一向够花就行,不够花,那就不花。

吃过饭。

埃里克斯去阳台打电话了,他恢复自由后,当然要跟以前的朋友们联系上。

白真真推着沈巍回房间。

“怎么了?”沈巍转头问道。

她一跟他回房间,他就不自觉紧张起来

白真真很自然地道:“给你上药啊。你的伤不用换药的吗?”

沈巍一愣,他还真忘了这回事。这一整天,太刺激了,他都没想起来。

“我让助理过来。”沈巍说道。

白真真不赞同的把他推到床边坐下,说道:“老板,别太不做人。都下班了,你放过人家吧。”

沈巍想说,他给助理开的薪酬,是按24h算的。

“没事。”他说,“明早我给他放两个小时假。”

白真真不说话了。微微偏过头,瞅他。

沈巍垂下目光,拿起手机,就要给助理打电话。然后,“啪”的一声,白真真把手机抢走了。

“沈巍,你什么意思?”她睁大眼睛,怒视着他。

沈巍愣住:“怎么了?”

“你宁愿给他看光光,也不想让我看?”白真真指责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出柜了?”

沈巍:“……”

不等他开口,白真真双手抱胸,挑剔地打量他:“好哇。我就说,你怎么一直没有女朋友。原来,你是这样的沈巍!”

沈巍一头黑线。

“不要胡说。”

白真真下巴扬起:“那就脱衣服。”

……什么话!

沈巍的耳廓上又开始浮起霞色,抿了抿唇,神色倒还镇定:“手机给我。”

话落下,白真真眉头倒竖,立刻就要喷他,他慢吞吞又道:“我让助理送药过来。”

喔。

白真真没好气的把手机塞他怀里,说道:“沈巍,你变坏了,你学会说话大喘气了啊。”

沈巍神色沉静,闻言只道:“是你太着急。”

白真真又好笑又好气,一下跳起来挂他身上:“我太着急?你不知道我吗?你就是故意的!沈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正如他了解她,她难道会不知道他吗?

沈巍嘴角绷不住扬起,又很快压下,保持着清冷小仙男的人设:“伤口疼。”

白真真立刻跳下来,忧心道:“那你坐下,歇会儿。”

他带着伤,就这么忙了一天,还出了半天的外勤。白真真想想,就很烦沈家仲。

“你放心,你受的苦,他一点儿也少受不了!”她语气干脆。

沈巍当然是相信她的。只是此刻,他神情一凝:“你是为了我?才张罗埃里克斯的事?”

他以前没见过她动用这份能力,这次本来也没信的。但她的表情,令他如醍醐灌顶,一下子站起来:“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她从前不用,一定是因为有影响。那现在因为他动用了……

“你想多了。”白真真瞅他,“我傻吗?”

沈巍看着她没做声。

脸上的表情,清晰明了的写着答案。

“也有影响吧。”白真真顿时话锋一转,表情难过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余光看他,“会让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好哥们儿,唯一站在我身边的人,从此害怕我,不敢跟我玩了。”

沈巍听到前面一句,整颗心立刻提起。

等到听完整段话,他那口气梗在心口。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没影响就好。”

“什么叫没影响?”白真真叉腰,怒视着他,“我只有一个朋友了!”

沈巍看着她,忽然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这么傻,小心被卖。”

“呵!”白真真反手跳起来就是一个牛顶,脑门嗑他额头上,“让你说我傻!”

咚的一声,她撞得十分用力,沈巍都觉得脑浆子晃荡了一下,清冷小仙男的人设维持不住,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来。

“你还敢嫌弃我?”白真真更加不依不饶了。

两人胡闹着,时间过得很快,助理送药来了。

因为白真真在,助理很识趣的放下药就走了,走之前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白真真立刻把沈巍按在客厅的沙发上,要他脱衣服。

“别说我占你便宜。”她一本正经道。

埃里克斯也看着呢,这不是私密的空间,她很正经的要给他上药。

沈巍抿了抿唇,眼睑垂了一下,然后抬起来,看向埃里克斯。

埃里克斯秒懂,立刻捂着肚子说:“我去一下卫生间。”拔脚溜了。

沈巍这才抬手,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他皮肤很白,天生的冷白皮,愈发显得那些青紫肿胀的狰狞丑陋。

白真真做过心理准备,见到这画面,仍是心里一沉,表情瞬间冷下来。

王家如果做不到她满意的地步,那座金矿她是不会指给他们的。

“已经不疼了。”沈巍说道。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让她看这个?她一定又会着急上火。

“是吗?”白真真闷声说,指尖戳在他覆着纱布的地方,顿时他背部肌肉下意识绷紧,她没好气道:“还说不疼?”

沈巍的背部裸露在空气中,被空调吹得有些凉,但他胸腔里忽然升起一团火,烧得他血液沸腾,喉咙发干。

他有一句话,想说很久了,也压抑很久了。

“疼。”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很用力,“你会心疼我吗?”

白真真没抽回手,只道:“你说呢?!”

“那你……”会永远心疼我吗?

会有一天,她心疼别人,再也想不起关注他吗?会将他忘在脑后,跟别人吵架了,才会想起他,找他喝咖啡抱怨吗?

沈巍只要想一想,胸膛里的火就要把心脏烧成灰烬,这使得背上的伤痛,不值一提。

“我永远会心疼你!”被他无声注视着的女孩,反握住他的手,那么肯定地道。

沈巍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么不切实际的一句话?

“算数吗?”他轻声道。

白真真举手发誓:“绝对算数!我白真真说的话,唾沫都变成钻石,真的不能再真!”

沈巍低低笑起来,微微自嘲。

确定了,他幻听了。

这只是他的臆想。他大概太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可能是在回公司的车里,可能是在办公室,总之不可能是真的。

“那你要记住。”他克制不住地看着她,表情含着引诱,“不能骗我。我会当真的。”

“骗你是小狗。”白真真又说。

紧接着,撕拉一声,她揭下了他背上的一块纱布。

不是特别疼,但足够清晰。

沈巍浑身一僵,他看看眼前的客厅墙壁,看看昏暗的阳台外面,又看看身侧露出来的衣角。

手指不觉蜷紧了。

——

埃里克斯的父母,在次日早上九点抵达家中。

但好消息早上七点就传到白真真这里——昨晚沈家仲外出见小情人,不幸遭遇车祸,人当场重伤昏迷,现在医院里,还没有醒来。

“唉。”吃早餐时,白真真忍不住叹气,“早知道伯伯可能再也听不到我说话,昨天我就应该多跟他聊一聊。”

万人嫌10

沈巍喝粥的动作一顿, 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她那叫惋惜吗?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她简直就是幸灾乐祸。

“吃完饭我去趟医院。”沈巍垂眼, 继续喝粥。

作为沈家仲亲生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他理当去医院看望。

“去吧去吧。”白真真很高兴地说,“记得拍个照片,让我看看老头现在的惨样。”

她在他面前,根本装都懒得装一下。她就是这么恶毒,就是这么见不得沈家仲好,哪怕他是长辈,可是听到他出事,她就是开心。

餐桌上的另一人,瞧瞧沈巍,又瞧瞧白真真,不是很懂。

沈家仲不是沈巍的父亲吗?为什么白真真当着沈巍的面说这种话?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巍朝他看了一眼。埃里克斯立刻收回视线,低头啃包子, 一声不吭。

沈巍收回目光。

“我很快就回来。”吃过饭, 沈巍拿起外套和钥匙, 出门。

白真真道:“不用着急,你多待会儿也行。埃里克斯的家里人到了,我正好留他们说会儿话。”

她一个人搞得定这事。

沈巍没再说什么,点点头:“我走了。”

“拜拜。”白真真对他挥挥手, 看着他的背影,关上门。

砰的一声过后, 埃里克斯凑了过来,小声问道:“那位伤患, 难道不是沈先生的父亲吗?”

看看这两人,白真真就差没说“撞得好”了。而沈巍的脸上,亦是半丝波动都没有。

人子否?

“是。”白真真说完,忽然恶劣一笑,朝他凑近过去,“是你爸妈动的手哦。”

埃里克斯愣了一下,没明白:“啊?”

白真真没说话,只对他挑了挑眉头,随即走到客厅里,往沙发上一坐。

埃里克斯脑子里念头急转,大长腿两步飞跨,跳到沙发旁边:“什么意思?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如果他没理解错,是白真真请他爸妈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

“你爸妈很疼你吧?”白真真看他一眼,说道。

埃里克斯下意识回答:“一般吧。”

“你爸妈会趁你去工地视察,让人骑摩托车撞你,还折返回来从你身上碾过去吗?”白真真神情阴沉。

埃里克斯本能说道:“疯了吧?这是犯罪!”

是啊。

沈家仲做的事情,就是犯罪,是故意伤人。但有时候,法律并不能维护被伤害人的权益。

前世,沈巍为什么选择同样的报复?因为他没有证据。如果他能找到证据,把沈家仲往监狱里一送,沈家仲握着的东西,照样落在他手里。

“太惨了。”埃里克斯喃喃。

他没有说什么“不可能吧”“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他是生活在幸福家庭中的小孩,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糟糕的烂人父母。

他觉得沈巍很可怜,沈家仲从没有爱过他。

沈家仲的确从没有爱过沈巍。

从沈巍五岁回到沈家开始,面临的就是本应该照料他的父亲,无休止的虐待。

那时候的沈巍,个头还很矮,他有些营养不良,因为生养他的女人,对他并没好到哪儿去。他来到沈家时,瘦得皮包骨头,头发枯黄,身上伤痕累累。

沈家仲嘲笑他:“贱人生的小贱种!”

那么高大的男人,他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得见他的脸。但这样一个高大强壮的父亲,并没有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他的臂弯里。

他抬起一脚,就把单薄的小沈巍踢飞了。瘦幼的身体,细细的脊椎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那么疼,那么疼。

“爸爸。”小小的沈巍,忍着眼泪,细声细气地喊道。

“爸爸。”长大的沈巍,站在病床前,对做完手术,插着呼吸机,人还在昏迷的沈家仲说道:“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巍的视线,从病床上扫过。曾经那么高,站在那里,把门口照进来的光线都挡住的男人,现在看上去,只是一坨肉而已。

一坨没有任何意识,只会日渐腐坏发臭的肉。

他没在病房里停留太久。

从头到尾,他的心跳没有加快,表情平静如常。苍老的男人双目紧闭的脸,深深印在脑海中,便转身离开了。

沈巍不恨他。

比起来,白真真更恨他。她一向是热烈的性子,敢爱敢恨。沈巍不是,他的血早就冷了。

沈家仲?他对他早已经没有任何期待。

他快步离开医院,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先去了公司一趟,处理了些工作,然后赶回家中。

埃里克斯的爸妈已经到了。

沈巍进入家门,就见他们毕恭毕敬的跟白真真说着话:“谢谢,谢谢大师。您的恩德,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他挑了挑眉,现在是什么状况?

白真真笑得客气:“在商言商。你们已经付过报酬,就不必谈什么恩德了。”

钱货两讫,对白真真而言,从此交个朋友可以,恩德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但夫妇两人对白真真依然恭恭敬敬:“大师心善,我们不能忘本。”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买来的。

假如不是白真真,姜一荨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双亲。她无比感激白真真,这个救了她儿子,帮她找到父母,成全了两个家庭的女孩。

又客套两句,夫妇两人带着埃里克斯走了。

沈巍关上门,才道:“这么快?”

“是啊。”白真真点点头,“你来得挺快的,居然赶上了。”

沈巍挑了挑眉,不及说话,就听她说:“老不死的怎么样了?”

她表情不加掩饰,幸灾乐祸地说:“离死远不远?你拍照片没有?拿给我看看。”

沈巍没拍照片,他对沈家仲的死活并不在意,“没有。不乐观。”

不乐观啊。

那可就太让人高兴了。白真真吃吃地笑起来,但沈巍不想她为这件事太上心,便道:“你跟王家谈了什么?”

“很简单。”白真真跟他说了说。

她本身修习过玄学,又有气运加持,给那位女士找到线索,不要太容易。

白真真甚至觉得,她哪怕不懂得什么看相算命,就冲着越来越强大的气运,都能解决这件事。

说了几句话,沈巍还要去公司,白真真对他摆摆手:“去吧,拜拜。”

她这么干脆利落地再见,反而让沈巍多问一句:“你等会儿去做什么?”

“我有我的事情。”白真真挑眉,“你要知道吗?”

沈巍很少问她的事情,除非她主动说,这次也是一样:“我走了。”

“拜拜。”白真真关上门。

等他走了,立刻拿起包包,出门。

沈氏集团的股价开始下跌,连着三天跌停,有人抛售,有人加仓。

白真真坐在咖啡馆里,等着接沈巍下班,隔壁有人吵了起来,其中一人起身就走,怒气冲冲地擦过桌沿,带起一阵风。

风里带着清爽的男士香水气味,白真真随意抬头,这一看愣住了。

她连忙放下咖啡杯,追上前,但男人走得很快,她飞快去追,终于在追出门时,拉住了他。

“这位大哥!”她攥紧他的衣角,“我观你面相,有血光之灾!”

男人有急事要离去,蓦地被人拉住,本就不耐烦。待听到这一句,他很无语,扭过头就喝斥:“滚开!”

“开”字刚出口,就被身边呼啸而过的隆隆声压过去。男人猛地瞪大眼睛,浑身僵住,霎时间血液逆流。

“怎么样?”白真真松开他,撩了撩被迅猛开过的大厢货带起的头发,挑起眉头说道。

男人浑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心脏快得像要爆炸,好一会儿说不出任何话。

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拉住他,他人就没了。

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水,男人哆嗦起来,颤巍巍地伸出手,猛地攥住了白真真的胳膊:“小,小姑娘……”

“不客气。”白真真瞥了一眼那只手,“救人一命,我就当给喜欢的人积功德了。”

看不见就算了,赶不及救就算了,但是这种跑几步、拉一把,就能救一条性命的事,白真真不会推辞的。

“等等!”见她要走,男人忙叫道,“我姓盛,这是我的名片,我今天有急事要去办,小姑娘、不,大师您回头打我电话,定有重谢!”

如果不是她拉了他一把,他就没了,这种大恩大德,如果不报,还不知道以后要遭什么天打雷劈。

男人匆匆塞了名片,就快步走了,不忘左右关注路况,免得再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车辆。

白真真没看那张名片。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富贵过人,他身上紫气浓郁,沾上一点就能小小进财。

白真真没有结交权贵的想法,只是她看着男人急匆匆的样子,还是喊了一句:“你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男人没听见她的喊话,他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绑架的儿子终于找到了。

“盛先生!”直到身后又喊了一声,“您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男人终于听见了,心脏倏然缩紧,猛地站住脚步,回头:“你说什么?”

“这边。”白真真已经走到旁边车子那里,“上车,我带你去。”

又是一条性命。

男人急急走过去:“小姑娘,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告诉过她,他是去找人。男人第一反应,这是一个局。但他想到刚才,如果不是白真真叫住他,他此刻身上的血都凉了。

“我,会点算命本事。”白真真发动车子,等到他上车,立刻启动,“刚才看你面相,乌云罩顶……”

他身上死气沉沉,显然马上就要遭临大祸。而等到白真真拉了他一把,与死亡擦肩而过,他身上的死气散去,又露出别的来。

他子女宫晦暗,与他刚才的危险状况,不相上下。白真真顾不得先解释,把人拉上车,一边往城外驶去,一边说起情况。

男人一开始将信将疑,等她说完,人还在犹豫:“我去城东,可以麻烦白小姐去城西吗?”

按她的说法,孩子会被撕票。他不能冒这个险,跟着她去城西。绑孩子的人,给的地址在城东。

“行。”白真真说完,就近停了车子,“回头见。”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能救到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就当是给沈巍积德了。

倒霉鬼沈巍,从小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她希望他的余生,光明顺遂。

白真真一路开得飞快,在一处废弃大棚里,找到了被胶布粘着嘴,手脚绑着的六岁小孩。

小孩旁边是一个干瘦的男人,满脸恶毒的拿着一把锃亮的剪刀,正要剪小孩的手指取乐。

白真真干脆利落地放倒了男人,拿出手机,先打给了盛先生,用他名片上写的号码。

“喂,盛先生。”拨通后,她弯腰撕掉小孩嘴上的胶布,“找到一个小孩。”

然后把手机放在小孩的嘴边。

“爸爸……”小孩哇的一声就哭了,眼泪唰唰的淌,“爸爸,你快来救我……”

电话那头,盛先生激动地喊:“小文!你怎么样,小文?”

“爸爸!爸爸你快来!”小孩哭着喊道。

白真真蹲下,把手机开了外放,说道:“我把地址发你,你尽快过来,我等下还要打110。”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盛先生说道。

白真真挂了电话,对上小孩惊恐的目光,说道:“我现在要报警。你能等一等吗?等我打完电话,再让你跟你爸爸说话。”

小孩抽噎一声,小幅度点头。

白真真就报了个警。

然后看了看手机的电量,拨打小孩爸的电话,让他们父子在线沟通。

至于她自己,蹲到一边。

“爸爸,我身上还捆着绳子。”小孩小声说,“能不能让这个阿姨帮我解开?我想上厕所。”

过了一会儿,小孩鼓起勇气大喊:“阿姨!”

阿姨什么阿姨。

啧。

白真真给他把绳子解了,绑到地上被她放倒的男人身上,小孩不敢走远,拿着手机,到角落里背对着她放水。

警察来得很快。

其次才是小孩的爸爸。

别的都好说,就是白真真遇到一点麻烦——她为什么知道小孩真正的位置?跟绑匪是不是一伙的?

如果不是被白真真拉了一把,差点见阎王,盛先生也会这么怀疑。

“她不是,她很厉害的,她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盛先生竭力为她作保。

虽然过程有点麻烦,但咖啡店外面的摄像头把她救人的画面拍下来了。再加上绑匪那边审问,的确没有别的同伙,白真真得以脱身。

“谢谢你,白小姐,太感谢你了!”盛先生不住的道谢,拉着小孩一起,对她鞠躬。

小孩找到爸爸,整个人状态好了很多,也认真地说:“谢谢阿姨。”

“嗯。”白真真点点头,“以后小心点,别再被人骗了。”

说到这里,盛先生的眼神一暗,怒气划过脸庞。

“拜拜。”白真真还要接沈巍下班,要不是沈巍加班,她都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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