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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出逃手札 故栀 44648 字 1个月前

第71章 第 71 章

霎时间, 覃卓承面色惨白。

人在第一时间听到难以置信的东西时,第一反应真的会是茫然。

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理解能力,明明所有的字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却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反复在心底一个字一个字的嚼碎、组合、拼合, 去试图理解。

在重塑的过程中, 对方的话也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回响。

仿佛是凌迟般, 信念也随之一点点的崩塌和溃灭。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激烈的情绪和摇摇欲坠, 林郗淮沉默的转过身,再次看向那幅摄影作品。

给对方清晰的意识到真相,以及体会透彻现在这种绵长痛苦的时间。

作品右下角的金属铭牌上有着他母亲的名字。

林郗淮盯着铭牌看了一会儿, 差不多觉得身边的人应该彻底理解了他的意思,开始能听进他的话后, 才不急不缓开口道:

“很简单就能调查到的事, 我没必要骗你。”

“当年那场车祸中, 小汽车里的人才是我的父母,你爸指错人了, 你也被戚枕耍了。”

“你母亲葬礼那天, 我也和亲戚一起到了现场, 以吊唁之名去配合调查。”

覃卓承一阵头晕目眩,他其实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走, 甚至连迈开步伐离开都做不到。

只能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犯,难捱的等待着一把烈火, 点燃他周围干燥的木柴。

说到这里, 林郗淮顿了下,然后声音很轻道。

“不用怀疑, 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不好受。”

覃卓承想,或许烈火早已熯天炽地,将他堙没其中。

对方的反应比想象中的大,林郗淮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林郗淮其实没指望着他能有多高的道德水准。

所以他不抱多大的期望,对方知道真相后对他怀有多大的愧疚之心。

林郗淮仅仅是想告诉他,错了。

错了这么多年,至少得直面自己的愚蠢和卑劣,能被人当做笑话般的。

当然,对林郗淮来说,那不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我父母是很好的人,善良、热情,对生活抱有热忱,是一对觉得世界很美好所以每天都过得很灿烂的夫妻。”

“在活着的时候,他们曾去过很多地方,无论是繁华的城市,还是苦难贫穷之地,又或者荒无人烟的原始野生之境。”

“见过很多,所以敬畏生命,常怀悲悯之心,参与公益项目、建设学校、野生动物救助,你可能想象不到他们做过多少。”

林郗淮目光移到那枝玉兰花上:“当然,还有最基础的——”

“遵守交通规则。”

最后几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极大的杀伤力。

像是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尖锐锋利的刀,毫不犹豫地捅入了他的心脏。

瞬间鲜血淋漓。

说完,林郗淮扭头看着他:“所以,你是什么东西?去随意地评价贬低他们。”

这是今天见面以来,林郗淮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憎恶又轻蔑,如同看待蝼蚁。

覃卓承几乎失声,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道:“我、没有……”

林郗淮回过头,平息着自己心底的怒气。

对方对他的伤害,他还能冷静如常的对待,可他的父母不能。

他当然知道,覃卓承认错人了。

可当覃卓承对旁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别人可不知道他认错了。

于是,那些超速抢道,致使多人死亡、背负着命债的卑污标签就这么莫名的贴到了他的父亲身上。

而他的母亲呢?

是被他人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点评一句,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对“丈夫”进行规劝的帮凶?

还是阻止不了“丈夫”恶劣行驶,因有这样的伴侣而失去生命的可悲无辜女人?

或许在对方的言辞中,还有愤怒至极情况下产生的贬低。

听到覃卓承说这些话的人会怎么想?

——啊,原来林郗淮的父母是这样的啊。

可那不是……他的父母。

想到这里,林郗淮就感到难以遏制的愤怒。

一句认错了。

那些他父母没有做过的,却阴差阳错的背负了起来,承担了覃卓承的诋毁骂名。

欺负他的不知情,欺负他父母已经不能再说话。

他很委屈,也替爸爸妈妈委屈。

林郗淮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空气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他才渐渐地平息下来,重新恢复冷静。

“我和你,真的靠近不了。”

明明都认识八年了。

可林郗淮现在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一开始他们就是各自包裹着自己。

做了那么久的朋友,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进行过深入的交心。

所有的话题都浮于表面,只谈论最简单的日常生活来粉饰他们无法走进对方内心的事实。

或许,覃卓承有报复的原因,本能就对他有所抗拒,所以才这般。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防备心都很强。

无法彻底的信任。

所以他不轻易的打开自己,敏锐的察觉到覃卓承那道心墙后。

推己及人,林郗淮得体的后退,也没有触碰对方心底的意愿。

所有触及过往的伤痛,他们都在回避,而不是解开。

“这么多年,我们说是熟悉吧,但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对方是怎样的人。”

“可要是说不了解,你又能精准的踩中我最在意的东西。”

说到这里,林郗淮问他:“当初你说期待明天,未来你会过得很好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身旁的人似乎已经开始精神恍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听到他的话后,脸色愈发的苍白难看。

林郗淮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恍然长长的“啊”了一声,随即笑了出来。

他居然就被这样的谎言骗到了。

笑过后,林郗淮突然觉得自己太可悲了。

当年,林郗淮刚得知对方充满伤痛的童年,就在阳光下听到了这句话。

他不是什么同情心拯救欲泛滥的人,但他欣赏人在逆境中追求新生。

于是在对方主动靠近后,林郗淮想,他们都是在黑暗里挣扎着想要撕开一道光明裂口的人。

或许,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我真的是太趋于结果导向了,你好像很清楚这点。”

林郗淮太过于执着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对这个的定义又实在匮乏。

于是只能依葫芦画瓢,靠曾经短暂的记忆想象着父母的生活是怎样的。

工作、生活、朋友、爱人。

几乎是像公式一般,笨拙又努力的把这些东西往里面套。

到最后,已经被这些“公式”所挟持,急切希望每一个都能被点亮。

反而把那些他与覃卓承的共同点当做证据——他们是志同道合、能同行的证据。

就这样,看错了人,然后步步错。

执念太深,以致每失去一样都很痛苦。

好在,林郗淮知道错了。

他扭头,透过金色格窗和楼下院子里的秦洲晏对上了视线。

对方站在满树金灿灿的叶子下,带着笑意抬起手和他招了招。

林郗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沉重的心轻快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蓦地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其实话还没说完,事情也没完全结束。

如果只是说几句话让对方短暂的懊悔难受一下,那他被报复的八年未免也显得太过于廉价可笑。

只是身边的人似乎打击太大,还沉浸在无法相信的思绪中。

他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等你接受事实清醒后,我们再说吧。”

还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林郗淮拿起手机转身离开。

看着林郗淮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覃卓承才彻底控制不住扶着墙躬下身子猛地咳嗽起来。

看到林郗淮从主厅出来,秦洲晏没忍住笑了。

“怎么脸这么臭啊?”

林郗淮栽进他的怀里:“烦,本来以为能一次性解决好,结果他梦游似的,神志不清。”

“你说得对,他真的玩不起。”

秦洲晏抱住他,被他的说法逗笑。

然后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脸:“走,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覃卓承站在楼上,看着林郗淮被男人单手搂着脖子朝外面走,姿态无比的亲昵。

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林郗淮笑了出来。

然后仰头,两人默契又短暂的碰了一下唇。

他连忙偏过头,感到自己的眼眶开始刺痛泛热-

两三天后,林郗淮从秦洲晏那里得到了覃卓承的消息。

彼时两人用完晚餐,正在沙发旁一起吃着餐后水果边看书。

“覃卓承进派出所了。”

林郗淮拿着金属叉的手一顿,这就让他有些意外了。

“之前不是说过,戚枕他爸因为生气,把覃卓承的赌鬼爸送到他面前了吗?”

林郗淮点点头,他还记得,覃卓承的生活已经被对方搅得一团乱。

覃卓承好像给了一笔钱,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他爸前天又去找他了。”

毕竟一旦被那样的人缠上,想摆脱就没那么容易。

秦洲晏继续道:“两人发生了冲突,行为过激,覃卓承他爸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在了地上。”

“不过没严重到一定程度,覃卓承应该很快就能从派出所出来。”

林郗淮明白了。

这次他爸找他很可能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毕竟覃卓承刚知道认错了人这件事,而他爸是事情的源头。

林郗淮懒得再想对方乱糟糟的生活,收回思绪继续看书。

然后就看到一张卡片从眼前划过。

林郗淮偏过头,就看到身边的男人一手翻着书页,另一手拿着张书签。

修长的手指随意懒散地翻转把玩着。

“……”

这不是离开罄泗村的时候,他塞到对方口袋里的书签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郗淮的目光,秦洲晏扭头看向他,故意问:“怎么了?”

林郗淮不说话,秦洲晏忍着笑继续道:“啊,这个书签是不是很眼熟?”

他拿着书签,故意念到:“请在我人生的每一程。”然后翻转过来,“我相信你的——”

还没说完,林郗淮已经恼得扑上去要抢,秦洲晏笑着举手后仰:“爱。”

“……”林郗淮骂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秦洲晏收好书签:“没看出来吗?我在炫耀。”

“书签,我的。”

林郗淮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朝着书房走去。

秦洲晏还以为自己把人逗跑了,正准备起身追上去哄人。

然后就看到林郗淮拿着一个信封出来了。

秦洲晏眼皮一跳。

对方已经开始了他的诗朗诵。

“郗淮收,有些话用言语表达,有点难以诉诸于口,用文字的方式就好了很多。”

念到这里,林郗淮目光落到他身上:“现在呢?还好吗?”

秦洲晏:“……”

林郗淮一边念一边朝着他这边走,念得声情并茂,最后念到“很蠢的想感谢天地”感谢所有的时候。

林郗淮叉起一个小番茄:“谢谢你,小番茄。”然后又看向橙子,“谢谢你,橙子。”

说完,看向秦洲晏:“怎么样?还有什么想感谢的吗?”

看着对方的神色,林郗淮开心了。

见人伸手过来要抢信,他连忙笑着后退躲开。

最终还是被秦洲晏抓住,挤进沙发里被堵住嘴吻成一团。

林郗淮笑了半天:“掂量一下,我就写了9个字,你可是有一封信。”

秦洲晏没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最后妥协道:“好吧,我认输,别念了。”

林郗淮就这么笑着看他。

突然想到了和覃卓承在艺术馆里说过的话。

他现在好像已经不再执着追求一个好结局了。

只盼当下一程。

感受着对方落在眼皮上的轻吻,林郗淮觉得很神奇。

就在他已经不再执念的时候,他人生的方向好像已经在朝着曾经期盼的方向走了。

暖色调的灯光洒落在身上。

一片静谧中,林郗淮声音很轻,几乎是气声般,在人的心头拂过:

“谢谢啊,秦洲晏。”

相爱值得感谢,谢过了小番茄和橙子。

当然,还有他。

第72章 第 72 章

在某个休息日, 林郗淮抽空去看了一下戚枕。

他得知道对方的最终结局,来作为他们复杂过往的彻底了断。

彼时,对方已经被送进了监狱。

事务所其实早就在走下坡路, 因为戚枕的搅和,风气极差。

一个建筑事务所的设计师极其重要, 随着林郗淮和喻宁昭的离开, 很多人不愿再留这里。

剩下的很多是戚枕的亲友, 和他一起投机取巧, 有真才实学的不多。

以前好歹还有几分光鲜亮丽的虚幻,现在已经尽显颓势。

何况戚枕的父亲本就能力平庸,为了救戚枕还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总之, 事务所现在已经易主,至于在新的掌权者下还能撑多长时间, 林郗淮已经不再关注。

他和戚枕其实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因为只是看着林郗淮温和的坐在玻璃隔断对面, 戚枕就有些疯了起来。

他整个人瘦了很多, 全无以前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模样。

然后被后面的狱警给拉住,呵斥着“老实点”。

事实上, 林郗淮也确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他现在人坐在这里, 呈现出的状态和面孔已经清晰无声的诉出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他现在过得很好。

就算他母亲那般对过他。

就算他是这么多年让他承受苦楚的帮凶, 甚至是直接参与者。

就算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都是为了毁掉他。

可他现在仍过得很好。

很明显,戚枕看懂了他的意思。

更令他崩溃的是, 透过对方的眼神和状态, 他看出来是真的,全无勉强做戏之态。

尽管他做过那么多, 现在的林郗淮身上也不带一丝受尽心理折磨的气息。

他看上去甚至比大学时候的状态更好。

一如既往是他无比憎恶的明亮耀眼, 似乎只要他在,旁人就看不到其他人。

在精神病院的时候, 他没有完全疯掉,就算进了监狱,他也在想着林郗淮心里破堤失防的模样。

似乎想到这里他就还能坚持,日子也能好过点。

不过也就几年,他又不是不能出去了。

只要对方还在痛苦,难以走出来就好。

在想象对方心理彻底出现问题,说不定还会产生极端行为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笑出来。

可现在看到林郗淮的模样,戚枕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脑子里的那根弦似乎彻底断了。

直至此刻,他好似才是真正的崩溃瓦解。

林郗淮看着他试图扑上来发疯又被钳制住的模样,心里很平静。

没有什么好开心的,因为他也付出了这么多年的代价。

如果可以,从来没认识过就好了。

也不唏嘘,所有的恶和罪名都是对方亲自犯下,现在也只不过是罪责难逃,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他们完全无法正常的交流。

所以,全程林郗淮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再静静地离开。

最后,戚枕被人反手压在桌面上,眼眶通红的死死盯着他远离的背影。

直到看到在门口,对方被一个男人牵着手带着离开-

对林郗淮而言,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心理上,戚枕都彻底被剔除。

事情一桩桩的解决。

至于覃卓承那边,林郗淮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把最后一点尾头处理了。

只是会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找他。

下班后在家楼下看到覃卓承的时候,林郗淮有些意外。

第一想法竟是,这么快就从派出所出来了?

对方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明显,似乎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但至少现在人看着是清醒的,应该已经确认并接受了事实,不再如同艺术馆那天一般恍惚。

今天林郗淮加了一会儿班,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他走到人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面的男人哑声开口道:“对不起。”

秋日的夜晚有些冷,林郗淮将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口袋里,冷淡道:

“这种情况下,‘对不起’其实挺没有用的,你过来只是说这个的吗?”

“我知道自己好像怎样都不能弥补你,但如果这样你能好受一点的话……”

林郗淮错愕的看着对方渐渐屈膝,直至最后,跪在了他的面前。

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就这样跪了下来。

林郗淮缓缓的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对方的这一跪。

一时之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行为。

男人红着眼眶开口道:“有些事情,我想亲口告诉你。”

“林郗淮,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你。”

“……”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之前秦洲晏调侃的时候,他只以为对方是在吃醋。

林郗淮从来没有当真,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也并不觉得覃卓承会喜欢自己,那么自私恶毒的人。

而且那样的感情怎么配称喜欢?

真的是太可笑了,好荒谬啊。

那样对他后,居然说喜欢?

事实上,林郗淮也是真的笑了出来,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覃卓承,喜欢?你居然说喜欢?你不觉得恶心吗?”

覃卓承急切解释道:“分手的时候,很多伤人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那为什么那么说?”不等对方说话,林郗淮已经开了口,“啊,是为了报复,故意用语言刺伤我啊。”

覃卓承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我没想以践踏你感情的方式报复你。”

“当初你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对我产生感情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掉自己的感情,毫不犹豫的远离我,我有些慌了。”

“我不想和你断了联系,所以当初和你在一起真的是喜欢,我没克制住。”

“哇。”林郗淮深呼吸了一口气,“需要我感谢你吗?”

林郗淮觉得悲哀,反问道:“没想以践踏我感情的方式报复我?”

“难道不是因为试探出我不是多么看中爱情的人,这种方式伤害不大,所以才没这样吗?”

对方想的是最致命、最摧毁人的方式。

覃卓承的背脊克制不住的塌了下来,他知道瞒不过林郗淮,也不敢再瞒他。

他艰难开口道:“是。”

他一直都试图想让林郗淮喜欢上自己,可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那点感情就已经是尽头。

对方生命中比他重要的东西太多了。

覃卓承曾经颓丧又可笑的想过,要是林郗淮是恋爱脑就好了,事情会简单很多。

可对方偏偏不是,对他的那点感情说抛就能抛掉。

“克制不住?”林郗淮毫不留情的扯下他的遮羞布,“难道不是担心我彻底远离你,就会脱离了掌控,你不能继续报复了?”

覃卓承抬头,眼眶很红:“我是真的喜欢才和你在一起的,问你要不要在一起的那瞬间,我真的没想很多。”

他甚至急切的上前,想去抓住他的衣摆:

“我们在一起后,我不是故意远离你,抗拒你,也不是真的想以此消磨你的感情。”

“我就是……不敢靠近,怕自己克制不住,我怕……”

林郗淮接了他的话:“怕不能继续报复我了。”

他再次缓缓的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衣摆脱离了他的手。

林郗淮听明白了,莫名的觉得窝火。

“覃卓承,我之前就说过,你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现在这句话,我再说一遍——”

“你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他一直在想,对方现在“告白”的意义在哪里,单纯的求原谅?

因为那一点不值钱的可笑“真心”?

后来结合那些忏悔的话,他突然就明白了。

或许他觉得说出了这些后,林郗淮会好受点。

覃卓承在告诉他,起码林郗淮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是真的喜欢。

林郗淮并不是单向的浪费感情,他对林郗淮也并不是因为嫌恶才不愿意靠近。

林郗淮忍着怒气,冷冷的看着他:

“你觉得我听到这些会欣慰开心吗?会松一口气吗?会想,‘啊,原来我是个有魅力的人,问题不出在我这里啊’?”

“你把自己想太重要了,你的喜欢不会让我欣喜若狂,你的厌憎嫌恶也不会让我否定自己。”

林郗淮还不至于需要靠一个男人的喜欢来自我肯定。

“一段恋爱谈得这么稀烂,你占据主要责任啊。”

主动问他要不要在一起,结果在一起后又态度冷淡。

感情中也处理不干净戚枕的事。

这些都是覃卓承的错。

“你觉得我会自责反省是我的问题?你觉得我会因这段感情怀疑自己?”

“做梦呢,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林郗淮确实伤心、生气感到不解过,但还真的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

他承认,自己是有问题。

他不太会谈恋爱,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但哪些是他的责任,他还是清楚的。

不是自己的帽子他不往头上戴。

“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国外,我们没有机会见面正式提分手,你觉得我们能谈满一年?”

在一起后,林郗淮很快就意识到他们或许真的成为不了亲密的恋人,这段无法靠近、不尴不尬的感情该结束了。

只是到底是七年的朋友,他想着要得体的面对面说清楚。

结果戚枕就开始爆雷。

“所以你现在说这些,真的毫无意义。”

林郗淮真的觉得太可笑了。

覃卓承忍着心脏的刺痛哑声道:“没关系,能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就好。”

林郗淮冷冷开口道:“不要说喜欢了,你那怎么能算喜欢?”

这么多年,都不曾对他手软。

林郗淮后来想,戚枕做过的最好的事就是把真相捅破。

他不敢想,再继续下去,他是不是真的会被对方报复成功。

直至失去所有的信念,心理出现问题,整个人彻底崩盘。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蠢,伤害错了人。”

覃卓承到底是没有忍住,眼泪彻底掉了下来,情绪濒临失控哽咽问他:

“如果……如果我没有认错人,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我们之间会不会好一点?”

林郗淮毫不留情的摇摇头。

“覃卓承,能做出这些事,你要承认自己的阴暗和卑劣。”

“如果你没认错,你知道我是小汽车里那对夫妻的孩子,在多年后遇见,你会不会又想,我们都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我们都很不幸。”

“可在看着我笑的时候,你会不会依旧感到忿忿,觉得我过得太好了?”

“毕竟你还在黑暗中,我怎么能迈入新生活?我怎么可以不和你一样,永久的铭记那场事故?”

“我是背叛者,我得和你一样永远舔舐伤口,这才是正确的啊。”

覃卓承仓惶摇头:“我不会这么想,我不会……”

林郗淮轻蔑又自嘲的笑了下:“谁知道呢?”

人性这个东西真的说不准。

对方是自己生活不如意,得依靠着扭曲感情作为支撑而生存的人。

可无论哪条路,一句倒霉和不幸,都能轻飘飘的概括林郗淮的过往啊。

他或许是真的命不好。

“怎样才能弥补你?”覃卓承红着眼眶看他,“只要……我能做到。”

夜里的风愈发凛冽,林郗淮突然觉得有些冷。

“我也好好想过,我该怎么对你。”

“我们认识了八年,你知道我最在意什么,我梦想什么,然后毫不留情的一点点摧毁。”

“事实上,你几乎就要成功了,我很痛苦。”

“我只想让你有同样的感受。”林郗淮垂眸看着他,声音很轻,“好像也只有你自己去经历一遭了。”

“你父亲一直是你的阴影,对吗?世界上你最恨的人,从小到大,远离他摆脱他一直是你的梦想,是你夜不能寐的执念。”

一阵风从身后席卷而来,也将他的话带到了覃卓承的耳边:

“这样的话,和他一起生活吧。”

“八年就行。”

眼泪砸到了地上,寒风穿透身体,覃卓承几乎要凝固成一座冰雕。

晌久,一道脱力般的声音响起:“好。”

林郗淮深吸了一口气,本以为能平静的说这些东西。

可过往真的太痛苦了,现在面前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他只感觉有些鼻酸。

真的好可憎的三个字啊。

覆盖不了他经受的一切,也弥补不了他失去的所有。

正准备说些什么,察觉到面前的人朝着他身后看去。

林郗淮眨了下眼睛忍住酸涩,没有回头:“我男朋友是不是回来了?”

覃卓承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对你好吗?”

林郗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道:“他现在应该是站在我的身后,隔着些距离,听不到我们谈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恋人和前任纠缠,他没有朝我走来,不是因为生气,是尊重我相信我,给我空间让我自己来处理。”

“但这不代表着,他被隔离出事件之外,所以,不是我单独面对你。”

“是我们一起面对你。”

林郗淮突然想起当初和嘉嘉分别的时候,秦洲晏和她说:“不要再遇到那样的人了。”

嘉嘉却红着眼眶道:“可我觉得因此碰到你们还有阿婆很值。”

现在,林郗淮缓缓开口道:“经历这么多年痛苦,直到最后孤形只影,身心俱疲。”

“如果说,这些是我决定订下前往伊塔伦纳的机票,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遇到他的必要条件。”

“我觉得,就算再经历一次好像……也可以。”

“很值。”

覃卓承没感受过这般钻心的疼,最终情绪溃堤,泣不成声。

林郗淮没再看他:“好了,彻底结束了。”

“如果真的愧疚的话,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

“我和你……就这样吧。”

说完,林郗淮转身,朝着正在等待的男人走去。

对方就站在路灯下,被昏黄温暖的灯光笼罩。

带着笑意看他,然后举起手上的蛋糕在半空中晃了晃。

很奇怪,他本来好像还好好的。

可在投入秦洲晏怀抱的那瞬间。

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73章 第 73 章

林郗淮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甚至是感到轻松,因为解决了一个扰人的问题。

可在看到亲近的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好像都会自动无限放大。

他分明是不怎么爱哭的人。

秦洲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似乎林郗淮什么都不用说,他就能明白了。

林郗淮觉得有些丢人, 将眼泪蹭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低声道:

“最后一次, 最后再为过去委屈一次。”

秦洲晏偏头吻了一下他的额际:“没关系, 可以委屈,委屈就能哭。”

林郗淮再次感到鼻酸。

秦洲晏声音很轻的开口道:“一回家就看到我男朋友的前任往地下‘噗通’一跪,还哭成那样, 心情真是复杂。”

林郗淮被他逗笑,很快恢复过来。

“怎么买蛋糕了?”

两人一起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今天你不是提到了我们在L城吃的那个水果蛋糕?”

林郗淮确实有随口一说。

他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因为是超市临近关门之际买到的最后一个小蛋糕。

秦洲晏觉得幸运, 连带着林郗淮当时好像也被对方的那种情绪所感染。

今天他吐槽了一下, 或许有不新鲜的原因在,那个蛋糕真的不怎么好吃。

“所以就想着买一个新鲜的、超级好吃的让你尝尝, 是那个蛋糕的问题。”

“水果蛋糕本身无罪, 不能让你误解了它的味道。”

林郗淮挑了一下眉。

在进入公寓大厅的时候, 秦洲晏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把手里提着的蛋糕递给他:

“可以等我一下吗?或者你先上去?”

林郗淮接过东西, 看了眼外面长久凝固的覃卓承。

“你不会要去把人打一顿吧。”

秦洲晏失笑:“绝对不打架。”

说完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寒冷的秋夜中, 覃卓承只感觉自己浑身被冰冻,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分毫动弹不得。

直到身前落下一道阴影, 他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神色冷淡的男人。

覃卓承连忙偏头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 站了起来。

他可以跪林郗淮,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这么狼狈的颓态。

可跪久了,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反而愈发感到难堪。

秦洲晏不想和他多说些什么,简单平静开口道:“有些话郗淮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再来说一次。”

“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覃卓承脸色难看道:“就算你是他男朋友,也没有资格管别人吧?”

秦洲晏平淡的笑了下,好似裹上了一层温和的外皮,可覃卓承知道,对方骨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没变。

比如现在一如既往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姿态。

比如声音温和却不加掩饰的话语中傲慢含义。

“是什么身份都没关系,有没有资格也无所谓。”

秦洲晏并不陷入对方的问题,也不进行感情程度的自证。

“这么说,只是因为我不想。”

“我不想,就不行。”

覃卓承突然感觉浑身发冷,让他几乎想打个颤。

本就冻结的骨头仿佛被小锤子重重的敲击了一下,然后碎成满地。

这个人……真的太狂妄了。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立场,仿佛就算和林郗淮是陌生人,只要他不想,也能理直气壮的站在覃卓承面前要求他不许再见林郗淮。

用这么平静又理所当然的态度,轻飘飘的说出来。

旁人若是这样,覃卓承只会觉得他有病。

可这人是秦洲晏,他就知道是真的。

对方是真的有资本做到自己即中心,旁人不管乐不乐意,都得尊重他的意愿。

一片安静中,秦洲晏垂头很轻地笑了下。

明明是看上去斯文有礼的模样,却让不敢靠近分毫。

“你真的挺有本事的,能让我这么生气,展现出这么恶劣的一面,我也很讨厌这样。”

“其实我觉得很没意思,随便做点什么都感觉像是在欺负人,显得很没品。”

“所以你不用害怕,郗淮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对方是真心的在苦恼于敌人的弱小反而无下手之地。

意识到这点,覃卓承感到窝火又无力。

“只是你打扰他,他会不开心,他不开心我就不开心。”

秦洲晏侧头看了眼暖光大厅里等着他的人,不准备再和他多费口舌。

“所以现在,我也仅仅是来说一句,别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随便你怎么理解,当成警告吧。”秦洲晏转身,温和的声音随意的落了下来,“如果能更害怕的话,威胁也行。”

秦洲晏转身,准备进去。

身后沙哑的声音已经响起:“八年,你真的不介意吗?八年。”

秦洲晏转身,仿佛是真的疑惑,不急不缓道:“我介意什么呢?”

“介意你们当了七年的朋友,你都没办法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介意你们在一起一年,结果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见面次数吗?”

覃卓承没想到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哑声道:“可我和他之间经历的……”

秦洲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忍住笑了。

“你这个人,真的蠢得……”

秦洲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才精准。

对方其实很清楚,林郗淮和他之间其实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或许只能用恩怨来形容。

于是也只能拿过往那些相似的经历和惨痛的过往来说事,甚至利用上他对林郗淮的伤害。

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他们的羁绊很深,纠葛难以切断。

期以自己在林郗淮那里留有印迹,以此来寻求最后的一丝联系

想到这里,秦洲晏神色冷了下来。

“你真的很高估自己,也低估了郗淮。”

“那场惨痛的事故中,郗淮关心的、觉得重要的只有他的父母。”

“你是谁啊?哦,你是路人甲,想抱团乞求共鸣的只有你啊。”

秦洲晏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穿刺过他的心脏,剿灭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剧痛如潮,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是啊,林郗淮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和他有共同经历,也不屑在旁人的惨痛过往中寻求慰藉。

他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至于你带来的伤害痛苦,他也不会长久铭记。”

秦洲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所以,在郗淮那里,你这整个人——”

“消失了。”

覃卓承眼眶开始烧红,几乎刺痛得他难以睁开。

太残忍了,这个人是真的残忍。

将他自欺欺人的希望和最后一丝撑着自己走下去的精神支柱毁灭得干干净净。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醒醒吧,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唱独角戏了。

他连幻想的机会都没有资格再拥有。

夜里凛冽的冷风刮过,秦洲晏转身一层层的上着台阶,漫不经心道:

“把他当救命稻草,死死攥在寒冬里待了那么多年。”

“往后的日子里,该你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秦洲晏进入明净的大厅,朝着林郗淮的方向走去。

他要带着他的爱人去暖和的地方了。

林郗淮正在前台管理员那里删除覃卓承的信息。

他住的小区安保管理严格,如果不经过业主亲口同意,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之前和覃卓承还是朋友的时候,有对方留存的信息。

今天看到对方进来,林郗淮才想起这一茬。

秦洲晏进来的时候,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说什么了?”

林郗淮被他勾着脖子朝电梯口的方向走。

秦洲晏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道:“林郗淮,你真留了好大一个‘案底’啊。”

林郗淮看着他一副和蠢人交流后精神受到污染的模样,笑出了声。

“这不是已经出来,改邪归正了?”

秦洲晏也笑了,然后一起进入电梯回家-

深秋的到来让气温变化也极大。

本来白日里刚感受到秋老虎的燥热,晚上就陡然降温。

于是近日来流感频发。

林郗淮手下不少员工都中招,办公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擦鼻子的声音。

林郗淮这个抵抗力较弱的人这次倒是没有问题。

结果,一大早起床的时候却发现秦洲晏的身体很热。

他摸了摸人的脸,然后把他叫醒。

看到秦洲晏迷迷糊糊睁眼的模样,林郗淮又担心又少有的觉得新奇。

因为对方的身体很好,这还是林郗淮第一次见到他生病,少有的呈现弱势姿态。

“秦洲晏,你发烧了。”林郗淮轻声道。

秦洲晏清醒过来,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

林郗淮拿来体温计给他测了一下,38度。

说不上很高,可也不算低。

“我送你去医院?”

秦洲晏笑了笑:“不用,吃药就差不多了。”

林郗淮就出去做好早餐,然后看人餐后熟练的在医药箱里找出自己要吃的药。

见林郗淮还站在身边,温声道:“怎么还不出去工作?你要迟到了。”

林郗淮不太放心:“我今天请假,在家照顾你。”

秦洲晏的嗓子有些疼,笑着咳嗽一声:“不相信医生吗?烧很快就会退下去,就是普通的感冒。”

“去工作吧,今天不是要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林郗淮摇头。

秦洲晏牵了一下他的手:“你在家我反而不放心,总担心着会传染给你。”

说着轻轻推了一把人的后背:“去吧,去工作。”

林郗淮看了看他的状态,人看着很清醒。

知道自己强待下来反而给人压力,于是开口道:“那有任何不舒服的立马打电话给我。”

“嗯。”秦洲晏点点头,想像往常那般给他一个早安吻,又想到自己生病了,最后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脸,“路上小心。”

林郗淮就出了门。

今天一整天,他有时间就看手机。

秦洲晏似乎知道他担心,随时发消息报备着自己的状态。

中午的时候,看到对方发过来的体温示数,烧已经退了下去,他才松一口气。

今天林郗淮没有加班,到了点就回到家。

屋子里很安静,下午的时候,秦洲晏跟他发消息说,想睡一会儿。

林郗淮想着,是不是还在睡?

果不其然,进入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了正窝在被子里的男人。

睡得好像有些久了,林郗淮放轻动作走到床边。

只是一靠近人,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对方的脸很红,呼吸也很重。

林郗淮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温度很高,比早上的时候还要高。

林郗淮轻声把他叫醒,一边又拿过测温计给他测了一下。

温度直逼39.

秦洲晏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看到他回来后,下意识的伸手将他揽抱下来,想要亲吻他。

可下一刻就意识到自己生病了,有些郁闷的缩进了被子里。

林郗淮觉得有些好笑,从他身上起来,很轻的摸了摸他的脸:

“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吃了药好好休息后还复烧这么高,林郗淮有些不放心。

秦洲晏意识还清醒,行动也没受影响,从床上起来。

他有些不想去,开口道:“应该不用去医院。”

林郗淮不听,就是早上听了他说什么自己就是医生、能照顾好自己的鬼话,他才离开。

现在他不信了。

林郗淮将他的外套拿出来扔到床上:“给你三分钟。”

秦洲晏:“……”

林郗淮出去,拿了一个外带水杯,又装了几个暖贴,然后拿着车钥匙在客厅等人。

秦洲晏在开放式的厨房喝了一口水,看着林郗淮,再次缓缓开口道:

“其实不用麻烦,再躺躺就能……”

话还没说完,“咚”的一声。

秦洲晏就看到林郗淮神情淡淡的随手将车钥匙扔到了茶几上。

然后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你继续说。”

“……”

秦洲晏迅速将外套穿上,看了一眼林郗淮的脸色。

然后将车钥匙捡起,又瞥了一眼脸色。

最后,一手撑着林郗淮的肩,一手扶着脑袋:

“宝贝,我头晕。”

第74章 第 74 章

林郗淮:“……”

他还能怎么办?

气又气不起来, 差点没绷住。

只是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当然只能顺势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车钥匙,然后装作平静的继续带着人出门。

秦洲晏老实的跟着他,两人还是来到了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 最后秦洲晏需要输液。

林郗淮给对方取完药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给他扎了针, 正恹恹的倚着靠背。

直到看到了林郗淮, 才多了几分精气神, 隔着段距离眼神就早早锁住了他, 一眨不眨。

等人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后,就自然的贴了上来。

林郗淮失笑,故意带着几分调侃语气开口道:“需不需要给大少爷专门找个安静的地方?”

平时医院的输液室人就很多, 更别说现在是换季流感的高峰期。

周围的人声嘈杂,还时不时带着小孩哭嚷的声音, 其实完全不是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

秦洲晏笑了下, 不知不觉中身子已经完全挤在了他的身上:“这样的环境我很熟悉。”

已经习以为常。

林郗淮当然知道, 也只是开玩笑。

而且两人经历了那么久的旅途,在落后的罄泗村也住过, 对方甚至比他还适应良好。

秦洲晏这人, 说是大少爷脾性吧, 但其实他很能面对苦挫,总是能迅速的适应环境, 从不抱怨。

说是低调朴实, 可在城市生活的时候,对方完全不会亏待自己, 要吃最好的, 用最好的,一点都不勉强和将就。

以前林郗淮还觉得这人有些矛盾。

不过现在想想, 对秦洲晏来说,这样才恰恰是最不矛盾的。

无论在养尊繁华的城市,还是穷山恶水地瘠民贫之地。

对方都要在已有的环境下,用已有的条件,过成最好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林郗淮就感到倚在肩上的人重新直起了身子。

林郗淮一顿,看向不远处频频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的大爷。

或许关注他们俩的不止他一个。

这里人多,就算林郗淮和秦洲晏都戴着口罩,可身形气质出挑,在人群中总是无比惹眼。

何况他们俩还亲密的靠在一起。

大环境还没有那么开放,尽管在年轻人中已经算不得什么。

但是年纪稍长些的还难以接受男人和男人,传过来的目光除了几分探寻好奇外或许还有些异样。

林郗淮淡淡的收回目光,对身边的人温和低声道:“想靠就可以靠。”

秦洲晏的脑子有些不怎么转,人罕见的带上了几分晕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几秒钟后,毫不犹豫重新倚在了林郗淮的肩上。

甚至侧过脸,往他的颈窝处很轻的拱了下,鼻尖轻蹭而过。

周围人多味也杂,只有林郗淮身上的气息是最好闻的。

秦洲晏本就不是一个在意他人眼光的人,无非是担心林郗淮被周围的人以不友善的异样目光打量。

可对方为人向来坦荡,甚至在八九年前更不开放的环境里,都能直白的说出自己喜欢男人。

又怎么会关注介怀其他人的目光,何况还是陌生人。

“我其实很想靠在你身上来着。”

“我知道。”林郗淮的声音很温和,听到对方因生病鼻音很重的声音,调侃道,“怎么感觉还有点委屈啊?”

“嗯。”秦洲晏理所当然又坦然地承认,“刚才起来的时候是有点。”

林郗淮失笑,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因为输液手有些凉。

就是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他出门才带暖贴,现在正好可以用上。

林郗淮拆了外包装袋,放进秦洲晏的掌心让他握着。

秦洲晏抬眸看了眼对方近在咫尺的侧脸:“不可以给我暖手吗?”

林郗淮笑着将他输液的手轻轻用双手合住:“我的手也不怎么暖和。”

“那正好。”秦洲晏带着几分笑意,“我掌心有暖贴,我们可以互相取暖。”

两人就这样倚靠着,因为周围的声音嘈杂,为了听清对方的声音,因此也凑得愈发近。

像是在这样喧嚣的空间里隔离出了一个静谧的小世界。

秦洲晏需要打两瓶吊水,第一瓶快要结束的时候,林郗淮叫了护士。

护士朝着这边走来,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多看了几次林郗淮的眉眼,最后开口道:“林先生?”

林郗淮抬头,看着面前待着口罩的护士,他记性好,很快认出来对方。

他自然的点点头,打招呼道:“小桐护士。”

小桐刚刚给秦洲晏打针的时候,林郗淮取药去了,现在才看到人。

她笑了笑:“真的好久没见了,你戴着口罩,我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本来还担心认错了,但想想,哪有那么多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林郗淮失笑。

小桐换成第二瓶吊水,垂眸又看了他们一眼。

看到林郗淮自然扭开保温杯递给身旁人的动作,又看了眼靠在他身上的男人。

人生病了累了想靠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她一时没想太多。

“是陪朋友来看病?”

小桐是个外向爱社交的性子,什么人都能唠上几句。

林郗淮已经感受到了身旁人盯着自己侧脸的目光,忍笑隔着口罩反手很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脸。

然后温声开口道:“不是朋友,这是我男朋友。”

小桐一愣,随即很快的回过神来,笑着开口:“这样啊,你们真般配。”

没过一会儿,就有别的病人在叫她,小桐和林郗淮打了声招呼:“那我就先去忙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谢谢,辛苦了。”林郗淮礼貌道。

人走后,秦洲晏抬头看着他的脸:“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给别人介绍你是我男朋友,是这种感觉啊。”

这好像是林郗淮第一次和认识的人介绍秦洲晏的身份,然后接受夸赞或祝福。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他肯定的点点头:“感觉非常好。”

秦洲晏失笑,然后重新将脸搁在了他的肩上。

林郗淮想了想,还有件事……虽然秦洲晏可能不太介意。

但说不说是他的态度。

“你应该能猜到,我和小桐认识是因为覃卓承,这里是对方工作的医院。”

“来这里是因为晚高峰路上太堵,而我担心你,这是离我家最近的医院了。”

覃卓承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毕竟之前那么多年的朋友。

林郗淮有几次过来等对方一起出去吃饭,这才和小桐见过。

秦洲晏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没关系,不用解释。”

总不能为了避开对方,正常的医院都不能来了,何况这么大个医院,还不是同一个楼层的科室。

对方这么说了,林郗淮就不再多提。

秦洲晏想到刚刚的场景,心情很好:“以后都可以向你身边的人这么介绍我吗?工作场合、私人社交场合,各种场合。”

林郗淮几乎不用犹豫:“当然。”

事实上,他正打算如此,也是这样做的。

他想要在阳光下的感情,大方的、健康的、不用遮掩的、受到周围人祝福的。

秦洲晏隔着口罩在林郗淮的侧颈上很轻的碰了下:“那我也可以这样吗?我也想。”

林郗淮带着笑意点头。

秦洲晏没忍住调侃道:“可不只是一两个人,我要是介绍,就是整个圈子的程度了。”

“会给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吗?”

秦洲晏笑着摇头:“除了你会发现讨好你的人变得非常非常多以外,但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

“哦,还有。”他的声音又轻又缓,“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你就彻底和我绑定,离开,想都别想了。”

“这样也可以吗?”

在回答之前,林郗淮反问道:“那离开,现在能想?”

秦洲晏只是很温和的笑了笑,但隔着口罩都能明显的感受到几分倨傲的强势和压迫感:

“不能。”

“这不就得了。”

秦洲晏偏要问:“所以可不可以?”

林郗淮被他磨得不行:“可以可以可以,都可以。”

秦洲晏开心了-

秦洲晏确实抵抗力好,打了一针后休息了两天,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然后继续被他姐拉去“打工”。

所以在林郗淮出去工作的时候,秦洲晏也并不完全闲着。

很快就到了11月份,冬天彻底来临,温度骤降。

林郗淮在朋友圈看到许艺涵和伏霄的朋友圈后,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神。

上面显示的定位是北市。

自从毕业后,许艺涵和伏霄就在海城发展,同样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

偶尔也能透过朋友圈看出两人的感情亲密,生活很不错。

在加上他和许艺涵是同行,知道对方的事业也发展得很好,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人。

想了想,林郗淮还是给许艺涵发了一条消息。

那边回复得特别快:

【许艺涵:师兄!!!!!!!!】

或许真的太久没联系了,林郗淮的主动让对方有些惊喜,一排感叹号占满了屏幕。

很快第二条消息过来:

【许艺涵:电话?】

林郗淮失笑,将电话拨了过去。

很多东西电话里说不清楚,两人只简单的寒暄了两句。

挂了电话没多久,秦洲晏就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伏霄和艺涵来北市了,我刚和伏霄打电话,周五晚上约了他们吃饭,我说可能会带男朋友一起去。”

“不知道我男朋友肯不肯赏脸呢?”

林郗淮笑了:“好巧,我才和艺涵联系,也约在了周五晚上。”

停顿了下,他继续道:“也说了要带对象。”

秦洲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下,是伏霄发过来的短信:

【伏霄:抱歉啊,我才知道艺涵和郗淮那边也约了,他也要带对象】

【伏霄:你俩正好也认识,要不一起吃?】

【伏霄: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完全可以,就是……我们的见面能不能改到周末?】

站在他身边的林郗淮正好也看到了这几条信息,然后他的手机开始震:

【许艺涵:师兄!伏霄和秦医生也约在了周五】

【许艺涵:听说你们认识,可以一起吗?】

【许艺涵:就是他那边也要带对象,看你愿不愿意?】

林郗淮和秦洲晏看了眼对方,然后没忍住笑了,这对小情侣真是……

然后两人各自回消息应了下来。

当然不介意。

各带各的对象,很合理。

很快就到了周五,秦洲晏先开车到启誉附近把林郗淮接上,然后才朝着订好的餐厅驶去。

北市的冬日气温低,寒风刮过的时候,刺骨的寒凉。

但好在很快就进入了温暖的室内。

他们一起进入包厢的时候,伏霄和许艺涵已经坐在了里面。

两人的相貌都很优越,坐在一起说笑的时候,任谁都能说一句般配。

听到声音,两人不约而同侧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好多年没见,第一反应都是愣了下,然后欣喜的情绪涌了出来,丝毫不掩饰的显现在脸上。

许艺涵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有点近乡情怯。

直到林郗淮笑着叫了声“艺涵”,许艺涵才站了起来,笑着朝他走来。

“师兄!!”

然后又和他身旁的秦洲晏礼貌问候道:“秦医生。”

伏霄也笑着站起来:“这么巧,你们在外面碰到了?”他朝着两人身后看了看,“说好的对象呢?”

林郗淮和秦洲晏还没来得开口,许艺涵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兴奋,突然双手在半空中握拳,声音压低的“啊”了一声。

众人:“……”

然后她抬头眼睛亮亮的问林郗淮:“师兄!!太久没见了,能抱一下吗?”

林郗淮:“可以倒是可以……”

许艺涵已经上前来了:“不管了,我怕你男朋友吃醋,趁师兄你对象还没来,先抱一个。”

虽嘴上大大咧咧说要抱,但这姑娘其实很得体,行为并不显莽撞。

两人的身子隔了点距离,单臂轻绕过肩膀。

是属于朋友之间很礼貌,但却能迅速消除这么多年生疏的拥抱。

瞬间,过往的熟悉感被找回,包厢内的气氛活跃起来。

林郗淮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远处的伏霄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咳咳!许艺涵,但你对象已经来了。”

许艺涵“切”了一声,然后笑着后退了些。

秦洲晏:“……”

他挑了下眉,然后缓缓开口道:

“其实……你师兄的对象,也已经来了。”

林郗淮忍着笑,看着面前两人脑子瞬间宕机的模样,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彻底理解秦洲晏的意思。

许艺涵立马安静如鸡,伏霄接连“卧槽”了好几声。

“听到你们要各自带对象的时候,我还黯然神伤了一下。”

四人落座,林郗淮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想把我俩凑成一对?”

“看着多赏心悦目啊,还找个长成你们这幅模样的人不容易。”

秦洲晏笑骂了他一句:“肤浅。”

许艺涵立马意识到什么:“等等,秦医生不是在国外,你们要异国啊?”

听到这里,林郗淮和秦洲晏相视一笑。

“不异国。”

这么重要的事,他们自然早就商量过。

最后,达成了共识。

很周全美好的计划,属于他们恒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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