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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出逃手札 故栀 101848 字 1个月前

第41章 第 41 章

中午, 秦洲晏在花园里浇完花,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林郗淮正站在流理台前处理食材。

他顿了一下,然后朝着人走去。

林郗淮听到声音, 抬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今天午餐我来做。”

秦洲晏坐在中岛台另一边的凳子上, 倒也没阻挠他突如其来的兴致。

“怎么做饭了?”

“就是想做。”

刚刚看着外面浇花的人, 林郗淮突然想到, 他好像度过了一段有人陪伴吃饭的日子。

两个月, 每日三餐。

不管是在家里做,还是在外面吃,无论什么地点, 总是有人一起。

秦洲晏笑着看他,没有说话。

对一般人来说最为寻常的想做饭, 由林郗淮说出来却拥有着极高的含金量。

看着对方有条不紊的熟练动作, 秦洲晏问道:“你要做什么?”

“芝士焗虾, 香煎牛肋条和三鲜汤。”

依旧没有多复杂,是一惯符合他们过往用餐习惯的二人食。

或许是真的很久没有自己做过饭了, 而且还是态度突然转变的想做。

在对方的目光下, 林郗淮少有的感觉自己手上的动作滞了下。

他心里暗暗的感叹了一句, 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之前完全不认识的时候极致的亲密都没有害羞过,你来我往的交锋也未曾退缩胆怯。

竟然因为一顿饭, 感到了有些赧然。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秦洲晏, 缓缓开口道:“今天买的草莓很新鲜,可以去给我做杯饮品吗?”

秦洲晏欣然站起来, 接受他的指使。

对方的视线不聚焦在他身上了, 林郗淮的举止才再次利索了起来,很快的将午餐做好。

然后, 两人一同在室外的花园里用餐-

两天后,经过阳光长时间的照射,地面、土壤里落雨留下的水汽已经完全的消失殆尽。

整座城市再次变得干燥又温暖,适合出行。

之前秦洲晏就说还有几个地方想带林郗淮去,林郗淮说不好奇对方想去哪里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多问。

现在时机正好,秦洲晏也就带着林郗淮出了门。

两人来到了一个当地的综合性娱乐场所,里面的活动包括且不限于马术、射箭、射击、马球等。

L城本就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秦洲晏前两天就只说过让他好好休息,保存好体力和精力,那时林郗淮就猜测过可能和运动有关。

所以来到这里,他并不算意外。

但还是有些好奇,他问道:“你是很喜欢什么项目吗?”

“倒也没有。”秦洲晏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来玩。”

秦洲晏想到之前在从酒馆出来后,他们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闲聊,他问对方:

“这些年,为什么变得越来越疲惫了?”

明明一直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本应一直是精神食粮、补给能量的东西,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难受?

秦洲晏那时还不知道他在公司的处境,可后来就算知道,也不觉得这些就能将他变成这样。

对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心里有一些猜测和推断,

那话与其说是他问林郗淮,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不如说是让林郗淮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

在落暴雨的那个晚上,回房间之前,林郗淮看着窗外折断的树枝。

他突然开口说出了之前未曾给出的回应: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所以才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有一直努力调节自己,可最后却还是发展成了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结果。

一种好像知道问题所在,也不知道怎么改变的无力感。

秦洲晏坐在他的身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迷茫,轻声开口道:

“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你身边怀揣的恶意太多了。”

林郗淮依旧是侧身窝在沙发里,看着他:“可我早就知道人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有恶意也改变不了我如何行事。”

更何况他知道很多都是戚枕故意造成的结果。

“可调整的过程本就很难受。”秦洲晏道。

林郗淮从小生存的原则之一就是圆滑的与他人打好交道,让自己的生活好过点。

这也是他擅长所在。

突然有一天,这个方式不奏效了。

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挣脱出这个怪圈,一定有过茫然无措的时候。

改变不了别人和现状,就只能调整自己的心态。

只要不损害到他和利益,那就不听不管,忽视那些声音,承认自己是被很多人讨厌的。

能意识到这一点,并进行调整改变,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人是会被长期所处环境的磁场所影响到的。”

“尽管你清晰的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的,知道他们不重要,可负面的东西就是会一点一点的侵蚀你。”

以前还有友善的朋友师长给予正面的引导。

后来与那些熟悉的人渐渐隔离,于是最后身边只剩下了恶。

看时光胶囊的时候,秦洲晏就知道,对方对美好的未来生活有着渴望和期冀。

这几乎成了对方的执念。

可随着生活变得越来越糟,这点信念也被摧毁,整个人也就垮了。

暖色调的灯光中,秦洲晏的声音低沉又温和,带着十足的耐心。

林郗淮静静地听着,然后问他:“那你是怎么自洽的?你的工作也很忙,涉及到生死,看过的世态炎凉和恶意应该不比我少。”

秦洲晏解释道:“一个是那些恶意很少直冲着我本人,然后就是——”

“人总是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宣泄口,我会让工作外的时间过得很充实。”

说完,他直直的看向林郗淮:“所以最重要的,你的宣泄口在哪?”

林郗淮偏开目光:“工作。”

工作是他唯一的宣泄口-

两人站在顶楼的玻璃屋里,手随意的搁在栏杆上,看着远方室外战况激烈的马球比赛。

球杖挥扬起来时带起地上的一阵灰土,然后被疾冲而过的马蹄踏下。

秦洲晏笑着看向他:“你骑术怎么样?”

林郗淮的声音很淡:“很好。”

“那在竞技中总是赢吧?”

林郗淮实话道:“不怎么赢。”

秦洲晏平静的点点头,他似乎并不意外对方说出如此矛盾的两个答案。

他只继续开口:“来赛一场?”

林郗淮挑一下眉,倒也没有推辞,爽快的应了下来。

于是两人来到另一边的跑马场,这边似乎已经被秦洲晏包了场。

整个空旷的环境中只有他们两人和工作人员。

林郗淮换好衣服走出去时,秦洲晏正站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前,微垂着脑袋在摸它的头。

今天的天气极好,晴朗明媚,暖色的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温和。

听到身后的声音,秦洲晏扭头过来看他,朝着人笑了笑:“来选马。”

能被工作人员放在这里供客人挑选的马匹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好马。

自然都健强、具备良好的运动能力。

最后他牵着一匹性子相合的棕红色马出来,观察了下它慢走和快走时蹄迹和姿态,最后选定。

两人利落的翻身上马,骑到起始处。

“你不会输给我这么一个不怎么赢过的人吧?”林郗淮开口道。

秦洲晏笑得很轻松:“你可以试试,赢了是你的本事。”

隐隐透着股自己怎么会输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到了具体的竞技活动,尽管林郗淮没有见过多年前的秦洲晏,但这瞬间仿佛依稀窥到了他当年的模样。

林郗淮也笑了,突然被激起了一点战意。

工作人员站在靶边,先口头提示了一下两位,看他们在起跑线处都已经准备好了。

才按下枪,发令枪声猛然响起,两匹马迅速蹿了出去。

本来柔和的春风在疾驰的速度中似乎已经带上了割伤人皮肤的力度。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只能听到耳边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和马蹄有力的踏地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马匹齐头并进。

跑动间马腿带着强悍精壮的肌肉线条,鬃毛在炽亮的阳光下透着柔顺的光泽,向后飘动。

你前我后,互不相让,拼命追赶着对方。

最后,在裁判的声音中,黑色的高马快半个身位冲过终点线。

两匹马在主人的牵制下,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前方获得胜利的秦洲晏牵着绳掉了一个头,身上的气质锐利。

少有不带笑意的模样,又隐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隔空对上目光,仿佛对峙般,空气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

林郗淮正准备开口说“恭喜”,不远处的男人已经平静的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林郗淮。”

“为什么最后一刻拉缰绳?”

“这就是你‘不怎么赢’的原因吗?”

林郗淮一愣,下意识的瞥开目光,镇定反驳道:“怎么,你觉得自己赢了,是我让你的?”

秦洲晏没有回答他转移开的问题,扔下了一个雷。

“我也拉缰绳了。”

林郗淮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下。

对方刻意在终点线前减慢速度的情况下还能获得胜利,只能说明临到关头,他的速度比秦洲晏降得更多。

“为什么?”林郗淮哑声问道。

他其实是准备认真和对方比赛的,只是最后一瞬身体快于脑子的本能反应,他拉了下缰绳。

“想验证我刚刚的那个结论。”秦洲晏直直的看着他,“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觉得你学的每个东西都没意思吗?”

在上次乐器店,听到对方说,能学到的东西都学了,总有一天会起到用处。

秦洲晏就有所预料,有些心结并不是酒馆里的一场演出就能彻底解开,对方指的何止是乐器。

所有的技能都是带有目的去学习,当做快速向上社交的媒介。

他得做到突出,突出到让别人注意到。

又要权衡好展现出突出能力的上限,不能孤高到扎眼,得让人好似有能够挑战甚至胜利的苗头。

他接触的人大多是上位者,上位者喜欢刺激,上位者需要情绪价值,上位者不喜欢输。

因而在任何领域,他都能用超强的控场能力给予别人一场肾上腺素狂飙、你追我赶,最后却让对方仍获得胜利的赛事。

他的水平远高于大多数人,控制结果的走向已成了必然。

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却总是输。

第42章 第 42 章

人们喜欢玩游戏,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能带来愉悦感和成就感。

正因为结果未知,所以之前都想尽办法努力赢得游戏,直至最后一刻。

于是最后不管是胜利的成就还是失败的惋惜, 带给人的情绪也呈以最大化。

所有充沛的情绪才构成一个鲜活的人。

提前就知道了游戏的最终结果,所有的乐趣都会大大消减。

就算最开始的时候, 还觉得有几分意思。

可一旦时间长了, 人也会变得麻木。

最最重要的是, 林郗淮怎样看待自己这样的行为?

这背后的含义对他来说是什么?

听到他的话, 对方只安静的垂着眸,看着不远处的尘土轻扬的地面。

林郗淮总是这样,明明都不能直视他的眼睛了, 面上却好似仍旧如常,不愿表现出分毫的示弱。

他能坦率的表述事情的客观存在, 就像能直白的说出“不怎么赢”四个字。

但从不表达带有任何情感倾向和评价性质的态度。

他也不说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结果。

又或者, 换一种问法:“林郗淮, 你认可你这样的行为吗?”

晌久,林郗淮的目光才缓缓的落在他的身上, 攥着缰绳的手都已经泛白了, 声音却还是强撑着平稳:

“我有选择吗?”

秦洲晏听懂了他的意思, 林郗淮不认可。

手下的缰绳有些长,在微晃动间, 马以为是主人下了指令。

一片安静中, 只有马蹄轻轻向前踏步的声音。

秦洲晏神色平静的微动戴着黑色马术手套的手,缰绳在掌心绕了两圈。

继而随着手的力道一紧, 黑色骏马停了下来。

“我认可。”

秦洲晏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但我认可。”

“你是这些领域的职业选手吗?”

林郗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就已经听到对方继续开口道:

“以赢得比赛为目标是职业选手的要求,不是你。”

林郗淮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被敲击了一下。

“别瞄准错了终点,你的目标不管是拿下某个甲方、扩展人脉还是其他,看你的现状,应该是都成功了。”

秦洲晏的声音轻轻的落了下来:“林郗淮,你一直在赢啊。”

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明媚的天空几乎平铺成一片涂抹均匀的蓝色,没有一丝云层。

在太阳附近的碧空格外亮,看久了似乎都让人有眼睛酸胀的冲动。

林郗淮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听着对方说:

“我觉得这样的林郗淮很厉害,甚至往恶劣一点想,他玩弄了所有人,轻而易举的调动着所有人的情绪。”

林郗淮收回落在远方天空的目光,最终声音沙哑的开了口:“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

语气怜悯又高高在上:“林郗淮,很累吧?只凭你那么自信的专业能力,不能带你走向胜利吗?”

秦洲晏的心下一沉,眉眼间罕见的带上了一股戾气。

比起这句话的恶毒程度,秦洲晏倒宁愿林郗淮只是执着于输赢,找不到这些他所学东西所带来的乐趣。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将全方位横扫对方所有擅长之处。

将他所有的努力上进、自我充实都被归类为蝇营狗苟、投机取巧。

他所有的行为都成了向上爬的攀附权势、唯利是图。

一切都说通了。

那些所学的本应称作“兴趣爱好”的方式,从此都无法再清清白白的正视。

他所有的宣泄口都堵死了。

“谁说的?”

林郗淮想了想,具体是谁他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

“是早年进入向仪的一个员工。”

这话刚听到的时候,林郗淮其实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对方太天真了。

专业实力上从来没有人能肯定的说自己是独一无二,他太渺小了,用些别的手段又怎样?

他就是目的性强,他就得先迅速进入别人的视野。

只是秦洲晏说得对,就算进行了自我调节,恶意也会渐渐地侵蚀一个人。

那些声音阻止不了他的步伐,改变不了他的行为。

却在一群人经年累月、反反复复的传达下,依旧给他的心覆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上位者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间,林郗淮会恍惚的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曲意逢迎,趋炎附势。

这些手段仍正确、高效、有用、不可弃。

但厌倦、无奈。

秦洲晏懂了,原来他的“不认可”是这个意思。

林郗淮的情绪已经在波动了,他就不能表现出更大的起伏引起对方的不安。

但心却仿佛火燎般,气恼、郁怒、心疼,各种酸疼的情绪在胸腔内猛烈的窜动。

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这么激烈的情绪是什么时候了。

秦洲晏深呼吸一口气,没关系,他还能一步步来。

他突然开口道:“如果刚刚你不拉缰绳能赢过我吗?”

林郗淮的注意力被这个问题转移,他突然也有些好奇。

如果对手是秦洲晏的话,他还真不确定。

一开始他就是想和对方好好比一比的,只是可惜最后的本能反应。

秦洲晏有些倨傲的开口道:“你不能。”

林郗淮缓缓的看向他,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心中的战意蓦地升腾:“再来一场。”

秦洲晏只是牵绳朝向出口的方向:“不比。”

“……”林郗淮追上去,“为什么?”

“全力以赴的机会有限,你错过了,到底赛马谁更强,这个答案你就念着吧。”

林郗淮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恶劣。

秦洲晏转身看向他:“别的,要不要全力以赴的比比?”

林郗淮的脚步顿了下,随即认真利落应道:“比。”

两人将马绳递给工作人员,秦洲晏一边开口问他。

“射击怎么样?”

“很好。”

“高尔夫?”

“很好。”

“赛车?”

“很好。”

秦洲晏低头笑了声,然后带人离开了跑马场。

到了下午,秦洲晏带林郗淮离开俱乐部,看着外面的路线越来越偏。

林郗淮开口问道:“我们不回家吗?”

“今天还没结束,还有个地方要去。”

林郗淮被带到赛车场的时候,竟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毕竟对方问过,也是问过的几个种类中唯一还没比试过的。

不像是之前各种竞技,就算是比赛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进入赛车场的vip通道,就能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欢呼尖叫声,伴随着赛车发动机的轰鸣。

是有观众、有其他对手的群体竞技。

两人进入休息室,林郗淮接过秦洲晏递给他的水,一边看着大屏幕上激烈的赛事。

高空之上悬着的屏幕右下角有着过往获得胜利的车牌号前十。

某种程度来说,不管是不是车主本人上场,一个车牌号的辉煌好像就是他本人的辉煌。

林郗淮开口问道:“我们下一场上吗?”

“你准备好了就可以。”

“那就下一场吧。”

“紧张吗?”

林郗淮笑了笑:“有点兴奋。”

事实上,或许今天一整天都处在竞技游戏中,他的心跳数据一定高于往常。

在上一场赛事即将进入尾声后,两人朝着外面走去。

没有了建筑的隔绝,一出去就感觉声浪袭来,激烈的炸着耳朵。

明明是春天,却仿佛席卷来了盛夏的热浪。

这样的氛围天生自带一股强烈的躁动感,还没开始疾驰,浑身的细胞却仿佛已经开始活跃起来。

林郗淮自然开的是秦洲晏的车,离赛事的开始还有一段准备时间。

他打开红色车门,没有立马坐进去。

想到车牌号代表的是车主的辉煌这一说法,他下意识的扭头道:

“我亏了啊,就算我赢了,也是你的辉煌。”

秦洲晏只笑道:“你一直是我的辉煌。”

林郗淮一愣,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他扬了一下唇,到底没有反驳。

秦洲晏看着他,依旧像是每场竞技之前那般开口道:“在保证自身的安全的前提下,竭尽全力,赢过我。”

“我不管你在别人面前是怎样,但我这里,你永远有赢的资格和权利。”

“好好享受。”

林郗淮心念一动,对上他的目光。

唇轻轻动了动,最终也只是轻轻应下了一个“嗯”。

两人各自上了车。

快节奏的巨大音乐声始终环绕,光信号起跑指示落下。

尖叫轰鸣声中,车辆如同被拉满弦的箭矢,下一刻就以积蓄至满的力量飞速的窜了出去。

最前面的一架蓝色车辆和一架红色的赛车在起步之际,就已经开始充斥着强势且蛮横的竞争之态。

林郗淮感到自己全身的细胞都被唤醒,兴奋的在血液中窜动,大脑的神经从未有过的活跃,肾上腺素狂飙。

在一个窄弯处,两车毫不相让的踩死了油门,接连发出刺耳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前方的光线耀眼又明亮,正是夕阳下沉之际。

红色的晚霞铺满到天际,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直至到了他的眼底。

一场极致的体验,他在和秦洲晏互相追赶,也在追赶落日。

彩色的光晕浮现,林郗淮蓦地感到畅快和恣意。

秦洲晏想表达的意思,他都感受到了。

世界并不是那么理想,也会有很多无可奈何,他们都不是年轻不知事的时候。

所以对方没有不知愁苦、高高在上的跟他说:“不想做就不做了。”

未来回到了北市的林郗淮依旧不会放弃这样的处事原则,尽管厌倦,但他没有错。

但是在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中,他也可以有一处释放的地方,去纯粹的体会到这些东西本身就拥有的乐趣。

就算结果是输也没关系,因为已经经历过最极致的竞赛历程。

油门下压,踩得却愈发死。

——最极致的追求胜利的历程。

碎石迸溅,轮胎在地面上方擦出一条斜斜断裂的火星。

在掀翻天空的尖叫声中,车辆行驶过了终点线。

林郗淮推开车门走下来,抬头看向已经占据整个悬空屏幕的排位表。

代表着他红色赛车的车牌一点点的上窜,随之而后的是秦洲晏的蓝色赛车。

如同整个赛车过程中你追我赶般,同时向上窜的两个车牌号也互相追赶压下。

林郗淮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后倚着车头的男人。

对方的姿态松弛,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林郗淮看不清他的脸。

但依稀觉得是带着笑意的。

在更猛烈的欢呼声中,林郗淮偏过了头,看向屏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色的车牌号已经带着金色的皇冠标志打破记录占上了第一位。

林郗淮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赢了。

今天一天下来,他们比过不少,大多数时候其实林郗淮都是输的。

他也没有特别意外。

很多都是对方从小就接触的东西,而林郗淮不是,他小时候没那个条件。

成年后拼命挤压时间学的成果能与对方有之一战,有着赢的可能性,已经足够不容易。

秦洲晏看着不远处的青年,他侧身站着。

夕阳下沉,几乎只剩下一条暖色的线。

黄昏时刻的光线照在人的身上,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留下一道单薄的剪影。

秦洲晏觉得林郗淮肯定不知道,他有多么为他骄傲。

从小就没有人对他做出正确地引导。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来走,走错了直到最后栽了跟头才知道不对,然后摸索走向另一条路。

他所有的三观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自我填充塑成。

所以,林郗淮也会迷茫,会犹豫,会不坚定,也会被别人给出的负面信息所影响。

但他始终都想变得更好,会努力寻找探索问题的根源。

20岁那年的自己对未来的期望,28岁的林郗淮依旧拥有。

他曾经那句“我有改”,从始至终都贯穿在他的人生的每一个角落。

当拼尽全力冲过赛车终点线的那一刻,秦洲晏就知道,他在改。

每一次发现错误后的改正,都会塑造出一个更强大的林郗淮。

从5岁那年起,就是一场数年如一日的盛大自救。

他就在四周野兽环绕的泥沼地里,长成了如今骄傲坚韧的模样。

是被看台数以千计观客尖叫疯狂的模样。

是……令他心折的模样。

“林郗淮。”

在满是外语的环境中,这句中文显得格外清晰透亮。

林郗淮转身看向朝着他笑的秦洲晏,傍晚的风将对方额前的发向后掠去,露出深邃的五官。

模样恣肆又洒脱,是通透敞亮的。

他就带着那样的磊落和任情恣性,缓缓站直了身子,带着笑意朗声道:

“我好崇拜你啊!”

分明是如此不占上风的表述内容,此刻却又如此的蛮横强势。

只一瞬间,这句话穿透了所有的喧哗嘈杂,狠狠击中了林郗淮。

于是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余下对方说的那句话和自己的如鼓心跳。

今天,林郗淮经历了一整天的竞技比赛,每一场都足以让他紧张,让他心跳加速。

让他除了目标以外,对外界的所有五感都逐渐褪去,注意力高度集中。

直到最后的赛车结束,一切应渐渐地归于平静。

可现在,他才发现——

不是的,还没有结束。

面前的这个人或许才是今天的最后一场“竞技比赛”。

带着远超所有其他赛事的冲击力和架势,席卷向他。

第43章 第 43 章

在这一瞬间, 林郗淮突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心脏跳得很快。

惊喜又有些无措,随即感受到的是耳后开始发烫的温度。

不是我怜悯你、我可怜你, 也不是我心疼你。

而是,我崇拜你。

不管情感怎么变化, 都改变不了一些事实。

比如, 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 从不轻易向他人低头。

比如,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隐隐呈现某种抗衡姿态,并且成为吸引对方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所以让自己处于更弱的一个位置上就格外不容易。

骨子里这么倨傲的一个天之骄子, 怎么做到表述“崇拜”二字如此的坦然自如?

在他们之间,这是比直白的表达感情更为艰难的事。

这样的话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太深重了, 是对一个人最大程度上的认可、欣赏和尊重。

可明明先低头的是对方, 林郗淮却蓦地感到溃不成军。

他想, 秦洲晏这人真的太特别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到这个进程很难。

林郗淮这样的人, 过于平淡柔和、不够灼热的方式融化不了他。

可一旦直白热烈的进击, 他又觉得心累抗拒。

攻击性太强, 在最开始就会不自觉的竖起壁垒严防死守。

只有秦洲晏,能另辟一条蹊径。

温和又带有锋芒, 以最热烈的方式, 却最含蓄的表达着某一方面的情感。

一如既往的跟着林郗淮的节奏,不会让他为难, 也不需要立刻给出回应。

就算是沉默, 也能被当成是坦然的接受这份赞赏。

林郗淮伸手碰了碰自己温度有些高的耳垂,突然想, 幸好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偏黄的路灯和游转的彩光掩盖住了他神色上的异样。

秦洲晏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带着笑意看向他。

他们之间的故事起始于一场你来我往的隐秘交锋,于是就为以后的相处都奠定了基底。

一句话都得千回百转,得让人反复琢磨,看的大多都是对方追求压倒一头的强势较劲模样。

可一旦摒除这些,林郗淮展现出了少有的迷茫脆弱。

那么他也可以低头,以一句话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吝于站在弱势之位。

“要不要抱一下?”秦洲晏朝着他张开手臂,“第一名。”

失去了发现有人能与之抗衡所带来的新鲜感、胜负欲和挑战心理。

他心如一。

林郗淮被他打趣的语气逗笑。

他的心脏还没有完全的平复过来,精神仍处于亢奋之中。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林郗淮上前一步,进入他的臂弯。

他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暖的气息。

一切都结束了,两人离开这里。

可一回到家,林郗淮就发现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事情还是没完。

他看着屋子里恭敬站在满架西装旁的服务人员,又看向一旁的秦洲晏:“什么意思?”

秦洲晏开口道:“今晚有一场聚会,你要不要去?”

林郗淮挑了一下眉:“这也是今天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是。”秦洲晏毫不避讳的点头,“但不管是累了,还是单纯不想去,都可以,你有不需要理由拒绝的权利。”

若秦洲晏只是如往常那般去参加一个聚会,林郗淮大抵是不会想一起去的。

但对方说,这也在今天的一环里,林郗淮就想去看看了。

但他只问道:“我以什么身份去?”

秦洲晏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给林郗淮。

那是一张深黑色的邀请函,手感上乘,带着清淡的香水味,轻轻的氤氲在人的鼻尖。

上面用金色笔刷勾勒出漂亮盛绽的百合花,简单又高级。

林郗淮将邀请函翻开,入眼看到的就是最前面的抬头语,他整个人猛地顿住。

第一句即为——尊敬的林郗淮先生。

林郗淮以为秦洲晏会跟他说,是以男伴的身份出席或者带的一个朋友,都很合理。

可是对方却给了他一张邀请函。

——是以林郗淮的身份出席。

仅仅作为他自己。

林郗淮看了看结尾,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外国人的名字,他并不认识这场宴会的主人。

这就说明这张邀请函是秦洲晏特地为他安排的。

林郗淮捏着邀请函的一角,随意在另一只掌心中拍了拍。

“如果我说不想去呢?”

秦洲晏的神情没有变化:“不想去就不去,在家里好好休息也挺好。”

邀请函是前几天送到他手上的,当时他其实没准备去,直到今天出门,他都是这个想法。

否则也不会选择带林郗淮出门让对方辛苦了一整天。

只是今天到底发生了很多事,他突然觉得这个聚会去一去也很好,和林郗淮一起。

于是和宴会的主人联系了下,请对方临时多拟了一张邀请函。

这种行为其实有些失礼,秦洲晏也是第一次这般。

但对主人家来说,他们对这样的情况乐见其成。

因为不管是出于礼貌、歉意还是感谢,对方都知道,秦洲晏后面必然会有所回馈,而这个回馈的价值很高。

如果林郗淮不想去,秦洲晏就独身去现场露个面就回来,毕竟他主动联系过人家。

林郗淮将邀请函搁在桌面上,缓缓开口道:“我出行没想到要带正式场合的衣服,有准备吗?”

秦洲晏笑了,知道这就是去参加的意思了,下巴朝着不远处工作人员身旁的立式衣架。

“在那里,都是给你准备的。”

秦洲晏走过去伸手翻了几件,一边解释道:“抱歉,事情有些突然,没有时间去给你量身裁剪西装,只能委屈你穿成衣了,这些都是你的尺码。”

林郗淮挑了挑眉,挑选合自己心意的,一边开口吐槽道:

“谁像你要求那么高啊,大少爷。”

秦洲晏笑着后退一步,把空间让给他。

他只是觉得对方可以拥有更好的。

因为今天有运动过,林郗淮出了一身汗,他先回房间洗了个澡。

然后才穿着选出符合自己风格和审美的西装走出门。

出去的时候,秦洲晏正坐在宽大的桌前,有造型师在给他修剪头发。

上次林郗淮撩他的头发说有些遮眼睛后,他就有修剪一下的打算了。

面前摆放着一面大的造型镜,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透过镜子和身后的林郗淮对上了视线。

这一路来,林郗淮虽然讲究,但秦洲晏也从未看到他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

深黑色的西装显得人皮肤愈发冷白,身形高挑挺直,天生的衣服架子。

腰细腿长,行走间的动作自如,一边整理袖口的模样自带一股泠然松弛。

不施以任何额外的装饰,已格外的吸引人注意力。

秦洲晏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他。

造型师没有料到他突然的动作,差点额外带下来了一绺黑色发丝,整个人一惊。

秦洲晏连忙止住了刚刚的动作,然后侧回来开口道:“抱歉。”

林郗淮走过去,后倚在桌边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小心你的头发少了一撮。”

秦洲晏也不介意他的调侃。

大大方方的“哇”了一声,有些夸张的惊叹,毫不避讳的夸赞。

可能是和本人会表达的性格有关,也有常年生活的环境因素影响。

秦洲晏向来是个不吝于夸赞的人,因此也显得格外的真诚,给予了人充分的情绪价值。

当然,林郗淮不知道以前的秦洲晏会怎样,但现在的秦洲晏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林郗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为了修剪,对方现在是湿发的模样,脸上沾了些水汽。

他常常会直视这人的眉眼,以致现在对他的容貌愈发的熟悉深刻。

造型师只是稍微的修了下,并没有剪得特别短,所以很快就处理好了。

秦洲晏站起身来:“我去简单的洗漱下,换个衣服就好。”

林郗淮轻轻的“嗯”了一声,对方都不急,他自然也不急。

秦洲晏的速度很快,出来的时候额头尽数露了出来,显得气势愈发强。

林郗淮见过对方穿正装的模样,虽然每次看还是会感叹,但好歹不会像第一次那般短暂失神。

两人这才一起出门,坐在车后座后,秦洲晏和林郗淮解释道:

“说正式,也不算太正式的宴会。”

“没有什么特定的主题,纯粹是主人家人缘好,新得了一处合心意的庄园,邀请人去玩。”

林郗淮点点头,表示了解。

倒不紧张,就是有点恍惚回到北市,重归以前生活的感觉。

在伊塔伦纳的生活有点与世隔绝,来到了L城,日子也是悠闲散漫的。

以致现在有些恍如隔世。

侍者拉开雕花铁门,进入偌大的庄园。

只凭夜色中灯火通明的灯光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环境是多么奢靡繁华时,那种感觉尤甚。

一路大片的绿植、雕塑、喷泉,远处建筑最高点的金色三角尖顶像是固定的锚点,车辆朝着它渐渐驶近。

最后在正口停了下来,有人恭敬的上来给他们打开车门。

随着高门的推开,入眼一片金碧辉煌,却又经过精心的设计和艺术作品的互相点缀,反而显得愈发耀眼夺目。

两人朝着里面走去,林郗淮边开口问道:“这为什么是今天计划中的一环?”

秦洲晏开口道:“你应该能看出来,今天被邀请的客人并不只是纯粹商业圈子里的人。”

“因为建筑具有强烈的风格特色,所以主人家邀请了自己认识的建筑师朋友,因为里面有这么多的艺术作品,所以有艺术家、收藏家,好酒也需要有人鉴赏,得要懂欣赏的人来,还有雕塑、园林设计、音乐等等。”

“几乎是全方位的领域覆盖,里面优秀的人非常多。”

林郗淮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在离最后扇门一段距离时,秦洲晏停下了脚步。

他对上了林郗淮的目光,声音平静而具有力量:“林郗淮,这是你的战场啊。”

一整天下来,林郗淮觉得自己的神经始终处于亢奋状态中,片刻不歇。

在这一刻,居然还能再新上一个高度。

心跳得很快,已经都分不清是“战场”二字带来的感受,还是纯纯因为面前的人。

林郗淮听过很多很多的声音,有人说,他是在投机取巧、走旁门左道。

有人批判他谄媚,将精力分散给太多专业以外的事,将这个本是艺术建造的领域变得不纯粹,心太杂。

可现在他听到秦洲晏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个战士应该要被批判佩戴盔甲和武器是错误。”

“你炼制了那么多属于你的珍贵武器,在战场上拿起它们时就应当理直气壮,搏得你自己的新天地。”

秦洲晏的声音很轻,温和的引导着他:“懂我的意思吧?”

林郗淮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那些他所拥有的、所学的,都是很珍贵的武器,值得堂堂正正的。

他理应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秦洲晏垂头很轻的笑了声:“那最后一扇门,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里面认识他的人太多了,知道他喜欢男人的也不在少数。

就算知道后面林郗淮也能做得很好,他也不想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把对方当做附庸。

他有自己的征途,不应被他所影响。

林郗淮下意识的牵住他的手,他知道。

从拿到单独的那份属于他的邀请函起,就知道了。

秦洲晏反握了下他的手。

在两边的侍者开门,璀璨灯光透过缝隙涌出来之际。

秦洲晏抬手放在他的后腰处,很轻的往前推了一把。

“去吧。”

第44章 第 44 章

秦洲晏看着林郗淮独自走进去, 直到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

大门重新被阖上,他才准备离开。

林郗淮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他只管大胆放手。

只是一转身就看到了带着揶揄笑意望着他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暗色格纹三件套,肩宽腰窄, 整体线条感流畅又合身, 加深了对方身上的那股绅士感。

“原来这就是那位‘尊敬的林郗淮先生’本尊。”男人开口道, “还特意和我强调要写全名。”

因为开口说的是英语, 念林郗淮中文名的时候有些不在调上。

秦洲晏低笑了声,然后朝着他走去。

两人并肩进入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键。

“不去玩玩吗?”艾莫斯问道。

秦洲晏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道:“不去了。”

如果不是林郗淮, 他今天可能都不会过来。

艾莫斯也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秦洲晏和他关系说不上特别亲近, 但也算是熟识。

别人问及什么关系时, 也能对外称作一句友人。

因此秦洲晏找他临时要请柬的时候, 也少了几分忌讳。

艾莫斯笑道:“其实你找我要邀请函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了。”

身边找他单独要邀请函的人很少, 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就不会邀请。

而且邀请函上说了, 可以携伴出行, 一般人以这样的身份出行就够了。

所以秦洲晏内里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特意做出这样的行为,艾莫斯是真的有些惊讶。

又加上确实耳熟, 所以在和秦洲晏挂了电话后, 他问了问自己的管家。

“然后就发现,就算你没有找我要邀请函, Lin手中本应该也会收到一份。”

秦洲晏出电梯的脚步顿了下, 回头看了他一眼。

艾莫斯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虽然我和他没有过交集, 但在拟定客人名单的时候,身边有朋友建议我去邀请他。”

“对方给他的评价很高,据说他总是能在理性实用的现代主义上,不脱离成本以及功能需求的最大程度给予创新。”

不会悖于实际而导致不能实践落成。

背后所拥有的不仅是专业能力和各方协调沟通能力,文学素养、艺术鉴赏以及对美的感知力都不可或缺。

只有同行才知道,让各方都满意且达到平衡的情况有多么难实现。

“我朋友说,每个行业都不乏有天赋的人存在,但天赋与天赋之间也是有鸿沟的。”

秦洲晏垂头笑了笑,莫名的与有荣焉。

艾莫斯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调侃道:“夸的是他,不是你。”

秦洲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声在说:“那又怎样?”

艾莫斯继续道:“总之给对方送了邀请函,不过刚开始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寄给他的那份邀请函上写的是英文名。”

Searic Lin

秦洲晏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只是这一路旅程下来,林郗淮未曾与他人深入结识过。

所以他每次都只给出一个简单的姓氏,外人也只称呼他为林先生。

至于林郗淮不知道邀请函这回事倒也正常。

邀请函是送到国内的,林郗淮又断绝了所有别人能联系上他的途径。

不管当初在伊塔伦纳还是现在L城的手机号都是临时的,邮箱更不会去看。

两人一边随意的聊着一边朝前走,两旁的侍者恭敬的给他们拉开大门,璀璨的光线乍泄。

金色的穹顶覆盖在所有人的头顶,里面或坐或站的人群目光循着声音朝门口望来。

人不是很多,一扫而去也就七八个人,有男有女。

容貌出众,衣着精致而华丽,各个放在人群中都会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凡的存在。

这些是艾莫斯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

见到来人,有人熟稔的和秦洲晏打了声招呼。

秦洲晏和他们大多数人也都认识,浅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走过去在一个单独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身旁人递过的酒,自然的融入进去和众人碰了下杯。

周围的话题依旧老生常谈,讨论车、游轮和酒,提宴会、提慈善事业,还有经济和政策,或许还有记忆中自家祖母传下来的珠宝。

秦洲晏自如的应对着,和以往那般和大家一起说笑。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社交模式,面上如常的和人交流着某个话题,大脑和灵魂却有些抽离。

在想,林郗淮现在正在干什么?

艾莫斯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抿了一口酒后,随意开口道:

“只待在我这个小房间有什么意思,要出去玩玩吗?”

众人自是应好。

秦洲晏朝着他点了下头,承了情。

艾莫斯低笑了声,要不是刚刚在楼下亲眼看到两人相处的模样,他还真的不太敢相信这是秦洲晏会有的状态。

于是一群人朝着外面走去。

这座庄园的占地面积极广,从屋门口开车彻底离开庄园都要开一阵子。

本就是抱着邀请各位来庄园玩的目的,自然不会拘束大家,人员彻底分散开来。

各自朝着自己领域所在或感兴趣想要结交人脉的方向流动。

秦洲晏找到林郗淮的时候,他正手里端着一杯酒,被簇拥着和身边的人聊天。

对方现在的模样,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面都不一样,是从未看到过的。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气质不凡,带着冰泉般的泠然通透感,将那股过于秾丽的五官压住。

和旁人说话的时候眸光清亮又干净,引得人总忍不住想要和他多说几句。

他很注意分寸,并不会刻意显摆卖弄,试图去引起别人的关注。

只有在身边人问到问题的时候,态度谦逊、不卑不亢的给出回应。

言之有物,谈吐不凡。

是属于社交场合下的林郗淮。

就算并不常常说话,也会不知不觉中成为人群的焦点。

“果然是不简单。”听到身后的声音秦洲晏没有回头,直到艾莫斯和他并排而站,“也是,你怎么会喜欢一般人?”

艾莫斯问道:“你认识Lin身边的那位吗?”

刚刚秦洲晏的目光只落在林郗淮的身上,倒还真没有关注别人。

听到他说的话下意识的望去,那是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秦洲晏想了想:“有点眼熟。”

“你妈妈应该认识,是多尔斯先生。”

提及人名秦洲晏就知道了。

如果说在整个建筑领域,迄今还活着的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对方绝对能算得上其中之一。

“他人可傲了,性格有些古怪,平时很难接近。”

可他现在正一手扶在林郗淮的胳膊上,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多尔斯在笑。

竟罕见的有几分老人家的慈祥模样。

林郗淮仰头欣赏了下房间的侧顶和窗户设计,创造者精妙将光学用到了极致。

巧妙的融合了地理场所和自然绿植环境。

仅仅是月光流泻进来造成的光影就足够惊艳。

若是白天,太阳东升西落,在这个房间消磨一整天好像也是一种享受。

在和秦洲晏分开后,林郗淮就一个人进入了这金碧辉煌的陌生场所。

他并不局促也不慌乱。

这样的环境若是用好了,所带来的助益不可估量。

大家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聊着天。

他耐着性子在角落里静默的观察了下,目光很快锁定在一位想融入老钱的新贵身上。

因为背景不一样,两种人群的行为爱好也不一样。

新贵会大胆张扬、活力新潮些,而老钱讨论的话题更聚焦于情怀与过往。

再加上那位先生或许不太了解艺术领域,被问及时有些尴尬。

若是直接强行加入一个气氛本就和谐的群体,反而有些莽撞,而且作为外人难以真正的融入。

这样的就很好,一个合适的切入口。

于是林郗淮站起身,顺手拿过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酒,朝着他们走去。

然后,他今晚的宴会也真正的开始了。

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林郗淮的思绪抽离,侧头望去。

就看到了人群外松弛站立的男人。

看到他望了过来,秦洲晏笑着朝他举了一下杯。

林郗淮上扬了一下唇角。

秦洲晏手指了指外面示意,然后转身出了这个房间。

林郗淮看了会儿他的背影,然后收回视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和众人道:“抱歉,失陪一下。”

说完后他离开这里出去找人,可能手机静音了,他打电话秦洲晏没有接。

而这里太大了,林郗淮在附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人。

整座庄园富丽堂皇,墙面的花纹浮雕讲究对称,装潢古典又贵气。

旋转楼梯上铺着纹案繁复到靡丽的地毯,水晶吊灯璀璨,经过富有光泽感的装饰反射出更耀眼的光。

端着澄澈酒液托盘的侍者与着装华丽的先生女士来来往往,错落着从面前经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一些酒,林郗淮竟产生了几分眩晕感。

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上楼的时候,身旁的门被打开。

他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拖了进去。

背脊垫着一只手掌撞在了墙面上,并不疼。

林郗淮的心还是忍不住猛地一跳,在门被阖上之际他正准备开口。

一只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唇,防止他声音太大引起外面的注意。

直至走廊上最后一丝光线被金棕色的门彻底隔绝。

如流水倾泻的皎皎月光映照在一双带有笑意的眸子里。

“在找谁?”

第45章 第 45 章

明明是秦洲晏问的问题, 手却没有放下来给对方回答的余地,无端的显出几分恶劣。

两人离得近,虽然室内没有开灯, 但流下来的月光已经足够他们看清对方的脸和神情。

这样的一个动作,无疑会将人的视线聚焦在林郗淮唯一露出的眼睛上。

内眼角有些尖, 然后向外线条流畅的延展出向上翘的弧度, 但并不显夸张媚人, 恰到好处的上扬。

漆黑纤长的长睫却微微下压, 与眼尾交错的线条,莫名的旖旎。

眸子黑白分明的看着他,不管是刚被拖进来时展现出的那一丝错愕。

还是看到原来是他后, 并不显气恼反而沾染上的几分笑意,眼睛都十足的清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当初在伊塔伦纳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林郗淮, 眼里的浓雾已经渐渐地消散。

好似终于能够看清他的眼底, 也能窥见更多的情绪。

看到是秦洲晏,林郗淮觉得自己本应该放心下来, 可心脏却蓦地跳得更快。

他伸手拍拍人的胳膊, 秦洲晏才放下手来。

“你拉我干什么?”

“想吓吓你。”

“你是小孩子吗?”

秦洲晏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你怎么待在这里?”

林郗淮看了看这个房间的环境, 就算只是一个临时供给客人休整的房间,空间也足够的大。

“不想出去社交, 躲个清净。”

认识他的人多, 一出去凑上来的人也就多了。

他今天本就不是抱着社交的目的出来。

甚至就算是以往,他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有些无聊。

但要是有林郗淮在, 情况就好很多,像是找到了一个喜欢的玩伴。

两人朝着房间的阳台走去, 春日的晚风习习,柔和的拂过人的身上。

夹杂着清新好闻的花香和绿植香,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庄园很远处的风景。

楼下就是经过精心打理过的花园,色彩斑斓,白色双人秋千的绳索随着风轻轻晃动。

高尔夫球场大面积的绿意充斥在眼底,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放松。

像是一幅盛大而生动的画卷。

“今晚怎么样?”秦洲晏问道。

“挺好,比想象中好很多。”

林郗淮给那位新贵解围后,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下来。

能够快速积累一大笔财富直接跨越阶层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就算对艺术领域不感兴趣,但不管是性格还是兴趣爱好方面,总有所长之处。

两人相谈甚欢,对方甚至后来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认识。

不是同一领域的可能并不知道林郗淮是谁。

但没关系,他们知道市中心的某个图书馆,他们知道某个国家的某个艺术展馆,也知道某个知名大学的建筑楼。

一旦由他人介绍出是林郗淮的手笔后,态度愈发的和善下来。

这本就是一个逐渐打开知名度的过程。

何况后面有他相识的同行到来,在自己的领域里待着更是自如。

林郗淮确实心情很好,他拿出手机在秦洲晏的面前晃了晃:“是多尔斯先生的私人联系方式。”

秦洲晏感觉他有些兴奋:“这么开心?”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可以说除了自己的父亲,多尔斯的作品是林郗淮学生时代研究过最多的,有点类似于偶像的存在。

只是对方上了年纪后,很少出席一些场所,就算见到也很难。

今天在这里有机会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他怎么会不开心?

秦洲晏很轻的挑了一下眉。

尽管知道林郗淮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从他口中一连听到两个强调的“很喜欢”三个字,还是感觉有些微妙。

他从不远处的桌面上拿起一杯酒,背倚着艺术浮雕横栏。

“我听说多尔斯先生不好接近,你怎么和他亲近起来的?”

“有点投机取巧。”林郗淮坦然的笑了笑,“我之前搜集过对方的资料,知道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也知道对方的妻子喜欢什么。”

秦洲晏点点头,既然能接近对方,那就说明他以出色的搜集能力得到了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信息。

“他本人很难接近,就只能以身边亲近的人为媒介了。”说到这里,林郗淮突然有些好奇,“别人怎么接近你会让你有想交流的欲望?”

秦洲晏想到什么,蓦地笑了。

“刚刚我们一起进来的时候,可能有人看到我们了,知道我们……”说到这里,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继续道,“知道我们关系亲近。”

“然后在找到你之前,我被对方拦住了,对方提到了你。”

林郗淮:“……?”

秦洲晏忍着笑:“是的,你。”

林郗淮的那个方式不算什么小众,大家都知道要找合适的切入点引入话题,接近他人。

今晚有人提到他的父母,提到姐姐,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因此独独那人提到了林郗淮后,秦洲晏居然感觉好新鲜。

于是,他真的停留下了脚步,听对方对林郗淮的夸赞。

他是喜欢听没错,但对方如果只能做到这个程度,那听完自己想听的他就会离开。

这个切入点只是为自己挣得的一个交谈机会,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得看实实在在的能力。

秦洲晏无一刻不自豪的想,后面林郗淮能与多尔斯亲近下来,是说明他有过人之处、值得欣赏。

秦洲晏仰头喝了一口酒,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香气。

男人笑叹了声:“原来你提到多尔斯妻子的时候,他是这种感觉啊。”

“……”林郗淮的胳膊随意的落在横栏上,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心跳却快了一拍。

说完,秦洲晏继续道:“对了,艾莫斯,也就是这家庄园的主人,本就给你寄了邀请函。”

林郗淮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特别惊讶:“你说他邀请了一些自己认识的建筑师朋友,其中有人我也认识,说不定是对方建议的。”

秦洲晏点点头。

“还有,艾莫斯没有隐瞒我和你一起来的,所以他身边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

林郗淮侧头看向他:“你怎么说的?”

月光仿佛给人笼罩上一层薄薄的雾,对方的容貌都变得愈发的温和缱绻。

眉眼深邃,冷白的肤和漆黑发丝显得色彩感很重。

“我说,是我的建筑师。”

话音落下,他看向了身旁的人。

秦洲晏不想在什么都没确定下来之前,让人随意编排关系或在描述上加深他人的暧昧认知。

可到底也有私心,说是朋友又有些不太愿意。

这样就很好,除了艾莫斯看出了些什么,旁人只以为他们有合作关系,落脚点会在最后三个字上。

是林郗淮自己最认可自豪的身份,也很适合今天的场合。

只有他自己知道,重心在“我的”。

两人离得近,只是一人背对着后面广袤辽阔的天地,曲着手肘后撑着横栏随意的倚着。

另一人微松弛着肩背躬身,面朝着远方。

肩部有一定面积的重合度,似乎林郗淮往旁边垂头一靠,就能倚上对方的肩头。

不知名的花顺着墙面攀爬缠绕,最终落在横栏的边缘上。

林郗淮很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从楼下的蔷薇小路上收回目光,眼睑微抬,对上了面前人的视线。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酒劲有点上来了,整个人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时间过得紧凑又刺激,他亢奋的神经未曾有过片刻的安宁,心脏满是躁动。

他整个人仿佛一直都在飘着,以致产生了某种恍惚的不真实。

反而更期盼着重重的落下,被给予一些存在的真切感。

楼下舞厅里传来演奏的乐声,林郗淮理智的思绪被拉回了些。

起码不能单独待下去了。

“要去楼下跳舞吗?”

秦洲晏偏开了口,喉结轻轻的滚动了下。

“嗯。”

两人站直身子,准备朝着门口走去。

秦洲晏脚步顿了下,问道:“我们一起出去不要紧吗?”

林郗淮摇摇头:“没关系。”

他其实不在意这个。

于是两人朝着楼下而去,早已经过了气氛最热烈欢闹的时候。

大提琴的声音悠扬,曲调变得缓慢和放松。

光线昏暗暧昧,里面跳舞的人群也不拘泥于形式,享受狂欢过后的片刻安宁。

几乎大多数人都醉了、累了,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的出现。

就算注意到也无瑕顾及,没有精力再去社交了。

林郗淮本就是一句随口说的话,他只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

让自己的脑子被人群的声音去挤满,就算嘈杂一些也没关系。

他站在角落里,随意的从侧边的台面上拿起一杯酒,刚喝了一口就被人从掌心中抽出了酒杯。

秦洲晏很自然的接着喝了口他喝过的酒。

林郗淮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脑子“嗡”了一声。

两人站得很近,周围流转的光线和金色穹顶墙面反射的光带给人一种强烈的眩晕感。

有股纸醉金迷的靡丽和堕落沉溺。

林郗淮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秦洲晏已经握着他的手肘,开口问道:

“如果我说的不是‘你是我的建筑师’,是什么更近一步的话呢?”

林郗淮的注意力被转移,忘了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迟钝的想了会儿。

这个“更近一步”的话一旦说出来,以对方的身份,其他人的猜测自然会更多。

并且大多会是负面的猜测,诸如情人之类的。

他这样的外貌,在从最底层往上爬时,就已经惹出过不少的闲言碎语

林郗淮凑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总不能白白背负污名,那就干脆借你的势,谋夺最大的利益。”

秦洲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就算是醉了也不会是温驯的,带着一股劲。

只是喝多了酒,现在整个眼睛下方冷白的皮肤里透出旖旎暧昧的红。

于是就显得愈发招人。

他带着笑意道:“我很乐意。”

林郗淮也笑了。

似乎是累了,他微微垂下脑袋,额头抵住了对方的肩膀。

没用,就算在人群中也没有用。

他们现在站在角落里,周围人声的嘈杂和曲调都像是笼罩上一层无形的玻璃罩。

视野里像是拍摄照片中人群流动的模糊滤镜,所有清晰能感受到的都是面前人所带来的。

掌着他胳膊的炽热温度,说话的声音,空气中氤氲的酒香。

甚至这种极致奢靡的环境带来的浮夸视觉冲击像是梦境中一帧帧快速闪过的意识流场景。

浑身的细胞都躁动不安的窜动着,似乎在撺掇着些什么。

他抬起了头,突然开口道:“我想回去了。”

“要回去吗?”面前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都愣了下,然后笑了出来。

秦洲晏手掌顺着他的胳膊下移,直至攥住他的手腕,穿过人群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谁知侍者刚一拉开门,正好撞见了走廊口朝着这边走来的艾莫斯:

“Syphan,正在找你呢!”

秦洲晏:“……”

林郗淮:“……”

艾莫斯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今天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我们打牌啊。”

秦洲晏平静的看着他道:“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还是先不打扰了。”

若是平时艾莫斯或许还能看出他的意思,不做挽留。

可他现在喝大了。

“什么?!你要走??!”艾莫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行不行,上次打牌我输了心爱的一辆车给你,今晚你哪都别想去!”

秦洲晏还没来得及挣脱,艾莫斯已经叫了声后面的同伴:

“找到人了,把人带走!”

一群年轻人熙熙攘攘的涌过来,连带着林郗淮都被一起推搡进了尽头的一间屋子。

艾莫斯醉眼朦胧还有些得意的笑了两声:“我跟侍者说了,关上了大门,今晚谁都别想跑。”

“……”

林郗淮坐在沙发上,头疼又无奈,转头就看到了秦洲晏冷冷看着人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林郗淮突然就偏头笑了出来。

秦洲晏想,早知道当初就不收那辆破车了。

艾莫斯还在那里“嘻嘻”。

他站了起来,艾莫斯刚准备拉住人,秦洲晏已经开口道:

“我的手上沾了酒,去卫生间里洗一下。”

艾莫斯摸了一下,确实有点黏黏的,他醉着声音道:“去吧,快去快回。”

秦洲晏朝着卫生间走去,路过林郗淮的时候,压了一下他的肩。

那是刚刚从他手中抽出酒杯时不小心洒在手上的。

林郗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没过多久,林郗淮就感受到自己的手机震了两下。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秦洲晏给他发的。

【出门,右转第二个房间阳台】

“……”

林郗淮真的是服了。

他比秦洲晏好脱身得多,这里的人和他都不熟,他要去哪里不会被人究根结底的问询。

而且大多数人都已经有些醉了。

林郗淮起身,自如的朝着门口走去,来到了对方说的那个阳台。

就看到阳台下面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方的衣着已经没有那么规整,看到林郗淮过来,他朝着人仰头笑着招了一下手。

“你怎么出去的?”

秦洲晏回答得很坦然:“卫生间的窗户,我就说会翻墙总有一天会起到作用。”

说完,他朝着林郗淮伸手:“快翻,我接住你。”

林郗淮:“……”

他快奔三了,为什么要总是做这种事!

林郗淮看了看下面,两层楼的高度,不算特别高。

外面似乎传来了艾莫斯出来的声音,在询问秦洲晏去了哪里。

于是他也不耽误,立马翻过横栏跳了下去,动作间无意带下了几朵攀附在墙上的花。

秦洲晏接住了人和满怀的花香。

他笑了声,然后将一朵花顺手插在了林郗淮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随即在艾莫斯进房看到此状痛斥的声音中,拉着人朝司机停车的地方跑去。

车辆沿着两侧栽满鲜花的长路渐渐驶离庄园。

上了车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郗淮感觉自己的心跳未曾有过半分的减速。

太荒唐了。

他好像没有做过这么荒唐出格的事。

回到家在进入黑暗屋子里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两人就不约而同的贴近了对方。

所有炽热的、强忍的、再也无法克制的,一齐爆发。

潮湿急促的热吻落了下来,衣衫被扯得凌乱,西装外套落地。

那朵被放在胸前口袋的花掉了出来,成了黑暗中最秾丽的色彩。

在深刻力道下,背脊陷入柔软床榻的那一刻。

林郗淮想。

如果今天是一场美梦,那就大胆的做到极致,以摧枯拉朽之势。

如果是真切的现实的话……

汗水滴落在他浸湿的长睫上,激起一股酸涩的刺痛。

林郗淮偏头狠狠咬住了人的肩头。

那就去荒唐吧。

也极致的。

第46章 第 46 章

林郗淮从未觉得夜晚如此的漫长过, 甚至是过往那些无法入眠的日子里也没有。

就算是烧起了一场火,在那些难以控制的激烈爆发中,他觉得起码也应该得到了几分宣泄, 要渐渐趋于平静。

可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林郗淮以为一阵风能熄灭一簇火,可原来的火势就已经足够大, 反而作为推力带来更不可控的炽盛之态。

直到后半夜, 也没有丝毫要熄灭的趋势。

前面他有多么不知死活的主动招惹, 现在就有多后悔。

黑色的发丝零散落在深色的枕头上, 几乎要融为一体。

可皮肤却愈发显得冷白,从里到外的透出寻常难以看到的粉。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那般,一点气力都不残存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牵引着来到自己的小腹。

覆着一层薄肌,以往那里总是纤薄、平坦又满是柔韧的。

然后被带着轻轻按了按, 激起了一阵更强烈的战栗反应。

听到一声哑意明显的轻笑, 林郗淮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恶劣了。

如果说在清醒的状态下有多么依他, 在某些时刻就有多么不可控的强势和攻击性。

一次次被席卷进更深的漩涡里,太难捱了, 林郗淮有些承受不住。

最后一切结束时, 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林郗淮又累又困, 从来没有这么想睡觉过。

只隐约感到自己被放进了浴缸里,然后过了一会儿, 被捞起来裹进了浴巾里。

在适宜的温度下吹干头发, 最后才被塞进干燥的被子里。

秦洲晏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人居然没有睡。

尽管已经困得不行了, 双眼皮愈发的明显。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声音很轻的问道:“怎么还不睡?”

林郗淮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清醒:“等你。”

秦洲晏看着他睡眼朦胧的模样,心软的凑上前在人的鼻尖落下一个吻。

“等我干什么?”

林郗淮就只是很缓慢的看着对方眨了下眼睛, 似乎是思维有些迟钝。

指腹顺着面前人的五官静静地描摹了片刻,每一分每一寸都长得很好。

骨相和皮相都极优异,特别吸引人的长相。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混血,还是因为常常看他的眉眼,总之有些特征反而渐渐觉得明显起来。

第一次见面时或许他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只关注了最直白的黑发黑眸,才没有看出来。

“没什么,就是刚刚突然在想,外国人的花期好像会稍微短一些?”

以为对方要温存片刻的秦洲晏:“……”他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郗淮很直白道:“你会不会也不抗老?”

“……”

秦洲晏把人捞过来,正准备说些什么。

因为泛软落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困得不行:“关灯。”

话音落下,林郗淮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今晚被对方闹得有点生气,其实说生气也不太准确,就是比如被逼哭了这种事,有些丢人。

必须撑到人洗漱出来,噎对方一下才能顺平心气的睡下去。

困死他了。

秦洲晏有些好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但可能真的累极,对方只是很轻的蹙了蹙眉,然后偏开头继续睡了下去。

秦洲晏看着他的脸,很轻的说了声:“晚安。”

然后才侧身将灯关了,在黑暗中重新揽住了人-

林郗淮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真的太累了。

昨天白日里参与了一整天的活动,夜晚还去了一个宴会,又经历了大半个晚上的折腾。

已经不纯粹是体力上的消耗殆尽,还有情绪上的。

产生了一层迭过一层的充沛情绪,又极致的进行了宣泄。

以致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空茫,似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半晌,所有荒唐的记忆才渐渐地涌进大脑。

房间里一片昏暗,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但他还是有些冲击的伸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似乎是苦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秦洲晏说得对。

他们确实不能一起喝酒,真的太容易出事了。

他探出手在床头柜旁的墙上摸索了一下,最后找到中控开关,将窗帘打开。

窗外的阳光由最开始的一条缝隙渐渐地朝屋内挤进来,瞬间盈满整个卧室。

家具都被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看阳光落下的阴影,足以能够判断太阳的方位,现在应该都快正午了。

林郗淮看着地上的某块光斑出神,罕见的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

第一次的时候,他是抱着以后再也不见面的想法。

既是露水姻缘,那做出什么都无所谓,就算事情解决不了,他还能选择直接离开。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是带着情的一场过程。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忍不住飘了一下。

有感情基础下的感受真的完全不一样,在身体和心理上都是绝对更愉悦的体验。

“……”

他现在居然还在想这些黄色废料,真的没救了。

林郗淮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准备起床。

只是刚准备起身,腰和腿就传来一阵强烈的酸软感,他的动作一滞。

突然就有些不太想动了,可这里是秦洲晏的房间。

就在他有些纠结要不要继续躺回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

两人在明亮的光线中对上视线。

秦洲晏看到他醒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朝着人走过去。

似乎是看出林郗淮想起身,他走到人的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来,一边温声开口道:“早安。”

因为昨晚对方就睡在了他的房间,洗完澡后秦洲晏直接给他套上了自己的睡衣。

是墨蓝色,显得人愈发的白。

就是对对方来说,尺码有些偏大,领口还有个扣子没有扣,露出了大片印着痕迹的皮肤。

秦洲晏自然的给他拉了下领口。

林郗淮身后靠着柔软的枕头,垂着眸。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才缓缓开口道:“已经中午了。”

秦洲晏笑着改口:“那中午好。”

对方的声音有些哑,秦洲晏手背碰了碰他出房门前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还是热的。

于是直接端了起来,林郗淮正准备伸手接过,对方却没有松手。

林郗淮手指下移,轻轻搭在对方的腕骨上,垂头去喝水。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是在一起了吗?

林郗淮罕见的有些苦恼纠结。

如果他说,他只是馋对方身子,睡一觉怎么了,算不得什么。

毕竟他们从没有否认过彼此身体的吸引力,那这一茬应该也能勉强过去。

可不是这样的。

真这样说了,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他现在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若说现在是在一起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并不抗拒。

可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秦洲晏问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虽说是在问,但手已经很自觉地给他揉着后腰。

用合适的力道,减缓着人身上的疲劳感。

于是林郗淮摇摇头,整个人懒倦的倚靠在枕头里,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关于套路、手段之类的,林郗淮总是能信手拈来。

但现在关乎到一段很重要的关系,现在、以及下一步他该怎么真诚的去处理,这是个问题。

他想了想过往的那段感情,竟发现找不到任何可以运用的经验。

当时发现覃卓承喜欢男人他是有些意外的,还没想清楚该做什么。

对方已经开口道:“我们要不要试试?”

林郗淮就应了下来。

太草率了。

覃卓承问得草率。

他应得草率。

然后一段莫名其妙的关系就产生了。

“午餐要在房间吃吗?”身边男人的声音响起。

林郗淮摇摇头:“我洗漱后出去吃吧。”

说完,他手肘撑了下床榻,坐了起来。

“需要帮忙吗?”

“不用。”林郗淮挥挥手,朝着卫生间走去。

收拾好坐在餐桌旁的时候,秦洲晏正盛好饭放在他的面前。

两人相对而坐,秦洲晏没有动筷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开口道:“你有没有问题想问我?”

既然这样……林郗淮放下了筷子,对上他的视线,一边用餐巾擦了擦唇边。

“有问题,先说说那一床头柜的安全t吧。”

秦洲晏:“……”

未曾预料到的方向。

林郗淮忍了下笑意:“不解释下吗?”

秦洲晏解释道:“不是我提前准备的,管家考虑到很多,会全面的安置屋子。”

就像酒店里的,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林郗淮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想了会儿,林郗淮还是开口道:“我们现在……”

话说到一半,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

秦洲晏起身出门,林郗淮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

花园的栅栏口外站着一位优雅的棕发女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林郗淮等了一会儿,秦洲晏端着一份香气浓郁的苹果派走了进来。

他解释道:“是隔壁的邻居弗拉格太太,前阵子带着孩子出去玩了,现在回来后发现我也在这边,就过来打声招呼,人很友善。”

林郗淮点点头。

之前想说的话被打断,就不好再进入话题了。

秦洲晏在桌面上放下苹果派,却没有坐下来,走到了林郗淮的身边。

“你现在很饿吗?”

刚刚吃了一些东西,林郗淮感觉还好,于是摇摇头。

“那先打扰你吃饭了。”

秦洲晏微弯腰牵起他的手,拉着人坐到了更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本来想等吃完饭后再好好谈谈,但好像等不了那么久,我还是想先把事情说清楚。”

林郗淮感觉自己骨头都是软乏的,一坐下来不自觉的窝进了沙发里。

下一瞬,一束花就已经放进了他的怀中,很明显是早上出去新买的花。

秦洲晏这次明确的说道:“花是送给你的。”

那束漂亮的奶油杯玫瑰原本就这么大喇喇的放在茶几上,却因为林郗淮心神不宁而没有发现。

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坐在身边,而是直接拉着他的手半蹲在他的面前,林郗淮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度假村的餐厅里,我说,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就不是失误了?”

林郗淮自然记得,只是以当时他们的关系,没有必要深究,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现在,他声音低低的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喜欢你,代表着我要追你了。”

林郗淮抱着花的手指很轻的蜷了下,心跳如鼓。

秦洲晏始终觉得一场性.爱无法定义一段关系。

昨夜一切的发生是情难自禁,是他出于喜欢,甚至可以贬义的说他没有自制力。

但性不应该反过来挟持和强行推动一段关系。

所以他并不理所当然的默认对方已经属于他。

可事情发生了,他理应准确的传达心意,不让对方再反复揣测背后的含义和他的心思。

林郗淮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看着人的眸子清亮,声音很轻:“追?”

这不算一个陌生的字眼,过往他总是被各色各样的追求环绕。

但令他欢喜且期待的从来没有过。

所以现在听到对方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好新奇。

秦洲晏笑了下:“对。”

诚然,如果现在他对林郗淮说的是,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对方大概率也是会答应的。

可林郗淮对爱的理解太匮乏了。

很多东西都没有亲身体会过,只有依靠社会经历有着最浅层的概念理解。

秦洲晏想教他,一段正常感情最基本的发展流程应该是怎样。

其中所感受到的各般情绪又是怎样的。

林郗淮问他:“那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人已经对他很好了。

秦洲晏耐心地看着他。

“有很大的不一样,比如,我所有的心思都能摆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感到疑惑不安,就是我不真诚,但反过来,你可以让我猜你的心思。”

“又比如,我所给予你的,你可以更心安理得的接受,当做是对我的一种考验。”

“还有,想想未来某一天,我们和友人聚餐,他们问起我们的故事时——”

说到这里,秦洲晏没忍住笑了,林郗淮也跟着他笑了。

“你可以说是我追了你好久才追到的,问起细节过程,你可以说好多。”

而不是草率的,在上了床后就这么在一起了。

“最后,你大概只能从我这里体会这些了。”他的嗓音带着笑意,“好惨哦,人生就这一次机会了。”

林郗淮动了动手,温暖的淡黄色花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掩住上扬的唇角,他故意问道:

“为什么?”

秦洲晏更重的握了握他的手:“因为没有其他人,他们所有的机会都会被我阻断。”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的洒落进来,落得满室明亮。

最后,林郗淮听到对方温和缱绻的声音:

“林郗淮,各种好的你都得体会体会。”

第47章 第 47 章

秦洲晏其实一直都知道, 他们之前应该是处于一种暧昧的关系中。

对于大多数人,特别是年轻人来说,“暧昧”并不是一个好词。

态度含糊且对关系的长期规划不明。

如果是单向的陷入这种气氛更是危险, 患得患失,尝尽各般滋味。

但好在, 他们是双向的陷入了这种关系, 又带着足够清醒的头脑接招。

由于旖旎的开始, 他们无法做纯粹的朋友。

于是, 暧昧也成了最适合他们前期相处的模式。

那时的林郗淮完全不会考虑进入一段新的关系。

一旦给出了明确的信号,他们就会变成清晰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随之而来的是行为上的主动和被动意义。

在未曾产生深刻感情的基础上, 不管他再做什么,好像都是别有用心。

林郗淮会产生很强的警惕心, 会在他的面前竖起一道高高的壁垒。

再一个就是, 相处时间太短。

当初的秦洲晏是有点好感, 但未必称得上喜欢,林郗淮更是这样。

于是在心不由主的平等暧昧关系中, 推动对彼此的了解, 是主要目的。

主动方和被动方的角色可以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过程中交换流转。

了解是一个永久持续的探索过程, 只是于现在,已经不再是首要目的。

秦洲晏想, 他是真的很喜欢林郗淮。

而幸好面前他喜欢的这个人并不是完全无意。

或许已经到了最好的时机, 可以去追求属于他们之间的结果了。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可以追吗?”秦洲晏轻声问道。

他们都站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他是追求者, 是追求行为上的主动方。

林郗淮是被追求者, 占据情感高位的主动方。

林郗淮看了他一会儿,搂着花的胳膊很轻的动了动, 连带着花束包装纸挤压摩擦的声音响起。

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

他想,这有什么好问的,又没说不让,追啊。

最后,他目光落在了怀中的花束上,是对方用来告白的花。

“这束花,我会挑个最漂亮的花瓶,放在我的房间里。”

见人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说话,林郗淮轻声道:

“你说的,要猜我的心思,那现在你猜到了吗?”

秦洲晏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直直的看着他的耳后,带着笑意问:

“林郗淮,你是害羞了吗?”

“……”

林郗淮这人,就像他之前说的,害羞的时候几乎很少。

就连在床上时都没有,能坦然的直面自己的需求,甚至有时还要占据主动。

就算秦洲晏过火了些,顶多是气恼和闹脾气。

可现在,虽然他还是直视着秦洲晏的眼睛,面色如常的说着话。

但在过于明亮的光线下,一切都无从遁形。

他原本冷白的耳朵现在透着一点粉。

非常罕见的。

林郗淮凉凉的看着他:“花我还没有放进房间。”

用着冷淡的神情,吐出不怎么留情面的话,耳朵上的颜色反而更深了几分。

秦洲晏觉得太可爱了。

但他担心惹恼人,只得移开落在耳朵上的目光,拉着对方的手回答他之前问的问题:

“猜到了猜到了,是允许我追的意思。”

秦洲晏忍着笑看他的眼睛:“屋子里的所有花瓶都能用,要是找不到合你心意的,我让人送新的过来,直到你能挑出一个觉得最好看的。”

林郗淮这才“嗯”了一声。

“那都说清楚了?我们现在继续去吃饭?”

林郗淮点点头,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待面前的人转过身背对自己后,他蓦地伸手碰了碰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于是那点赧意好似也沾染上了他的眉眼,林郗淮垂头无声的笑了。

他全程心跳都很快,全凭着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行事习惯才压了下去。

到底没有完全藏干净,还真是不争气。

不羞于放浪形骸、恣情纵欲,却一头栽在了真诚和纯情的表达上。

两人坐回了餐桌旁,林郗淮收敛好那些情绪,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上次他就问过对方,当时秦洲晏说还有些地方想去。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昨天一天的行程。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有点泛软。

秦洲晏问道:“你现在还是想要去徽沂镇吗?”

他还记得之前对方说过想去江南水乡一带,徽沂是云邵省的一个小镇。

也是林郗淮没有生病前原本打算去的地方。

林郗淮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道:“还是去这里吧,或者你有别的想法?”

“没有,那我去订机票,这周内回去行吗?”

林郗淮点点头,就算L城很好,可他们也待了太长时间,是时候回去了。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突然问道:“回国的心情很好吗?”

这人的好心情几乎是不加掩饰,少有情绪这么直白的流露。

秦洲晏喝了一口水:“回去的心情很好,喜欢你的心情最好。”

“……”

林郗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被这一记直球打得脑子懵了一下。

他们之间以往的相处大多都是隐晦的周旋往来,话不说太直白,留以对方和自己转圜的余地。

突然换了一种相处模式,他有些不习惯。

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的这种情绪传递给他,让他的心脏处也放着小烟花。

甚至有些忍不住的偏头笑了出来。

秦洲晏说得对,感觉真的不一样。

可笑过后就是一种陌生的无措,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没有处理过这种关系,以往别的追求者大可以直白的拒绝。

这面前的这个,他拒绝不了,他甚至开心。

以致他没能对这句话给出合适的回应。

他突然觉得对方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从此过后,秦洲晏能大方直白的表达所有情感,甚至得到了他准许的追求都少了几分顾忌。

而林郗淮之前习惯的方法却不奏效了,

所有的委婉迂回都能被坦直真诚立马击破,可如果他也坦率的表达,那这场追求的意义在?

林郗淮定定的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儿,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若是次次都被对方的进击惹懵,那叫什么事儿?

林郗淮不想坐以待毙,才不要被对方裹挟着往前走。

他得好好想想。

秦洲晏看着他的神色,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吃过饭后,林郗淮浑身疲乏不想动,就直接坐在茶几前修剪秦洲晏送给他的那束玫瑰。

因为花朵的颜色很温暖,他选了一个同色系的花瓶。

秦洲晏拿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回去的航班订在后天,可以吗?”

林郗淮头也没抬的应道:“可以。”

秦洲晏坐在了他的身边,帮他整理桌面上剪下来要被扔掉的部分:“那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林郗淮满身惫懒,倒真没什么想法。

“就随便逛逛吧,然后在家好好休息。”

秦洲晏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而且到时候长途的路程,需要林郗淮好一点的状态。

在伊塔伦纳和L城的时候都生病过,太频繁发烧了对身体的损耗很大。

正想着什么时候带人去做全套的体检时,清理残枝的手指突然无意擦过了细滑的皮肤。

感受到自己手背被划过的痕迹,林郗淮拿花的手一顿。

他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两人对上视线。

林郗淮还没来得及换回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的仍是秦洲晏那套墨蓝色的睡衣。

整个人很白,因为尺码不合,穿在他身上哪里都是宽大的,衬出愈发清瘦的身形。

为了方便行动,袖子向上挽至手肘。

于是身上很重的红色痕迹都毫不掩饰的跃入视野。

秦洲晏的目光不可遏制的停留了下,然后偏开头继续整理。

林郗淮神思不属的抽出那支花,收回手。

心念一动,突然捕捉到什么-

无所事事的时间总觉得悠长,可时光流淌过去后,才又恍惚觉得有点快。

明明就只是看了会儿书,和人聊了聊天,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晚上。

林郗淮整个人窝在花园里的躺椅里,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

或许连续几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夜晚居然还能看到星星。

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林郗淮收回目光看向来到身边的秦洲晏,对方手里拿着一条毛毯。

林郗淮正准备伸手接过,突然又想到他说的那句“理所应当的接受”。

想着总要习惯新的相处模式,于是他没有动,看着对方神色温和的给他盖上了毯子。

感受到人的安静温顺,秦洲晏突然笑了声:“怎么这么乖啊?”

林郗淮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想了下,思考着今天自己好像一直都处于被“进击”的状态。

秦洲晏正准备坐到他旁边的躺椅上时,一只脚突然踩在了他的腿上。

他一顿,突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晚的场景,只是现在所有的背景全部换了。

不是稍显冷淡的酒店房间,是花团锦簇的院子里。

环绕的地灯呈现暧昧的暖黄色,周围氤氲着淡淡的绿植气息。

秦洲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任由感知到胯骨、侧腰、小腹。

对方甚至有些顽劣的用脚尖碾了下,然后继续向上。

最后被一只温度有些高的掌心握住了脚踝。

林郗淮仿佛骨头都被抽走般的倚着,在逐渐收紧的力道里,突然开口道:

“我腿有些不舒服。”

宽松的睡衣裤腿随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一截皮肤白皙线条好看的小腿,带着各种痕迹。

“哪里不舒服?”

秦洲晏的声音微哑,没忍住侧过头。

林郗淮太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了,带着力道的踩了下:

“不许亲。”

秦洲晏的动作就真的克制住了,然后目光缓缓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对方好像意识到自己在何处占上风了。

林郗淮带着笑意的收回腿:“现在舒服了。”

若是以往,这个人一定是要找个方式还回来的。

压了一天对这个阶段关系的茫然、探索和如何自处,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原来可以这么玩啊。

追求者与被追求者隔着一条线。

这条线,他来定义。

第48章 第 48 章

秦洲晏扬了一下眉, 如果说之前还能在已经亲密过的前提下作出亲昵之姿。

那现在作为追求者,反而需要有着相应的自觉和界限。

当然不能再随心而动,对方说不能就是不能。

他举手作了下投降状, 然后后退一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林郗淮看着他的动作,无声的笑了半晌。

然后才回过头来, 目光落在不远处夜色里摇曳的花朵上。

秦洲晏给他的毛毯盖得严实, 只是收回下巴, 下半张脸就已经掩在了柔软的毛毯里。

带着好闻的淡雅香味, 这样倚着整个人都很惬意。

秦洲晏突然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

林郗淮看向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之前唯一一次接近看日出的时间点,是在伊塔伦纳离开塔楼后。

只是当时的晨雾太重, 他们没能看到。

“想看吗?”

林郗淮反问道:“去哪里看?”

“费里克特天文台。”

林郗淮点点头:“那去吧。”

L城是一个很适合看日出日落的城市,因为这里常年多阳少雨, 看着就觉得敞亮明媚。

整座城市都是以金黄和红色的为主基调颜色的建筑, 在阳光下会呈现别样的美景。

他们已经数次一起看过日落, 但日出好像还真的没有。

之前林郗淮大多数时候凌晨四五点才短暂的睡着,秦洲晏一般不会在那个时候扰醒他。

正想着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郗淮回过神, 朝着木栅栏那边望去, 发现竟然是一只纯白的萨摩耶,正咧着嘴在使劲的拱门。

秦洲晏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笑道:“是隔壁邻居弗拉格太太家的狗, 叫Cotton.”

林郗淮站起身,正准备去开门看看。

未料那道木质栅栏门还真的被对方拱开了, 看到人后它明显很兴奋。

咧着笑撒丫子就朝着林郗淮奔来, Cotton的速度快,很快就兴高采烈的跑到了人的面前。

前爪立起来扑在了林郗淮的身上。

他正准备后退一步, 但身体有些反应不及时。

被有些强劲的力道扑个正着,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背就贴上了温热的胸膛,恰好撞进身后人的怀中被揽住了腰。

秦洲晏将人完全扶稳才松开手,他有些严肃开口的叫了声:“Cotton.”

毛发蓬松得像一朵云的狗似乎是知道自己错了,低低的“嘤”了一声,然后有些怂的伏了下来。

咧着的笑意也收了回去,眼皮耷拉着,眼珠偶尔抬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人类的反应。

一点也不耶了。

秦洲晏半蹲下来,严肃的教育着它:“不可以这样朝人身上扑。”

萨摩耶又“嘤”了一声,已经开始有些委屈了。

“他听得懂?”

林郗淮站在秦洲晏的身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

“听不懂,但会看脸色。”

说着,秦洲晏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怕狗?”

林郗淮摇摇头:“应该称不上怕,但有点本能回避。”

“是被狗咬过吗?”

林郗淮看着地上此刻无比乖顺的Cotton,微朝着它躬了下身。

萨摩耶似乎很喜欢他,看着他的动作立马又仰头朝着他笑,像是柔软的云朵蛋糕。

林郗淮伸手碰它的脑袋,很轻的揉了揉,一边缓缓开口道:

“算是,小时候叔叔家养了一只狗,有些凶残。”

那只狗还会在主人的撺掇下故意来捉弄他欺负他,也被频繁弄伤过。

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秦洲晏的手一顿,然后缓缓站起来。

刚摸了狗的手没有直接触碰林郗淮的皮肤,只是很轻的抚了下他的背。

他拉了拉Cotton脖颈上的项圈:“我把它送回去,估计是自己跑出来的。”

话音落下,外面就响起一声拉长着嗓音的软绵绵的呼喊:“Cotton.”

秦洲晏笑了笑:“它的小主人来找它了。”说完,他朝着门口提了下音量,“阿德莉,Cotton在这里。”

话音落下,一道“哒哒哒”的小跑声传来。

随即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蓝色牛仔背带裤出现在门口。

皮肤很白,能看得出来金色微卷的发丝有被精心打理过,编发后扎成了一个可爱的半披公主头。

就算栅栏门已经是开着的,她还是敲了敲门,声音清脆明媚:“ Hi!Hi!阿德莉可以进去吗?”

秦洲晏笑道:“阿德莉可以进来。”

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进来后飞快的朝着Cotton的方向跑来。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有站稳,被林郗淮扶了一把。

她仰头朝着人笑了笑,脸颊看起来很柔软。

“谢谢。”

说完又看向秦洲晏,有些学着自己妈妈说话的小大人模样:

“秦先生,不好意思,Cotton挣脱牵绳跑了出来,打扰到你们了。”

“没关系。”秦洲晏带着温和的笑意帮她重新给Cotton套上牵绳,然后递给她。

林郗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神态动作。

以致阿德莉仰头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阿德莉重复了一遍:“您现在的腿好些了吗?”

林郗淮没能理解她是什么意思,半蹲下来声音温和道:“为什么这样问?”

阿德莉一手牵着Cotton,另一手指了指侧面的街道:“刚刚我和爸爸妈妈在外面溜Cotton.”

林郗淮想了想,等等,刚刚……

然后就听她继续道:“我想过来打招呼,但妈妈捂着我的眼睛把我抱走了,说你们在忙。”

“我问你们在忙什么,妈妈说你的腿抽筋了,秦先生在帮忙舒缓。”

林郗淮:“……”

他的呼吸都轻了。

一旁的秦洲晏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然后恍然般轻轻“啊”了声:“原来腿不舒服是这么个不舒服。”

他还假惺惺用中文道:“唉,都跟你说不要在外面了。”

林郗淮感到自己的眉心跳了下,向阿德莉回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好了。”

阿德莉像是小天使,蓝海般的清澈眸子弯了弯:“那就不打扰了,我带着Cotton回家了。”说完,她低头朝着萨摩耶道,“Cotton,打声招呼,我们回家了。”

Cotton像是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快乐的蹭了蹭林郗淮和秦洲晏的裤腿,然后才放慢步伐跟着阿德莉的速度朝着外面走去。

人走了一段距离后,林郗淮才扭头低声威胁道:“等会儿还舒不舒服就不一定了。”

秦洲晏斯文有礼的点了下头:“谢谢奖励。”

“……”林郗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是不是有点变态?”

秦洲晏笑着欣然承认。

林郗淮懒得搭理他,目送着阿德莉牵着一只大型犬按响了隔壁别墅的门铃。

看到开门的是弗拉格太太,他才收回目光。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所以两人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困乏了还是因为某些东西确定了下来。

林郗淮蓦地觉得安心,洁净的墙面上投影着伊塔伦纳的致礼视频。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他睡了5个小时的整觉。

醒来的时候,正好也到了该起床的时间。

收拾好后,两人上了车朝着费里克特天文台驶去。

现在才四点多钟,外面一片漆黑。

这里作为当地的著名景点,缆车开放得早,倒是不用辛苦人自己爬。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两人在观景台一旁的白色圆桌边坐了下来,面朝着整个开阔的空间。

这里的视野能看到整个城市。

高处吹拂着清风,就算已经正式进入了春天,这么早温度还是有些低。

秦洲晏用手背碰了碰身边人的手,发现是热的才安下心来。

感到人有些出神,秦洲晏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在L城都干了些什么。”

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晒太阳,面朝公园聊天,不小心翻到别人家的后院。

在热闹复古的购物村闲逛,带着热浪气氛的酒馆里喝酒演奏,夜晚的长街上散步。

会所、赛车场还有庄园里像是幻景般的宴会。

以及现在。

这么想想还真挺多的。

秦洲晏笑了笑:“不舍得吗?”

林郗淮手里捧着家里做好带出来的热可可,坦诚道:“是有点。”

远处的云层间乍泄出一抹金光。

秦洲晏声音很温和:“我们会有更多共同的记忆。”

林郗淮放在桌面上的手很轻的动了动,然后“嗯”了一声。

整座城市仿佛渐渐地被唤醒,高处的薄雾消散,越来越多的阳光从那抹云层中喷薄,熠熠生辉。

橙红的霞光逐渐覆盖漫天,画卷朝着他们的方向开始流动。

突然身边响起拍照的声音,林郗淮扭头看去。

就见秦洲晏微后仰着身子,手里拿着相机,正垂头看屏幕上的照片。

见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秦洲晏抬头朝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相机:“之前说过,要养成途中记录的习惯。”

林郗淮看着他被朝霞映照的眸子,没有说什么。

在伊塔伦纳与对方的初遇有着特别的意义。

在L城所度过的时光也有着独属它的珍贵。

所有的一切都是灿烂而辉煌的。

不管是拥有了更多能量渐渐被找回的自己,还是他眼中的秦洲晏。

又或者是他们愈发明晰觉得珍重无比的感情。

“秦洲晏。”林郗淮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秦洲晏放下相机,轻声问道:“怎么了?”

“抱一个吧。”

秦洲晏蓦地笑了:“现在允许抱了吗?”

虽是这么说着,却已经朝着他张开手臂,温柔的将人纳入了怀中。

一个带着力度满怀的拥抱。

林郗淮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都说了,线是我来定。”

秦洲晏后退了一点距离,却没有完全松开手,两人离得很近。

林郗淮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听他轻声开口道:

“如果说,你同行的路上多一个人,你会介意吗?”

很耳熟的话,林郗淮想起来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即将在伊塔伦纳分开时,秦洲晏问他的话。

当时他违心的拒绝了。

现在林郗淮却蓦地觉得有些眼热。

“不介意,欢迎至极。”

然后,他听到对方温和的声音融在盛满金色朝阳的清风中:

“那太好了,祝我们返程顺利,一切顺利。”

“真心的。”

第49章 第 49 章

林郗淮坐在飞机宽敞的座椅里, 觉得有些困乏。

回去的路程太过于遥远,上来后他和秦洲晏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然后又翻了一会儿的杂志。

其实还没有飞多久, 只是他昨晚没有休息好。

注意到他的状态,秦洲晏侧头问道:“要不要睡一会儿?”

林郗淮点了点头, 昨天他们看完日出后, 也没有做什么。

简单循着之前去过的地方转了转, 在外用完午餐后就回了家, 然后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

按理来说,应该是有足够休息时间的。

只是夜晚他们坐在沙发上消磨时间的时候,秦洲晏拿出了电吉他弹给他听。

也不弹别的曲子, 就是他们在酒馆一起演奏的那首。

秦洲晏尤为喜欢林郗淮独奏的那部分,总是不自觉循环去弹那里。

林郗淮半躺在离他不远的沙发上, 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

左手的小拇指并不是一直会用到,可能是个人的习惯, 在不用时, 相比其他曲着的手指会平直些, 显得有些突出。

林郗淮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落在上面。

随着节奏的加快,发力点会更转向手臂, 由手臂带动着手腕的动作。

林郗淮当晚就没有睡好, 满脑子都是这首曲子。

甚至做梦都梦到了对方袖子向上折起,露出的一截紧实有力的手臂。

腕骨突出, 青蓝色的血管由冷白的手背向上延伸。

并不是夸张的喷张, 是恰到好处的线条和力量感。

就是这样的手,能握着他的腰将人死死钳制住, 半点挣脱不得。

第二天起床后,秦洲晏一眼就看出了他没睡好。

林郗淮喝着温水,目光却落在对方的身上。

听到秦洲晏的问题后,好一会才开口道:“因为要换环境了,所以没休息好。”

他才不要让这人过于得意。

林郗淮的睡眠还不太稳定,睡不好的时候常有,所以秦洲晏并不怀疑他给出的答案。

现在听到秦洲晏说的话,林郗淮不可遏制的又想起了那一茬。

他侧了一下脑袋,一边将眼罩拉下来一边应道:“那我休息一会儿。”

秦洲晏看了下他的脸,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大面积的皮肤,只露出一点鼻尖和殷红的唇。

他收回目光给人牵了下毛毯,然后才转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林郗淮没有睡很久,一个是对他来说,入睡就不是很简单的事。

他们坐的双人座旁有一道自动门可以关上,留以私人空间,只是还是能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秦洲晏看了下手表:“只睡了半小时,不睡了吗?”

林郗淮轻轻的“嗯”了一声,整个人惫懒的厉害,手也不想动。

还是秦洲晏伸手帮他把眼罩摘了下来,顺手整理了一下他额前的发丝。

林郗淮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任由他的动作。

终究还是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你有梦到过我吗?”

秦洲晏的手一顿,很快的捕捉到了重点:“梦到我了?”

林郗淮也不心虚,面不改色撒谎道:“嗯,刚刚。”

但不说具体梦到了什么。

秦洲晏懂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答道:“梦到过。”

林郗淮满意了,这才说:“我梦到你弹吉他。”

这点他没撒谎,只是隐藏了一部分。

“这么正经?”秦洲晏翻了一页书,“我梦到你哭。”

“……”

如果不是前面的那四个字的反问,林郗淮多少要多嘴问句为什么会哭。

这人真的是所有的想法和心思都不掩饰了。

就像昨晚其实是林郗淮想听他弹电吉他,提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对方要从他那里讨要点什么东西的准备。

比如他弹电吉他,林郗淮就要弹一下钢琴或干点什么别的。

这是他习惯的以前的相处模式,对方很擅长将事情变成对自己有利的模样。

可秦洲晏直接就应了下来,虽一句话都没说,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谁叫我喜欢你呢”这样的气息。

无条件依他,非常有追人的自觉。

好似没有大的变化,但处处细节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林郗淮叫了一杯热水,一边平静的和他闲侃:“好看吗?”

他没问秦洲晏为什么喜欢那时候看他流眼泪。

换位思考,若是对方也掉眼泪,他应该也会觉得很刺激。

而林郗淮印象中自己几乎没怎么哭过。

就算当初知晓覃卓承和戚夫人的事也没有掉下眼泪。

应该只在一些难以言说的特殊场合落下过生理性眼泪。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哭是什么样子。

“非常好看。”

正好空乘过来,将林郗淮的热水和秦洲晏的咖啡递给他们。

秦洲晏温文尔雅的朝着对方点了下头,礼貌道:“谢谢。”

待人转身离开,门渐渐关合之际,林郗淮听到他温和的嗓音:

“或许下次可以在盥洗台上,你自己亲眼看看。”

“……”

斯文得彻底,败得也彻底。

林郗淮突然觉得对方说的什么“追一下”是给他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免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偏偏他好强,语调平稳道:“你应该也没看过自己的模样,好好从镜子里看看吧。”

话音落下,林郗淮就想,青天白日的,他们为什么要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那般讨论这种东西?

而且他刚刚好像应下了什么玩意?

封闭的空间里氤氲着淡淡的咖啡香。

察觉到对方似乎想说些什么,林郗淮先一步开口:

“好了,别说了。”

秦洲晏低声笑了出来。

林郗淮叹息了声:“我跟你聊这些显得特物以类聚,显得我们特狗男男。”

这以后要是骂对方,都有点扫射自己的感觉。

“这不是你先提的做梦?”

“我只是提了做梦,谁知道你怎么扯上来的。”

秦洲晏翻了一页书:“因为我说的实话,你呢?”

说完,他偏头看着身边人素白的脸:“谁知道你梦的是弹吉他还是什么?”

“……”

林郗淮没有反驳自证。

他看了眼对方手中的书,神色自若的问道:“翻了半天,看进去了几个字?”

秦洲晏:“……”

他笑着将书合上,放回到桌面上。

确实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

林郗淮开心了,杯子掩住唇边的笑意喝了一口水。

后半程林郗淮又和秦洲晏看了部电影,聊聊天,然后小睡了一会儿。

时间过得很快,林郗淮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到达。

秦洲晏指了指窗外:“看那边。”

林郗淮倚在座椅里,偏头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

天际有一条橙红色和深蓝色的分界线,晕染过渡得自然。

有点像是太阳下一刻要从海平面升起般的感觉,蓦地有种安宁静谧感。

让人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听到广播里的声音,林郗淮有些出神,声音轻轻道:“回来了啊。”

就算不是回北市,但回国天然就带给人一种安全感,像是回家。

秦洲晏问他:“什么感觉?”

林郗淮看着人:“可以夜晚随便出去鬼混了的感觉。”

其实就是很自由。

之前到底是在国外,他们其实很少单独在外面逗留闲逛到很晚,因为不太安全。

现在夜晚能够放心外出的感觉很好。

秦洲晏笑了声。

这次的旅程很顺利,在省会城市下飞机的时候,两人的状态都很不错。

周围都是熟悉的东方面孔、语言和行为方式,亲切感油然而生。

两人准备先去酒店倒一下时差,好好的休息一晚。

徽沂镇在云邵省内较边缘一点的地方,如果要过去,得坐火车和大巴。

林郗淮和秦洲晏在飞机上就讨论过,自驾更方便,秦洲晏可以直接找人把车送过来。

若是在徽沂镇,再找人给他们送车或租车都不是很方便。

省会城市这种林郗淮来过太多次了,秦洲晏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

于是休息好了后,第二天下午两人就直接开车上了路。

算不上特别远,但开车差不多也要五个小时。

林郗淮半伏在车框上,看着逐渐远离城市变得人烟稀少的长路上,感觉很不错。

周围是旷野无边,是独属于国内的那种自然风光,无可替代。

拂过的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向后掠去,带着点不同以往的燥热气息。

林郗淮看着天际较低的云,透着点灰色。

他扭头对秦洲晏开口道:“好像要下雨了。”

快五月份的天,江南一带气候潮湿雨量足。

大多都是温和的细雨,只是林郗淮感受着刮过的强风和有些压顶的天,觉得这次应该会是一场不小的雨。

秦洲晏看了一下天空,加快了速度。

只是到底不等人,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大雨就已经倾泻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砸在了车窗上,然后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片小型的瀑布流。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林郗淮将车窗关上,看了下朦胧不清的前路。

“要不要停一下,等雨小些了再走?”林郗淮问道。

总归他们不赶时间,而且周围的路况不熟,还是稳妥为主。

秦洲晏没有坚持,找了一个安全的停车地点,然后以防万一打开了闪光灯。

外面风雨飘摇,甚至因为荒野无人、夜色暗沉,显得有些可怖。

但车内独独隔绝出了一小片安宁的氛围。

林郗淮突然笑了声,秦洲晏看向他:“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体验感好像也还很不错。”

秦洲晏也笑,然后从车后座拿过在上一个停车点买的东西给他:“饿不饿?”

林郗淮摇摇头,但还是拿出了一小包零食。

“而且感觉这种氛围好适合看恐怖片,或者发生一些灵异事件,电影里就是这样演的。”

秦洲晏笑道:“那要看恐……”

话还没说完,他神色一变,下意识的将垂头看手机的林郗淮攥向自己这边。

“砰——”

林郗淮一惊,顺着声音和秦洲晏的视线方向,看向自己那侧的窗外。

一团黑影猛地撞在车窗上,手掌压着玻璃,雨水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

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穿透进来。

第50章 第 50 章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 再加上周围的阴森森气氛渲染,任何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会被吓一跳。

林郗淮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夜色太暗了, 就算车里有灯,也算不得明亮。

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出窗边站着的是一个人。

微长的头发湿漉漉的凌乱糊在脸上, 隐约看出惨白的皮肤, 眼睛特别黑。

看上去是个女孩子的模样。

林郗淮心跳渐缓, 很快镇定下来, 坐直身子和身边的秦洲晏对视了一眼。

他们开车都有锁门的习惯,就算对方的模样看上去很惨,也没有立马下车查看。

“呜呜呜呜呜……”

一阵哭声从外面传来, 凄凄惨惨戚戚,在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外面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可能吓着他们了, 于是放慢了动作很轻的敲了敲车窗。

对方颤着声音道:“可以开一下门吗?我好怕啊。”

林郗淮:“……”

秦洲晏:“……”

也不知道该怕的是谁。

只是现在荒郊野外, 突然出现一个人在旁边拍打车窗, 是个人都会升起警惕之心。

不论性别。

不怕对方是一个人,就担心暗处藏着团伙。

再加上现在精神不稳的人多了去了, 要是开个车窗人家捅你一刀真亏了大的。

可他们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不排除真的有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遇到意外情况。

而且现在天气还这么恶劣, 对方又是一个女孩子。

秦洲晏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最终拍拍林郗淮的肩。

“我去看看, 下去后你把车门锁上, 我敲门后再开。”

林郗淮有些担心,但也知道争执不出一个结果, 对方不会让他下去。

干脆不耽误时间, 将一旁的伞递给他:“小心点。”

“好。”

说完,林郗淮就看到秦洲晏绕过车头走到车窗旁的女孩子面前, 两人交谈着。

声音有些低,融进了外面的大雨中。

林郗淮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几分钟后,车门被扣响。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秦洲晏看人的能力,能初步过关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他打开了车内锁,直接下了车,外面有些凉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

秦洲晏没有问他为什么下车,只是把伞往他和女孩子的方向移了下。

林郗淮朝女生笑了笑,一边拉开后车门:“有什么上车再说吧。”

他知道自己怎么看起来更好相处。

女生感激的朝着他点点头。

给人关上车门后,秦洲晏给他撑着伞,两人绕过车到另一边。

秦洲晏抚了下他的后背,林郗淮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来开车。

林郗淮朝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了车后座女生的身边。

这种时候,如果两人都坐在前面,将后背全部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不太安全。

林郗淮也坐在后面,能方便在对方有突然过激行为的时候及时做出制止,不影响到司机的驾驶。

秦洲晏最后上了驾驶位。

三人静静地坐在车厢里等着雨小,还是林郗淮先开的口:“你好,我姓林,双木林,怎么称呼?”

女生将贴在自己脸上的头发拨开,似乎因为淋了雨,整个人面色卡白,但也不影响一副好容貌。

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开口的嗓音很细:“叫我嘉嘉就好,嘉奖的嘉。”

车里的空调渐渐升温,林郗淮将毛毯递给她。

嘉嘉接过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说了声“谢谢”。

似乎知道自己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里很引人怀疑,嘉嘉主动解释道:

“我是半路和男朋友吵架被他扔下车的,手机和所有的行李都在车上。”

说着说着,眼泪就砸了下来:“我走了好久都没有车经过,天也黑了,又下了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本就瘦弱,这么一哭显得更可怜了。

林郗淮没有说话,拿出干净的杯子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和纸巾一起递给了她。

她捏着手中明显摔坏的相机道,声音哽咽道:“我是摄影师,吵架的时候对方把我的相机包扔到了外面,我没想到去捡的时候他会直接把车开走。”

这话林郗淮基本信七成,刚刚递水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手上的茧。

说是摄影师是有信服力的。

而且车厢内的温度升高,对方脸上的水已经擦干,唇变得有些干裂。

但捧着热水暖手,却一口都没喝。

因为无奈求助他们,但又警惕着他们,自然不会随便喝陌生人递过来的水。

对方能对他和秦洲晏有着防备心,反而叫林郗淮微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些,秦洲晏启动了车辆。

林郗淮温声开口道:“现在我们去徽沂镇,把你送到那边的派出所门口,看是要报警找你男朋友还是怎样,你自己决定?”

嘉嘉缩在角落,细声细气的应了下来,然后就在那“嘤嘤”哭泣。

“要不是在看到了你们车辆的闪光灯,我还真的是没办法了,又担心你们不载我。”

“谢谢你们啊,也不好意思,把你们的车弄脏了。”

前面开车的秦洲晏透过后视镜和林郗淮对上片刻视线,然后又自然的移开。

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没关系,不是大事。”林郗淮把未拆封的零食递给她,“先填填肚子吧。”

或许是太累了,过了一会儿嘉嘉的脑袋就悬在半空中无意识的缓缓垂下,但下一刻就暗戳戳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强制叫醒自己。

林郗淮看在眼里,干脆和她聊起了摄影相关的话题。

聊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了很多,一个多小时后,车辆进入了徽沂镇。

雨也停了下来。

徽沂镇是个夜景特别漂亮的小镇,错落有秩的古老屋子前檐亮着暖黄色的灯,有的人家门口还挂着红灯笼。

在夜色中璀璨如星。

水乡如网密布的河流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空气清新怡人。

即将到来的五一给这座江南古镇带来了不少的人流量,就算现在不早了,但雨停后还是有不少人出来闲逛。

林郗淮和秦洲晏原本打算把嘉嘉送到派出所就离开。

但警察为了了解详细情况,两人被留了下来。

或许是在车上的时候哭过,嘉嘉的眼眶特别红,淋了半天的雨,脸色卡白。

又因为瘦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

警察讲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女警察听得又怜爱又气愤。

林郗淮和秦洲晏坐在后面一边听着一边说话。

“累不累?”

林郗淮摇摇头。

可能被警察联系的时候,嘉嘉的男朋友离徽沂镇不远,来得很快。

对方出现的时候明显有些心虚,原本姿态可怜正说话的嘉嘉猛地站了起来。

声音也不夹了,带着气吞山河之势大骂:“聂铭,我操你大爷的!!”

嘉嘉姑娘大名章嘉云,人长得秀气,名字也秀气。

但带着武松打虎的架势就冲了过去,朝着人一个飞踹,“砰”的一声将男人踢到地上。

然后扑上去坐在他身上按着人“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脸瞬间就肿了,嘴角渗出血丝。

男人毫无招架之力,惨叫了几声。

一顿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满警局的人目瞪口呆,一时没有人上去阻拦。

这姑娘狞笑了一声:“哈,可算是落我手上了!”

其他人才回过神来,有人吼道:“快去拉人。”

女警察上去作势拉了几下,等男人的脸上都被抓花后,才出声:“哎呀,你们不要再打啦!”

聂铭伸手似乎想把人掀下去,才一碰到人,旁边的警察已经把章嘉云拉了起来。

“好,还手!互殴了啊!”

全程被按着打的聂铭没忍住“操”了一声,嘴里骂着人。

林郗淮只淡淡的看着。

今晚这事确实谁听了都气,将一个女孩子夜晚扔到荒郊野外,还是这么恶劣的天气。

不说有人经过起了歹心的危险,单说毫无遮挡、没有避雨点的开阔空间,后半夜极有可能继续下整夜雨。

又没有食物,身体绝对难以承受。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很致命的。

陌生人尚且不会如此,何况还是对待自己的女朋友。

被打都是太轻了。

现在看着男人浑身是伤的狼狈模样,好歹稍微能出点气。

或许是越想越气,章嘉云被拉走的时候还狠狠踹了他一脚:“我们结束了!!等着我找律师吧!”

事情差不多快解决后,林郗淮和秦洲晏才朝着外面走去。

古镇里面阶梯多,层次分布,车开不进来。

两人停在了合适的地方,然后提着行李朝住宿的地方走去。

秦洲晏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笑了。

“那这样的体验感怎么样?”

林郗淮唇角上扬了下:“很奇特。”

他其实还挺欣赏章嘉云的。

正说着,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小跑的声音。

两人回头望去,就见章嘉云背着从前男友那里拿回的行李跑到了两人的面前。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爽朗的朝着两人笑了笑:“谢谢你们啊。”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装柔弱的,我就是担心你们觉得我是坏人,不肯载我,所以想让你们放下点警惕心。”

林郗淮理解,那种情况下,既怕他们是坏人,也怕他们认为她是坏人。

但手机也不在身边,别无它法。

秦洲晏拉了下林郗淮的胳膊,让他避开前面的水坑,一边随口调侃道:

“那下次你可不能以那样的方式出场了。”

着实有些吓人。

三人一起往前走着,一边闲聊。

“我当时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你们车的闪光灯,生怕你们开走了,就跑得急了些没刹住,撞在了窗户上。”

秦洲晏突然开口问道:“那如果我们不载你,你怎么办?”

章嘉云瞬间心虚,但还是老实道:“我是打算先骗人下来,好好商量,要是不同意就把你们打晕绑起来,我来开车,到了后再赔罪。”

林郗淮:“……”他继续道,“看来我们警惕些是对的。”

以这姑娘的身手,他还真不怀疑若是普通的两个男人,她能按照这个计划来。

章嘉云连忙大声道:“可你们是好人!而且我不会那么做的。”

主要是不太敢。

秦洲晏一下车和她交谈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个男人不好惹,何况里面还坐着一个,她担心自己制服不了。

于是只能扮可怜弱势些。

“你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我是装的了?”

林郗淮解释道:“我上车坐你旁边的时候,你下意识的有个防备格斗的姿势。”

章嘉云恍然点头,不再纠结这个。

她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包,兴奋的笑了两声:

“噔噔!那傻逼的钱包在我这里,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作为答谢我请客!!”

“……”

“……”

林郗淮看着她手中的东西,缓缓开口道:“他现在就在警察那里。”

章嘉云愣了下,然后又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车钥匙还有一个手机。

“都是他的。”

走的时候她都拿走了……

章嘉云有些傻眼:“那现在怎么办?”

“他扔下我的时候什么都没留给我,所以我走的时候就想着什么也都不留给他。”她有些气弱的解释道。

林郗淮安慰道:“没事,你们才分手,男生将东西放在女朋友那里,忘记拿回去了也很正常。”

章嘉云松了一口气。

三人走过石桥,听着周围的流水声,林郗淮叫了她一声:“章小姐。”

章嘉云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看着他。

“桥窄,周围水多,拿稳手里的东西,小心别掉下去了。”

林郗淮最后几个字咬得重了些。

秦洲晏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章嘉云一愣,随即眼睛越来越亮。

没一会儿,几道落地的声音响起,章嘉云小声的碎碎念:“咦?我的东西呢?”

她扭头:“掉地上了。”

说着,她正准备去捡,然后以非常拙劣的演技表演了一个脚滑,把地上的东西全部铲进了河中。

章嘉云痛快了。

走着走着,秦洲晏突然转身看着她:“请问你是和我们顺路吗?”

其实就是委婉在说,是还要跟着他们吗?

章嘉云这才开口道:“我、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五一假期,周围的酒店都满房……”

秦洲晏提醒道:“我们对你来说,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章嘉云解释道:“你们刚刚帮了我,我确实对你们有点信任感。”她也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看得出来,你们气度穿着都不一般,没必要图我什么。”

挺现实的,有时候形象就是能影响一个人的感官。

“而且……”说到这里,章嘉云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眼神向别处飘忽,“就算我长得再好看,在你们俩面前也没有用啊,我比较放心。”

林郗淮:“……”

这么虎的一姑娘,拥有着一绝的眼力见。

明明他和秦洲晏什么都没做。

章嘉云也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帮她什么,小声说道:

“现在没有大巴的票,我申请了叫车,但这里太远而且天气不好,没有司机接单。”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麻烦人。

林郗淮看着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叹了口气:

“你要是放心的话,就跟我们来吧。”

章嘉云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林郗淮和秦洲晏没有选择住在酒店,而是一位独居的阿婆家里。

对方姓何,年轻时是裁缝,做旗袍的手艺人。

林郗淮认识对方还是因为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在老人家这里做过旗袍,算是旧识。

好多年没见,他这次过来本就打算看望下老人家,何阿婆知道后干脆就留下了他们居住。

徽沂镇的酒店大多在景区内,如果想住久点体会当地风情,住在居民区是最好的。

对方提到了和母亲的交情,林郗淮自然不好再拒绝。

敲了敲木门后,一位收拾干净,就算上了年纪也举止优雅的老人家开了门。

“阿婆,好久不见。”

何阿婆脸上带着温和慈祥的笑意,和林郗淮抱了下:“确实好久没见了。”

三人进了屋子,林郗淮简单解释了路上发生的事。

“实在不好意思,又要打扰您,今晚这位章小姐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了。”

章嘉云一旁小声的补充道:“叫我嘉嘉就好。”

“不打扰,一个人孤单惯了,身边多点年轻人我高兴。”

“是不是累了?”何阿婆有些怜惜的拍拍章嘉云的手背。

章嘉云眼眶瞬间有点红了。

说完,何阿婆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的开口道:

“可我这里就三个房间,之前是准备一个给小淮,另一个给小秦。”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和我挤挤?”她对章嘉云道。

众人自是不同意,本过来居住就是打扰,老人家上了年纪,夜晚难有好觉,自然不能再麻烦。

“那这样的话……”

何阿婆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年轻男人身上,好像也只有林郗淮和秦洲晏能睡一间了。

昏黄的光线下,林郗淮侧头和秦洲晏对上目光,又飞快的挪开。

章嘉云女士又凭借着她超强的眼力见,在两人中迅速攥住了拥有决定权那人的视线。

对上了林郗淮的目光。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期冀的眨了眨。

左眼叫着大哥,右眼喊着求求。

林郗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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