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四十?来?岁年纪, 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最上面扣子解开了一颗,没系领带, 西装外?套随意地挂在臂弯上, 很闲散温煦的模样。
翩翩然站在白玉兰花形灯下, 仿佛魏晋时出?身贵族的公子王孙, 眉眼间尽是?一股文雅清贵的书卷气。
竟然是?保守派的代表、江与临大舅钟清山的政敌
副主席, 谢闻川。
江与临与谢闻川并无私交, 所有的会面都是?在工作场合,直接对话交谈的次数不超过两次, 且每次都是?在开会的时候, 从没私下寒暄过半句。
现在江与临已经不再负责异监委的指挥工作,和谢闻川更是?不存在任何公私上的交集,怎么?对方?反倒来?找他说话了。
他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江与临心中生出?一丝警惕,后退半步, 微微颔首,语气客气疏离:“谢主席。”
谢闻川亦是?颔首,含笑道:“真?是?抱歉。”
江与临眉梢轻轻皱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瞧见江与临这十?分不明显的疑惑样子, 谢闻川唇畔笑意更胜。
谢闻川说:“江指挥一看见我?, 眼睛里?的笑意就没了,可不是?该怪我?叨扰了江指挥的好心情。”
江与临笑了笑:“谢主席说笑了。”
虽然谢闻川和自己的大舅是?政敌,但不得不承认,这位谢主席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亲和有礼, 风趣幽默, 又生了一副对于政客而言过于俊逸的英朗面容,很轻易地就收获了很多女选民的支持。
说是?很多都略显保守了, 根据非官方?民意调查,在18-80岁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群体中,谢闻川的支持率高达85%。
谢闻川今年四十?八,虽然比钟清山小不了几岁,保养得却很好,几乎没有一丝白发,年轻俊朗面容下又同时兼具成熟男人的从容优雅,确实十?分迷人。
说实话,比起?岳峙渊渟、不苟言笑的钟清山,眼前这位笑意盈盈的保守派代表,看起?来?反倒更像思想开放激进的先进派。
不过政治立场这东西,就跟辩论会选正反方?一样
你所站的方?向也许并不是?你真?心认同的答案,但你的对手站在另一边,你要想赢就只能围着这个?角度讲,没有其他选择。
“我?和你大舅只是?政治立场不同,私下里?并无矛盾,”
谢闻川好似知晓江与临心中所想,出?言道:“江指挥,谢、钟两家是?世交,论辈分你该叫我?声叔叔,现在你见了我?如此疏离,我?不免要怀疑是?不是?钟主席讲了什么?,才引得你这般戒备。”
不愧是?搞政治的,开口就是?一个?坑。
这话要是?让记者报道出?去,明天各大新闻都该疯传钟清山天天在背后讲谢闻川坏话了。
江与临原本不打算和谢闻川多谈,可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不把话圆回去难免显得心虚,容易落人口舌。
“怎么?会呢,”江与临开口就是?一套胡诌,和谢闻川打起?了太?极:“我?倒是?经常听?大舅提起?您,他说您是?一位很值得人尊敬钦佩的政治家,我?对您更是?敬仰已久,方?才听?到您跟我?讲话,实在是?受宠若惊,才愣了愣神。”
谢闻川笑了起?来?,明显不相信江与临所说,但也没有深究,反而像是?真?信了似的点点头,又玩笑道:“好吧,这样说来?倒是?我?唐突了,那下次找江指挥攀谈前,我?先让人和您的秘书预约。”
江与临勾起?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谢主席说反了吧,是?我?找您攀谈前,得去和您的秘书预约才对。”
“那倒不用,”谢闻川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江指挥找我?不必预约,随时都可以?打。”
话赶话说到这儿,对方?都已经主动拿出?名片,即便?是?出?于礼貌,接受名片的一方?也该把自己的名片给过去做个?交换,况且以?谢闻川的地位来?讲,多少人想给他递名片都没有机会。
可江与临只是?接过名片,顺手放进口袋,没有一点要和谢闻川互换联系方?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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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态度倒是?很符合江与临一贯冷漠倨傲的作风。
谢闻川还没说什么?,他身后跟着的秘书脸色却是?一变,露出?几分明显不悦。
秘书下意识看向谢闻川,却见自家主席依旧和容悦色,温煦如风,心头顿时一凛,连忙将脸上的不满全然收了起?来?,心中却不由泛起嘀咕。
在下一任国家领导人的角逐中,谢、钟两位副主席分庭抗礼,平起?平坐。这江与临来?头虽大,说到底也不过是钟主席的外?甥,到底比谢主席矮了一辈,真?不知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得谢主席如此青眼,三番两次被落了面子也不恼,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谢闻川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江与临:“江指挥办公室的电话还和从前一样吗?”
江与临接过高脚杯:“不是?,我?现在不在异监委办公。”
谢闻川低头抿了口香槟,慢条斯理道:“这样的话,要是想同江指挥的秘书预约,都不知道该打哪里的电话了。”
江与临咽下香槟,下意识说:“我?没有秘书。”
这话一出?口,江与临就在心里?念了句‘糟糕’。
还是?让谢闻川给绕进去了。
果然,听?到江与临说没有秘书,谢闻川顺势道:“那江指挥只能把你自己的电话告诉我?了。”
江与临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眼神却骂得很脏。
谢闻川盯着江与临,抬手做了索要的动作,身后的秘书立刻小跑上前,双手将纸笔递到他手上。
江与临眯了眯眼睛,直言道:“谢主席想要我?的电话,大可以?不必这么?麻烦。”
谢闻川将手中纸笔递向江与临,语气玩味,意有所指:“江指挥的信息在异监委都有备案,要联系方?式不难,难的是?怎么?才不突兀,否则江指挥又要像刚才那般‘受宠若惊’,恐怕不会接我?电话。”
“……”
江与临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冷着脸接过纸笔,写下了一串数字。
谢闻川目的达成,见好就收,将写有江与临号码的纸条折了两折,放进胸前的口袋,道了句告辞,终于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