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清抬起鹰眸，犀利的目光越过?香案投向拂动的帷裳，旋即捞起外衫将她裹住。

待理好?衣裳，冷声?唤道：“温洋。”

候在外头的人推门而入，垂着头不敢乱看?：“公子?有何吩咐？”

他冷笑，一面用指骨抹去?明姝面颊上的眼泪，一面道：“佛殿内混进个偷吃灯油的耗子?，把他找出来，先剐再杀。”

温洋微愣，脸色变了变，随即大步走到佛像后头，怒斥一声?后，拖着个佛袍半褪的和尚走出来。

见得此人，明姝一张小脸登时没了颜色，想到方才淫.乱的一幕恐皆被这和尚看?了去?，她恨不得立马一头戕死。

和尚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浑身瑟瑟发抖，待温洋抽出剑时，他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陆晏清收回目光，将蜷缩在地上的明姝横抱起来，直起身子?。

“记住，先剐后杀，一步都不准少。”

明姝看?着满目萧然的佛像，哑着声?道：“你才在佛前?做下那等淫污之事，难道还要再大开杀戒加重自己的罪孽吗？”

他垂目看?她一眼，不以为意道：“你待如何？”

“饶他一命吧，也?算是，积点?德。”

“好?，听你的。”

话落，他抱着她往大殿外走，待跨出门槛时，忽然回头冷声?道：

“将其剜眼拔舌后丢到后山，是生是死皆看?佛祖怎么说。”

第32章 淬毒

寮房内, 明姝和?江茵对坐案前，莲花青瓷炉里的?第一炉香已?经燃息了，房中却仍萦绕着淡淡香气, 温和?的?香悄然抚慰了两个同样心乱如麻的?女子。

明姝将斟好的?热茶递到江茵手心里，又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一面忧心地问：“表姐，你可见到李公子了？”

江茵摇摇头，素来清冷的?杏目泛了红：“昨晚我在?房舍枯坐一夜, 一直未等到他来见我。”

“怎会这?样？我原以为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话未落, 眼见一行清泪爬上?她脸颊, 明姝忙止了声，一时只觉嗓眼苦涩不堪, 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默默低泣片刻, 江茵抬起头，透过婆娑泪眼看着明姝, 声音哽咽的?不成?调：“我早该想到的?, 他受了辱，又怎会愿意用现在?这?个样子来见我？可他不知道，于我而言，只要他还活着便?已?是万幸, 我不在?意他是人是鬼, 是王是盗, 他永远是我心里那个纯良正直的?李善。”

明姝亦泣不成?声, 别开?脸两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流出。

“表姐, 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一时间，房内仅余此起彼伏的?呜咽哭声。

良久，江茵长舒一口气，抬袖拭去脸颊泪水，起身将哭成?泪人的?明姝揽进怀里，一手顺着她的?头发，道：“阿窈，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总有显灵的?那一天，这?世间的?苦难定不会总叫我们承受，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作恶多端的?人，他能得意一时，却不能得意一世，咱们，也?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明姝泪眼朦胧地点点头，姐妹二人皆沉默下来。

半晌，江茵已?从方才的?悲伤中抽离出来，清瘦的?面容又和?往常一样温柔又冷静。

“阿窈，陆狗贼不是说要救姨丈和?表哥出来吗？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

明姝视线下垂，长睫扇动两下，轻声细语道：“昨日陛下召我随陆晏清入宫了，按理说，我私自躲避这?么久，陛下定是要处置我的?，可昨日陛下并未说什么，可见，陆晏清当真在?陛下面前替我明家求情了，至于我父兄……”

停顿须臾，她身子后缩一些?，微微背对着江茵，“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出来了，陆晏清答应我的?，他定不会食言。”

江茵皱了皱眉，又问：“你可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表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明姝抿着唇轻轻一笑，回头握住她的?手，续道，“想来等开?春的?时候咱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只是今年过年府里势必要冷清许多，待你回去，定要替我好好宽慰宽慰我娘。”

说着话，她眼睛连带鼻尖又红了，江茵摸摸她头发，想到什么又将自己发间一支簪子取下来放到她手里。

“阿窈，这?根簪子你好好收着，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

明姝捧着那支马蹄莲样式的?银簪，左右翻转着瞧了瞧，簪子的?做工很常见，表面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不解道：“表姐，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这?簪子外表来看寻常无奇，内里却暗藏乾坤，你瞧。”

江茵垂目，就着她的?手在?簪头凸起的?一小颗珠子上?按动一下，簪身竟分离出来，里头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

“阿窈，这?银针针尖上?淬有剧毒，可杀人于无形，我将它赠与你，你定能理解我的?苦心。”

一听剧毒，明姝惊得险些?将那银簪甩出去，浑身也?密密麻麻一阵恶寒，头脑也?有些?混沌。

半晌，她抬起头，轻声问：“表姐，我记得自打阿娘将你接回明府你便?一直戴着这?支簪子，可这?簪子做得如此阴毒，你怎么敢一直带在?身上?？”

江茵干枯的?唇微微上?扬，道：“我爹娘离世后我便?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带着这?个，也?是为了自保罢了。”

听闻此言，明姝微愣住，心里五味杂陈。

“可……”

“阿窈，你别多想，我知道你想说姨丈他们会好好护着我，但这?世道你也?看见了，我不害人，人却要害我，所以，我们不得不想法子自保，若有喘息余地，还得将自己吃过的?苦头一一偿还回去，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凭什么要好好活着，你说对吗？”

话被打断，明姝的?思绪也?有些?乱了，只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叩响。

“明姑娘，时候不早了，奴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