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几封京城来的信后,她或怅然或欣慰,直到看到最后一封信时?,她忽地一愣。
甫一看到“苏时?卿”这三个字,她蓦地生出隔世感。
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犹记得上一次想起他,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苏时?卿的信只有寥寥几句,字迹方劲古拙圆润端庄,明姝飞快地读完,目光停在了最后两行。
“已快马加鞭,星夜远至,想来不日?便?能相见,期待尤甚。”
“你万事小心。”
信的末尾,苏时?卿简短地嘱咐了一句。
时?而有风穿堂,带走她手中信件。
她弯腰捡起搁在案几上,如大梦初醒般,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消失了这么久的苏时?卿突然来信,说他正?在来的路上。
他来越城,目的何在?
傍晚,明姝从卫氏房中回来,刚进屋便?感到一阵眩晕,幸好碧瑶眼疾手快及时?把她扶住。
她坐在凳子上许久才缓过来,只是心悸的感觉依旧不好受。
“小姐,奴婢见您近日?来食欲不佳,便?吩咐厨房做了一道您爱吃的羊肚汤,您趁热尝尝。”
碧瑶边说边拿起碗舀了几勺放到她的跟前?。
这羊肚汤是加了天麻药参慢火细煨熬成的,很是补身?子,往日?在金陵时?,寒冬腊月里她颇爱这道汤食。
羊肚汤看起来色香俱佳,明姝却仍没有食欲,在碧瑶期待的目光中,她勉强捻着羹勺舀起一勺递到嘴边。
“呕……”
浓重的羊膻味扑鼻而来,明姝只觉胃里瞬间如翻山倒海,立马将羹勺丢下,转头避开食案,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起初只是干呕几声,到后面真吐了起来,吐得简直是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碧瑶紧蹙着眉给她拍背,一边吩咐侍女端热水准备热帕。
等?吐干净了,明姝由人服侍着净了口,毫无力?气地倚在碧瑶怀里,脸色苍白,一瞥见桌上的那蛊羊肚汤,那股犯呕的感觉便?又来了。
“快端走,我闻着恶心。”
“哎,好。”碧瑶忙应着,让人将汤饭都?撤了下去,又是开窗又是焚香,好一阵折腾后,屋里难闻的味道总算驱散。
明姝恹恹地倚在床上,巴掌大的脸越发显得清瘦苍白,碧瑶担心不已。
“小姐,您总吃不下饭也?不是办法,不如请大夫来看看?”
想到自己的身?体近两月来一直不大爽利,明姝也?开始猜疑是不是当?真得了什么病,于是点头应了。
半个时?辰后,碧瑶领着一把胡子年已半百的褚大夫走进了内室。
待遣散侍女关上房门后,碧瑶说道:“我家小姐近日?来食欲不佳,精神也?不大好,还有嗜睡之症,大夫您看是怎么回事?”
褚大夫听到这里眉梢一挑,没有多问,将手放在明姝的脉门上,时?而闭目沉思,时?而蹙眉啧声。
碧瑶看他犹豫,不由脸色凝重。
“大夫,如何了?”
褚大夫放开了诊脉的手,捋了捋长?须后一改方才的严肃,笑着冲被帷幕遮挡住的明姝拱手说道:“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是为喜脉,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了三月余的身?孕。”
“什么?”站在一旁的碧瑶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一时?顾不得礼仪,一把攥住大夫的袖子,“这怎么可能,褚大夫,您……您确定没有诊错吗?”
褚大夫并未因为被人质疑医术而生气,反倒极有耐心地说道:“老朽从医数十载,妇人孕初两月或许是有些?把不准,但?对夫人的脉象还是有九成把握的,夫人确是喜脉无疑。”
碧瑶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被雷击中,很久说不出话来。
帷幕后的明姝也?愣住了,整个人腰背僵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褚大夫见这主仆二人毫无喜色,奇怪之余又有了一丝了然。
良久,明姝咬了咬唇,艰难出声:“大夫,我曾找人诊治过,因娘胎里没养足的缘故,我自幼身?体孱弱,本该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而且我这几个月时?不时?会有出血,只不过每次量都?不多,我还以为是来了癸水……”
她的月信一向不准,有时?一两个月不来,有时?一个月淋漓不尽,加之漠北天寒地冻,身?体的种?种?异常她也?只当?是初来此地水土不服,何况,她记得和陆晏清同房后每次都?是按时?服了汤药的,所以压根没有往怀孕这方面想过。
褚大夫听了她的说辞,眉头一皱,略微思忖,又搭脉细诊。
“那便?是了,老朽看夫人胎象不稳,有滑胎之兆,也?难怪会有出血的症状。”
明姝讷讷地盯着帘子,心里滋味复杂。
四下一片寂静。
褚大夫瞥了眼面如死灰的碧瑶,稍加沉吟后试探着说道:“不过夫人也?不必担忧,待老夫开些?坐胎的方子给您,您定时?服用,静心休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
坐胎……
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对她来说就如当?头一棒,她甚至完全?没有实感,好像做梦似的,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更何况,她与这孩子的父亲名不正?言不顺,若生下来,将来孩子的出身?怎么说?难不成要他一来到这世上就背负“野种?”的骂名?
一想到这,明姝心口就漫上一层苦涩。
“碧瑶,你先送褚大夫出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