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徐烨像是得到了鼓励般，语气已有些兴奋：“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说罢探手入怀掏了掏，摸出一部?书册递给她。

“这是什么？”

“你翻来看?看?，自然就明白了。”

明姝翻了几页，找到夹在?中间的几张泛黄的信笺，和一张极尽详细的金陵布防图，她拿起其中一封信略扫几眼，面上?表情便凝固住了这上?面所述之事正是如何在?明家安插眼线如何陷害明建伯入狱，而其余信笺上?的内容无一不惊心骇目。

顿时，她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这些……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过去半年里，我和手底下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顾家父子，密切跟踪打探他们?的动向。顾决明和祁王一向私交甚好，只是这两个老狐狸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轻易抓不住他们?彼此勾结的证据，直到几个月前，顾决明派人暗杀宫里的一位内监被我横插一脚，计划失败不说，他勾结祁王谋害朝廷忠臣的罪证刚好撞在?我手里，只是，这些书信大?都残缺不全，且并无署名，根本治不了罪，且顾决明这老贼非常警觉，自从那件事情败露后，他行事越发?小心，我一时半会儿很难再抓住他的把柄。”

徐烨低垂着头，习惯性地用?脚尖蹭地面，蔫蔫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你家出事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明叔，救不了明大?哥，就连你也护不住，还要眼睁睁看?着幕后凶手逍遥法外……”

“别?这么说，我爹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没想到你还能记在?心上?，更没想到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明姝十?分感动，仰头对他说道，“徐烨，真的多谢你了。”

“你跟我还说什么谢，再说，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徐烨抬起眼睛，望向不知?名的某处，立场分外坚定?，“调查此案过程中，我发?觉顾决明有不臣之心，平日他在?朝中结党营私本与我无关，可若涉及到江山社稷，我决不能置身事外。何况，明家的这一笔账也是他的手笔，虽说伯父已经沉冤昭雪，可你被顾怀元害成这样……哼，在?我这里，此罪难消！总而言之，于公于私，我都要找到更多罪证，将他们?一网打尽。”

明姝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徐烨，她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就仿佛，他的赤诚，他的热血，让过往她经历的那些刀锋利刃，都化?作可以抚平所有沟壑的星河。

“阿窈，我知?晓你背负了许多，也有自信能陪你共渡难关，所以你要相信，我会是那个能够与你并肩承担一切的人。”

徐烨说着，慢慢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握着她时，那么的包容，那样的坚毅，仿佛这一握就永远不会松开。

“你知?道的，除了爹娘，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一个不会辜负的人。”他笑着说道。

明姝愣住。

聪慧如她，如何领会不到徐烨言中深意，只是，如今的她没有办法给他想要的回应。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膝上?，双眼茫然盯着脚下那团跳动的火焰，许久默然不语。

虽看?出她的回避，徐烨依旧锲而不舍。

“阿窈，我从小就喜欢你，如今还是特别?喜欢。十?六岁时我娘问?我，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这辈子非阿窈不娶，我娘笑骂我说，阿窈虽好，可惜早晚是顾家的人，我心里憋屈极了，质问?我娘为何与你定?下婚约的人不是我，而是他顾怀元，我娘说，这就是姻缘，也是宿命，可我不信命。那时我暗下决心，你一日不嫁，我一日不娶，倘若你嫁的人不是我，那这辈子我宁愿孤寡一生。”

徐烨目光灼灼，真挚且清澈，让人无法回绝。

明姝只觉得胸口一阵温热的血潮涌动着，让自己的眼睛酸痛灼热。

可她仍然无法回应他什么。

若说这不是命，又会是什么呢？

“阿窈，你……你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一世无忧……”

徐烨的话还未说完，明姝吸吸鼻子，抹抹眼睛转向他，哽咽道：“我……我已经脏了。”勉强说出这几个字，她立刻别?开脸颊，眼泪一连串地滚滚落下。

徐烨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又在?顷刻间恢复如常。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这些苦痛也不该由你一个女?孩儿来承受。阿窈，我不能再看?着你受委屈却不敢光明正大?地靠近，我要娶你，我要名正言顺地陪着你走完一生。”

他这番话说完，脸微微涨红，转头一阵咳嗽，显然颇不自在?。

第81章 天作之合

星子?点点, 月华霜重。

徐烨这番剖白心迹的?话说完，舱内落针可闻，明姝背对?着他,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方缓缓开口。

“徐烨，你我相识多年，你最清楚我的?心性。”

徐烨唇角勾起，不甚在意地收起手臂，枕在脑后。

“阿窈, 我说这些话并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而是?,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不知道，这几年在外奔波时, 心里惦念着要做的?事，还惦念着爹娘和?你, 光想想就累死了。每到晚上，我就想着啊, 你这丫头究竟何时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实在是?一身轻松啊。”

“徐烨，我……”

“你不必急着拒绝我。”他笑?着打断她的?话，“来日方长, 这么多年都等得了, 我不怕再多等些时日。”

明姝的?话被堵了回去,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又?酸又?涨，还夹杂着浓浓的?愧疚。

她知道, 自?己的?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在这遍体鳞伤痊愈前，她只怕再也容不下别的?男子?。

她注定要让徐烨失望了。

另一头，徐烨坐起来，把烛灯拿的?稍远些，他瞧着蜷缩成一团的?娇小人影，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笑?。

“睡吧阿窈，好梦。”

说着，他打开炭篓，将里面的?碎炭倒进火炉之中，待炭火又?烧旺些，便起身走出船舱。

翌日，天光初至，明姝睁开双眼。

这一觉睡得好漫长，梦里她回了江都，吃着碧瑶做的?糕点、与时莺笑?闹，醒来尚回不过神。

她撑坐起来，推窗望去，四面都是?白茫茫的?雪，远处的?山峦都连成一片。

余光中，徐烨独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手里把着酒囊，视线不知落在何处。